“少夫人!悠着点!”不远处的草坪上铺着一块毡毯,一位妇人正在往上摆放瓜果糕点,她见马跑得稍微快乐些,抬起头忧心忡忡地朝少女念叨。

少女闻言吐了吐舌头,双腿一夹,那匹白马四蹄一撒顿时腾空而起,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少夫人!少夫人!”妇女惊慌失色地站了起来,却又苦无他法,只能望着远去的人马干瞪眼。

只听一声清亮的哨响,另一匹膘肥体壮的黑马从山坡上冲了下来,适时挡在了白马前方。

“又淘气。”只见黑马上的青衣公子伸手一揽,便将红衣少女自对面的马背上掳了过来。

“你又欺负我!”少女被他牢牢锁在怀里,满脸不高兴地抗议。

“我怎么欺负你了?”公子满脸诧异。

“你不是答应让我骑马到处溜达嘛,干吗要突然出来插一脚?”少女转头捶他一拳。

工资一怔,随即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你不是也答应过我,只走马不跑马?”他瞪她一眼,“忘记自己还在养病了?”

少女虽有错在先,却到底心有不甘,扁着嘴鼓着脸不肯答话。

公子见她这娇憨任性的模样,便凑上前去亲了她一口。

“还说没欺负我!”少女这下可抓住了把柄,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凶神恶煞地龇牙,“你这…你这…”

“我这什么?”公子挑眉看她,一脸不依不饶,“亲也定了,名分都有了,难道我还成了不要脸的登徒子,轻薄你了?”

少女哑口无言,红着脸撅嘴。

公子满心欢喜,低下头又去碰了碰她的唇。远远的,妇人望着这对小情侣微笑,心中感慨万千。

终于让她等到这一天了,自小照顾公子二十年,她曾以为小少爷永远不会有近女色的这一天,在他心里永远没有比机关更重要的东西,还好,还好有这个红衣小姑娘出现了。

数月前,公子带着奄奄一息的她回到本家,脸色灰败得仿佛天塌了一般,全族上下几乎将药库挖地三尺,这才救回了这未来的少夫人。

千年的深山老参、百年才长一寸的雪莲、开在西域最高峰的番红金花…这些全天下仅此一件的宝贝统统进了少夫人的肚子,现在她哪怕喘口气,呼出来的水雾都价值连城。

看来少爷是真心喜欢他的小娘子。

这小少爷正是贺青芦,而他从鬼门关死而复生的未婚妻,便是数月前宣告死亡的庞弯。当时她在客栈里停止了呼吸,全靠阿浊用金针刺穴,南夷以洗髓神功相助,才勉强留住一口气。

她大难不死,心有余悸的贺青芦立刻将她心脉俱损的事告诉了左淮安,扬言一定要带走自己的未婚妻,绝不再让她留在江湖这样复杂的环境里。勾心斗角的世界,不适合他和他的心上人。

在亲身女儿的性命面前,左淮安毅然做出了选择,他为庞弯风风光光地操办了一场葬礼,弄来了取代她的尸体,私下则选了密道送他们出关。

“好好照顾她,就说我拜月已经与她恩断义绝,绝不让她有机会回来。”

临行前,发鬓斑白的他对女婿交代了这样的话。贺青芦看完那封信,眉头一扬,转手交给了庞弯,“咦?阿爹认了桑婵做义女?”庞弯瞪大眼望着那张纸,嘴巴都合不拢,“他还要选她做拜月圣姑?”

贺青芦自顾自地喝着皮囊里的水,脸色镇定:“有何不可?我那表姐比你更适合这个职位。”

“你这不是变着法子贬低我吗?”庞弯气恼地丢开信笺,“公子,有些实话可以闷在心里面,我会感谢你的。”

贺靑芦哑然失笑,伸手抓起一颗青果塞进她嘴里,眨了眨眼睛:“桑婵醉心权力地位,她一心要在江湖上功成名就,之前依附顾溪居也不过是为了平步青云,如今他二人撕破脸皮,桑婵既然决心投奔拜月,这圣姑的职位我担保她会比你做得好,拜月教也会发扬光大的。”

庞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心中觉得世间事真是十分可笑。

呼风唤雨的武林白莲花,她当初憧憬仰慕的偶像,却选择了成为自己继任者的道路。仙子成为妖女,妖女为他人洗手做羹汤,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吗?

