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见她还不出去,眉毛一扬:“有事?”

林夕扯出个笑:“我刚不小心听见你打电话,在问起诉离婚的事?”

“这跟你无关。” 向南语气下意识地就恶劣起来,她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他感到烦闷:“你能不能少管我的事?” 他本来就有些不痛快,想不出傅夜司到底为什么不肯离婚,如果他不肯和离,温暖想要顺利解脱的概率就小了很多。起诉离婚虽说是一种途径,但是难免会将温暖推到媒体的风口浪尖,加上又是他从中协助,指不定他俩被捕风捉影成什么样子,对她的名誉会有损害。

林夕垂下眼,沉默了会儿,跟着又扬起视线,笔直地望进他的眼睛,语气透着坚定:“我想谈谈早上那件事。”

向南坐靠在书桌边缘,修长笔直的腿笼在西裤里,交叠于前方。他现在的视线和林夕齐平,抄着手仔细审视她,觉得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至少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以前那种小心翼翼,清透干净得发亮。

他本来还有点不耐烦,现在却无端地有了些好奇:“谈什么?”

林夕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力量,能够这样坦然地和他对视。她想大概是因为她第一次在人前承认自己累了。以前再累再想放弃,都在心里告诉自己咬牙撑过来,坚持就是胜利,但现在说出了口,好像就不一样了,似乎是已经接受了无论她怎么做,他都无法爱上她这个事实。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小心翼翼,何必害怕惹他不高兴,如果真要算计,她还真不亏欠他什么。

“早上我是喝醉了才打的你。” 林夕顿了顿,似是有些不适应这么理直气壮:“但是我不感到后悔,也不觉得对不起,那是你欠我的,我自觉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该对我那么恶劣。”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波澜起伏,只是在缓缓叙述着她的心情,像谈论天气一样地讲给他听,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明白,会有什么反应,只是想说出来而已。以前爱他,是他们两个人的事,现在爱他,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了。她想学着放下,尽管这对她来说很难,很陌生。

说完了,她就走了,剩下向南愣在那里。对她的改变,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以前他对她特别忽视的时候,她会说些气话,诸如我再也不要爱你了,我们分手,向南我恨你,等等等等,可是过段时间她又好了。

今天她虽然表现得这么不同,但本质大概也和从前一样,只是觉得他忽视了她,更可能是怕他选择跟温暖在一起,所以变着花样来作怪,想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对。

向南想不清楚,也不想去想清楚,便匆匆做了这个结论,不再去深究。

城郊疗养院。

温暖拎着水果和补品,轻车熟路地走到其中一间病房,发现里面的人不在,便跑到前台问相熟的护理人员:“我爸爸呢?是不是出去晒太阳了?”

“傅太太。” 对方尊敬地称呼她,态度毕恭毕敬:“温先生已经被您丈夫接走了。”

“接走?” 温暖狐疑:“确定是他么?有说接去哪里吗?”

“当然确定。这家疗养院是您丈夫赞助的,我们不会认错。至于接去哪里,他没有跟我们说。”

温暖两道柳叶弯眉皱了起来。她爸爸是近两年才出的狱,长年的牢狱生涯导致他身子骨不是太好,尽管父女两人因为相处时间太少,以至于感情不怎么深,但他毕竟是她爸爸,儿时的记忆还是和谐美好,所以在他出狱之后,她把他接来和她一起住。

之前因为她爸爸说腰疼得厉害,所以她就给他带到这儿来了,做做物理治疗,配合健康饮食,调理下身子。傅夜司是知道这个事的,疗养院也是他吩咐人安排的,现在突然把她爸爸接走,意欲何为?

她急忙给傅夜司打电话,劈头就问:“你把我爸接到哪儿去了?”

电话那头,傅夜司语气慵懒,甚至带着几分戏谑:“怎么,现在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你不是设局害我,还玩儿离家出走么?”

温暖一滞,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他看穿她的安排,咬牙切齿地道:“傅夜司!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为什么要走,你比谁都清楚!”

