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不多、多吃点?”花御一问。
“反正一会儿宴会上也会有吃的,晚点再吃也不迟。”
“不、不行。”花御一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两个奶香卷,“宴、宴上的东西,不、不能吃。”
遗珠好笑地说:“怎么,大公主还会毒害我不成?”
“当、当然不、不会。只是宴、宴上的食物,大、大多不够新鲜,不如俢、修仁宫的。”
这倒是没错。
遗珠想了想,又强塞了一个奶香卷下去,却是再也吃不动了。
“你老盯着我,我吃不下。”
“谁、谁盯着你了?”花御一听她这么说,连忙收回视线,“我、我是看你怎么、怎么打扮得那么、那么寒酸,简直、简直给我们修、俢仁宫丢人。”
“谁寒酸了?”遗珠不服气地说:“我那儿统共就这么几身能见人的衣裳,这已经是看起来料子最好的一条了。再说了,这还不都是你买的?你说我寒酸,就是骂你自己!”
“苏、苏嬷嬷,给你量、量尺寸了没?”
“量了量了,不过就算是赶工,也没有这么快就做好的。”遗珠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绫罗绸缎她穿过,布衣麻衣她也穿过,只要脸是美的,穿什么都好看。
她掌心相对,做出一个花朵开放的手势来,撑在自己下巴底下,笑着问他,“你别管我穿得什么样,就说我这张脸,美不美吧?”
遗珠以为他肯定要借机讽刺自己一番,谁知花御一却干脆地说:“美。”
遗珠心中一喜,不过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想起以前血的经验和教训来,“你是不是还没说完?”
果然,花御一接着说道:“美…不过我。”
遗珠摆摆手和他说了再见。
见过自我感觉良好的,没见过自我感觉如此良好的。
“等、等等。”花御一叫住她,“要、要不要我送、送你过去?”
遗珠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婉拒道:“不用啦,安敏郡主说她回来接我,我们顺路一起过去。”
“清、清词?”花御一的脸诡异地扭曲着,“你、你和她,什、什么时候这、这么好了?”
“秘密。”遗珠调皮地笑了笑,不再理他,出门去了。
到了门口,却是不见花清词的影子。
遗珠看离宴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就站在门口等着,心里并不着急。
可是没过多久,花清词没有来,却见几个陌生的少年结伴而来。
遗珠正打算回避,却被他们叫住了,“等等!”
她想装作没听见,可其中一个身着宝蓝色直裰的少年竟然追了上来,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襟,极其无礼。
遗珠皱眉,厉声道:“请公子放开我!”
那人却不松手,转过头笑着对他的同伴说:“这小娇娘声音倒是挺好听的,难怪恒王殿下如此宠爱。”
几人哄笑成一片,另一个穿青衫的青年男子道:“四郎,你快拉过来让我们瞧瞧,她有没有清词好看,比那赵国公主又是如何。”
赵四郎应了一声,连拖带拽地将遗珠拉了出来。
几人一见她的脸,便是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呼吸。静了一静,才有人说:“这丫头生得可真好看,看模样应该是南方人吧?”
遗珠挣脱不开,负气地扭过头去不理他们的调笑。
赵四郎却是个已有心上人的,就算见到遗珠貌美,也不为所动,仍是一副酸酸的腔调,没好气地说“刚才本少爷让你等等,你没听见么?!长耳朵是干什么用的?!”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叫我,还以为公子认错人了。”遗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公子可以放开我了么?青天白日,又是在宫中,男女有别,公子所为实在是不妥。”
赵四郎却是坚决不放,还故意挑她话中的刺,“哟,那按你的意思,就是说青天白日的不行,晚上没人的时候就可以…?”
他话没有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心照不宣地□□起来。
遗珠哪里受得了这等屈辱,她好言好语已经说尽,既然这人听不懂人话,她也只好动手…不对,动膝盖,踢死这丫的。
谁知她刚刚曲起膝盖,还没来得及袭击对方,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住手!”
遗珠怔了一下,还以为是说她的。
她看向气喘吁吁的花清词,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清词指着赵四郎说:“赵四,你干什么呢,还不快点放开遗珠?!”
“清词!”赵四郎一见到花清词,神情就全变了。刚才还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在花清词面前秒秒钟变成乖顺的小绵羊,“我不是听说这丫头让你受了不少委屈,这才来帮你讨回公道的嘛!这件事你不用插手,看我的就是了!”
花清词怒道:“你是听不懂人话么?!”她撸起袖子就要冲上来。
谁知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你们在做什么?”
赵四郎没想到花御一会亲自出来,吓得手一抖,不自觉地放开了对遗珠的钳制。
花御一拉过遗珠,将她护到自己身后,用刀子一样的眼神看了赵四郎一眼,又冷冷地看向花清词。
花清词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连忙上前解释道:“御一,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花御一冷笑了一声,道:“本、本王有眼睛。”自然会看真相。
花清词慌忙道:“我也不知道赵四他们怎么会来找遗珠的麻烦,要是我知道我肯定会拦住他们的!”
