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万一郭欣身染重病,知道自已不久于人世呢?”她之前的信心已经褪去大半,只是还略有点不甘心。

“你手头上不是有医院方面提供的检查结果么。”陆向东提示她。田蜜这才想起来,这次爆炸案发生之后,有受伤乘客都被送往医院,即使是那些伤重不治的,也经过了医院方面的检查,得出了详细的报告。

她连忙从众多文件中找到医院方面检查结果,仔细而快速的浏览了一遍.然后叹了口气,有些迷茫的看着陆向东,“郭欣只是在爆炸受伤过重,导致了死亡,身体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这样说不通啊!”

“世界上没有说不通的事情,只有太早急着下结论的人。”

“你的意思是?”

“你对郭欣的丈大钱锐到底是做什么,以及郭欣和钱锐夫妇的经济状况还没有一个系统的掌握之前,做任何推测都为时过早。”陆向东似乎并不觉得郭欣的家庭状况和田蜜之前先入为主以为的那么普通,“虽然从郭欣的户籍记录上看,她只有中专文化.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没有办法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你自己想一想,在C市,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家庭,是双职工的比较多,还是一个人出去工作。另一个人赋闲在家的多?”

这并不是一个提问,而是一个提示,田蜜听完之后,也觉得茅塞顿开,敲一敲自己的脑袋:“艾呀!被你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我刚才顺着一条思路就钻进牛角尖里去了,怎么想怎么都觉得郭欣的家庭条件应该一般,现在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她家的经济条件未必普通,搞不好只是生话俭扑罢了”

“以后这个动作还是能免则免吧,本来就不机灵,每次多敲死几个脑细胞,以后就更苯了。”陆向东故意损她。

如果是从常,田蜜搞不好还会觉得不爽,可是现在两个人恋爱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对这个男人愈发了解起来,知道他其实只是喜欢逗弄自己罢了,如果他真的觉得谁笨,绝对是连理睬都懒得理睬。

“偏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怕我敲来敲去,激话了大量脑细胞,然后在智商上压倒你吧!”田蜜笑嘻嘻的反击,顺便给陆向东布置任务,“中午了,肚子好饿!你出去买点吃的回来吧!”

“那你干什么?”

“我抓紧时间查一下钱锐的情况。”

知道田蜜平时嘻嘻哈哈,关键时刻也是个工作狂,陆向东对她的安排也没有意见,点点头,起身走出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三份午餐回来,除了自己和田蜜的,也顺便给重案组里最大的工作狂程峰也带了一份。

午饭放到桌面上的时候,田蜜还在忙着调查钱锐的情况,等她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陆向东买回来的热气腾腾的午餐都已径凉透了。

忙起来的时候没有感觉,一但歇下来,田蜜才感到非常饥饿,好在天气炎热,十五即便放凉了也不会凉到哪里去,她大口大口的解决掉自己的午饭,陆向东默默的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桌上。

“你记得我刚刚说的吧,如果郭欣有心想要骗保险金,那她投入的保费和所能获得的赔偿金相比是九牛一毛。“田蜜吃饭的时候一直忍不住想要和陆向东分享自己的收获,都被陆向东要求先吃好饭之后再谈,现在,咽下最后一口十五,她终于可以开口进入正题了,“我现在需要更正一下,其实,和郭欣、钱锐夫妇的家产相比,那笔保险赔偿金才是九牛一毛。在这件事上,你又蒙对了一次!”

