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家长都这样,明知故问, 顾拙言没遮掩地承认,倚靠着栏杆,脑海里忍不住回味和庄凡心拥抱的感觉。

“你在家不安分,闹出那么难堪的事儿来,到那边又去惹是生非?”顾士伯在电话里说,“我警告过你不要胡闹,你全当耳旁风?”

顾拙言说:“胡闹不是特指搞基吗?我以为不包括打架呢。”

顾士伯骂他:“你少跟我耍混账!”

隔着手机实在吵不出什么火花,顾士伯深呼吸几个来回压住火气,近乎妥协地说:“用拳头解决问题最幼稚,你马上就成年了,该成熟了。”

顾拙言低头嗅到衣襟上的药水味儿,是庄凡心沾上去的,他回味得有点爽,于是一反常态地保证:“那下不为例。”

手机里顿时安静,顾士伯迟钝五六秒钟,完全没想到顾拙言突然顺从起来。他咳嗽一声揭过这篇儿:“这事儿瞒着你姥爷,别让他费心。对了,把人打成什么样了?”

顾拙言说:“不用管,反正我也有伤。”

顾士伯微微错愕:“你也受伤了?”错愕之余又漫上一层不高兴,“好歹练那么多年击剑,我也教过你跆拳道,怎么……”

顾拙言顶撞:“怎么了?我怎么了?”

“少跟我呛呛,以后没绝对的把握就老实待着。”顾士伯很忙,也实在聊不出什么好话了,“其他等你月底回来再说。”

电话挂断,顾拙言摸摸脸上的淤青,他有必要受点伤,不然显得对方跟受害者似的。况且挨这一拳惹得庄凡心心疼难受,讨个抱抱不就成功了么。

他还想,庄凡心喜欢他,其实抱他的时候也挺爽吧!

为免薛茂琛担心,顾拙言一晚上没下楼,在书房解决了晚饭。他闭门刷了一通宵的题,清晨日出鸟叫,才洗个澡回卧室睡下。

庄凡心出门去画室,上周创作的那幅画已完成,今天要交作业。时间尚早,他重复上周的轨迹趴在窗边,不确定会不会又看见顾拙言和顾宝言。

裴知来了:“你脸怎么啦?”

“不小心蹭的。”庄凡心和对方一起趴着,“咱们买几号的机票啊?”

他们俩面临ACC比赛,差不多该买机票了,裴知已经高三,想尽量晚走不落下课程,说:“下周六好不好?我再上一周的课。”

庄凡心没问题,他又操心食宿:“这次比赛正好在洛杉矶,你也住我爷爷奶奶家,我们一起行动还方便。”

裴知高兴道:“那我带点礼物。”

老师到了,他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课,庄凡心的画得到的评价很不错,心情一好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上完课将放在画室的物品整理一番,这段时间就不过来了。

庄凡心背着画筒回家,恰好小提琴班下课,在楼梯遇见薛茂琛牵着顾宝言。他打招呼:“爷爷,今天你陪妹妹来学琴啊?”

薛茂琛笑道:“没办法,数我闲。”

庄凡心蹭车回家,越野车一路开到巷尾,德牧没冲出来,想必是被烧好的饭菜勾引着。薛茂琛留他吃饭,他也没客气,正好想给顾拙言看看画。

饭桌上少一位,顾拙言还没起床,庄凡心开学后就没睡过懒觉,问顾宝言:“小妹,你哥怎么睡这么久?”

顾宝言说:“他一整晚没睡觉。”

“啊?为什么?”庄凡心很惊讶,单挑五个人多费体力,还受了伤,居然不睡觉?

顾拙言不睡觉是在学习,学习是因为要参加竞赛,竞赛的话需要回家。顾宝言此时慌着啃鸡翅膀,把起因经过简化至删除,直接答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结果:“因为要回家啦。”

庄凡心定在那儿,回家?顾拙言要回家了?

他根本顾不上思考“通宵”和“回家”之间有何关联,脑中只惊慌地滚动“回家”二字,开学才半月,为什么要回家?不是说好在榕城待一年吗?

福尔摩心又开始推理,是不是和昨晚那通电话有关?顾拙言的爸爸打来就是要顾拙言回家,因为打架闹得全校皆知,所以不允许顾拙言继续留在榕城了?