“你何必感慨?”贺青芦一眼便看透了她的心思,“这是她想要的生活,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当年她知道自己身为养女,无论贺氏还是孤宫都永远不会给她留有一席之地,因此负气出走。说不定她还在心里笑你不知珍惜自己与生俱来的地位呢!”

庞弯哑口无言。

她万万没想到,她羡慕桑婵拥有无数人的爱慕,桑婵却渴求与生俱来的呼风唤雨。原来世间最无奈的,莫过于所得非所求。

“既然阿爹做了如此安排,那我师哥呢?”庞弯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他是不是成不了教主了?莫非阿爹故意让他与桑婵争夺继任之位?”她到底记挂南夷的安危。贺育芦脸色一僵,侧过头去:“他不是每个月都给你传一次信吗?”公子的声音又冷又硬。

“他只说自己要去江湖游历,又不肯告诉我究竟身在何处。”庞弯知道贺青芦心不高兴,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可怜他一个人,又受了情伤…”

“莫非你知道了他的下落,便要亲自前去安慰?”贺青芦的脸色黑如锅底。

庞弯被他色厉声荏地一瞪,便不敢多言了:“你别生气嘛,师哥神功盖世,应该不会有事的。”她攀住贺青芦的胳膊蹭了蹭,神情讨好。

贺青芦见她示软,自认为“妻子当以夫为天”的家庭纲要得到了振兴,也就高高兴兴拧了拧她的鼻尖:“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他温柔地肴着自己的小妻子。

“什么?”庞弯吃痛地捵了换鼻子,有些埋怨他不知轻重。

只见贺青芦将手放进嘴里吹了个漂亮的口哨,远处有人抬着一只巨大的纸鸢走了过来。

比那纸鸢更让人吃惊的,是抬着纸鸢的人。打头阵的赫然是当年小镇上的班书人王刚。

“他没有死?你没有杀死他?”庞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头去摇晃贺青芦的肩膀。

“当初我只说他不在世上,可这里是世外桃源,他会出现也是理所当然。”贺青芦眯起眼睛看她,两眼弯如新月,“放心,我不会溢杀无辜的。”

庞弯只觉得心里欢喜又惊讶,她万万没想到,贺青芦只是将王刚送来了西城,并没有杀人灭口,这桩事让她对他的好感又加深几分。

“少爷,少夫人。”王刚面带笑意地走来,朝两人深深辖了个躬,“东西都准备好了。”

贺青芦点了点头,牵起庞弯走到那巨型纸鸾面前。

庞弯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古里古怪的玩意儿是用布料和一些不知名金属做出来的。

“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记得不要松开我的手,”贺青芦走进布料里,用天蚕丝将自己的腰绑在金属杆上,又掏出另一截丝带将庞弯绑在自己身边。

庞弯被他的举动弄得糊里糊涂,正准备开口询问,却听一声尖锐哨响,贺青芦抱着她跳上了马背,朝身后的山坡纵身跃去。

骏马速度飞快,淸风呼啸而过,两人头顶的布鸢渐渐舒展开来。

“抓紧了!”只听耳边一声低喝,贺青芦足尖轻点跳出马背,朝身下的悬崖滑了下去。

这人受了刺激!要自杀了!

