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把她的东西都搬走,你也不能带走她,你无权这么做!你无权!”

石晋楼已经看到了站在花园口的身影。

除了单独面对她的时候,他永远是那副又冷血又禁欲的样子。

一群人走到林岁岁的面前站住。

林岁岁看了看石晋楼,又看了看林先生,她轻声说:“叔叔……”

“很好,岁岁,你回来的正好。”林先生一把抓住林岁岁的胳膊,将她揽了过来,“我不知道你怎么就成了他的未婚妻,不管怎么说,这门婚事我不同意,你也不能跟他去,你是我的养女,你姓林!你要待在林家!”

林岁岁望向石晋楼。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然后,他毫不客气地握住林岁岁的手腕,顺势一拉,将她揽进怀中护住,他用冰冷且机械地声音警告着林先生:“看在岁岁的面子上,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礼貌的说话,在你没有弄清楚前后关系的时候,就不要冒然的发表意见,对我、对你、对她都是好的,你给我牢牢的记住——”

“……林岁岁是你的养女之前,先是我的女人!”

☆、第20章撩二十下

石晋楼放话之后,整个场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岁岁在石晋楼的臂弯中微微仰起头,入眼便是对方精美的下颌线,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境地,她开口道:“你……”

她刚出了一个音,就立刻被林先生给打断了:“……你的女人?”

林先生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石晋楼,又看了看林岁岁,足足消化了十几秒钟,又换了另一种方式:“石先生,虽然你的年纪比我小很多,但是我一直很尊敬你,在你现在年纪能有你这一番事业简直如有神助,凭你的事业、你的外表,你想要什么女人陪在身边,那不只是弹指之间的事吗?何必为了一个岁岁和我们林家闹的不痛快呢?我和令尊还有点交情呢,是不是?”

石晋楼根本懒得听,要不是为了林岁岁,他肯定毫不犹豫转身走人。

在林先生发表长篇大论的时候,他紧紧抱着林岁岁,注视怀中的她。

林先生他话锋一转:“我们林家也不是无名无姓的,岁岁是我们的养女,她姓林,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让你强硬地把人抢走,我们林家的脸往哪里搁?岁岁为什么会和你订婚?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达成目的的,可我能看出来岁岁并不是心甘情愿的,而且我这个一家之主不知情,我不同意!只要我不同意,岁岁就不可能嫁给任何人!”

石晋楼轻轻笑了起来,终于将视线从林岁岁的脸上挪向林先生,“……岁岁为什么会和我订婚?”他又把目光从林先生移到林夫人的身上,“你可以询问一下你的夫人。”

林先生立马侧过身看着跟在身后的林夫人。

“你同意与否并不能改变什么,岁岁已经是我的了!”

石晋楼揽着林岁岁转身就要走,刚迈出一步,他就停了下来,转过脸,他的脸上依然有着一抹笑容,但说出的话却毫无笑意,甚至有一些狠绝:“如果你真的对岁岁好,她就不会在林家过了十几年被压迫的日子,她活的不如你们家一个佣人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做什么?……你真的如你所说的那么在乎岁岁的人生和幸福吗?你只不过是想用她来弥补你内心的愧疚和亏欠罢了!你是一个非常失败的男人,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

石晋楼不想在林家多逗留一分钟,又抱了林岁岁一下,并摸了摸怀中人那可怜巴拉的脸蛋儿。

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林岁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相对的,石晋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石晋楼,你刚才说我父亲的时候,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振振有词,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林景涯微笑了一下,“你和你嘴里批判的是同样的一类人?”

林岁岁立刻看向石晋楼。

他的眉心已经紧紧地皱到了一块。

林景涯直接使出杀手锏,他问林岁岁:“岁岁,你想和他走吗?你想和他离开林家吗?”

林岁岁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她对林家的感情始终是复杂的。

林家对她有恩情是真,她不怎么愿意回林家是真,而她不愿意和石晋楼走……也是真。

但眼下剑拔弩张的时刻,一边是林先生,一边是石晋楼,她要怎么做才能将伤害降低到最低呢?

