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日期是两年前?时间也不对?”田蜜指着屏幕下方红色的日期问齐冰。

齐冰随意的瞟了一眼,满不在乎的回答:“有啥大惊小怪的,我买了相机之后就没调过日期!”

“带着两年前日期的照片,我们怎么可能拿来作为证据呢!”

“为什么不能?我可以证明,我就是那天晚上拍的!”

田蜜干脆低头随手翻看照片,不搭腔。

以齐冰和桂秀琴的关系、立场,她的证词只怕比这日期乱了套的照片还不足以取信呢!

“你和年拥军很熟吧?”田蜜沉默不语的时候,陆向东问齐冰。

齐冰对陆向东颇有些排斥,寒着脸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熟。”

“你知道年拥军在大红灯笼饭店里放了一把备用钥匙的事情么?”

“这和吴亮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么?”

“我的问题,你只要回答知道,或者不知道。”陆向东不理睬齐冰的质问。

齐冰抵触的把脸扭向一侧:“不知道。”

陆向东看着她,眼神更加笃定,用手轻轻推了推田蜜。

田蜜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是想让自己接过话题,只好把视线暂时从相机屏幕上移开,看着齐冰:“你对年拥军印象怎么样?”

“那孩子挺好的!本身是孤儿,还有那种奇怪的病,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坚持着,真是太不容易了!所以我特别喜欢他,也对他很亲近。”齐冰难得的端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口吻。

陆向东听了她的话,轻笑一声:“你是不是忘了说,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和桂秀琴的关系很差。”

“他和桂秀琴关系差,我就要和他关系好么?”齐冰感觉自己被冒犯了,声音拔高了一度。

“那是当然,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赞成,不就是这个道理么!年拥军是吴亮开的饭店里头的伙计,和老板娘桂秀琴关系还非常紧张,这不正是你最喜欢也最需要的人么?可以做你的眼线,可以受你的影响和挑拨,去与你讨要的桂秀琴为敌。”陆向东毫不留情的戳穿齐冰,“否则,一个在自己亲生儿子遇害之后还对他充满怨恨的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善良的心胸去关爱一个有怪病的孤儿?!”

齐冰的脸色忽的涨红起来,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陆向东,似乎想用目光在他身上剜两个洞。

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没有给田蜜造成多大压力,事实上,方才陆向东和齐冰的对话,她基本没有听进耳朵里,此刻她的眼睛专注的看着相机屏幕上一张被放大的照片,相机的像素还不错,照片被放大了之后,桂秀琴和迟建辉两个人附身上车的部分变得更加清晰,连之前看不清的出租车牌照也隐约能够辨识了。

“你在这儿守着她,我去把照片转存出来,我觉得技术处理一下,应该能看得清车牌照!”田蜜急匆匆的丢下陆向东和齐冰,就到外面办公室,把照片的事情对田阳和墨窦交代了一遍。

田阳和墨窦也对相机的日期错误感到惋惜,帮忙转存了里面的一些照片,拿去找技术部门帮忙处理,相机则交还给田蜜,让她拿给齐冰。

“以咱们眼下的情况来看,虽然不是尽如人意,好歹也算是聊胜于无嘛!”田阳安慰略显沮丧的田蜜。

拿着相机再返回会客室的时候,田蜜一进门就吓了一跳。

才这么几分钟的时间,会客室里的情况就变成了陆向东抱着怀冷冷的看着齐冰,齐冰则抽抽搭搭,哭的好像是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一眼。

“这,这是怎么了?”田蜜不知所措的问。

“没什么,”陆向东若无其事的说,“谎话被人戳穿了而已。”

第四十章 乌龙

“这唱的是哪一出儿啊?你怎么招惹她了?”田蜜一看到齐冰哭哭啼啼的,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方才还觉得有陆向东在场自己会比较安心踏实,没想到反倒被他添乱启动了齐冰这枚“定时炸弹”。

陆向东颇有些腹诽的瞪了田蜜一眼:“如果看穿她的掩饰,拆穿了她的谎言也算招惹的话,那我的确招惹她了。”

“怎么回事?”

