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锐有些排斥,身子朝另一旁歪过去,戒备的看着陆向东。

田蜜看着钱锐的表情笑了,清清嗓子,对他说:“这么长时间,我好像都忘了介绍你面前的这位了,他是j学院的老师,犯罪心理学博士,最擅长的是解读人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分辨这个人是不是说了谎。”

钱锐对田蜜的介绍没有做出反应。事实上在听完田蜜的介绍之后,他便进入了一个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只不过整个人都处于紧绷的状态。

“这两个人你认识吧?”墨窦一手拿着孟庆伟的照片,另一只手拿着孙琳娜的照片问钱锐。

钱锐抬眼看了看。垂下眼皮继续一声不吭。

“不吭声我们可就当你是默认了。”

“不认识。”被田蜜这么一说,钱锐才不情愿的突出三个字。

“听说你最近在和张民索要郭欣的那笔赔偿金?”田蜜知道他的抵触情绪很严重,也不着急,在实施抓捕之前,他们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审讯时的切入点。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沉默是金”计策失败。面对这个问题,钱锐显得主动很多,态度里却多少带着不掩饰的挑衅:“是,怎么了?不可以么?那是我妻子生前购买的意外保险,她不幸在意外中丧生了,我作为家属,也是受益人。索取这笔赔偿金有什么过分的么?”

“不过分,只是很显然你对金钱的态度远没有当初自己说的那么豁达。”田蜜讽刺的说。

钱锐还是同样的面无表情:“谁都喜欢标榜自己,对钱,没有人会诊的做到豁达。”

“你说的没错,所以说,雇人炸死郭欣,甩掉了一个大包袱,之后还能轻松拿到百万赔偿金,这笔生意做的划算!”陆向东在一旁用称赞的口吻对钱锐说,同时继续专注的看着他。

钱锐在这期间一直就被陆向东看的很不自在。眼睛不停的朝他那边偷偷瞥过去,现在一听他这么说,立刻怒目相向:“你这是栽赃!别以为试图激怒我,我就会顺应你们的意思去承认一些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

“好啊,既然你说自己没有做过那些事,那你敢不敢重复我说的这句话——‘我没有雇佣孙琳娜的远房表弟孟庆军来安放炸弹在去e市的长途客车上炸死我的妻子郭欣’?”

“有什么不敢,”钱锐赌气的瞪了陆向东一眼。看着田蜜和墨窦说,“我没有雇佣孙琳娜的远房表弟孟庆军来安放炸弹在去e市的长途客车上炸死我的妻子郭欣!”

“不错,钱总的记性还真是过人!这么长的一句话,不仅对不认识的陌生人名字都一字不错,就连人物关系都没有记差。”陆向东的夸赞听起来更像是讥讽。

钱锐的神情明显愣了一下。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又很快调整回来:“我一向记性很好,这是个人优势。”

“原来如此啊!”陆向东恍然大悟,一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对钱锐说,“那你把我现在念的这段话也重复一遍吧!‘王桂华的三姨妈的大嫂名叫张秋霞,张秋霞的弟弟张端有个大外甥取了个媳妇叫刘英红,刘英红的表姐婆婆家的远房姑奶奶名叫程陈氏’…”

“你是在那我寻开心么?”钱锐恼怒的看看陆向东,对墨窦和田蜜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耍猴儿么?!这是对我的侮辱!”

田蜜随意的摆摆手,对陆向东说:“你的测试适可而止,钱总记不下来就不要勉强了。”

钱锐想要反驳,又有顾虑,到底没有说出来。

陆向东则是敷衍的呵呵一笑,继续看着钱锐,不说话了。

“说起来,这些东西,你应该不会面生吧?”墨窦站起身,把几张关于意外保险的赔偿规定等资料放在钱锐面前的小桌上。

“我从来没见过。”钱锐只瞥了一眼,就立刻否认。

“那就奇怪了,这些资料是从你家中,你的床头柜抽屉里找到的,并且,这上面还有笔迹的痕迹,的确应该是你的没错啊。”

“你们进我家去搜东西?谁给的你们这个权利?!”钱锐急了。

“检察院,”墨窦亮出搜查证,“本来我们试图联系你,在你的许可之下进行搜查的,结果你这段时间好像一直忙于转移财产,根本无暇接听我们打给你的电话啊!”