如果她和石晋楼走了,对于林先生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不止是她,还有林家的面子等很多层原因。

可是如果她现在就拒绝石晋楼,不和他走……先别说她的拒绝会不会有用,她已经可以预见到她被他弄死的悲惨结局了……

“她要走就让她走啊——”

一个甜腻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从别墅中传来。

“爸爸、妈妈、哥哥,我们是一家人,你们要不要为了一个外人不停的发生内部斗争?”林湘莹走了过来,“林岁岁现在有未婚夫,将来就是富太太,未来一片光明、前景一片大好,真不知道你们在闹什么分歧。再说了,林岁岁那么恨我们,从小就一副衰样,现在攀上高枝儿了,你们留得住?”

“闭嘴!”林先生抓住林湘莹的胳膊,交到管家的手中,一边示意管家带她回去,一边呵斥道:“岁岁是你的姐姐,有你这么说姐姐的吗?还外人,什么外人?”

“姐姐?”林湘莹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讥笑道,“她是谁的姐姐?谁认她是姐姐啊?一个养女而已,我们林家给她一碗饭,就真把自己当成林家的大小姐了?说好听的叫养女,事实上不就和猫狗一样吗?就这样还妄想当我林湘莹的姐姐?”

“莹莹!”林先生眼睛都红了,他极力克制自己,才没有直接一个巴掌甩上去,“你给我回屋去!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那些话是一个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应该说的吗?你简直刻薄的像个泼妇——”

“泼妇?爸爸,你为了一个外人,竟然说你亲生女儿是……泼妇?”林湘莹大叫道,“你常年不回家,一回来就知道护着一个外人?她算什么东西?她值得?她配吗?你根本不知道妈妈的良苦用心,妈妈并没有把林岁岁丢给什么阿猫阿狗,她给她找了好人家,你没见她现在被当个宝贝似的供着呢?!”

她刚说完,就指着石晋楼怀中的林岁岁,高挑眉梢:“你赖在我们林家十二年也够本了吧?滚!滚——听懂了吗?以后你这个外人可别再踏进我们林家了,可以吗?!”

“莹莹!”林先生狠狠地掐住林湘莹的胳膊就往别墅里拖,“谁教你说的这些刻薄的话?你给我进来,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林湘莹还在尖叫:“……我说错了吗?我说错了什么?!”

林夫人看了看石晋楼和林岁岁,没有多说什么,拉起林景涯,二话不说就往里走。

林景涯呼唤着:“岁岁!岁岁……”

林岁岁侧过脸,并没有看他们。

石晋楼以为她肯定又要哭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安抚她,让她平静一会儿,才抬起她的脸——

这一次她并没有哭。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阳光毒辣。

石晋楼用指尖擦了下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低声问:“难过吗?”

没曾想,林岁岁突然笑了,她欢快地摇了摇头,笑眯眯地说:“……习惯了。”

石晋楼立刻将林岁岁紧紧地抱进怀中,轻柔地亲吻她的额角。

原本林岁岁下午要去片场的,但石晋楼不允许她去,她只好和闻美乔请假。

她和他肩并肩坐在轿车的后排,她的手一直被他牵着。

车队直奔京城郊外。

目的地是石晋楼的家。

那个曾经被林岁岁误认为是“会所“的地方。

林岁岁一下车,一群佣人一如既往地赶过来和她招呼。

石晋楼指挥其他佣人把林岁岁的东西从车上卸下来,林岁岁被阳光晒得不舒服,就先回卧室休息去了。

她简单冲了个澡,换好睡衣,就钻进空调被中看书——上次她的落下的书一直被放在床头柜上。

看了几分钟,林岁岁就抱着书本睡着了。

她难得没有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从下午,一觉睡到天黑。

她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怔住,蒙了几秒钟。

这是哪?

她在哪?