“是么?”花御一显然是不信。
花清词简直百口莫辩,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偏生赵四郎还在那里火上浇油,“绍仪,的确不关清词的事儿,是我听说这丫头让清词受了气,才来提点提点她的。我也没把她怎么样啊,你别生气嘛!”
遗珠一这个人他竟然叫花御一的字,还和花清词这样熟悉,心中隐约有了一个推测。
这些人肯定不是皇亲贵族,就是世家子弟,八成是和花御一一起长大的,交情很深。
花御一虽说过喜欢她,但到底和她只认识了几个月。
遗珠站在他的身后,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花御一,不知他会如何选择。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道歉。”
花御一无比清晰地说。
赵四郎一怔,往左右看了看,确定花御一是在同自己说话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我说恒王殿下,你没有搞错吧,你让我一个堂堂丞相之子,给一个民女道歉?”
“跪下。”
“什、什么?”赵四郎惊呆了,不仅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还开始怀疑人生,“我没听错吧绍仪,你为了这个丫头,让我跪下?咱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我…”
赵四郎话未说完,就见花御一走了过去,往他膝盖上狠狠一踹。
众人只听杀猪一般的嚎叫声破空响起,惊起飞鸟一片。
“本、本王最讨厌别、别人学我。”花御一说完,又看向另外几个助纣为虐的富家子弟,“都、都给本、本王跪下!”
那几个公子哥见他真的生气了,又对赵四郎那么狠,生怕自己也挨上一脚,只好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见见他们都乖乖地跪了下去,花御一转过身来,看向赵四郎,“本、本王第二讨厌一、一句话说两、两遍。道歉!”
赵四郎也知道花御一有这么个习惯,花御一本来就话少,如果他说了两遍同样的内容,就说明他是认真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赵四郎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但他想起今日进宫前父亲的嘱托,哪里敢得罪眼前这位未来的太子爷。
他瞄了遗珠一眼,瓮声瓮气地说:“对不住了!”
花御一一脚踢在赵四郎胸口上,赵四郎闷哼一声,向后倒在地上。
花御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寒声道:“你给人道、道歉,就这、这个态度?”
“御一…”花清词看到这里,忍不住出声提醒,“今天应该是皇后娘娘请他们进宫的,你要不要手下留情一点?”
花御一顾念着花清词是一个姑娘家,想给她留点脸面,这才没和她算账,没想到她倒自己冲上来,撞到枪口上去了。
他听了这话,正要发作,忽然发现遗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
花御一回过头去看她的时候,仍是满面怒容。
遗珠劝道:“差不多就行了,我也没怎么样。”
“可是…”
遗珠笑了笑,“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是向来不喜欢慕容胤那一套么,怎么自己倒先动起手来。”
听她提起慕容胤,花御一神色一凛,反驳道:“我、我没动手,我、我只是动、动了脚。”
赵四郎原本以为遗珠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丫头,是花御一一时新鲜的一个玩物而已,如何能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相比,这才敢仗着自己的身份欺侮她。
如今遗珠和花御一就站在他身边,两人的对话赵四郎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已经如此亲昵,花御一竟然还隐隐有些被遗珠管着的意思。
想到这里,赵四郎就有些慌了。
如果将来花御一继位,封遗珠做个贵妃什么的,就算他是丞相之子,也拼不过人家的枕边风啊。
他连忙收起浪荡不羁的模样,肃着脸给遗珠行礼赔不是,“多谢郡主和步姑娘为我求情,不过今天的事的确是我的错,还望步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以后姑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这、这还差不多。”花御一冷哼一声,“还、还不快滚?”
赵四郎如蒙大赦,赶忙回头一招手,拉着他那群狐朋狗友匆匆忙忙地跑了。
“你真的没、没事?”
见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花御一关心地问她。
遗珠“嗯”了一声,“他就是扯着了我的衣领,殿下看看皱了没有?”