“你记得之前桂秀琴来的时候,你问她关于备用钥匙的事情,她说知情,但是回去之后又打来电话说备用钥匙不见了,并且坚持说一定是被齐冰拿走的。”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也不能完全当真吧?你想想这两个人的关系和立场!我们夹在中间,都快成居委会的调解员了!”田蜜一想到这次涉案的两个冤家,就很抓狂。

“桂秀琴指责齐冰偷了钥匙是不是栽赃,这个我不好说,光凭一通电话的确不好界定,但至少刚才齐冰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年拥军备用钥匙的事情,是百分百的说谎,现在她只不过是承认了而已。”

“你怎么让她承认的?就承认自己知道年拥军的钥匙,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齐冰坐在对面,忽然发出一声响亮的抽噎,田蜜有些不忍,刚刚起身准备拿纸巾给她,顺便安抚两句,陆向东就把她按住了。

“你现在去安慰她,我就前功尽弃了。有时候冥顽不灵的人,是需要下一些猛药的。”他的态度很坚决,语气中有一种丝毫不容置疑的腔调。

“你确定自己没带着太多私人情绪?”

陆向东叹了口气:“公和私我分得清楚。”

“那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田蜜看一眼表,自己出去也就十分钟的事情。陆向东到底对齐冰说了什么,非但没让她暴跳如雷。反而气势骤降,这真是让人好奇的不得了。

陆向东难得的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和你学了一招,对于那些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理的人,就该把她的借口戳穿,扒掉自怜自艾的外衣,让她直面事实真相。”

“我什么时候用过这一招啊?”

田蜜茫然的看着陆向东,压根儿不记得自己还有过这么英明神武的作为,愣了几秒钟。

她才联想着之前陆向东的那句“不要盲目相信母爱的伟大”,隐约意识到,他所说的应该是那次陆母找到重案组来装可怜,被自己怒斥的事情。

陆向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田蜜恍然大悟的表情已经告诉他。问题的答案已经明确了。

“这女人的精神病虽然属于遗传,不是个人能够决定的,但是从头到尾。她都在放大自己的不幸遭遇,却从来没有反思过自己的做法。”陆向东边说边看看还在啜泣的齐冰,眼神里不带一点温度,“她从头到尾,都只有不甘,认为自己的人生被别人给毁了。心里想的都只是排除异己,夺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和人而已。却从来没有想过,今天的情况,是不是与自己在离婚后没有认清吴亮的人品,太过于钻牛角尖才造成的。另外,吴志达见到她的时候年纪很小,被一个精神病发作的母亲吓到了也是正常的事情,在齐冰的眼里却成了大逆不道的罪证,并且这么多年来耿耿于怀,到孩子死了都不曾反思。我只是让她明白,即便是受害人一方,有时候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的。”

田蜜听了他的话,对齐冰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已经完全能够理解了。虽然可能有些残忍,但是陆向东说的这些,倒也是事实,齐冰的遭遇是可怜的,吴亮的确给她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可是也正如陆向东所说,她第二次发病有一半是因为自己的看不开,而后更是一直对吴亮和自己离婚的事情放不下,不肯让那件事真正过去,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在离开精神病院之后,跑去介入吴亮一家的生活。

吴志达从还是一个婴孩的时候就一直被桂秀琴抚养,把桂秀琴视为自己的母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齐冰却不这么看,反而认为自己生的儿子是个“叛徒”,是白眼儿狼。

而她自己,永远是最最无辜,最最可怜的那个被害者。

这个世界上似乎总是有那么一种人存在,他们有过一些痛心的遭遇,从此变得喜欢把自己包装成一个被害人,不断的搜集痛苦,不断的发酵心中的不满和怨怼,然后认为全世界都亏欠了他们。