几秒钟之后她的大脑开始运转——哦,对,是石晋楼的家。

她走下床,刚拉开浴室的门,就听到敲门声,同时有人在门外轻声叫着:“林小姐……您已经醒了吗?”

林岁岁回答:“嗯。”

“我们可以进来吗?”

“嗯。”

佣人们破门而入。

她们手上拿着一件天蓝色的吊带连衣裙,笑着对林岁岁说:“石先生在楼下等您呢,您就穿这件好吗,简单漂亮又很凉快。”

林岁岁点了点头。

佣人们帮她换好连衣裙后,又颇有情致地给她上了一点淡妆。

曾经办过订婚宴的会场,又重新点缀装潢。

会场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空旷场地,原本四周有水,水上有石桥和石椅,最外围是一个又一个连在一起、挂满紫藤花的拱石门。

而现在,拱石门下、石桥和石椅周围,已然变成了格桑花的花海。

紫、粉、白连成一片。

林岁岁一走进会场,就见到这样一副叹为观止的景象。

空旷场地飘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最中央有一个——

盛大的烛光晚餐。

林岁岁慢慢地走了过去。

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男人正背对着她,站在大餐桌旁打电话。

似乎听到林岁岁的脚步声,他回过身,同时对电话对面说:“行,就这么办吧,晚上我空了再打给你。”

他挂了电话,注视着林岁岁。

在距离他三米的距离,她住了脚。

见她停下,石晋楼没有等她过来,而是主动走上前去牵她手。

“……”林岁岁环视了会场一圈,“你干什么搞得这么隆重?”

“你难道忘了吗?”石晋楼开了一瓶葡萄酒,倒好了两杯,一杯递给林岁岁,一杯拿在手里,“今天是我们约会一周年纪念日。”

林岁岁:“……”

不了不了.jpg

只有你一人认为那是约会.jpg

石晋楼轻轻摇晃着酒杯,拉住林岁岁的手,和她撞了下杯,自顾自地抿了一口。

林岁岁的酒量不怎么样,但小小的葡萄酒她喝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也学着石晋楼的样子摇晃酒杯,闭起眼睛,喝了一小口。

酒杯的边沿刚离开她的唇,她尚未咽下那口酒,没有一点防备,她的唇被身旁的男人吻住了。

“唔唔——”

他很温柔。

很温柔地吻她。

一个葡萄酒味的吻。

他吻了她足足有几分钟。

当他放开她的时候,她的口中已经没有酒了。

林岁岁有些迷糊地看着石晋楼。

他用大拇指尖轻轻地抚过她的下唇,低沉的嗓音有点冷、又有点柔,一点点引丨诱她,一点点哄骗她:“忘了过去,我会给你未来。”

☆、第21章撩二十一下

——忘了过去。

林岁岁反复咀嚼这四个字。

说来轻松,写来也轻松。

可她的过去如何忘记的了呢?

“石晋楼,你清不清楚一个道理。”林岁岁仿佛漫不经心地说,“有些故土,不回也罢;有些旧友,不见无妨;而有些记忆,失了才好呢……”

回想起之前在林家花园门口,石晋楼对林先生说过的那些话,他对他的讽刺和判断,她放下酒杯,注视着面前男人的眼睛:“……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是林先生的亲生女儿?”

石晋楼微微动了动唇角,最后他只是推了推眼镜,没有说什么。

“可是我觉得不是,因为我有父亲,我对他有记忆,相对于我的母亲,他对我还是很好的,他是个知识分子,和你一样,也戴眼镜。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就死了,母亲没有给他办葬礼。他们两个不太幸福,她总是骂他,有时两人还会动手,他们把家里打乱七八糟,我不敢哭,如果我哭了,他们说不定还会打我——”

林岁岁收回目光,侧过脸。

石晋楼拉开两个椅子,牵着林岁岁坐了过去:“我不知道这一段。”

林岁岁乖乖坐好,笑了一下:“终于也有你不知道的事了?”