陆向东轻轻挑了挑眉,不去理会田蜜故意用来挑衅的那个“蒙”字。

“钱锐在c市的商业圈里还是小有名气的,我刚刚了解到,他在本市名下的产业有很多,包括不动产的租赁之类,最主要的经营项目是洗浴业,光是那种规模很大的高档洗浴会馆就有四个,附带的美容美体店也有不少家。比较难能可贵的是,在这个相对敏感的领域里,钱锐名下的这些家洗浴场所,一直都规规矩矩,从来没有涉嫌过色情服务那些乱七八糟的。”田蜜拿过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专栏文章递给陆向东,“这是本市的一个上野杂志,其中有一个专栏是专门介绍成功企业家的,我找到了这篇几年前的文章,介绍的人物就是钱锐。”

陆向东的阅读速度很快,一篇两三千字的文章他只用了半分钟不到就全部浏览完毕:“出身清贫,早年辛苦工作,因为眼光独到,靠一笔冷门投资赚了第一桶金,之后又以这第桶金作为基础,从小本生意做起,一路顺风顺水,逐步发展壮大起来。没有太大的风险和投机,也不走旁门左道,遵纪守法,生活低调。看起来,这个钱锐倒是个聪明人。”

“并且,我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郭欣会对当初辛苦跑保险的张民那么帮扶着,”田蜜的手指点了点那篇文章开头的段落,“因为那个时候的张民,和早年没有起家的钱锐是一样的。”

第五卷 亡命长途车 第25章 钱锐

联系上这位白手起家的成功商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或许是因为所经营的业务并没有形成一个庞大的公司或者体系,在田蜜在电括找到钱锐的时侯,他的态度还是很平和的,没有明显的架子,也没诸多繁琐的预约,日程问题。

听田蜜说明意图之后,他只忧郁了片刻就答应下来要面谈的要求,并且请田蜜到他的家中,因为妻子死后,家里有许多需要处理的事情。

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田蜜当即答应下来,照例叫上陆向东,开着车前往位于本市的郭欣的家。

正如之前张民所形容的一样,郭欣和钱锐的住宅位于c市较早开发起来的旧城区,是一个设施简单,环境朴素无华的普通居民区,如果不是田蜜事先找到了关于钱锐的经营情况,以及财经专栏对他的报道,单看面前的这个居民区,这栋因为风吹雨淋而早己失去原本颜色,变得灰扑扑的住宅楼,她一定不会相信,这里面住着的,是一个财大气粗的生意人。

按照钱锐提供的地址,她和陆向东爬上顶层,敲了敲正对着楼梯的那户人家,很快,门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几声拘叫,门镜里面的光线暗了下去,一个男人低哑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你们找谁?”

“是钱锐么?我们是c市公安局的,之前和你通过电话。”田蜜身穿便衣,陆向东更不用说,这也难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钱锐搞不清楚两个人的来历,被他问起呆,田蜜连忙亮出自己的警官证。

门锁咔嚓一声被打开了,但是门却只开了一条小缝儿,门缝里一只毛色黑白相间的长毛宠物狗正一遍汪汪的狂吠,一边试图从门缝里挤出来。

“回去!别咬!”

低哑的男人嗓音在门里轻声呵斥着着急在主人面前积极表现的小狗,一只手从小狗的肚皮下面绕过去,把它拦腰抱了起来,与此同时门也随之打开了。

门里面站着一个抱着小狗的清瘦男人,身上穿着整洁的衬衫和卡其裤,彻头彻尾的休闲装扮。

“请进吧。”男人打开门,自己侧到一旁让出门口,示意田蜜和陆向东进来,待他们在沙发上坐下,这才把小狗轻轻的放在地上,边放边对二人说:“别担心,这狗不咬人,就是看到生人喜欢叫罢了,不去理它,它一会儿自己就和你熟了。”

说罢,他松开手里的狗,小狗拜托了束缚,立刻冲到田蜜和陆向东的面前使劲儿的吠叫起来。

“我就是钱锐,”男人在田蜜和陆向东对面坐了下来,问:“你们今天来找我,是要告诉我关于我爱人那个案子的进展么?”