庄凡心放下筷子,看胡姐用托盘装好饭菜,他夺过,径自上楼去给顾拙言送饭。到卧室外敲敲门,里面传出一声回应,听来沙哑慵懒,大概是刚醒。

顾拙言的确刚醒,短发凌乱,正光着膀子满屋子找空调遥控,门打开,他以为是胡姐,谁料是庄凡心。庄凡心端着托盘杵在门口,忽然健忘,只注意到顾拙言的宽肩和腹肌。

他迷瞪地想,吃什么长成这样的啊?

顾拙言倒知道害臊,察觉庄凡心的目光后扯一件T恤套上,想起来还没洗脸刷牙,低着头一溜烟跑去浴室:“等我会儿……”

庄凡心把饭菜放在小厅,然后坐在桌边等候。

顾拙言洗漱完过来大喇喇一坐,拿起筷子开吃,他昨晚半夜就饿了,睡觉都梦见吃饭,现在眼里只有慢炖十二小时的牛排。

“……听说你要回家了?”庄凡心忽然出声。

顾拙言含糊道:“嗯,下周吧。”

那么说是真的。庄凡心蹙着眉毛,莫名感觉上当受骗:“你当初不是说要住一年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回家?”

顾拙言嚼着牛肉一顿,转头看庄凡心,从那语气和眼神中分辨出情感色彩,二分吃惊,三分不悦,剩下五分全是难分难舍。

他转回去继续吃,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变得太快了吧?瞬息万变啊?”庄凡心又有点刹车失灵,“又布置房子又买自行车,结果转学不到一个月又转回去,干吗啊,你是来榕城考察的吧?”

顾拙言颔首装酷:“我也没办法,不得不回去。”

这是做不得主的意思?庄凡心的语气立刻软了:“是不是因为打架?”他懊悔起来,要不是他先受伤,后续也不会搞成这样。他想道歉,但是看顾拙言呼噜呼噜吃得那么香,似乎“回家”是一件弄拙成巧的高兴事儿。

也对,父母好友都在那边,人家的角度上当然高兴。但是,就一点都不眷恋榕城吗?这里也有新同学,姥爷,胡姐,司机大哥……而且还有他啊。

庄凡心气闷道:“你怎么吃那么香?”

顾拙言说:“我饿啊。”

庄凡心找不到合适的说词了,他盯着桌面的光圈,盯久了眼晕,偶尔看一眼对方大快朵颐的样子,心里头发堵。半晌,他装着无所谓的态度说:“我也快出国参赛了,你走的时候可能没办法去送。”

顾拙言无所谓道:“噢,没事儿。”

庄凡心陡地一酸,具体哪儿酸他也不太清楚,化学上讲,酸具有腐蚀性,他那点不痛快被腐蚀干净,心底的真实想法就憋不住了。

他小声说:“我不想让你回去。”

顾拙言装傻:“为什么?”

庄凡心咬咬牙:“舍不得你呗!”

好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句,忒悦耳了,顾拙言侧身面向庄凡心,再不说实话显得缺德,他说:“那我考完就回来。”

庄凡心苦兮兮的表情一僵:“什么意思?”

顾拙言解释:“我回去参加数学竞赛,考完就回来。”他看庄凡心仍愣着,控制不住上手捏人家的脸蛋儿,“给你带点家乡土特产?”

庄凡心这才搞明白,合着是一场虚惊,再一咂摸,顾拙言好像是故意误导他,让他真情流露。他窘窘地瞪着顾拙言,自以为挺狠。

“原来你那么在乎我。”顾拙言欠欠地说。

庄凡心要台阶下:“我就要去美国了,以后不回来了。”

顾拙言赶忙配合:“甭啊,我和我妹多惦记你。”

这点事情掰扯清楚,庄凡心把画筒往顾拙言怀里一塞,顾拙言抽出画,画布上油彩鲜明清亮,他的脸既逼真又梦幻,仿佛笼着层光。他是个外行,不懂别的,只有纯粹的感官感受:“我没想到色调是浅色。”

庄凡心自己也没想到,画出来,那氛围像顾拙言初来榕城那天,下车站在阳光里,身上有树叶的剪影。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说:“画的时候我很高兴。”

顾拙言问:“能不能送给我?”