钱锐的脸色微变,喉头动了动,吞了口唾沫:“我是为了追讨郭欣的赔偿金。所以才找来看看的。”

“下回说这种谎的时候,记得先确认一下自己家的打印机是不是有在页脚标注日期的功能。”陆向东在一旁慢悠悠的提醒一句。

“页脚上显示的打印时间是在郭欣遇害之前半年多,你之前不是说之前根本不知道郭欣有购买这种巨额的意外保险么?又为什么要那个时候就找资料来研究,而且还都是理赔方面的呢?”

“或许是打印机的日期设定错了。”说着,钱锐的嘴角耷拉了下来,微微的瘪了一下嘴。

“这个借口。说出来之前记得先让自己相信。”陆向东又在一旁插上一句。

钱锐这一次理都不理他,坐在扶手椅上,整个身子都朝陆向东所在方向的对侧倾斜着。

田蜜和墨窦也不说话,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你们说的那两个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更不可能去害自己的妻子,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才能相信我的清白?”沉默了一会儿,钱锐先有些沉不住气了。

“清白这种东西,要么存在,要么不存在,没有什么信与不信。”田蜜对他的自我表白不买账。“孟庆伟是孙琳娜的远房表弟,他就是安放炸弹在长途客车上的嫌疑人,而孙琳娜是你的情人,你和你的情人孙琳娜合谋,雇佣她的表弟孟庆伟安放炸弹,事成后你先后对孟庆伟和孙琳娜两个人杀人灭口,这就是你所谓的清白么?”

“你这是血口喷人!什么情人,什么表弟,我根本不认识。”钱锐不出所料的矢口否认。

“不认识?”田蜜拿出商铺转让协议,“兴达化妆洗涤用品批发原本是你的吧?孙琳娜在你担任老板期间曾是你高价聘用的会计。尽管她连最粗浅的会计入门课程都没有上过,后来突然转让,你也算是狠狠的隔了一块肉吧?这个中间人不就是你最近新开张那几店的店长么?这是他的证词。”

“我们在孙琳娜家里找到她的一身套装,上面沾着黑白色的狗毛,你们家的小狗我见过,黑白花的。”田蜜又追加了一句。

钱锐冷哼了一声,眼角偷偷看了看陆向东。没搭腔。

“我们这里还有市内某宾馆的大堂服务员和监控记录,你有兴趣看一下吧?”田蜜伸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按下播放,一旁架子上的显示器上开始播放起一段监控录像来。

画面中,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孙琳娜出现了,她离开的相当仓惶,走到宾馆大门口没有直接出去,而是向外张望了一下,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在宾馆门口,孙琳娜立刻冲上车,离开了。

田蜜把画面快进了一下,很快,郭欣从宾馆门外面急匆匆的冲进来,不理一旁迎上来的大堂值班服务员,直接走进了电梯。

又过了一会儿,钱锐和郭欣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宾馆。

“据宾馆的服务员回忆,那天晚上你和孙琳娜可是在同一个房间出入的呢。并且此前你们就多次到那里住宿过,那里的工作人员一直以为你们俩是一对儿野鸳鸯。”田蜜停下录像,对钱锐说。

墨窦把一叠照片递给钱锐,“这是我们打捞孙琳娜跑车的时候从湖里找到的,经过资料复原,发现还真是孙琳娜的另外一部手机,里头有不少你们俩的亲密合影呢。”

“还有这个!”田蜜提起一个证物袋,里头是之前她在孙琳娜床下找到的那枚镶钻指环,“原本我一直好奇戒指内侧刻的‘7an’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了她手机里那条发给你的短信,我才明白,原来是7-安——钱。”

“别以为买了一枚戒指刻上个什么缩写就可以要挟我,如果捅到她那里去,我没有好日子过,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到时候大家一拍两散。”墨窦拿着另一张打印出来的短信内容,念给钱锐听,念完之后忍不住摇了摇头:“我说,你可真够绝情的!”