虽然小狗在旁边一直很吵,田蜜从进屋开始主要的精力还是放了钱锐的身上。

说起家产丰厚的富裕商人,田蜜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比如说自己被借调进重案组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案子里头,被人差一点扣了黑锅的黄猛。每每提及从白手起家到富甲一方的生意人,田蜜脑海中最先浮现出的联想,还真的与黄猛无异,无非是程度不同的发福身材,盛气凌人的语调和神情,外加一掷千金的做派。

这个钱锐却不一样.他个子不算高.一张脸上,两腮因为削疲而微内陆.配上苍白的肤色.更显文弱。再加上他从头到家低调而休闲的衣着打扮,很难让人把他和生意人联想在一延,更别说是经营洗浴及周边行当的那一类人。

但从外形来上说,钱锐的外貌更符合机关单位里的文书,或者某个中学里的老师。

就像此刻他们身处的这个房子一样,不大的客厅里简简单单的摆放着一张布艺沙发,此刻正被田蜜尘在屁股下边,沙发两角各扔着一个圆滚滚,软绵绵的抱枕。

茶几是最简单的那种不锈钢材料加上钢化玻璃的组合,沙发对面的电视机还是几年前风靡过一阵子就被液晶取代了的背投电视,窗台上并排放了几盆花草,窗帘是素净的纯色.,没有任何花样儿。

若说是一个普通的民居,或许这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简简单单,带着一种朴素的温馨。可是若说这里面住着的是一个家产千万的成功商人,相信换做谁都会一样惊讶不已的。

钱锐似乎也注意到了田蜜打量着周围的目光,跟着转头看了看四周,说:“这是郭欣的意思,她这个人一向不大在意物质,又很恋旧,所以喜欢房子保持着过去的样子。”

“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吧?”田蜜问。

钱锐点点头,粗略的算了算:“住了十几年了,当初买这套房子的时候,我们两个在c市还刚刚落脚不久,为了买这套顶楼的二手房差多把所有积蓄都掏空了。”

说完,他又把之前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你们来找我是郭欣的案子有进展了么?”

“不是的,我们只是对在爆炸案中身亡的乘客家属进行一下走访。”田蜜没有告诉钱锐郭欣已然在她重点调查的名单首位,因为她对这个刚刚失去妻子的男人并不是十分信任。

从打在电话里约定见面,到现在,钱锐给田蜜的感觉总的归纳起就只有两个字一一疲惫。无论是他说括的语气,还是整个人的状态,都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疲乏感觉。

除此之外,田蜜倒并没有看到更多的悲切。

在来之前,她甚至在内心里预想过见到死亡乘客的家属之后,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或许会被拉着刨根问底想要了解案情进度,或者竭斯底里的把悲伤作愤怒,对周围的人随意发泄,更或者整个人一蹶不振,除了流眼泪己经失去其他能力。

总之,在田蜜的各种预期中,都不包括钱锐现在的样子。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并不高昂,可是也不至于低沉到万念俱灰、觉得所有一切了无生趣的程度。他看起来不开心,但是又好像难过的并不足够。

这种不温不火,情绪与任何正常的家属反应相比都不达标的状态,让田蜜感到非常疑惑。

“郭欣的事情,我们感到很遗憾。”她嘴上和钱锐客套着,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钱锐的回答倒也超脱:“人各有命,遇到这种事谁也不想,己经发生了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不是哪个人需要承担的责任。”

“你这人心态可真够平和的,”田蜜的语气里多多少少带有一点点的讽刺意味,倒不是说她非常希望受害者家属都表现的歇斯底里,只是在妻子遇到意外身亡才几天的时候,作为丈夫,讲起话来好像一个老禅师一样,这实在是让人觉得非常别扭,“郭欣在这次事情发生之前,各方面的状态如何?”

“老实讲,我不太清楚。”钱锐的语气一直很平淡,讲起话来也直截了当,不拐弯抹角,“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这么说有些敷衍,事实上在这之前,我们两个人在近几年以来沟通就已径越来越少了,虽然她是我的妻子,但是近段时间以来她的精神世界,我其实是全部没有概念的。”

“你们两个的感情存在问题?”他的坦诚倒是让田蜜有点诧异,不过既然人家说的坦然,她也当然问的直接。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问题,”面对田蜜的提问,钱锐依旧面无表情,“我们俩其实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可能是最近几年生意走上正轨,我在外面忙的时间比以前更多,郭欣这个人不喜欢社交,不喜欢外面去,她更喜欢呆在家里面养花逗狗,能足不出户她绝对不会踏出家门半步。”

“所以你们两个的个性差异造成了感情不和?”