庄凡心答应:“那送给你,预祝你竞赛取得好成绩。”

下午两个人待在小厅,顾拙言搞数学,庄凡心搞美术,几个钟头过去,洒进来的阳光一寸寸消退,也浅了些。

顾拙言终于停笔,趴下歇一会儿,目光投在庄凡心的本子上。庄凡心被疲倦传染,也趴下,侧着头和顾拙言脸对脸。

他伸出手,用潮湿的细笔刷在顾拙言的脸上画一道,宝蓝色,但被阳光镀上一层淡金。干完坏事儿来不及逃,手腕被扣住,力道不轻不重恰好叫他无法挣脱。

庄凡心看着顾拙言的眼睛,动一动嘴唇:“你还没祝我比赛顺利呢。”

顾拙言说:“祝你比赛顺利。”

他移动手掌,一点点覆盖住庄凡心的手背,五指一拢将庄凡心小一号的手裹住。黄昏比较浪漫,他抓住这一刻叫对方:“庄凡心?”

庄凡心有点憨:“干吗?”

顾拙言道:“比赛回来,我告白好不好?”

第26章 告白?告什么白?

庄凡心猛地坐直:“告白?告什么白?”

顾拙言说:“你不知道啥是告白吗?”他慢慢离开桌面, 漫不经心的, “我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对方也挺喜欢我,所以我想比赛完向他挑明心意。”

庄凡心支吾道:“这么快啊……”

顾拙言说:“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他注视着庄凡心的表情,迟疑、震惊、紧张, 全混在那张脸上。他暗自想,庄凡心一定很忐忑,盼望他喜欢的是他, 又担心他喜欢的不是他。

庄凡心的确忐忑, 到底是秦微还是王楚然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顾拙言那么快告白, 虽然他管不着人家。

夕阳降落,小厅内的光线变红变暗, 像香港老电影里的色调,安静片刻, 庄凡心讷讷道:“不会等我比赛回来,你已经脱单了吧?”

听着好可惜,顾拙言说:“那多不仗义, 我等你回来再告白, 让你见证我脱单。”

庄凡心并没有被安慰到,也不太想见证,但他乐于助人嘛,说:“那你等我回来吧,要是需要布置环境我还能帮忙。”

顾拙言问:“那你去多久?”

ACC比赛是晋级制, 初期审核非常严格,入选的三十名选手在首轮淘汰一半,剩十五名选手角逐冠亚季。每一轮设计主题未知,公布后限时24-48小时内设计、制作并展示,期间包括个人独立设计和随机成组合作。

每一轮设计结束有十二小时休息时间,大家曾调侃过,是防止选手在忙碌和高压下猝死。庄凡心回答:“一个多月吧。”

顾拙言惊道:“比奥运会时间还长?”

庄凡心终于笑笑:“要提前三四天到洛杉矶,等比赛结束,我还要陪爷爷奶奶玩儿几天。”

顾拙言问:“你爷爷奶奶在那边?”

“嗯。”提及探亲,庄凡心想到对方也要回家,“那你呢,正好连着国庆节,竞赛结束要不要多待几天?”

顾拙言还没考虑那么多,待几天的话,难免和顾士伯横眉冷对犹如阶级敌人,但好不容易回去了,是个和狐朋狗友团聚的好机会。

他想了想:“主要和连奕铭他们聚聚吧。”

这么久未曾回家,却不提父母只惦念朋友,莫非还因为失恋和父母闹别扭?庄凡心握着笔刷走神儿,暗自推理道,顾拙言仍然责怪父母的话,那是否仍没忘怀前女友?

他悄摸地想,顾拙言和前女友是同学,回去后同学聚会岂不是必然会见到?

庄凡心不禁抿住嘴唇,同学聚会,和被迫分手的初恋相见,本就还惦记,再加上同学哥们儿一起哄,会不会粉红色的回忆涌上心头,野火烧不尽的旧情熊熊复燃……

那不太好吧!

既然打算和新欢告白,怎么能和旧爱纠缠?

庄凡心知道这不关他的事儿,他不该多问,于是他问得很简短:“同学聚会否?”

顾拙言挺想那边的同学,况且陆文要开演唱会,到时候大家应该都会去捧场,说:“反正回去了,都见见呗。”

轻轻巧巧的一个“都”字,庄凡心认定前女友也包括在内,忽地,他心里有些不痛快。他瞄顾拙言一眼,眼神和风纪主任的眼神一样凌厉,说出的话也很有爹味儿:“你是回去参加竞赛的,别光顾着联络感情,要分清轻重。”

顾拙言莫名道:“不是在说竞赛结束么?”

庄凡心噎住,辩不出一二三,只能恨恨地想,小心向秦微或王楚然告白失败。榕城一对双姝,旧地一片白月光,顾拙言可真是打北边过来的情种,愁到他这个打南边过来的单身。

气氛骤然趋冷,顾拙言有点纳闷儿:“怎么耷拉着脸?”