石晋楼也笑,一边认真聆听,一边给林岁岁摆好餐具。

“我的父亲死了之后,母亲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找男人,这些当然没什么问题。我觉得丈夫死了,妻子再找男人是很正常的事,都二十一世纪了,我们又不是古人,早就不封建了。”

林岁岁顿了一下,双眸望天,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在忍眼泪。

“……她往家里带各种男人,他们看我非常不顺眼,觉得我是个拖油瓶……当然也有个别看我‘很顺眼’的,那些都是变态,我那时候还那么小,他们就对我说一些污丨言丨秽丨语,我被吓坏了。可是我的母亲……她大概认为那是我的错吧,她比以前打我打的更凶了。”

“有一次她和她的一个不知道姓什么的情夫给我打个半死,然后装进了大大的黑色垃圾袋中,那个垃圾袋有这么大——”

林岁岁张开双臂,随意比划了一下。

“我被装在最下面,上面倒满了剩菜馊饭,和他们制造的生活垃圾。那是我们村里最冷的冬天,我只穿着衬衣衬裤——”

林岁岁掉了一滴泪:“我对天发誓我真的看到了黑白无常……”

她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冲石晋楼笑了一笑:“但他们终究还是没能带走我,因为在那之前,林先生把我带走了。”

石晋楼皱了皱眉,“……他把你带到哪去了?”

“他把我带回我母亲那了。”林岁岁咬了咬下唇,“他们吵了一架,很凶很凶很凶——”

“……我已经想不起来他们当时吵了些什么,总之他们吵完,林先生就离开了,我躲在小屋里不敢出去……如果我出去,这一次她肯定会打死我……她站在外面骂我,骂我父亲,骂林先生,骂很多很多的人,再后来,她就没有声音了。”

林岁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在那个房间里躲了两天两夜,直到我听到外面有汽车的声音,我知道那肯定是林先生来了——那时候的我只见过他一个会开汽车的人。”

“我打开门跑出去,果然是林先生。”林岁岁看向石晋楼,然后又低下头,“可是我的母亲……她‘走’了。”

石晋楼当然知道此“走”非字面意义上的“走”。

“所以莹莹才会一直说我是扫把星吧,毕竟当时的我挺晦气的,死了父亲,又死了母亲。”林岁岁叹了口气:“母亲‘走’了之后,林先生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她在我们村名声不算太好,但她走的时候最风光……”

“所以……”石晋楼进行陈案结词,“是林先生把你从以前的火坑里解救出去,回头又将你推进了另一个崭新的地狱?”

林岁岁不满地看了石晋楼一眼:“地狱这个词用的有点过——如果没有林家,没有林先生,我就会死在八岁的冬天,你没有机会见到现在的我。”

“林家不喜欢我,那是林家的事;林家把我当棋子卖了,那也是林家的事。至少这么多年来,他们虽然没有厚待我,但也没有虐待我啊,能给我一口饭,能把我养到这么大,让我读书、读大学,我已经很感激了……”

石晋楼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岁岁。

看来,很多事情她还是被蒙在鼓里的。

这个时候,林岁岁突然站了起来,她满脸惊讶:“哇,师傅,是你——”

一位身穿厨师服、头戴厨师帽的中年男人从后面走了过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厨师刀具。

他站定在餐桌的另一边:“石先生,林小姐——”

林岁岁坐了回去,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去,她看着石晋楼,兴奋地说:“是我们第一次吃饭那个餐厅的师傅!”

“……”石晋楼不动声色地清了下嗓,凑到林岁岁的耳边低声纠正,“……是第一次约会。”

林岁岁:“……”

她瞪了他一眼:“我说是第一次吃饭就是第一次吃饭!”

石晋楼:“……”

好端端的“第一次约会纪念日”怎么突然变成了“第一次……吃饭纪念日”了呢?

厨师师傅礼貌地行了个礼:“石先生说今天是你们的纪念日,承蒙石先生看得起,我提前好几天就准备好了,等着再为石先生和林小姐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