“感情不和谈不上,而且我们俩的个性差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打

从婚前就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原本这种差异还是促使我们两个选择对方的最大原因,她需要一个生话有朝气活力和冲劲儿的人来调剂,我需要一个贤淑的女人,给我一个温馨安稳的后方。”钱锐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后来进来越忙,有时候每天早上我起床她还没醒来,我晚上回来她己经睡了,两个人经常几天也说不上几句话,渐渐地,就总觉得我们中间隔着什么,对方进来越远了。”

“那么,你们两个人的婚姻…”

“我们的婚姻没有问题,”知道田蜜想要问的是什么,钱锐不等她问完就会打了出来,“我想,不光是你们,大多数人都会相信男人有钱就变坏之类的事情,我不能说自己有多好多与众不同,但是我没有打算和郭欣离婚过。我们之间的确没有爱情了,剩下的就是一种类似于亲情,又好象是习惯的东西。在一起也没什么激情,不在一起的话却又觉得少了些什么。”

“你们两个一直都没有要孩子,是郭欣不愿意?”

钱锐摇摇头:“不是,是我没有生育能力。”

第五卷 亡命长途车 第二十六章 不争

没想到钱锐的回答是这么的直截了当,丝毫不遮不掩,并且还是这样的一个答案,田蜜终究是个年轻姑娘,尚未婚嫁,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起来。

“郭欣的后事是怎么处理呢?她娘家不是本地的吧?”为了排解这种尴尬的状态,她只好转移话题,询问起郭欣去世之后的相关事宜。

“遗体已经火化了。”钱锐简单的说。

这个答案到时让田蜜有些诧异,照理说遇到这样的事情,钱锐和郭欣夫妇的身家又如此了得,现在好多有钱或者有势的人都喜欢把红白喜事大操大办,就算郭欣和钱锐两个人都喜欢低调,不爱张扬,最起码也要等郭欣的娘家人从遥远的外地赶过来,开个追悼会什么的,怎么会在短短的这么几天里就草草把人给火化了事呢?

似乎是看出了田蜜的不解,钱锐到是个颇有耐心的人,不疾不徐的对她和陆向东说:“是这样的,郭欣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年纪已经很大了,听说她出事的消息之后也受了很大的打击,所以我和她娘家的亲戚商量过之后,都觉得不要让老人再舟车劳顿,也不大适合瞻仰遗容之类。去的人已经去了,走再多繁琐的形式也不可能把她带回来,为了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折腾活着的人一点意义都没有,不管走不走那些形式,她在家人心目中一样是不会被忘掉的。”

虽说这样的做法位面有些有违传统思想,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作为年轻一代的田蜜对钱锐的观点倒是很能够理解。

“今天约你们来,有什么需要问或者调查的,尽管开口。”钱锐见田蜜和陆向东谁都没有再开口,主动对他们说,“我过几天要带着郭欣的骨灰回她娘家那边去,在那之前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事情,我处理完再走心里也会比较踏实,这次的事情,失去亲人的不止我们一家,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帮到的,只希望不会因为我而拖了后腿就好。”

“郭欣的骨灰要被带回娘家那边安葬?”田蜜没怎么在意钱锐的那番场面话,反而对他随口提到的关于郭欣骨灰的安葬地点感到很出乎意料,“这距离可不近啊!我以为会选择在C市安葬骨灰呢。这是郭欣生前的心愿?”