婚后这些年,他一直没碰过她,刚开始以她学历低为由,把她送去国外读书,后来她回国之后,他还是不肯碰她,哪怕是她主动挑逗,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她怀疑他是同性恋,他也不否认,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婚前他追她易如反掌,两人的交往根本没有进行到上床验货那一步,之前她也没考虑过夫妻同房会不会顺利这件事,等到嫁进去,发现有问题,已经来不及了。

直到偶然有一次,她在深夜撞见他自|慰,前面放着的照片是林夕,她这才什么都明白了。傅夜司和林夕私交甚好,那时林夕苦追向南未果,而她又恰好对傅夜司倾心,所以必定是林夕指使傅夜司娶她,好创造跟向南在一起的机会。

那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我爱林夕,和我是同性恋,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么?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同样是我不会爱你,也不会上你。为什么那时能忍,现在不能忍了?”

那时能忍,是舍不得放弃傅太太这个头衔。她爸入狱,是抢劫杀人,为了钱,她妈酗酒,发酒疯打人,同样是被钱逼的,她读书时穿不起好衣服被人嘲笑,也是因为钱。所以她才不会放弃豪门阔太的身份,怎么说也是上流社会的人。

她只是无法忍受,被林夕玩弄在股掌之间,无法忍受她也是个好端端的女人,竟然引不起傅夜司半点性致,更无法忍受错过了向南那么好的男人,对她痴情专一长久,还多金。

所有她失去的一切,都要讨回来。

“我为什么不能忍这不关你的事。” 说着温暖话锋一转,嘴角锐利地勾起:“倒是你,既然爱林夕,不如就和我离婚,到时候我会把向南带走,林夕就是你的了。双赢。”

那头几乎是没有任何考虑地就回答了她:“离婚休想。如果你还想有机会见到你爸,就马上从向南那儿给我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夜哥的脑回路真是非同凡人。

姑娘们要记得撒花哦,77本来就龟速,要是再没有你们的支持,铁定爬不上月榜了,嘤嘤

第 10 章

对傅夜司的口头威胁,温暖却丝毫不敢轻慢,很快就从向南给她安排的别墅离开。

她第一次见到傅夜司,是和林夕她们一起去夜店,那时他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光线晦涩,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眸子里却反射着清冷的光,他双肘支在膝盖,十指交握于下颚,沉默地注视着眼前喧嚣的一切,仿若这个纷扰的尘世和他无关,他就是掌管黑暗的神。

那时温暖直觉他很危险,但危险得很迷人,像醉人的罂粟,诱惑着人去饮鸩止渴,停不下来,也根本不想停。

和他认识之后,她曾经在一次吃饭时问过大家一道题,出自美国FBI异常心理犯罪测试,题目是:有母女三人,母亲死了,姐妹俩去参加葬礼,妹妹在葬礼上遇见了一个很帅的男子,并对他一见倾心。但是葬礼后那个男子就不见了,妹妹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后来过了一个月,妹妹把姐姐杀了,为什么?

林夕和桃芝都答不上来,只有傅夜司安静而娴熟地切着牛排,头也不抬地说:因为妹妹想再见到那个男子,她需要一个葬礼。

林夕和桃芝都笑着说讨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回答。只有温暖清楚,他答对了。

但她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这些题都是她从网路上看来的,也不知道真假,说出来只是好玩而已,就算他答对,也没什么太值得大惊小怪,所以就选择性地忽略了。直到现在,她才肯定傅夜司真他妈是个疯子,如果是正常人,早就同意和她联手,拆散向南和林夕了。

走之前,她还是给向南去了一通电话:“我准备回去傅家了。”

向南感到诧异:“为什么?”

温暖低叹一声:“我知道你为了我的事去找过他,但他不同意离婚。既然他不肯,我想我可能也没什么机会解脱了,所以不想再拖累你,为了我的事操心奔波。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说完,她就把电话掐了。

这头向南握着被挂断的手机发愣。温暖在电话里听起来挺绝望的,似乎对他解决这件事没有任何信心,陷入一种悲观和认命的状态。

握着机身的手不由紧起来,他感到有些愤怒。她就这么不相信他?她都已经开口向他求助,他又怎么可能放着她不管!以前的他或许没有能力保护她,但现在的他可以,无论如何,他都会逼傅夜司和她离婚。

稍作思量,他打电话给罗城,交代下去一些事情,跟着让瑞贝卡替他安排和朗廷最大的竞争对手,万豪酒店集团的总裁见面。敌人的敌人,就是他的朋友。

温暖回到傅宅,傅夜司正坐在客厅沙发,手上拿着平板电脑在看,见到她回来,慵懒地笑笑,将平板转过来对着她:“演技不错嘛,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屏幕上正播着当初出轨新闻爆发之后,狗仔围攻温暖的视频,我见犹怜的模样为她博得几乎所有舆论的同情分。

