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果然是东边小国!贵族女子竟然也这样的不矜持!

  慕容菱恨得银牙暗咬,偏生她还不能公然说出来自己相中了谁,不然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花清越瞧慕容菱的脸色都变了,赶紧出来打圆场,叫花清词过去和她说说话,这才让这二人暂时休战。

  遗珠对这些唇枪舌战一点儿都不感兴趣,花清越提出再回她宫里坐坐的时候,遗珠就先告退了。

  花清越冲着花御一的面子象征性地留了她一下,但也没多留,就让遗珠回去了。

  遗珠回到俢仁宫,却是没有见到花御一。问了小猴子才知道,原来她前脚刚走,花御一就去了他父皇那里。

  此时此刻,鲁国皇帝的寝宫里,正上演着一出“兄友弟恭”的闹剧。

  老皇帝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徐皇后坐在塌边,无语地看着兄弟俩推来让去。

  花御一有理有据地说:“皇、皇兄是嫡、嫡长子,理应继、继承皇位。”

  花御祁真心实意地求:“好弟弟啊,你就答应父皇母后当了这个太子吧!只要你做了太子,他们就能饶了哥哥我,让我痛痛快快地畅游人间啊!”

  花御一不肯放弃,继续劝他,“鲁、鲁国若不安稳,皇、皇兄如何安、安心?还请皇兄收、收收心,学着处、处理政事,早、早日为父皇分忧。”

  大皇子都快哭了,“二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看字儿就头疼!我这样怎么当太子啊?”

  花御一也说:“皇、皇兄,你又不是不知、不知道,我从、从小就结、结巴!我这、这样怎、怎么当太、太子啊?”

  大皇子就差跪下来抱住花御一的大腿苦苦哀求了,“二弟,你的结巴还有可能治好,我这坨烂泥却是扶不上墙啊…”

  花御一拍拍他的肩,“皇、皇兄,弟、弟弟对你有、有信心。”

  “可我对自己没信心啊…”

  哥哥哭着喊着求弟弟做皇帝,弟弟苦口婆心地劝哥哥继承大统,且两人都是真心实意。古往今来,恐怕从没有如此和睦之皇室。

  徐皇后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够了!”

  花御一兄弟两个同时看向母亲。

  徐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大说的没错,他估计是没救了。绍仪,倒是还可以再救治一下。”

  听说自己“没救了”,大皇子竟然很高兴,龇牙咧嘴地捅咕了花御一两下,“我终于解放啦,哈哈!好弟弟,我爱死你啦!”

  花御一正要开口,却见大皇子兴冲冲地问向皇后,“母后,我能先回去了么,我宫里还有人等着我呢。”

  皇后点点头,看他一眼都嫌多,“去吧。回去准备准备,等绍仪成了亲,你就搬出宫去,自己建府。”

  大皇子听说自己终于能离开皇宫,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欢天喜地地走了。

  皇后看向花御一。

  花御一也看向皇后,认真地告诉她,“母、母后,儿臣不、不能做太子。”

  “有什么不能的,你文武双全,一表人才,母后瞧你丝毫不比那个赵国太子差。”

  花御一平日里一个打死都不肯承认自己有病的人,今天这话说了两次,“我、我结巴。”

  皇后就知道他要说这个,“这有什么的,自步先生进宫以来,你不是已经好了许多么?母后觉得就很好,这点小毛病根本无伤大雅。”

  “我、我不愿意。”花御一坚持道。

  听他这么说,皇后顿时心头火起,“你父皇就躺在这里,他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至于你大皇兄,他是什么德行你再清楚不过。母后为你们操碎了心,你就用‘你不愿意’这个理由来搪塞我?”

  花御一沉默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皇后看他这个样子就来气,“绍仪,你和你哥哥不一样,你从小就话不多,但是向来听母后的话。为何在这件事情上,你就如此固执?”

  花御一抬眼看向皇后,忽然问起另一件事,“母、母后方才,和皇兄提、提到我的婚、婚事?”

  皇后如何不知他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但今日她叫花御一来,本来就是想两件事情一起商议,因此便接着话茬说:“没错,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娶个王妃了。我听你姐姐说,这个赵国公主似乎对你有意,母后见她生得的确是十分漂亮,人又端庄,很有公主的样子,不知你怎么想?”

  “不、不怎么想。”

  皇后急了,“不怎么想是什么意思?”

  “意、意思就是,我根本、根本没、没打算娶她。”

  皇后听出他似乎话中有话,就问:“那你打算娶谁?清词么?清词也很好,只是她要嫁给你,还是恢复原姓比较好。”

  “不、不是。”花御一深深望着皇后,墨黑的瞳仁里满是坚定,“我要娶步遗珠。”

  他这句话说得连贯又完整,皇后却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惊讶地看着他。

  她不可置信地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要娶步遗珠。”

  花御一又重复了一遍。

  清晰,坚定,好像在私底下偷偷练习了无数次一般。

  皇后的心沉了又沉,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你是不是疯了?步遗珠是什么身份,她顶多就是给你做个妾室!”