“郭欣自己的心愿是像伟人那样,把骨灰洒进大海里。”钱锐的嘴角朝臆测脸颊几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

“看来,你非但不认同她的这个愿望,还觉得很可笑喽?”陆向东在刚刚田蜜和钱锐两个人对话的过程中,一直懒洋洋的抱着怀坐在沙发上,这会儿才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钱锐看着陆向东,愣了一下神,然后点了点头:“算是吧。这个时候,我不应该也不想对自己刚刚去世的妻子说一些批判的话,不过有些时候她那个人的想法,的确有些离经叛道,与常人思维不合拍。”

“即便你是她的丈夫,也一样不能理解么?”陆向东饶有兴致的问。

“对,我是她的丈夫,不过我也只是一个常人罢了。”钱锐对此并不想多说,轻飘飘的一句话敷衍过去。

陆向东倒也没打算追着没完没了的盘问,对他点了下头,不再开口。

田蜜这才又把话题带回到刚刚没有说完的事情上:“既然不是郭欣的意思,那把她的骨灰带到那么远的故乡安葬,这是她娘家的意思?”

她的猜测得到了钱锐的证实:“是的,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又是最小的那一个,我岳父岳母一直对她特别挂心,所以早早在给自己选定墓地之后,就给郭欣,当然,也包括我,都在他们郭家的祖坟附近买好了位置。”

“这件事,你们家没有什么想法么?或者说,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意见呢?”陆向东又开口了,今天他的注意力和兴趣似乎都放在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头,“按照咱们中国的传统思想,姑娘叫做出嫁,媳妇叫做进门,郭欣嫁给你之后,就是钱家的媳妇,她的父母在娘家的祖坟附近给你们也选好墓地,这种事情你或者你父母都不介意么?”

“我父母没有多少文化,虽然不是什么思想前卫的人,不过也没什么老脑筋,他们连自己的墓地都不是很在意,哪会干涉我们的事情。”钱锐摇摇头,“郭欣的父母年纪也大了,既然他们介意,并且坚持,那我们做女儿女婿的,就当是尽孝心吧。”

“看来,你岳父母算是比较强势的老人了。”陆向东似笑非笑的感慨一句,顺便有意无意的瞟了田蜜一眼。

“或许吧,老人么,哪有不固执的,做小字辈的随和一些就好。”钱锐倒也没否认陆向东的话,“更何况,我老家和郭欣的娘家是同一个地方的,所以不管怎么讲,我都一样无所谓。”

钱锐和陆向东说话的功夫,钱锐家中的那只黑白相间的宠物狗在观察了许久之后,似乎觉得这两个陌生人并无恶意,逐渐也放松下来,停止了吠叫,小心翼翼的朝田蜜靠过去,田蜜一边听着陆向东和钱锐的对话内容,一边向小狗伸出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仿佛是感受到了田蜜的友善,小狗更加放松起来,尾巴像一柄毛刷一样高高的竖起来,摇来摇去,两只前爪一抬就搭上了田蜜的膝头,撒娇一样的要求获得更多的爱抚。

田蜜原本就是一个对小动物充满热情的人,便多摸了几下。

“元宝,过来!”钱锐见状,对小狗拍拍手,叫了一声,然后歉意的扫一眼田蜜的裤子,“抱歉,夏天来了,这狗掉毛掉的厉害!”

田蜜低头一看,可不是,刚刚被这只叫元宝的小狗趴过的膝头上早已经粘上了许多黑白相间的细毛。

“这狗叫元宝?名字挺有意思的。”田蜜拂了几下,裤子上的狗毛依旧顽固的吸附在上面,也只好作罢。

钱锐伸手摸摸在一旁摇尾撒娇的小狗:“我和郭欣两个人没有孩子,这狗就像我们俩的儿子一样。”

“我们了解到,郭欣生前投过高额的意外保险,受益人是你,这件事你知道吧?”田蜜问。

“知道,前几天保险公司的那个经理人给我打过电话。”钱锐点头。

“在那之前,你知道郭欣买过这么一份保险么?”