温暖看着那画面脸色微变,跟着镇定道:“比起你对付我的手段,我这只是小巫见大巫。”

傅夜司嘴角轻飘飘地浮起:“之前我倒是小瞧了你。” 所以才没怎么管束过她,出轨新闻爆发当时,也根本没想过会是她动的手脚,直到向南找上门来,他才把前因后果想通。

从沙发上站起,他双手插在兜里,朝温暖缓缓走了两步,笑眯眯地说:“我警告你,别再去缠着向南,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什么来。”

虽然他笑容温和,温暖却感到周身一阵恶寒,讪讪地不敢开口。

“暖暖回来啦。” 温荣财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女儿女婿在客厅聊天:“怎么都站着?坐下说,坐下说。”

傅夜司瞥温暖一眼,对温荣财道:“我在跟暖暖说离家出走的事,为了之前那个新闻,她跟我闹脾气想离婚。”

要说温荣财这个人,年轻的时候没什么出息,挣不到养家糊口的钱才会恶向胆边生,后来又蹲了十多年的大牢,以为这辈子都完蛋了,哪想到女儿命好,嫁了个超级有钱的人家,他下半辈子就算不工作,也不愁吃不愁喝咯。

这样会下金蛋的鸡,他又怎么能随随便便放弃?

温荣财笑呵呵地对傅夜司道:“这件事我来说她,你就先去忙吧。”

傅夜司微微颔首,转身上了楼。

待他走后,温荣财把女儿胳膊一拉,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回事?你男人是做大事的人,难免有不三不四的女人要缠着他,你发发脾气吵吵架,该收就收,可别动真格的。你以为你离了婚,还能找着比他更好的么?!”

温暖寻思这事情太复杂,也不好跟她爸解释,索性就闭了嘴,任他劝说。

“再说了,女婿也跟我解释了,说那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明星,没脸没皮地倒贴他,他一不留神才被记者拍了照片,没真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温荣财砸吧砸吧嘴:“其实女婿对我们真挺好的了,大房子住着,好车开着,你还想怎么地?人过两天还带我去澳门玩儿,你要是换别人,能对我这么孝顺?”

温暖被说得有些烦,打断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说完就往自己房间走。

她不是不知道在傅夜司这里也可以过得很好,至少物质上不会短缺什么,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她要输给林夕?!她长得漂亮,人也聪明,除了没有林夕的背景,她自认没有比她差的地方,凭什么傅夜司对她死心塌地,向南也一直跟她在一起!

不过幸好的是,向南对她还没有忘情。她拿家暴的事稍微一试探,就发现向南还是紧张她。依照他的个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哪怕她不能去缠着他,他自己也会主动帮她的忙。要说拿捏傅夜司的心思她拿捏不好,对向南她可是了若指掌,他曾经失去过她一次,现在他这么成功,不会允许自己再失败第二次。

酒吧街,林夕和桃芝两人在路边坐着,藤质的桌椅,背后有棵参天大树,四周霓虹闪烁。桃芝嘴上叼着吸管,左右打量来往的人群:“喂,那个不错,身材高大,肌肉发达,臀部紧实,在床上绝对是电动小马达。”

林夕靠在椅背,修长的双腿交叠于前,淡淡扫过去一眼:“拜托,我喜欢中国人。”

“那旁边那个呢?” 桃芝晃着吸管,眼睛闪闪发亮:“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看起来跟上市公司高管似的,啧啧,还跟人说的是法文,整个一小白脸海龟啊。”

林夕顺着桃芝的视线望过去,正好跟那个西装男撞上,对方愣愣地看了她两秒,信步朝她走来:“美女,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林夕刚要摇头,桃芝就抢答道:“可以,她同意!”

于是西装男满意地笑了,凌空对着waiter打个响指:“这里来杯COS|MO。”

“不用了。” 林夕拦住他,有些抱歉地解释:“我有…” 男朋友三个字却说不出口。曾经她用这块盾牌挡去了无数桃花,现在却连拿起来用,都不得心应手了。她和向南现在算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唯一确定的,就是这段关系在不可避免地走向尽头。

西装男看着她迟疑的脸色,猜测道:“你有男朋友?”