钱锐又一次不说话了,不过这一次倒更像是一种默认。

果然,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承认我认识孙琳娜,和她的关系比较复杂,不过我可不承认和她合伙请人杀郭欣的事情!我和孙琳娜不过就是那种露水鸳鸯。根本没什么长久的打算,又怎么会和她家的亲戚扯上关系呢!就算是,也是她私底下找自己的亲戚暗算了我妻子郭欣。”

“这么说你不认识也没见过孟庆伟?”田蜜又问一遍。

钱锐没吭声,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似乎这几番被拆穿之后。他现在对自己的表态显得严谨了许多,生怕一句话说错会让接下来的问话变得更加被动。

他的这个决定是对的,田蜜拿出商场售货员的笔录,证明在孟庆伟遇害前一天,钱锐曾经带着他到c市某高档商场买了许多名牌服饰。并且有刷卡记录能够证实。

“给情人的穷亲戚一点甜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我不认为这能说明什么问题。”钱锐一口咬定。

“那在孟庆伟遇害当天,通向他遇害郊外山上的出城告诉收费站那里,孙琳娜的车曾经出现过,这个怎么解释?”

“或许是孙琳娜怕事情败露,所以把孟庆伟骗去郊外杀人灭口了也不一定啊!然后害怕被警察抓到。所以就畏罪自杀。”

“监控器上显示,驾驶位置上坐的是一位男性,与你外观很相似。”墨窦说。

钱锐不吭声,眼角瞄向陆向东的次数更加频繁,额头上倒是没见有多少汗,脸色却愈发苍白起来,仔细留意会发现他的身子在微微的发着抖。

“我更有兴趣知道,在我们谁都没有主动提到孙琳娜的死状的前提下,你怎么会想到说她‘畏罪自杀’的呢?”陆向东的问题每次都问得让钱锐无法回答,所以他每开口一次。钱锐整个人就显得更加紧绷一些。

钱锐的呼吸变得更深沉更急促,却死咬着牙关,不理睬陆向东的质疑。

田蜜没有跟着逼问他,而是提起另外的一个话题:“你和孙琳娜的事情,郭欣之前就知道的吧?我们从她娘家人那里得到消息说,郭欣曾经对他们提到过你有外遇,在外面买别墅。包养情人这些事情。”

“什么?她和娘家说过?!”如果说刚刚钱锐的脸色算是略显苍白的话,和现在的面如土色比,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你们是不是骗我的?故意诈我对不对?郭欣怎么会和她娘家说起来这些事呢!如果…如果她说起来过…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久还没有人来找你的麻烦?”陆向东好像故意想要让钱锐抓狂一样,又一次开口了。“有个成语,叫做按兵不动,这个你应该知道。”

“钱锐,事到如今,硬扛着没有用,你作案的思路已经被我们完全掌握了,如果你不愿意主动承认,我倒愿意说给你听听。”田蜜清了清嗓子,对钱锐说,“你当初是得了郭欣的扶持,才能够拥有第一桶金,开始走上商业道路的,虽然郭家从来没有提出过要你倒插门,但是郭欣父亲在你们老家当地的势力很强,她的几个哥哥更都是狠角色,你一直比较压抑,所以才会借口商机,带着郭欣来到c市,随着生意做大,你开始在外面有了情人,也就是比郭欣更年轻更漂亮的孙琳娜,你们在化妆用品店相识,因为顾忌你岳父母家的势力,你在和孙琳娜确立情人关系之后,宁可低价外兑店铺,以避人耳目。”

“在得知郭欣为你们两个人都购买了意外保险之后,你就开始动了杀机,想要一石二鸟——既除掉了早已经不爱的老婆,又能够得到一笔不菲的赔偿金。我不知道你和郭欣之间的感情到底为什么破裂到这种置之于死地的程度,唯一能够从结果看出的是,你是个灭绝人性的魔鬼,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搭上许多不相干的其他乘客。你为了避人耳目,和孙琳娜商量,让她出面请了她的远房表弟孟庆伟来,这件事,恰好被孙琳娜亲属家的小孩用手机录了下来,我们已经采纳了那一段音频证据,你可以抵赖,等移交检察院之后,会有人做声音的对比。事成之后,你杀死孟庆伟灭口,接着又对孙琳娜也痛下杀手。”