“不知道,说来惭愧,我们家是属于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通常来说,我负责外面生意上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就由郭欣全权做主,如果不是这次她出事,我恐怕连家里头投过这么多种保险都不知道。”钱锐表示自己全然不知情。

“那现在你知道这笔保险的事情了,作为受益人,可能还要花很多时间和保险公司方面交涉吧?”田蜜试探的问。

钱锐撇撇嘴,似乎对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性质:“说实话,我并没有打算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和保险公司打的什么拉锯战。你们也应该多少有所了解,保险公司那种机构,永远是想方设法让你掏钱买保险,真的发生什么之后又会拼命想把损害的级别降到最低。”

“不过据我所知,郭欣投保的意外保险,赔偿金额最高可能达到一百万,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么说可能显得有些狂妄,我知道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可能和有一些商业大鳄比起来,我就是一只小虾米,但是那百八十万我还不至于看得多么重要。”钱锐很淡然的摆了摆手,“一来,那笔钱是郭欣一条命换的,我总觉得过度的讨价还价,有一种拿自己老婆的命卖了换钱的感觉。二来,我毕竟是个生意人,在圈子里还是要有颜面的,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我为了自己老婆用命换来的钱去和保险公司纠缠不清,为了就只是多拿个二三十万,那我以后的事业必然会受到影响,得不偿失。”

钱锐这番话说的略有些缺乏人情味儿,却又很坦白实际,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是,当田蜜以一个女性的视角,看着郭欣死后她的丈夫却如此理智冷静,多少心里决斗有些别扭,但她也记着陆向东之前对自己的提醒,不要因为自己的个人情况就先入为主的去推断他人的善恶。

“能说一下爆炸案发生的当天,你大体的日程么?”鉴于钱锐的态度一直很配合,田蜜的问题也逐渐直截了当起来。

钱锐皱眉回忆了一下,说道:“我那天在准备开张的新店址监督装修的事情。”

“一整天都在那边?”

“对,原本新店是打算抢期开张的,所以装修进度很赶,不过现在已经搁置了,毕竟家里头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一个人的精力有限。”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孟庆伟的人?”田蜜问。

钱锐缓缓的摇了摇头:“不认识,是和这件爆炸案有关的人么?”

第五卷 亡命长途车 第二十七章 重利轻别离

“对,”田蜜一反平时绝口不提调查方向的习惯,冲钱锐一点头,拿出孟庆伟的照片递给他,“看看,有没有印象。”

钱锐接过照片放在眼前端详了一番,再次摇着头把照片还给田蜜:“抱歉,没什么印象,这人的长相没什么特点,即便见过估计我也记不住。”

“脸颊上有那么重的一块黑色胎记,这也算是长相没有特点么?”陆向东也把照片从田蜜手里抽出来,拿在自己手中打量着。

“我倒真没注意到他脸上有没有胎记,我只是觉得,这种外来务工人员的样貌,C市大街上每天都有很多,要想找,我估计连我新店的装修员工里都能找到几个,实在是很难让人留下深刻印象。”钱锐不以为然的回答。

“你难道不好奇这个人和你妻子的案子有什么样的关联么?”田蜜始终诧异于钱锐的淡然。

钱锐一本正经的看着田蜜,说:“这位警官,我可能要纠正一下你的用词,这个案子涉及到了那么多人,不是我妻子一个人的案子。而且我也的确不好奇,调查真相,缉拿凶犯,这是你们警察的职责,我问不问,意义不大,问多了反而干扰你们工作。”

“你这个人真是有够理性的!”田蜜随口感慨着,说出了孟庆伟遇害当天的日期,问钱锐:“这天晚上你人在哪里?”