或许陆向东的做法是对的,齐冰的发病的根源,其实还是在于吴亮和她离婚的那件事,原本她还寄希望于和吴亮复婚,这样就能够收回之前所有的“人生损失”,现在吴亮和吴志达双双遇害,齐冰的小算盘可以算是全盘落空,与其为了怕刺激她,就一味的顺着她,迁就她,倒不如让她清醒的了解到自己的问题,如果能想通了,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齐冰哭了好一会儿,起初哭的很凶,渐渐累了,变成了抽泣,眼睛不时的朝田蜜和陆向东偷偷的瞟,等了半天,看这两个人竟然没有一个打算安慰自己,便又悲从中来,哭声重新大了起来。

田阳在外面的办公室里都听到了声音,不放心的探头进来查看情况,见只有桂秀琴自己在哭,田蜜他们两个无动于衷的坐在一旁,虽然不明白他们的意图,见事情在控制范围内,也就没吭声,悄悄的关门退了出去。

又哭了一会儿,齐冰才终于渐渐安静下来,田蜜也算是被她反复无常的表现吓怕了,没敢掉以轻心,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齐冰好像哭得太久,体力有些透支,身子歪歪斜斜的倚在沙发靠背上,头向后仰着,呼吸有些粗重,双目紧闭,脸颊上湿漉漉的,布满了泪痕。

“我的悲剧,真的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么?”缓了半晌儿,她终于重新挺起脖子,看着陆向东,用颤抖的声音问。

“我没有这么说。你的遭遇主要责任是吴亮,但是你却起了推动的作用,你帮着吴亮一起,将你的人生真的推进了死角,把自己给困住了。现在能想通也还来得及,你的人生还有一半没有走完,有足够的时间重头开始。”陆向东此刻的语气不再冰冷,比较之前多了一些温度。

田蜜松了一口气,她害怕怪胎会不依不饶呢,毕竟之前他对齐冰的态度一直好想千年寒冰一样,再加上齐冰的一些做法与他那个绝情的母亲异曲同工。

现在看来,她是多虑了,这个家伙说道公私分明,还真的是公私分明,没有掺杂太多个人情绪进去。

齐冰没吭声,这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个偏执了这么多年,钻牛角尖这么多年的人,就好像一个昏睡着的人一样,神志不清,就算有人猛地一巴掌把她拍醒,想要清楚的接收信息,也还需要一段缓冲的时间。

又过了好一会儿,齐冰自己先开口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年拥军放了备用钥匙在店里头。”

她说完这话,一抬眼撞上陆向东的目光,连忙把话说完整,生怕他又误会什么:“我不是说我不知道店里头有一把家门钥匙,我的意思是说,钥匙我知道,但是那把钥匙可不是年拥军的,我以为那是吴亮的!”

“你的意思是?”田蜜没明白齐冰的话。

“我知道大红灯笼的收银台后头有个抽屉里放着一把门钥匙,一看就知道是入户门上的那种锁,但是我不知道那是年拥军的备用钥匙,没人告诉过我,我之前一直以为,那是吴亮的。”齐冰语气急切,生怕田蜜不相信一样。

她的说法倒是的确引起了田蜜的疑惑:“你为什么会觉得那把钥匙是吴亮的?有什么人这么告诉过你?”

“没有,是我自己猜的,因为我发现有好几次,我在店里的时候,吴亮说有事要走,走的之前都会偷偷的拿那把钥匙。而且一般桂秀琴也都在店里,他那钥匙的时候不光避着我,还避着桂秀琴,偷偷摸摸的,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也不回来,有一次他说不舒服,要回家休息,我还特意去他家找了他,发现他根本没回家。所以我就猜,他会不会在外面其实还有别的女人!否则为什么他迟迟不肯和桂秀琴离婚,和我复婚!”