庞弯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惊恐地闭上双眼,手指却将他抓得更紧更牢。算了,听天由命吧,生同衾死同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然而等了许,发现自己正滑翔在晴朗宽广的平原之上,脚下是草原和溪流,头顶是白云蓝天。

偶尔有小鸟飞过,惊讶而好奇地看着这对在空中相拥的恋人,“你是不是说过,希望能够飞起来?”青衣公子微笑地看着她,眼中是比山泉还要清澈的甘甜。

庞弯怔住了:“我说过吗?”她呆呆地望着一脸得意的贺育芦,“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正准备邀功的人被她呛得差点要咳嗽起来:“就是我说喜欢你的那个晚上!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给我忘记了!”贺青芦气得腾出一只手去揪她的脸。

庞弯捂着腮帮子咯咯吃笑,笑得眼里出了泪花。

她怎么会忘记呢?那晚上发生的事,她以为只是一场梦,所以不得不假装忘记。

她万万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愿望,并且帮组她实现了。

“公子,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她说完这句话,迅速埋下了绯红的脸。

“哼,这种事还用你说吗?”头顶的人顿了一下,故作姿态地回了一声。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了。

随着陆地逐渐靠近,贺青芦收拢了布鸢的羽翼,两人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山脚的草原之上。

“好玩吗?”贺青芦解开天蚕丝,笑着看一眼怀中的少女,“怕不怕?”

“再来一次!”庞弯冲他皱了皱鼻子,满脸不服气地挑衅。

“等你的病完全好了…”贺青芦伸手去揉她的头发,话到一般忽然顿住了。

离两人不远处的山路上,正静静停着一辆雪白的马车,车帘布用的是华贵不凡的云锦,领头的两匹马脸上都盖着一张黄金的面罩。车外站着四个气质高贵的侍女,正面带着微笑望着这对年轻的情侣。

“弯弯,有一件事,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贺青芦眯了眯眼,收回目光低头朝庞弯看去。

“什么事?”庞弯也发现了身后的马车,好奇地扭转身子张望起来。

“其实我不姓贺。”沉稳的声音自她脑后响起:“我本姓贺兰,全名应该是贺兰青芦。”

庞弯一怔。贺兰?这似乎是某个少数民族中最尊贵的姓氏。

“孤宫不过是我族在中原的一处产业,我父母身份特殊,因此才派我二叔前去督导。”一只大手牢牢箍住她的肩膀,“中原没人知道我们的本姓,就连金嬷嬷也不知道,你是第一个。”

“你…你父母是什么人?”庞弯的口齿忽然结巴起来。

“这个嘛,你不妨亲自去问问。”贺青芦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朝那辆马车走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马车帘被掀起了一个角,云锦帘下露出一只莹白如玉晶莹剔透的手,手腕上套着一只皇家紫翡翠镯,阳光下散发着雍容华贵的光泽。

这是唯有传说中才能瞧见的珍品,有价无货,万金难求。

庞弯心里一瞬间闪过一道透亮的光。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吗?这会是我最终的结局吗?

她忽然觉得足下的泥土成了棉花团,飘飘软软难以立足。

多么经典的玛丽苏结尾啊,最后女主角一定会得到最好的,甚至是不可思议的幸福。

“还愣着干什么?我母亲在叫你呢!”贺青芦笑着轻轻推了她一下。

庞弯顺着这股力道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只见眼前那辆马车连同紫翡翠在阳光下幻化成一团华丽的烟雾,仿佛只要拔开它们,下一步看见的就是美轮美奂的天堂。

这里究竟是玛丽苏大陆,还是武侠大陆?

这究竟是一个过程稍显曲折的玛丽苏故事,还是残酷的武侠世界经过女主角改造后彻底变了?