“怎么判断出杀死孙琳娜的那个人是我的?”钱锐问,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狡辩。

“因为你给她买的三克拉的钻戒。戒指上有你的指纹,还有孙琳娜的dna,杀人之后比较仓促,忘了把戒指也擦擦干净了,是吧?”田蜜讽刺的问,“还有。你杀死孙琳娜时身穿的那间黑色雨衣,表面留下了孙琳娜的血迹。这件事也算是你整个狡猾布局的百密一疏,虽然记得把车窗全部打开再将车推进湖里,却忘了把之前包好的作案时穿的衣服从口袋里拿出来。你前一天坐着孙琳娜开的车被她带进别墅区,第二天杀人灭口之后开车离开。将车沉到湖里,人则跟着早晨晨练的人一起走出景区大门,神不知鬼不觉,如果不是我对比了监控录像,发现压根儿没有拍到过你进门的影像,却有出门的,搞不好现在还想不通你是怎么在杀人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呢。”

“我不狡辩了。你也不用盯着我了,被你看着我心里发慌。”钱锐对陆向东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好像突然就泄了劲一样的瘫在椅背上,“我现在横竖都没有办法落个好,就算你们证据不够,放了我,只要郭家那边知道是我对不起郭欣在先,还害了她,我早晚也是个死!不死也活不明白!你们不会知道我那几个大舅子有多狠!”

“再狠。也没有你狠!他们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是你呢?你一个人的贪心和自私,害了多少个家庭你知道么?”事到如今还在害怕被妻子娘家报复,田蜜对钱锐的自私无情感到愤怒,“其中一个伤重不治的乘客家里还有一个常年卧床的生病孩子没有人照顾!像这种悲剧多的数不过来,都是拜你所赐!”

钱锐不吭声了。

“说吧,动机。作案过程。”墨窦冲他一努嘴,“自己再说一遍。”

“动机,很简单,我从来没有爱过郭欣,之前之所以会选择她。是因为我发现她很喜欢我,而她家里的条件足够让我改变命运。所以我就和他在一起了,为了在一起,还承受了很多来自她娘家的压力。”钱锐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讲述起来,“她爸爸和哥哥看我的眼神,永远好像我是个没用的废物,糟蹋了他们家天上仙女一样完美的女儿、妹妹。你们别听外人说郭欣多么贤良淑德,她的柔弱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她喜欢安静,不喜欢社交,虽然不直接参与到生意里头,可是很多事情都必须依照她的原则来,否则,你们难道会以为我不知道做色。情行业,打打擦边球会更加赚钱么?!呵呵。”

他不知是无奈还是嘲讽的笑了几声,看没有人回应,笑容也敛了起来,接着说:“郭欣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垂帘听政,什么都要过问,我知道,在她眼里,我混得好不过是为了给她在娘家争口气,而她娘家的人一直都觉得,我的生意之所以能做的好,完全是郭欣的功劳,我不过是个傀儡木偶。我想过要离婚,可是只要我敢提出离婚,她的哥哥们就敢让我下半辈子变成残障人士,所以我必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后来,我发现郭欣买了意外险,就开始琢磨起来。这时候孙琳娜和我好了也有两三年了,开始闹着要名分,我被她缠的心烦,有一次就冲口说出来,什么时候郭欣死了,什么时候我才可能给她名分。”

“孙琳娜一听这话,立刻就说,她可以找远房亲戚来把郭欣给杀掉,然后回老家去,山高皇帝远,谁也找不到。我一听觉得不行,这样会让我背着主要的嫌疑,但是她的这个想法是可行的,叫她远房亲戚是个好主意。之后我花了很长的时间,终于想到,可以在郭欣不定期回娘家的时候,在车上做手脚。”

“炸弹是谁做的?”墨窦问。

“是我。”原本以为钱锐的答案会是花钱雇人完成,没想到却是他自己,“我父亲以前是个矿工,后来身体不好,我是家里的大儿子,所以由我去接班,这个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查出来。认识郭欣的时候,我已经在矿上上了快一年的班了。做那种炸弹对于我来说,不算难。”

“所以在你预先得知郭欣回娘家的日子之后,就开始部署这次谋杀了?”

“对。郭欣这个人特别喜欢安排计划,所以她未来几个月内什么时候回娘家,什么时候回来,都是安排好的。这个不难掌握。本来我没打算杀出了郭欣之外的其他人,没想到孙琳娜的那个远房亲戚是个嘴巴没把门的家伙!事成之后,我带着他去新衣服新鞋。本打算给他一笔钱,让他走得越远越好,没想到,他竟然在商场里打声好气的就嚷嚷,吓得我差点没当场就弄死他!而且他还很贪婪。是个小无赖!事成之后就开始要挟我,说如果不佣金翻倍,就去自首,顺便把我也咬出来。我没办法,这种事情如果一次退让,以后他就会一直叮住不放,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永远闭嘴。”

“你是开着孙琳娜的车带孟庆伟去的郊外?”