齐冰最后的理由说的言之凿凿,让田蜜有些哭笑不得。

“你别不信!”齐冰看到田蜜的表情,有些不悦,“我偷偷拿了那把钥匙去看过一次,真的是个民房!我猜吴亮肯定是和别的女人在那里私会来着。”

“即便这样,你还是想尽办法要和吴亮复合?”姑且不说齐冰的猜测有多离谱,单凭这一点,田蜜已经足够纳闷的了。

“吴亮当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表现一直很好的!我相信如果他离开桂秀琴那个坏女人,肯定还会变回原来的样子。”齐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陆向东嘲讽的看着她:“原来的样子就是得知妻子有精神病家族史,就在结婚短短时间内提出离婚么?你口口声声说关心年拥军,却连自己拿了他的备用钥匙,去他家里转了一圈,都还以为是去捉奸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实情

陆向东的话让齐冰着实又郁闷了一阵子,之前她刻意想要营造的那种可怜的、忍辱负重的、饱受欺凌却依旧对弱者怀有同情心的形象,被陆向东逐一拆穿,现在成了一个收了感情伤害之后便开始钻牛角尖,执着于情感伤痛,完全不顾及他人感受,虚伪而又偏执的女人。

“你们相信我,我用过那个钥匙,我承认,但我真不知道那是年拥军那孩子的,而且,我就偷偷拿了那一次就给放回去了,再没有碰过。”临走前,齐冰不放心的对田蜜和陆向东辩白,“吴亮虽然毁了我的生活,但是毕竟和我是结发夫妻,吴志达就算对我再疏远,归根到底也是我的亲生儿子,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事,他们的死对我也是很大打击。我已经没有什么幸福可言了,不希望还被人当成是杀人犯!”

“会不会把你当成杀人犯,那是警察的工作。我想要对你说的是,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陆向东对她说,“别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了你,大多数时候,一个人的悲惨遭遇,自己需要承担一半责任。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需要对你的幸福与否负责,想想清楚吧。”

齐冰离开之后,田蜜久久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很复杂,陆向东看了她几次,却不追问,终于,过了一会儿,田蜜憋不住了:“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嘛?”

“不想!”

“喂!”

“以后有话就直说,别卖关子,你挂着那副表情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不就是想让我问么?那么有倾诉欲就痛快一点,免得遇到和我一样不识相的。你就只能憋着了。”陆向东很无辜的对有些懊恼的田蜜说。

“其实,我是想对你说。你刚刚所说的话,我有一点不赞同。并不是大多数时候,人们的不幸遭遇都有自己的一半责任,例外有很多,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像齐冰那样自我反省的。”

“你是想说我对么?”陆向东看穿了田蜜的意图,“没错,我说的那大多数时候,就包括我自己的遭遇。你说的没错,我的心理的确有些阴暗。”

“我那是气话。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提了么!”

陆向东伸手示意田蜜别急着开口,让他把话说完:“不管是不是气话,这是不争的事实,最基本的自我认识我还是有的。如果不是年纪小的时候看不开。也不会幼稚的试图证明什么。争取什么,更不会越来越失望,到最后整个人都变得没什么热情了。这些问题我很清楚。只可惜,已经这个样子太多年,到了本性难移的年纪,所以尽管很抱歉,还是要说,我身边的人恐怕注定要忍受我这种不讨喜的个性。”

说完。他对田蜜点了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田蜜呆呆的看着他走出门。砸吧着刚刚的那番话,总觉得有一种自我剖白的意思。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呢?

没时间多想这些,送走齐冰之后紧接着需要做的,就是去和年拥军谈谈。

当田蜜问起年拥军备用钥匙的事情,年拥军显得有些困惑,显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把钥匙会那么重要,重要到警察会抓着不放,问个没完。

说起吴亮是否拿那把备用钥匙去过年拥军的家,年拥军对这件事居然是知情的。

“老板不是偷偷去的,他之前有和我打过招呼,虽然我不喜欢老板娘,老板也不过问老板娘和我们员工之间的事情,但是老板本人对我们还是可以的,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能聊上几句。”

年拥军努力的回忆与备用钥匙有关的事情经过:“我记得那是好长时间以前了,大概三四个月吧,老板找我,问我可不可以偶尔拿我的备用钥匙,去我家里呆一会儿。我就答应了。”

“你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知道他要去你家做什么吗?”