花御一绕着她走了一圈,见遗珠的确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似的说:“还、还是我送、送你去吧。”
遗珠看了花清词一眼,摇头道:“真的不用了。”
花清词也走过来说:“刚才是我来迟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肯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花御一却是没有回答花清词,甚至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转过身走了。
花清词委屈地咬住嘴唇。
遗珠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劝她反倒是给花清词添堵,于是就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去大公主那里吧。”
“遗珠,你也怪我么?”花清词忍不住先开口。
遗珠摇摇头,“这又不关你的事,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相信郡主如果在场的话,一定不会让他们欺负我的。”
“那当然了!”花清词见她理解自己,心里好受了许多。她忘性大,没一会儿就是笑呵呵的了。
她们到花清越那里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除了赵国公主慕容菱,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花清越见她们两个一起过来,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她们笑了笑。
过了好一会儿,慕容菱才姗姗来迟,对着花清越笑道:“贵妃恕罪,您也知道我那贴身侍婢受了伤,手脚怪不利索的。早上我有一枚点翠步摇不见了,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让娘娘久等了。”
花清越能说什么,只能勉强地笑道:“无碍,人来了就好,快入座吧。”
花清越把宴会设在室外的花园里。
深秋的天气,天已经有些凉了。好在今日天公作美,没有刮风,园子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什么落叶和尘土。
在座的都是些和花清越相熟的贵族和宗室女子,大多都已经嫁了人。她们彼此之间都比较熟络,今日凑在一起就是为了叙旧的。
倒是慕容菱和遗珠,对她们而言都是新面孔。再加上遗珠和慕容菱原本就引人注目的缘故,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各色各样的眼光。
有一个花清越的手帕交,就坐在花清越的身边。仗着和花清越熟络,她便笑着问道:“这位是赵国的公主,刚才已经知道了,不知那位是——?”
见她指着遗珠,花清越笑道:“喔,那位是步姑娘。你们应该知晓步行云步先生吧,半年之前,母后亲自请了步先生进宫,为绍仪治病。”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因为花清越是今天宴会的主角,一举一动都很受人关注,所以几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话。
知道遗珠的身份之后,有的人点点头,看不出什么情绪。有的女眷年轻一些,或者说城府还没有那么深,却是忍不住露出了轻视的表情。
在她们看来,就算步行云是皇后的座上宾,但毕竟只是一介草民。草民的女儿,自然也是庶民,竟然能和她们这些出身高贵的贵族女子同坐一室,甚至席位比她们还要尊贵,实在令人不悦。
不过很快就有人在下面悄声质疑,“你不知道吧,这个步遗珠才没有这么简单呢,听说她和恒王殿下同吃同住,恒王宠她宠得不得了…”
“呀,真的假的?!不是说恒王殿下不近女色的么?”
“不近女色,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女色,八成是恒王殿下心气高,看不上姿色平平的女子吧。”
旁人的窃窃私语,遗珠都看在眼里,但她权当不知道,该吃吃该喝喝,和花清词聊着天儿打发时间,心中暗暗计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不过让遗珠没有办法忽视的是,慕容菱的目光几乎黏在她身上似的,简直就是盯住她不放。似乎只要遗珠露出一点错处,哪怕只是吃点心掉了个渣,慕容菱都会兴奋地拍掌大笑似的。
遗珠本来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谁知一旁的花清词却是忍不了了。
她不客气地问:“慕容菱,你总看着我们做什么?”
遗珠暗道糟糕,这两个小祖宗怕是又要对上了。她们对决不要紧,问题是不要殃及她这个池鱼啊!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应该不太现实。
慕容菱冷笑一声,不屑地说:“安敏郡主未免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吧,本公主看的是步遗珠,又不是你,何来‘你们’一说呢?”
“你!”花清词被她臊的脸上一热,但言语上却没有丝毫退缩,“你就是看遗珠也不行!这里有这么多人,你干嘛就盯住遗珠不放啊,没见过美人是怎么着?”
慕容菱好笑地勾起唇角,抚了抚自己的脸,“要看美人,本公主每天早上起来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就够了,还用得着跑到你们鲁国来看?”
眼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唇枪舌战,慕容菱身边的一个夫人赶紧做起了和事佬,故意插话道:“郡主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十一公主这次来鲁国,不知是为了什么呀?”
慕容菱眼珠儿一转,没什么底气地说:“还能为什么啊,宫里头住久了闷得慌,出来散散心罢了。”
“哼,散心?”花清词没好气地说:“不就是想找一门好亲事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国强都告诉我了,你主动去找了御一两次呢。”
“你!”慕容菱脸上有点绷不住了,“安敏郡主,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主动去找过恒王殿下了?”
花清词趁机道:“好啊,那你敢不敢发誓,说你对御一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从来都没打算过要嫁来鲁国?”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这…”慕容菱被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气愤地瞪着花清词。
花清词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得意地一笑。
慕容菱哪里能容忍得了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小的鲁国郡主压了一头,何况花清词这个郡主还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室血脉。
她将背挺得笔直,矜骄地说:“郡主没听说过有一句俗话,叫做‘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么。婚嫁之事,本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既然身为赵国的公主,自然是要听父皇的安排。倒是你,听说郡主似乎很为自己的婚事操心啊。”
花清词一点都不知道害羞地说:“对啊,我就是喜欢御一,鲁国上下谁不知道。你要是识相,就离御一远点儿,我还敬你是个公主。”
慕容菱没想到,花清词竟然不要脸地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