“对,我不想自己的车在收费站被留下记录。”钱锐点点头,“这件事之后,我跟孙琳娜说孟庆伟拿钱回老家了,她也没怀疑,结果没过多久,电视上新闻就播出了孟庆伟的死讯,被她看到了,就来闹我,后来开始威胁我。说觉得我没有诚意,让我干脆补贴她一大笔钱,把名下的商铺过户给她一半,外加那套她现在住着的别墅,如果我不答应,她就去检举我。我之所以会杀死孟庆伟,就是为了不受威胁。这个蠢女人偏偏不懂,非得往死路上逼我。”

“既然你都决定要杀死孙琳娜,为什么还要花钱买个钻戒给她?”

“为了放松她的警惕,自打孟庆伟死后,她就不那么信任我了。之前还天天盼着郭欣死,还天天想着什么要孩子的事情,想等郭欣一死,就和我结婚。但是孟庆伟死后,她就不提这些了,而且还有些怕我。所以我就买了钻戒,还有花,去找她,跟她去了那个别墅,之前我很少去那里的。到了那里,吃过晚饭,我向她求婚,她答应了。”

“她既然都已经对你起了戒心,会那么容易答应你么?”

“开始她也怀疑,我说了很多好话,说杀死郭欣本身就是为了和她在一起,孟庆伟那件事纯属无奈,因为他一直讹诈我,如果我让他得逞,就会影响到我和孙琳娜两个人,所以我做这个,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两个,我们是个共同体。再加上她一直都很希望能嫁给我,看到那颗大钻石,两只眼睛都快放光了,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下来。”

“吃完饭,我们俩温存了一下,然后她说要让我看将来儿童房的布局,还要是惊喜,就先跑去卧室对面的小屋,关上门布置,我趁机穿好了实现带来的毛衣,棉衣和雨衣,从她衣橱里抽了一条丝巾,到小房间去把她勒死,摆了个自己勒死自己的造型。就这个样子。”

“所以说,你穿那么厚,是怕对孙琳娜下手的时候被她抓伤喽?”田蜜早就意识到雨衣上面有孙琳娜的血迹,和孙琳娜指缝里找不到任何纤维、皮屑有关,却没想到钱锐比她以为的更狡猾,“你是从什么位置把她勒死的?”

“我站在床上,孙琳娜在床边的地上。”

果然!这样一来,王纯之前提到的泪痕的角度所反映出的凶手身高问题就得到了解答。

之后关于如何逃离犯罪现场的部分,田蜜他们早就已经有所掌握,从钱锐口中就没有再听到什么意料之外的答案。

而田蜜心理面,还有几个疑问没有得到解答:“我还有几个问题,不过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为什么每次孙琳娜和你在外面约会都是叫的出租车,从来不开车呢?她所居住的那栋别墅是你出的钱吧?为什么叫了全款之后却迟迟不过户?还有,医院的体检记录证实,你分明就是一个有生育能力的人,为什么一直对外声称没有生育能力呢?”

钱锐有些麻木的笑了笑:“孙琳娜那个女人,虚荣的要死,要我给她买车,还非得买那么扎眼的一台车,如果她开那台车去和我约会,岂不是早早就会暴露我们的行踪么!她贪财,谁知道如果有更有钱的大款,她会不会另攀高枝!所以在没有和她确定名分之前,我不能让那栋别墅落在她名下,当然,更不能落在我名下,否则会被郭欣发觉。至于生育能力,呵呵,我纯粹是想要报复郭家罢了,他们不是瞧不起我么,郭欣不是觉得在家里兴风作浪很有趣么,我就偏偏不给她她最想要的——孩子!如果我想,我可以找其他女人给我生,但是郭欣却不可以!这是我对她压抑我自尊的报复!”