“他和我说,齐姨总来店里头,他因为觉得亏欠齐姨,不好意思不让她来,但是她每次来,都会和老板娘赌气,吵架,冷战,指桑骂槐的,老板觉得夹在中间特别难受。”年拥军叹着气,“不光是他,就连我和之前在店里的那两个服务员都觉得特别不舒服,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我觉得老板这人虽然没有多仗义,至少也不坏,成天这样过日子也怪可怜的,就同意了。反正我家里那么破,啥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也没啥好不舍得答应的。”

“吴亮去过几次?”

“我记不清了,大概怎么也有五六次,或者七八次吧!”

“那你的备用钥匙就经常拿在吴亮手里么?”

“那倒不是,老板每次用完回来就给我放回原处,他说怕我万一发病了,他不在店里,别人找不到,会很麻烦。”

“据你所知,你老板吴亮除了桂秀琴和齐冰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关系密切的女人?”田蜜忽然打听起很八卦的事情来。

年拥军立刻摇头:“别开玩笑了,齐姨和老板娘这俩女人都够老板受的了!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找别的女人呀!我要是他,天天被两个女人闹,不出家就不错了!再说了,老板很怕老板娘,除了没有因为她排斥齐姨之外,不管老板娘怎么撒泼,他都忍着,一声不吭,就冲这个,我都不信他有胆去找什么其他女人。”

“这就奇怪了,钥匙去了哪里呢,既然你觉得齐冰后来的表现不像是在说谎,难道桂秀琴又骗了我们?这个女人在我这里信誉度真是越来越低了!”田蜜烦躁的扒扒头发,和陆向东一起朝重案组走,脑子里还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年拥军刚才的样子,“真希望这个案子赶快告破,你瞧见年拥军刚才的样子了么?人倒是平静下来,不像最初那么爱激动了,不过现在倒成了一潭死水一样,一点生气儿都没有!”

“程峰或者田阳他们没有人对你说过,当刑警同情心太强烈不是一件好事么?查案子不需要感情用事,还原事实真相就是对死者最大的同情和尊重。”陆向东一如既往的理性。

如果是在初识的时候,或许田蜜会觉得他的这番话太过冷酷,没有人情味儿,不过现在相处的久了,她也渐渐明白了陆向东的性格。他不是冷血无情,只是性格偏冷,并且感情不够丰富罢了。对于身边的人,只要他想,也能够用他自己的别扭方式表达关心和照顾,而与他无关的人,他就一律疏远,懒得理睬。

“放心吧,我承认我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不过我的感情用事表现在爱憎分明,不会同情心泛滥,干扰了自己判断的!”田蜜对陆向东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对了,昨天晚上多谢你那变态怪异的“治疗”,昨天晚上一夜无梦,睡得很好。”

陆向东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脚步加快了几步,虚握着拳头挡在嘴边轻咳了两声,没说话,那样子就好像田蜜当面这么直白的表达感谢让他有些小难为情了。

田蜜觉得有趣,忍不住在一旁多打量了他几眼。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可能有点私事。”陆向东被她瞧得愈发不自在,为了不流露出来,赶忙找了个话题。

田蜜想了想:“照片已经拿去技术处理了,等到能看清楚车牌照,就可以找当天晚上的出租车司机了解情况,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在那之前,我打算去和桂秀琴的那两个牌友聊聊,看看能不能做通她们的思想工作,弄清楚她们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改口,推翻之前的笔录内容。你要是有事情要办,就去忙你的,我自己可以。”

“那你去吧,这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事情,我正好也没什么兴趣。”陆向东倒是不和她客气,点点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号,走到楼梯口,一边打电话,一边冲田蜜摆了下手,朝楼下走去。

田蜜略微有点失落,倒也没有太多别的想法,陆向东不是公安局的人,谁也没理由要求他一天到晚的被拴在这里,有私事需要忙也是人之常情。

“是我,陆向东,我现在过去找你,有事。”

田蜜慢悠悠的上楼,正好听到陆向东边下楼梯边讲电话的声音。

这男人还真够霸道的!瞧这口气!好像自己是领导,要去视察下属的工作一样!那不容置疑,不容拒绝的劲头儿!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是个什么人,估计是和他很熟的吧,否则换成一个没有什么交情的人,谁受得了这种口气呀。