  花御一淡淡地说:“我、我要娶她做正妃。”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皇后斩钉截铁地说:“你要是做了太子,那你的王妃就是鲁国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我鲁国的皇后,怎么能是平民之女?”

  “那请父、父皇做主,给步、步行云封个一、一官半、半职就是了。”

  徐皇后正要说话,却听一直没有说话的老皇帝忽然开口了,“绍仪。”

  “儿、儿臣在。”

  “你…当真不想做这个太子么?”

  “是。”

  老皇帝点点头,“那你又是为何执意要娶那个女子?父皇以为,你和你哥哥不一样…”

  花御一正色道:“儿、儿臣不、不想做太、太子,与她无、无关。儿臣只是喜、喜欢她,所以才、才想娶她。”

  “如果父皇答应让你娶她,你可愿做这个太子?”

  花御一还没来得及回答,皇后先坐不住了,“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老皇帝抬起手制止皇后,只是看向花御一。

  这样大的事情,花御一甚至没仔细考虑一番就回答道:“为、为了遗珠,儿臣愿、愿意妥协。”

  皇后忍无可忍地说:“你就为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你可知道,母后当初第一次见她,他们父女就被人追杀。母后当时就留了个心眼,派人调查她,后来发现他们果然不简单…”

  花御一面无波澜地说:“我、我知道。”

  “你知道?!”皇后大感意外。

  “是,我、我知道。”

  皇后不可置信地说:“那你还是愿意娶她?”

  花御一坚定地道:“是,我愿、愿意。”

  皇后气得胸膛起伏,厉声道:“那这个祸水就留不得了。”

  花御一倒也不怵她,只是淡淡地说:“那、那您就立大、大皇兄做太子,或是立三、三弟吧。”

  “逆子!”皇后一听说他甚至想让他们立萧贵妃的儿子做太子,气得七窍生烟,指着花御一恨声道:“你给我跪下!”

  花御一看着母亲,顺从地跪了下来,口中却道:“儿、儿臣顺、顺从了母后这、这么多年,就让儿臣忤、忤逆这一回吧。”

  皇后心中一阵抽痛,但她逼着自己硬下心肠,冷冷地说:“你想都别想!”

  母子两个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只听老皇帝长叹一声道:“绍仪的婚事,晚些再议不迟。不过绍仪…父皇现今是下地行走都很吃力,你读了那么多书,也该出来历练历练了。”

  “父、父皇的意思是?”

  “你先和赵丞相、瑞安王他们学着理政吧。这几日父皇便下旨,让你监国。”

  花御一暗暗吃了一惊,“监、监国理政非、非同小可,还请父、父皇三思。”

  “朕统共就三个儿子,排除了俩,还三思什么?”老皇帝不容置疑地说:“行了,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吧。”

  花御一怀着满腹心事,行礼告退。

  对于出仕这件事,花御一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抵触了。

  他为鲁国现在的处境所担忧,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再强大一些、能够更上一层楼,只靠空想和写写文章做做赋是远远不够的。

  可他原本只是想寻个不大重要的位置先积累积累经验,却没想到父皇一开始就让他挑起这么重的担子。

  花御一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与此同时,遗珠也和花御一有着同样的想法。

  她感到压力比山还大。

  不为别的,慕容胤又来找她了。

  花御一不在,冯跃然也不能天天守在这里保护她,俢仁宫里根本就没有人能拦得住慕容胤。

  遗珠感到很奇怪,这慕容胤在别国皇宫里,消息怎么还如此灵通。花御一不过出去一会儿,他便能趁机过来找她?

  不过现在,遗珠暂时顾不上疑惑,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付面前这个人。

  慕容胤看她满是警惕的样子,好笑地说:“我有这么可怕么?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矜持高贵、众星捧月的公主,我不过是个掉在水里的落汤鸡,别提有多狼狈了。”

  “我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趣陪太子殿下怀念过去。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

  慕容胤见她要赶自己走,却是干脆自己搬了个绣墩坐了上去。

  “我才刚来,明鸢妹妹就要赶我走?真是好生无情啊。”

  遗珠烦透了他这副无赖样子,又怕花御一回来和他撞上,只想赶紧把慕容胤打发走,“你少叫得这么亲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慕容胤勾唇一笑,“明鸢妹妹果然知晓我的心思么?”

  遗珠凉凉一笑,“太子殿下,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会对一个六岁的孩子念念不忘么?如果这是真的,我倒要怀疑您的身心是否健康了呢。”

  “那好,明人不说暗话。”慕容胤收起笑容,正色道:“我要你手中的传国玉玺。”

  遗珠心中早就有数,因此听见这话的时候,也并不觉得多么惊讶,“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妹妹不肯么?”

  遗珠冷淡地说:“玉玺根本就不在我的手上,你就是缠着我不放也没有用。”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肯定不敢随身带入鲁国皇宫,应该是藏在某个地方了吧?”