“你这个人还真是可悲!竟然把这种事拿来做报复手段!”田蜜听了之后,有一种怒极反笑的感觉,“你所谓的仇恨,根本都是自己意淫出来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最初搭上郭欣时的动机不纯埋下的伏笔!是你的自卑心理在作怪!我不敢说如果没有郭欣的扶持,你会不会有你的昨天,不过你带着手铐的今天,绝对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对你澄清一下,”陆向东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褶皱,对钱锐说,“方才他们说郭欣娘家知道你外遇的事情,是诈你的。”

钱锐呆呆的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审讯结束,墨窦带着钱锐去办理收押手续,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带着他重新回去指认现场。

田蜜和陆向东整理好审讯室里的材料,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你说,这个案子里,孟庆伟、孙琳娜还有钱锐,谁更可恨?谁更可悲?”田蜜问陆向东。

“可恨的人往往也同样可悲,可悲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本身就是可恨的。”陆向东模棱两可的说,“不过你之前说的很对,有很多悲剧,其实都是自己狭隘的心理在作祟,魔鬼从来都不在身边,往往都是在人的心里。”

重新回到办公室里,因为了结了一个大案子,田蜜觉得松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心里正盘算着晚上要不要张罗大家一起出去吃一顿大餐清楚结案,就看到田阳正皱着眉头研究着一张光盘。

“什么光盘啊?你研究的那么仔细?”田蜜好奇的凑过去。

“你自己看!”田阳把光盘递过去。

田蜜接过来,只见这张没有任何图案、商标的光盘上,歪歪扭扭的贴着几块明显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字。

“送给无能警察的一份大礼?!”田蜜把那一句话读出来,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侦情档案二的第五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从明天开始更新本书的最后一卷,第六卷 午夜判官。宁静的午夜,往往暗藏杀机,不同职业、不同性别的人被莫名其妙的杀死,临死前还都被录下了一段痛哭流涕的忏悔视频,并且留下了用自己鲜血写下的认罪血书,这些被害人看似没有共同点,却又都带着某种意义上的“瑕疵”,游离于道德和法律的边缘。凶手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被害人,然后痛下杀手,并自认为是除暴安良的法外判官。重案组的刑警们能够允许这种私设公堂的罪犯逍遥法外么?请继续支持!】

第一章 忏悔录像

“送给无能警察的一份大礼”,这样**裸的挑衅,即便不看内容,也会让人感到凶多吉少。

“赶快放出来看看!”田蜜连忙做到电脑前,把光碟放进光驱里。

随着光碟被驱动发出的噪音,播放程序从电脑桌面上弹出来,田蜜立刻把屏幕最大化,好让身旁的田阳和陆向东也能看得清楚。

屏幕最初呈现出一片黑暗,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挡在镜头前面,紧接着,挡着镜头的障碍物被移开,镜头前猛地亮了起来,光线的明暗变化,让坐在电脑前的田蜜眼睛都被刺得有些发疼了。

画面的背景是一片白墙,镜头前面跪着一个女人,女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岁上下,原本吊成马尾的黑色长头发十分凌乱,碎发散乱在脸旁,女人没有看镜头,垂着脸,从肩膀的抖动可以看得出来是在哭泣。

她就这么低声啜泣了一会儿,终于颤抖着缓缓的抬起了头,露出了沾满泪水和鼻涕,以及不满青紫伤痕的脸。

那脸颊明显肿胀着,嘴角似乎带着血迹,由于视频里的光线问题,并不能够看得很清楚,只知道脸上的伤让女人原本的五官变得模糊,轮廓也略微有些变形。

女人抬起头,看着镜头,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时而直直的看着镜头,时而朝镜头的正后方看过去,视频到此时,还没有一丝声音。

就在田蜜他们都以为这是一段无声的视频时。那个女人忽然瑟缩了一下,开口说话了。

“我…我有罪…”她结结巴巴的说,声音抖得很厉害,能够听得出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恐惧,“我是个罪人。”

她的身子开始轻微的摇摆,喘息也更急促。牙齿咬住下唇,死死的咬着,似乎极不想说下去。

然而,她还是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再次开了口:“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我身为人民教师,不但不真心实意的关心我的学生,还辱骂甚至体罚他们,我…我道德败坏…我、我曾经骂过班里的女生,什么也做不好,学习也学不明白,干嘛不干脆退学回家。躺在床上等收钱…”

说到这一句,她狠狠的哆嗦了一下,眼睛又朝镜头上方看了看,身子向后瑟缩了一下,眼泪一直不停的掉,连鼻涕也流了一脸,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无法表现得更加狼狈了!