回到重案组,田阳和墨窦看她和陆向东两个人出去,一个人独自回来,免不了追问一下陆向东的行踪。

“你不是又使性子把陆博士给气跑了吧?”墨窦试探的问。

“喂!我是惹事精么?你的这种推测太伤人了吧?”田蜜郁闷的看着墨窦。

“哪有!哪有!”墨窦赶忙摆手,“我这是对你战斗力的肯定!咱整个重案组,能惹陆博士生气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第四十二章 打开天窗说亮话

“怎么听怎么别扭!还是觉得你压根儿就在骂我!”田蜜提出抗议,顺便澄清,“他是自己说有事要办,急急忙忙的就下楼去了,不过你们别问我他急着去办什么事,这我可不知道。

本以为这两个八卦大王一定会再问东问西一番,没想到她一说陆向东去办私事,田阳和墨窦立刻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都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反应如果是放在别人身上,田蜜或许会直接选择忽略,可是放在这两个人身上,显然是不对劲儿的。

这两个“猪一样的队友”之前对与自己和陆向东的事情,热情程度不亚于狗仔队跟明星,今天却这么淡定,里面一定有鬼。

“说罢,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田蜜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可疑极了。

田阳两手一摊,一脸无辜:“别开玩笑了,你那么冰雪聪明,什么事儿能瞒过你呀!”

“就是!”墨窦附和,“再说了,男人的心事女人你别猜!”

“懒得理你们两个!”田蜜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些天她的直觉告诉她,整个重案组里,好像男人们私底下在运作着什么,偏偏就只有她这个唯一的女性蒙在鼓里。

想到这里,她忽然警觉起来:“喂!什么叫‘男人的心事女人别猜’?你们该不会是在绕什么花花肠子吧?这事儿师兄是不是也有份儿?你们瞒着我,是不是怕我跟嘉逸姐打小报告?!”

“行啦,你就别胡乱猜了!我们不会做出什么破坏峰哥好男人形象的事情的!不是要去找桂秀琴的牌友么?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田阳把田蜜往门外推,在她身后扭头对墨窦瞪了一眼。

墨窦心虚的咧嘴笑了笑。

和田阳一起去找桂秀琴的牌友,一路上田蜜净被他问这问那。聊了一堆无关痛痒的闲事,让她硬是没得了空档盘问几个人鬼鬼祟祟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到了约好的见面地点。田阳终于停止了闲聊,而田蜜也没空问别的了。

桂秀琴的两个牌友,一个年纪与她不相上下,另一个略微年长一些,看上去大概有五十多岁。

不知道是因为上一次做笔录不是面前的这两个警察出门,所以觉得陌生,还是因为之前翻供,现在又被叫出来,这两个中年女人看起来有些拘谨。

田蜜两个人做了自我介绍并且再次说明来意之后,二人谁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的坐着。

“按年纪,我应该得叫二位阿姨。”毕竟这两个人只是证人。年纪上算起来又是长辈,田蜜的客客气气的对她们说,“我们想知道。那天你们在一起打牌之后,桂秀琴和迟建辉离开的具体时间。”

“我们都已经说过了,你们就别再问了吧。”两个牌友面面相觑,年轻一点的那个没吭声,略微年长的先开了口,语气有些为难。“我们就是平时经常和桂秀琴打打麻将,算是认识。连了解都谈不上,她的事,你们跟我们也问不着什么。”

“是啊,”听年纪略长的这位开了口,较年轻的那个也随口附和,“我们和他们也没有什么交情,要是早知道还有这么麻烦的事,我当初连打牌都不找她,何苦来的呢。”

田蜜听得出来,这两个女人是在极力和桂秀琴撇清关系,不想被牵扯进去,人嘛,都是有这样的思维惯性,凡是和公检法扯上关系的事,各个都是避而远之,谁也不愿意沾边。

只不过事到如今,经过了出尔反尔推翻证词的那件事之后,这两个牌友想要撇清,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我知道你们对桂秀琴未必有多深的了解,这方面我不会难为你们的。”田蜜先是对她们的话表示理解,就在两个女人刚刚要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又话锋一转,“今天来找你们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想问一下为什么忽然之间推翻当天做笔录时说过的事情。”