林夕顺水推舟地点了下头,桃芝见状,赶紧在旁边补充:“不过现在在闹分手。”

西装男微愣,跟着露齿一笑:“没关系,酒还是请你喝。” 说话间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支钢笔,不由分说地拉起林夕的手臂,咬开笔帽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写了上去:“如果哪天你跟男朋友分手了,打给我。”

待西装男翩翩地走后,桃芝嘟着嘴埋怨道:“我是带你出来猎艳的,可是你说说,我们在这儿坐半天,你都拒绝多少搭讪了,不觉得对不起我么?”

林夕安抚道:“我现在不是还没有那个心情么?等哪天和向南结束了,你再带我来也不迟。”

从酒吧回到盛世,天已经全黑了,林夕心情莫名地有些不错。之前等待向南的日子过得太空旷寂寞,她也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不喜欢在公众场合露面,偶尔跟桃芝见面也都是在会所或者酒吧包间,像今天这样坐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八卦每一个经过她们的男人,距离上一次,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尤其她还被很多男人搭讪,满足了她作为女人,小小的虚荣心。

到家时向南正好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腰间围着浴巾,手上在擦头发,看见林夕一愣。她身上穿着白色长裙,脸上略施粉黛,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乌黑的青丝自然地散在身后,咋一看上去,很有些当年还是学生时的青涩。

他不由皱眉。这样打扮了,是去哪儿疯?

林夕看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两人之间的互动本就是她一直主动,现在她不开口,就只能尴尬地沉默。

安静的时间有些长,她局促地抚了下手臂,向南眼尖,看见她白嫩的肌肤上,多了一行青色的印记,刺青?

他犹豫了会儿,还是拔腿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她手臂拉近眼前一看,眸色黯了下来:“我说你怎么晚上不待在家里,原来是去酒吧疯了,还有人给你留电话,看来艳福不浅。”

林夕仔细分辨着他眼中的神色,似乎有些…不爽?

将手臂从他掌中抽回,摩擦时能感觉到他指腹的粗砺,她下意识地按住那个电话:“我跟桃芝出去的,只是聊了会儿天,别的什么也没发生。”

向南冷哼了声,转身朝卧室走去,扔下一句:“我才不关心。”

林夕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轻轻叹气,想来都是错觉吧,他又怎么会因为她的事不爽。倒是自己,又无端地去猜测他的一些小动作,并理解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实在是不好。

第 11 章

近日,朗廷酒店连续爆出多起负面新闻,涉嫌性服务,酒店机密数据外流等,股价也随之大幅下挫。林夕连续盯了几日朗廷的股票,寻思这朗廷出事,就在温暖跟向南说要离婚之后,未免太过于巧合。

如果她去问向南这件事是不是他操纵的,他肯定不会说实话,本来他就不愿跟她多谈。但是要她放任不管,她又隐隐有些担忧。仁恒和朗廷,那都是航母级的公司,航母和航母火并,伤敌一千也要自损八百。

找个时间,她让邵孟载着她去了趟仁恒总部,事先没通知任何人。所以当她敲响CFO陈立民的办公室大门时,对方吃惊得差点把眼镜掉下来。

陈立民年过五十,瘦小而刻板,脸上有着和数字打惯交道的严谨,身上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天气再热,领口的第一颗扣子也是系得严严实实。

他要走在路上,没人会多看他一眼,谁都想不到这个瘦小的老头,每年经过他手的资金,全是以亿做单位。

“夕夕,你怎么突然来了?” 陈立民是向南的舅舅,以前就是做财务工作,向南开始创业后,就请他入伙替他们管账。对林夕他自然不陌生,尽管她是董事,私下里他还是像原来那样喊她。

“陈叔。” 林夕带上身后的门,走到陈立民桌前坐下,微笑着说:“我很久没来公司了,今天心血来潮,就过来转两圈,顺便看您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因为是到公司,她穿的是正式的西服套裙,原本飘逸的长发也齐整紧实地梳在脑后,扎成一个髻,看上去利落干练,平添几分气势。

陈立民见到她倒是高兴,刻板的脸上露出个很浅的微笑:“好啊,你来小南知道吗?要不中午咱仨一起吃罢。”

林夕微微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不,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

“…” 陈立民无言地注视着她。莫不是她和小南出了问题?不过他俩的关系,陈立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向南对这个话题总是讳莫如深,不喜欢被人问起,时间久了他就清楚那是他的雷区,所以也没再去刨根究底。反正在他眼里,俩人就是恋人关系。

林夕见陈立民陷入沉默,心知他在想些什么,便纠正道:“陈叔,我是为公事来的。”

公事?