“我…我以前请病假在家里,不去上课,然后故意在班里说是因为家远天气差,路又难走。也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所以以后搞不好还会经常请假缺课,暗示班里的学生给我凑钱买了一台踏板摩托车…其他…其他就没有了!”她乞求一样的看着镜头后方,脸上的鼻涕眼泪都忘了擦一把。

咚——。

一只女士皮鞋从镜头后方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女人的身上,女人惊恐的发出一声尖叫,身子朝一旁扑倒过去。然后仅仅在地上匍匐了几秒钟,就仓惶的重新爬起身来,保持回原本的跪姿。

“这是什么情况啊?唱的是哪一出到底?”田阳越看越纳闷儿。

田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眼睛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继续看下去。试图找到一些端倪,或者说,搞清楚这个视频的录制目的到底是什么。

女人呜咽着,就像一只受伤的动物,她一手捂着被砸疼的肩窝,不停的打着摆子:“我…我认罪!呜呜呜…是我把任旭阳给逼死的!是我当着全班的面嘲笑她爸妈下岗没工作!是我说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以后也会和她爸妈混的一样惨!是我说她脑子比猪还笨,只会考倒数的名次,拖全班的后退!是我说她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是我当着全班人的面扇了她的耳光!我有罪!我罪该万死!我死有余辜!”

最后的几个字,女人几乎是用声嘶力竭的吼叫说出来的,话音未落,镜头后方又飞出了另外一只鞋,这一次正好砸在女人的脸上,她的鼻子顿时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女人慌了手脚,连忙伸手去想要堵住流出来的鼻血,汩汩涌出来的血从她的指缝里渗出来,顺着胳膊向下流,滴滴答答的低落在一旁的地上。

“道歉!认罪!”镜头后方忽然传来一个异常低哑,简直不像正常人嗓音的声音,大声的对忙着擦拭鼻血的女人吼道。

女人浑身一抖,顾不上再继续止血,两只手撑在地上,开始咚咚的对着镜头磕起头来,每一下都磕得很重,每磕一个头,她就对这镜头说一句“对不起,我该死”,就这样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说着相同的话,几次三番下来,女人的额头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终于,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响头,说了多少句“对不起,我该死”,女人终于两眼一翻,身子发软的瘫倒在地上,镜头在她昏倒的身体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又重新归于黑暗,整段视频也显示播放完毕。

“这算是什么?”田蜜被这段视频骇住了,在最初看到光盘上贴着的字的时候,她想象过里面大概的内容,却完全不是刚刚看到的那个样子。

田阳虽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从方才的内容上,已经可以看出事情绝对不简单:“听那意思,这女的是个老师,而且是个师德不怎么样的女老师,看样子也是被人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可是给咱们寄来这么一段视频,还说是给‘无能警察的大礼’,这难道是说,刚刚视频里的这个女的,已经遭人绑架或者拘谨了?否则光是这么个视频,能算得上什么大礼么?”

“再放一遍。”陆向东没有急于表态,而是让田蜜把视频重新放一遍。

田蜜按照他的要求,重新播放了光盘里的视频。

“暂停一下!”陆向东让田蜜在一个女人看向镜头后方的画面处暂停下来,自己凑近屏幕,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中女人的脸,“眉毛上扬且紧缩,眼皮也有明显的上扬和收紧,嘴角向平行于双耳的方向张开,虽然看不清楚瞳孔的变化,不过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这个女人对镜头后面的那个人,是打从心底产生的恐惧,并不是简单的惧怕而已,我的个人观点是,这种恐惧已经超出了绑架的程度。”

“继续吧。”他说完,示意田蜜继续播放。

画面继续播放着,在第一只鞋子砸向女人的时候,陆向东再次示意田蜜暂停:“这一段,你用慢放的速度来再看一遍。”

田蜜按照他的意思,用慢速播放。陆向东一指屏幕上女人下身穿着的那条沾满脏污的米白色裤子:“你们注意看这里。”

在慢放的画面中,田蜜和田阳发现,女人裤子的裆部出现了一小片浅黄色,这片浅黄色逐渐慢慢的扩大晕开。

“她吓得小便失禁了!”田阳惊讶的看着画面上发生的事情,之前的那一遍,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女人的动作、表情和所讲述的内容上面,完全没有留意到这个微小的细节。

“你们是警察,接触过的绑架案比我这个理论人士要多得多,你们自己想想看,过去经手过的绑架案里,也有过被绑架对象遭到虐待毒打的例子,但是有多少会惊恐到大小便失禁的程度?”陆向东问。