年长牌友的神经刚刚因为前一句话而放松,就又重新紧绷起来,略显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伴。

年轻牌友的个性较之年长的那一位,似乎更加油滑,听完田蜜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甚至对同伴求助的目光也视若无睹,坐在那里只负责眼观鼻,鼻观心,闷声不吭。

双方都不吭气,沉默了好半天,田蜜用眼神询问田阳的意思,田阳比她经验丰富得多,倒是对这样的局面不怎么打怵,抬腕看了看时间,对两个女人说:“咱们这么枯坐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外头听嘈杂的,估计在这儿耗着,二位也不容易想起什么来,要不这样吧!我们是开车来的,二位跟着我们走,咱回公安局去,做办公室里头,安安静静的,慢慢回忆,怎么样?”

“那就不用了吧?”年长的连忙拒绝,胳膊肘拐了身旁的同伴一下。

年轻牌友也没法继续保持沉默,稍微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对田阳说:“没有这个必要吧?能想起来的东西,我们都说过了,别说去公安局里,就算你们把我们给送月亮上去,该想不起来的,还不是一样想不起来。折腾一趟,也是空浪费时间。”

“是不是浪费时间现在还真说不好,”田阳依旧笑模笑样的,不急也不恼,态度没有丝毫让步的余地,“之前你们不是就因为‘记不清’说了‘错话’,后来又‘想起来’了么!人嘛,脑子不能和电脑比,记得不准确,也是很正常的事,多回忆回忆,总能有新收获的。”

田蜜趁机在一旁敲边鼓:“是啊,我们还是很希望你们二位能多想起一些细节的,毕竟这里头牵扯到两条人命。”

“人命?什么人命?”年纪稍长的女人立刻警觉的问。

就连听了田阳和田蜜的话之后不再吭声的那一个表情里也多了一丝紧张,眼睛盯着田蜜,等着她说下去。

田蜜偏偏在这个时候就此打住,并没有如二人期待的那样把话说个清楚,而是若无其事的沉默了下来。

要知道,有时候完全不清楚和完全清楚,都不是什么折磨人的事情,最怕的就是话说一半又吞回去,听的人被仿佛被吊在半空,上也上不去,下又下不来,半明白,半糊涂,这种状态最让人心焦。

“你说什么两条人命?谁死了?”年长的那一个比较怕事,闷了一会儿率先沉不住气开了口。

“桂秀琴的丈夫和儿子。”

“啊?!”年长牌友显得很吃惊,眼睛瞪得好像眼珠都快要从眼眶里头蹦出来一样,“她老公和儿子死了?!怎么没听她提起来过?!什么时候的事?”

“你们打牌的那天晚上。”

田蜜的答复让两个女人都不约而同的变了脸色,年长的嘴唇已经开始发抖,年轻一点的那个虽然没有发抖,表情也是如丧考妣,只不过在强装镇定罢了。

“你们现在找我们了解情况,是怀疑桂秀琴杀了她丈夫和孩子?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年轻些的牌友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的问。

“我们现在暂时还无法确定凶手是谁,所以才更需要搜集证据,对相关的人员进行排除,桂秀琴和死者是最直系的亲属关系,所以我们必须从她开始排查,不过基于你们第二次的证词,她的嫌疑能在很大程度上被洗除。”田蜜说。

田阳顺便补充一句:“不过我们通过其他途径掌握到了几张照片,照片上显示的迹象似乎和你们之前的说法有些矛盾,这也是我们今天特意约了二位出来的主要原因。”

听了他的话,年轻牌友的脸色渐渐发白,垂着眼皮,眼珠快速而又轻微的左右摆动着,似乎内心里充满了挣扎。

年长的女人早已经面如土色,沉默了一会儿,猛地站起身,扯一扯同伴的衣袖:“我有事要跟你说。”

说完才想起她们是被警察约出来的,连忙问:“我们俩可以单独说几句话么?”

田蜜看了看田阳,见他也没有异议,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