钱锐的脸上这才略微露出了一丝迷惑:“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你方才不是说好奇没什么意义,问多了反而干扰我们工作么。”这一次田蜜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钱锐倒也不强求,回忆了一下,说:“那天晚上我陪客户吃饭,喝的有点多,后面的很多事情都记不大清楚,只记得第二天早上醒过来自己是睡在家里头,问了别人才知道是一起吃饭的人把我送回家的。”

田蜜听了钱锐的话,脸上无法按捺的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郭欣才刚刚在爆炸案中丧生,你却在短短几天之后就陪客户出去喝酒,还喝的很醉?”她的语气和脸上都清楚的反映着内心的不赞同和不相信。

钱锐不大在乎的挑着嘴角笑了一下:“我知道自己这么讲会让人感觉有些冷血,或者没有人情味。郭欣是我老婆,她出了事,我心里的确不好过,但是不管怎么说,人死了就是死了,不能复生,可是活着的人日子还要继续往下过,你们说对不对?”

他的话让田蜜哑口无言,于情,无法认同这种论调,于理,却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

“你们说的这些我们需要核实。”田蜜对钱锐愈发不喜欢起来,语气不免多了些冷硬。

“没问题。”钱锐倒是不在乎田蜜的太多,爽快的答应着,按照田蜜的要求提供了正在装修的新店地址,以及孟庆伟遇害当晚和他一同吃饭喝酒的客户联系方式。

结束调查,走出郭欣家所做的那栋楼,田蜜回头看了看郭欣家的窗口,忍不住咕哝道:“真是小白脸,没安好心眼!以前挺人家说什么商人重利轻别离,还不当回事,觉得有些夸张,现在看,简直就是轻生死。”

“你想说什么?”陆向东其实知道她到底在忿忿些什么,现在也只不过是顺着她的话随口一问,好让她能够顺理成章的抱怨一下罢了。

“还能有什么,就是方才那个钱锐呗!”田蜜果然打开了话匣子,“要说啊,这人要是理智的太厉害,就缺点人情味!自己的妻子在爆炸中身亡,尸骨未寒,他倒是一点不受影响,该陪客户陪客户,该喝酒喝酒!这算是个例,还是说无情是你们男人的通病?”

陆向东听了她的质问,微微一笑:“你这算是提问,还是间接暗示我自我表白一番?”

“去去去!你现在就算是自我表白的天花乱坠,我也未必相信你!”田蜜被他说的微微红了脸,“我只是觉得特别不喜欢钱锐那种人罢了。你难道不会觉得他很冷血么?”

“我倒没有太大的感觉,这个男人的确非常的理智冷静,而且他对妻子遇害这件事的态度,我并不觉得存在什么大问题。”陆向东的话刚刚说完,田蜜的脸色已经变得不那么好看起来,他只好叹了口气,把后半句说完,“钱锐之前自己不也有提到过么,他和郭欣两个人的感情已经疏离了很久。他的这种表现,有天生就冷静的个性原因,更大的原因恐怕归结起来就只有两个字——不爱。

因为爱,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以才有诸多的情绪。”

“那假如是我…”

“不要胡说。”田蜜话刚出口,还没等说完,陆向东瞬间变了脸色,不快的打断她的话。

田蜜看着他,扑哧一下笑了:“不说就不说,反正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陆向东嗔怪的瞪她一眼,脸上带着被识破后的一点尴尬。

两个人上车离开居民小区,直奔钱锐正在装修中的新店。

钱锐的新店装修已经基本完成,外面的招牌早已经挂号,上面的名头被用红布遮盖住,

看样子是想等个良辰吉日再揭幕开张。田蜜向在店里为装修收尾的装修工人询问了一下爆炸案发生当日钱锐的行踪个,得到的答复和钱锐自己讲的一模一样,那一整天他都亲自守在那里,监督装修工人们工作,连午餐都是从外面叫的外卖。

“老板原本是想这周就开张的,没想到老板娘会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他为了给老板娘办理身后事,店这头也顾不上了,开业日子被往后延,所以装修的进度反而没有人催促。”对田蜜和陆向东作出解释说明的是钱锐新店刚刚走马上任的店长,据他自己介绍,他在钱锐身边工作了足足有好几年,对老板和老板娘也算是比较熟悉的了。

既然他这么笃定,田蜜自然免不了要多和他打探上几句:“平时你们店里头的事情,是老板说了算,还是老板娘啊?”