田蜜经验浅,没什么概念,目光也集中在田阳的身上。田阳想了想,摇摇头:“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吓到尿裤子的那种例子。”

“所以,如果我是你们,这个女人的身份我会尽快明确,然后找到绑架者的可能身份,否则这个人怕事凶多吉少了。”陆向东悲观的断言。

他说话从来都是严谨的,不会夸大事实,因此田阳和田蜜听了他的话,也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引起足够的重视,顿时谁也没有了刚刚破获客车爆炸案后的那种喜悦和兴奋,心情重新变得沉重紧张起来。

田阳从电脑里拿出光盘,去找程峰汇报这件事,田蜜则拿着方才盛放光盘的那个快递信封端详起来。

“现在我们除了知道这个女的应该是个老师,还有个学生叫任旭阳之外,其他一切都一无所知,这个录光盘的人把光盘寄给我们,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呢?我们为什么就成了‘无能’的警察,这段录像又算是什么大礼呢?!”她感到困惑不解。

陆向东没能够给出她任何答案,只说:“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田蜜没有在快递信封上面找到任何寄件人的信息,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到查号台,转接到这家快递公司在c市的分部,试图从那里查到关于这个邮件的交寄人信息。

结果快递公司的人表示,那是一份要求上门取件的快递,取件地址是c市某小区里的一处食杂店。

田阳给程峰看过光盘上的视频并得到了他的许可,告知田蜜后,田蜜便立刻准备动身,到那个食杂店去一探究竟。

第二章 神秘寄件人

一个敢寄视频光盘到公安局,并且贴上挑衅标签的人,必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田蜜跑去快递公司所说的那个居民小区去查找寄件人,也不过是抱着碰大运的心理,压根儿不敢寄希望于找到真正的寄件人,只求能够寻得一丝半点的线索,就已经很知足了。

果不其然,到了那家食杂店一瞧,那里根本就是一家由一楼的民房改建成的小店,买点最基本的酱油、醋和香烟零食之类。

一问店主,店主倒是对这个邮件的事情印象很深,说是小区里一个邻居家的半大孩子来让帮忙寄的,也不说为啥非要自己帮忙寄,只是留了钱和快递公司的取件电话,指明说要寄当天送达的同城快递,店主见都是平日里熟悉的邻里,也只当那孩子是急着有事出门,没时间等,所以就没有多问的答应了下来。

虽然多了一个转折,好在食杂店的店主熟悉那孩子的家庭住址,还热心的带着田蜜找过去,田蜜几乎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和经历,就找到了帮忙送件到食杂店的孩子。

“是小区门口的一个出租车司机让我送去的!还给了我50块钱!让我帮着打电话叫快递公司,我着急和同学出去玩儿,就留给食杂店那边了!”去食杂店委托寄件的孩子是个中毕业生,中考结束之后正轻松自在,被田蜜他们找上门的时候,正悠哉悠哉的在家里吃着雪糕打电脑游戏呢。

“那个司机长什么样儿?”田蜜问。

“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人长什么样儿,他长什么样儿呗!”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正是皮的时候,这个孩子也不例外,面对田蜜的询问,还耍起了贫嘴。

“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出租车司机的呢?他穿着出租车公司的制服?还是他在车上叫住你的?”田蜜尽量保持着耐心,继续询问。

“他没穿啥制服。也没在车上叫我,”小孩一边说,眼睛都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

倒是一旁的孩子妈妈有些急了,生怕自己的孩子为了50块钱帮着别人做了什么坏事,伸手把台式电脑的电源插头拔了下来。显示器瞬间黑了下来,游戏里打得正酣的小男孩儿立刻就急了,还没等他开口,孩子妈妈便一指田蜜,厉声对儿子说:“你赶紧把这件事跟人家警察好好说清楚!否则的话你信不信我把你锁在家里预习一假期的高一课程,一下子都别想碰电脑?!”

可能这个家庭里母亲一向扮演着权威的角色,小男孩儿纵使一脸的不高兴。倒也不敢忤逆母亲的意思,扁着嘴把键盘一推,转过身来对田蜜说:“那个人最近经常在我们家附近停车泊活儿,我看到过好几次他在车里,所以知道他是这附近的出租车司机。”

“你能带我们去找他么?”田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