她望着那团烟雾,心中茫茫然而不清。

番外 花泥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个婚礼。

红艳如血的喜堂之上,盈盈站着以为凤冠霞帔的盛装少女,她手执绸缎,在喜娘的指引下正静待我去牵那红缎的另一头。

纤细的身姿,莹白的手腕,乌黑的发梢。

她今天一定会非常好看,毕竟她是我见过的最合适穿红色的姑娘,甚至超过她母亲。

她母亲是前代拜月圣姑,至今教中大堂上仍有她身着火凤袍英姿飒爽的画像,然而,她同时也是我父亲的情人。

是的,新娘不仅是我的师妹,同时更是我同父异母的亲生妹妹,这是个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十二岁那年,阿爹从山外归来,提回来一个奄奄一息,又干又瘦的小丫头,他对我说她是前任圣姑之女,会继任圣姑的教职,同时也会成为我的师妹。

那时候我非常讨厌她。

打从出生伊始,我便是拜月教独一无二的培养对象,无论武功秘籍或是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我第一个挑选,剩下我不稀罕的残羹冷饭才会被赐给其他同龄人。偏偏这个小姑娘的到来改变了一切,她所受的待遇与我不相伯仲,受宠的程度也与我平分秋色,最后甚至还有了超越我的势头——阿爹竟将拜月绝不外传的《洗髓经》交给了她!

我勃然大怒,决意亲手杀了她。

拜月教义有言,凡事对自己不利的东西都尽早斩草除根,免得日后夜长梦多,春风吹又生。

然而紧要关头我的剑被人拦下,阿爹和右使大人命令我放过她。我丢脸剑,憋着一口浊气回到房间,却见阿爹静静坐在房间里等我。

“南夷。”阿爹眯起细长的眼睛,唤我的名字,“你是不是恨庞弯?”

庞弯便是那只会傻笑流口水的小丫头。

“我恨不得杀了她!”我咬牙切齿道,男子汉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我就要实话实说。

“好!”阿爹听完抚掌大笑,“从今天开始,只要在教中,你便可以使出所以的功夫去追杀她,倘若真的杀死她,便算你本事!”

我略一惊,然而心头的疑惑很快就被狂喜冲散——阿爹的命令是尚方宝剑,我终于可以有恃无恐地宣泄怒气。

对追杀目标生出了感情,这种事情是断然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直到有一次我暗中部署月余,差点就要将庞弯弄得魂归西天之际,右使大人忽然出手组织了我。

“少主,您最好稍微留一手。”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即使你真的杀了圣姑,教主大人恐怕只会难过,不会开心。”

刚开始我不懂他的话,直到后来我看见阿爹守在昏睡ud师妹旁边,边抚摸她的头发边默默说了距:“我的女儿,受苦了。”

一瞬间,我便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傻乎乎的花痴小丫头,原来是阿爹的亲生女儿,我的小阿妹。

现在想起来,也许阿爹早就计划好了,他看出阿妹空有一身绝佳的筋骨和悟性,却偏偏无心习武,唯有在性命攸关的事前才会全力以赴,而我的追杀刚好可以成为刺激她练武的催化剂。

知道这样的内情,对阿爹的偏心我忽然觉得豁然开朗。老实说,我不怪阿爹,我甚至有些高兴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妹妹,毕竟出生没多久我娘就病死了,出云山上我只有一个亲人,如今总算多了一个,我决定好好待她。

至于如何个“好”法?我不知道,也许只是不要真的杀死她,那样就已足够。

斗转星移,一晃数年过去,我与阿妹都渐渐长大。

阿妹变成了一朵亭亭玉立的小荷苞,只是脑子还是那样一团糨糊,傻乎乎的,她疯狂迷恋照镜子,并且每每见到我眼睛里都闪着诡异的光。

只时我满了十六岁,依照教令要下山历练。

此事正合我意,在出云山闭关习武这么久,是时候见见世面了。

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我杀了两个门派的掌门,在江湖上有了“小魔头”的威名,差点就要以为自己所向披靡了,直到我自不量力剑挑昆仑时,才知道原来强中更有强中手,我被昆仑教众一路追杀,中了埋伏摔下了山崖。

眉妩就是在我身受重伤时出现的,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仿佛一朵出尘的白莲花。在我落魄无能的时候,她不计回报地照顾我、服侍我,不问我的来历,也不问我的背景,她表现得那么温柔善良,即使最坚硬的铁石心肠也会被她融化。

我顺理成章地喜欢上了她,拜月教中大多都是作风毒辣爽直的女子,眉妩这般的姑娘我向来只听说,还从未真正遇见过,她太美太好,就像从梦中走出来的仙女。

伤好那天,眉妩流着泪说她舍不得我离开。我告诉她,我要带她走,我会娶她,我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我带眉妩回山的消息一夕之间传遍了全教,有很多教众都大感意外,甚至连自小一起长大的护卫路威也忍不住问我:“难道少主不要圣姑了吗?”