“那肯定是老板啊!我们老板娘人特别温柔,脾气好的很,从来不管店里头的事,都是老板张罗。老板娘也就偶尔到店里头来看看,待会儿就回去了。每次她来都会给我们这些打工的买些吃吃喝喝的东西。”店长对郭欣的死倒是扼腕不止,“虽然说我们都知道老板家有的是钱,老板娘买吃的给我们那些小钱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是人家有钱那是人家自己的,有钱人也未见得都大方。真没想到我们老板娘这么好的一个人,竟然遇到这么倒霉的事情,还连命都丢了!”

“你觉得你们老板和老板娘的感情怎么样?”

“挺好的呀!客客气气的,那个词儿叫啥来着…”店长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自己想要用的那个形容词,“相敬如宾!我在老板身边做了这几年,还一次这俩人闹红脸都没见过呢。”

田蜜听了他的话,暗地里撇了撇嘴。在她的认知里,一对夫妻或者恋人,被人形容相敬如宾,并不是一件好事,要么是两个人貌合神离,人前作秀,要么就是感情岌岌可危,疏离到了连产生矛盾的机会都没有。

离开钱锐的新店,田蜜又特意去了一趟钱锐名下经营时间最久的那家洗浴中心,询问了一下那里的前台、财务等等工作人员,得到的回答和新店的店长并无太大差异,普遍认为郭欣是一个好脾气的女人,并且从来不查收生意上的事情。

唯一的区别在于,男性雇员普遍觉得老板夫妇感情很好,女性雇员则和田蜜一样,觉得钱瑞夫妇二人之间的客气友好有些不像是亲密的一家人。

之后,田蜜和陆向东又打电话给孟庆伟遇害当晚和钱锐一同吃饭的客户,询问那一晚的事情,客户验证了钱锐的话,替他证明了当天晚上喝酒喝醉的事情。

“其实我和老钱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那天晚上我算是陪同,主要请另外一个以前没有过生意来往的朋友。”客户对田蜜说,“老钱这人,爱面子,明明酒量就不行,还偏偏总是怕别人觉得他不够有诚意,不能喝也硬着头皮喝,结果就喝高了。”

“那晚你送他回家是几点钟的事情?”

“晚上九点不到吧,我估计啊,老钱的爱人出事之后,他心里头也是难受,就是扛着不说罢了,要不然也不会喝酒喝的那么猛,没怎么着就醉倒了。”

“你见过钱锐的妻子郭欣么?”

“见过一次还是两次吧,反正次数不多。他老婆那人好像挺安静的,之前聚会的时候和老钱一起参加过,后来就不再参加了,给人感觉是一挺温柔贤淑的那么个女人。”

“那他们夫妻两个的感情,看上去怎么样呢?”

“挺好的,夫唱妇随,热情少了点,不过这也正常,”客户哈哈的讪笑着,“这年头像老钱那么有钱的商人,没以旧换新就算是很有良心的了,哪能要求太多。”

第五卷 亡命长途车 第二十八章 同乡人

根据田阳和墨窦的调查现实,孟庆伟在到达C市后并未做出过多停留,只是在一家小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也就是爆炸案发生的当日一早就退房离开,之后就再也查不到他的住宿信息。

感觉上,他出现在C市似乎带着十分明显的目的性,那就是在那一班开往E市的长途客车上面安放炸弹。

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到底是自己想要针对某个人,还是说受人之托,暂时还是个未知数,没有明确的迹象能够说明。

在钱锐的不在场证据得到证明,他或者郭欣为了骗取保险金而故意设套的可能性也被钱家的巨额家产冲淡后,对郭欣的调查似乎就有必要告一段落了。

“明天我打算着重关注一下那个叫孟大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