陈立民微微抬头,思维飞速地转着。为公事来,又不告诉小南,反而直接找到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夕安静地注视着他,唇边勾着浅浅的笑。财务意味着资金,资金就等于战争时期的粮草,行军作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用兵的原则,放到现在也一样。

向南如果有什么谋划,财务这边一定会留下痕迹。

“陈叔,最近公司的钱是怎么用的,麻烦您给我讲一下吧。” 林夕的语气虽是客气的,但态度却是不容置喙,陈立民本是长辈,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把自己的显示器屏幕转向她,仔细讲解每一条财务上的支出。

越听,林夕的脸色就越难看。

时近中午,陈立民才汇报完毕,见林夕两条秀气的柳眉微蹙,不由问道:“有哪里不对吗?”

林夕立刻敛了不安的神色,换上明媚的笑容:“没有,陈叔您做得很好。”

陈立民哪里会不知道她这是在给他打马虎眼,不过见她不愿详谈,也就没有追问。他只是财务,负责提供和记录资金,至于打仗的策略,比如该打哪里,该怎么打,这些不在他的决策范围以内,所以他也不好多问什么。

“陈叔。” 林夕忽然开口,眉目中带着恳求:“我来问过公司财务的事,您先别告诉向南,之后我会找时间跟他谈谈的。”

陈立民点点头,答应下来,没问为什么。这姑娘的年纪不大,都可以当他女儿了,但是脑子却拎得很清楚,不会做无缘无故的要求,而且向南打下的这片江山,也有她一半的功劳,她绝不会做出危害公司的事情,也就没必要多问。

林夕从位置上站起来,莞尔一笑:“既然公事谈完了,那么我们去吃饭吧?”

陈立民连声说好,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收拾规矩,拿手掌熨了熨中山装衣襟的褶子,这才带着林夕出门:“想去哪里吃?”

“员工食堂吧,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林夕调皮地眨一眨眼:“我这个当老板的还是应该亲自去体验下,要是不好,可得差人改进。”

于是陈立民把她带到了员工食堂。CBD总部这幢楼是向南后来买的,那时林夕已经处于幕后状态,偶尔来这边,也只是为了参加董事会以及股东大会,还没在食堂吃过。

时间正好是饭点,食堂里人头攒动,陈立民和林夕一人拿一只托盘,老老实实地跟在一条队伍后面排队。身边川流的员工中,有认出陈立民的,都微笑点头地跟他打招呼,然后看一眼旁边面生的美女,好奇,但又不敢问她是谁,只好揣着一肚子疑问走了。

像陈立民这样的一把手,就跟古代皇帝身边的首辅似的,官拜一品,位极人臣。好多基层员工都不知道他长啥样儿,稍微官大点儿的,认识他的,也就好意思跟人打个招呼,哪还敢去八卦那美女的身份,只不过瞅着陈立民对她的态度,能肯定她来头不小。

这头两人打上饭菜,寻了个地儿坐下吃饭,那头就已经有好事之徒开始八卦了。

陈立民办公室和向南的同在顶层,有人颠颠地跑上楼来找陈立民的特别助理打听这个事情,于是两个大男人低声细语地朝卫生间走,捡个方便说话的地儿。

“喏,哥们儿,我照片都拍了,你看看这谁啊?怎么这么面生?陈总竟然带着她去食堂吃饭,该不会是他女儿吧?长得不像啊。”

特助仔细看了看偷拍的照片:“不是,这应该是公司的执行董事之一,之前她来开董事会时瞥见过一次。”

“不是吧?!这么年轻漂亮,竟然是我们的董事?!”

“是啊,人命好。”

“靠!哪个男人要是娶了她可真是有福,少奋斗一辈子不说,关键有那脸和身材,是个正常男人看了都想压一回,死也甘愿。”

“你丫闭嘴吧你,这么好的货能轮得到你?!”

厕所隔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向南从里面走出来,脸色铁青。

门口洗手台前两个男人听见响动,往里一瞧,登时站直了身子,呆若木鸡:“向…向董…”

向南几个大步跨到他们跟前,陈立民的特助他认识,所以朝着陌生的那个伸出手,低沉的声线里压抑了愤怒:“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