  遗珠背过身不理他。

  “妹妹的心可真大,这样重要的东西,就不怕被哪个歹人夺去了吗?”慕容胤站了起来走到遗珠对面,直勾勾地盯着她说:“告诉我你把玉玺藏在哪里,我来帮你保管如何?”

  遗珠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禁不住笑了起来,“交给你?那岂不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么!而且我说过了,玉玺不在我这里,我也不知道玉玺藏在哪。”

  慕容胤冷笑道:“明鸢妹妹说这话,觉得我会相信么?当年你父皇临终之前拼了命的把你送出燕国,这么多年来,燕堂一直在追杀你,为的不就是这样宝物?”

  遗珠肃容道:“这些话我都听不明白,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

  “与其让玉玺落入燕堂之手,让他顺利称帝,还不如交给我。”慕容胤抛出诱饵,“我知道你不会轻易交出传国玉玺,所以作为交换,我借兵给你,让你除掉燕堂这个心腹大患,再助你弟弟亲政,这样如何?”

  他抛出的条件的确非常诱人,但这只是一张看不见摸不着的大饼,遗珠还没饿到那个份上,根本就没有丝毫动心。

  “不说玉玺不在我手里,就算在,我凭什么相信你?如果你手握传国玉玺,领兵长驱直入,灭我燕国,那我岂不是成了大燕的千古罪人?”

  “就凭我们的婚约。”慕容胤深深地望着她,忽然去拉遗珠的手,“鸢儿,我一定会娶你。等你做了我的太子妃,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燕赵?”

  遗珠厌恶地抽出手,退后几步说:“你别靠近我!什么婚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绝不会答应!”

  “是为了那个花御一?”慕容胤冷笑道:“他有什么好,不过是生的好看了一些,也值得你这样魂牵梦绕?”

  遗珠很少当着花御一的面夸他有多好,可是对着慕容胤,她却很自然地说:“他是不完美,可他起码待我真诚。哪怕不知道我的身份,也把我置于公主之上悉心对待。生死关头,他屡次救我,你说我为何要舍他而选择你呢?”

  听了遗珠的话,慕容胤面露一丝紧张。

  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换了一个角度劝她,“鸢儿,你别忘了自己是燕国嫡出的公主。就算是流落民间,那也是落架的凤凰。你跟着花御一,他能给你什么?就算他心里不轻贱你,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份,鲁国的帝后能够接纳你么?还是说为了一个花御一,你甘心给人做小?”

  “我的事情,就不劳太子殿下操心了。”遗珠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太子殿下请回吧。”

  慕容胤见她刀枪不入,心意坚定得跟块石头一样,只好放弃了劝说她的这一条路,打起别的主意来。

  “好,我走。不过这次我陪花贵妃省亲,至少要在鲁国呆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我希望妹妹能慎重考虑。我随时欢迎妹妹和步先生来赵国。只要你肯,赵国太子妃的位子一定属于你,父皇也绝不会反对。”

  遗珠心道,赵国皇帝当然不会反对。

  赵国本来就兵强马壮,只是因着他们当初是第一个反叛称帝的,名声一直不好。

  要是得到了传国玉玺,那他们就可以自称是顺应天命的继承人,就能名正言顺地征战四方了。

  所谓“师必有名”,赵国现在有兵有将,缺的就是这个名。

  若是遗珠这个燕国的公主能嫁过去,又以传国玉玺作为嫁妆,那赵国必定士气大振,平定四方,指日可待。

  区区一个太子妃的位子,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要是看她这个燕国公主不顺眼,大不了在一统天下之后废了她,或是干脆杀了她,这对慕容胤他们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不是遗珠把人想得太坏,只是经历过这么多的宫廷纷争、尔虞我诈,要想让她真正相信一个人,绝不是三言两句就可以做到的。

  要不然花御一几次舍命相救,也就只换回她一个真名而已呢。

  慕容胤想要空手套白狼,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行了,太子殿下还是快回去吧。恒王殿下就要回来了,你们若是遇上,免不了又是一顿麻烦。”

  慕容胤分寸倒是拿捏的极好,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强求,点点头走出遗珠的房门。

  慕容胤一走,遗珠便是长长地松了口气,无力地靠在门板上。

  谁知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忽然有人在门口砰砰砰的敲门。

  “谁呀?”遗珠有气无力地说。

  “遗珠姐姐,是我!”小猴子急急忙忙地说:“殿下回来了。”

  “知道了,”遗珠问:“他找我过去?”

  “不是!是他们正巧在宫门口遇到了,两个人都杀气腾腾的,我感觉大事不妙呢!师傅让我来请姐姐过去看看!”

  遗珠开了门,迟疑着说:“他们两个可能有话要说,我去打扰他们不大好罢?再说了,万一我去了,反倒火上浇油怎么办…”

  小猴子为难地看着她,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遗珠叹道:“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倒是你赶紧去盯着点儿你师傅,别让他盯着人家赵国太子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