我对他们的臆测感到好笑——圣姑是我的亲生妹妹。我怎么可能娶她?就算我两真的两情相悦,阿爹也不会答应的。不过呢,倒是可以用这桩事情气气她,谁让她以前分走不少阿爹的疼爱?

我知道阿妹心里多少是依恋我的,不然小时候也不会那样含羞带怯地望着我了。然而我们,终归只能是亲人。

如我所料,阿爹答应了我们的婚事,阿妹虽有些受打击,但还是大方祝福了我们。

然后很快地,她就被阿爹派下山历练去了。

临走那天,我策马送她到门口,她含泪问我为什么喜欢眉妩,我告诉了她答案。

她恼羞成怒地抽了我一鞭,满脸娇纵与跋扈,我破天荒忍住,第一次没有回手。

望着那倔强远去的红色身影,我心里想,也许下次回来,阿妹身边就会多出一个翩翩少年郎,她会向我和阿爹介绍,这是她的心上人,她要嫁给他,与他共度余生。

那时候,我会狠狠揍那少年郎一顿,然后再告诉他,一定要好好对她,不然我会毒瞎他的眼、斩断他的手,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没想到的是,厄运伴随着阿妹的离去同时降临。新婚当天眉妩惨死,凶手武功高超全身而退,从此不知所终。

我的人生从未遇到过如此大的变故,一夕之间仿佛天地万物都染上了猩红,我恨身边的一切,我要为眉妩报仇,我要将凶手彻底毁灭,叫他魂飞魄散永世无法超生。

即将崩溃的前一瞬间,有个熟悉的声音飘入我的脑海:“孩子,你想报仇吗?”

“想!想!”我简直恨不得撕开胸膛给那人看我渴盼的心。

“即使可能变成怪物,你也在所不惜吗?”那声音又问我。

“死都不怕,还怕其他什么?”我对他顾虑嗤之以鼻。

等我清醒过来,手里放着的是拜月教的宝典《洗髓经》。

阿爹曾告诉我,不让我练《洗髓经》是因为里面的武功太过于阴邪,只适合女子,要是成年男子练习,很容易走火入魔。然而此时此刻我已经对什么都不在乎了,走火入魔又怎么样呢?只要能为妻子报仇,会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再重要了。

等我再次出关,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我成功练到了《洗髓经》的第九重,却也因为求胜心切走火入魔,变成了每到月圆极阴之夜便会吸食人功力血肉的怪物。江湖上的人叫我血霸,我认了,虽然我厌恶这样的变化,然而我更厌恶以前无法找到凶手的自己。

如今我强大了,我一定要眉妩报仇。

随后的一次追杀中,我误伤了拜月教派进烟波庄的探子百晓生,阿爹下令,我不得不乔装打扮以神医的身份潜入烟波庄为他治伤。虽说这些年百晓生似乎有了叛变的苗头,然而阿爹却说,这个人将来会是一步好棋,不能轻易放弃。

我在烟波庄瞧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傻乎乎的小阿妹。

她似乎是有本事的,已经成了武林盟主的贴身婢女,然而她还是那样满脑子糨糊,为了夺得玉龙令,她甚至妄想使用美人计。

我勃然大怒,虽然拜月教教义向来是为达目的不分手段黑白,但她不一样,她是我阿妹,自小娇生惯养、单纯懦弱,我不能让她去做这种事情。

我当机立断阻止了她,骗她说会帮她送那美人计中的花魁回青楼,却转手就杀了花魁,还剥了她的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