庄凡心冷艳地撒谎:“想比赛的事儿呗。”

等到最后一周,庄凡心只上了三天课,周四正式请假,出国前在家做一些准备。航班定在周六上午,这两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走过最远的距离就是去后花园除草。

他在二楼画室阅读资料,守着画具能让他静心。晚饭时才下楼,还想着暂离故土吃顿好的,结果餐桌上仅有一锅清汤寡水的方便面。

庄凡心抱怨道:“就给参赛选手吃这个啊?”

赵见秋说:“明天就走了,冰箱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凑合一顿吧。”

一家三口朴素地吃面,庄凡心挑一筷子嚼半天,酸溜溜地想,羡慕人家的宽肩腹肌有什么用,他的伙食根本无法为他提供足够的营养。

庄显炀问:“行李箱收拾好没有?”

庄凡心回神:“收拾好了,证件你们帮我装着吧。”

庄显炀说:“你高二了,别什么要紧事都依赖我们,包括这次去洛杉矶,你就当锻炼自己学会独立。”

庄凡心撇撇嘴,那就从这顿饭开始独立吧,他回头看看挂钟,这个时间顾拙言应该放学了,便搁下筷子:“我去薛爷爷家一趟。”

赵见秋说:“别去人家那儿蹭饭。”

“……”庄凡心揣上十块钱,人馋志不短地翻个小白眼,独立地说,“我去路口买面包吃,夹果酱的!”

金秋九月,榕城这地界依旧绿得鲜活,只有夜晚的霓虹添几分金黄。顾拙言骑着二八大杠驶过街头,途经路口旁边的便利店,瞥见庄凡心啃着面包走出来。

他拨响车铃,长腿一支停在道牙子边,庄凡心瞧见他便快走几步。吃那么香,他说:“给我也买一个。”

庄凡心窘道:“就带了十块钱。”

顾拙言说:“行吧,那我先走了。”

他作势蹬车离去,庄凡心拽住他,动作敏捷地跨上自行车后座。他载着庄凡心拐进小路口,匀速前进,经过庄家门外时停都没停,径直骑进自家的大门。

庄凡心的确没有蹭饭,但蹭了一盒冰淇淋,和顾拙言在二楼客房里一起吃。这间卧室是薛茂琛的电影房,老头喜欢黑着灯看些老片子,如今又被顾拙言添置上游戏机什么的,进来就是玩儿。

“我这两天没上学,同学们想我不?”

顾拙言说:“不想。”

庄凡心不信:“反正齐楠肯定想我。”

顾拙言说:“他天天踩你椅子。”

庄凡心和齐楠的感情坚不可摧,挑破离间没用,他挖一勺冰淇淋,嘴里甜不滋滋地瞅着顾拙言掏书包。顾拙言掏出这两天的试卷,然后卖废品似的往床上一撂,传达老师的指示:“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庄凡心问:“比赛回来你能给我补补落下的课吗?”

到时候都是小情侣了,补补什么都行,顾拙言答应了。他下床去折腾游戏机,新出的一部买回来还没碰过,翻出游戏手柄想玩耍一会儿。

先调出大地图看看布局,顾拙言决定闯入食人族为民除害,忽然右臂一暖,庄凡心蹭上来巴结。他偏过头:“你想玩儿?”

庄凡心虔诚道:“可以吗?”

顾拙言此刻以一种家长心态自居,孩子就要越洋参加比赛了,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想玩儿什么也别拦着。庄凡心高兴地接住手柄,手游菜鸡没碰过大型游戏,怪激动的。

他进入游戏后茫然地站在原地,发现游戏背景是西部世界,没有具体的故事走向以及明确的任务,所有情节的触发都依靠自己去探索。

他没底地看顾拙言一眼,发现对方已经在写物理作业了。

靠大神只能做菜鸡,靠自己才能做战斗机!庄凡心战战兢兢地独自上路了,他自然不敢靠近食人族,连民风彪悍的村庄都绕着走,骑着马一路躲闪,到达热闹的城镇才松口气。

庄凡心问:“我能花点钱吗?”

顾拙言头都没抬:“随便。”

庄凡心感觉得心应手一些,先去酒吧喝酒、看女郎热舞,然后去戏院看一场歌剧,再去俱乐部耍德州扑克。他不触发任何战斗,哪里和平去哪里,仿佛只想为西部世界贡献一点GDP。

这工夫顾拙言写完物理作业,一瞧屏幕,“他”在俱乐部输得快倾家荡产了。

“庄凡心,”顾拙言不禁出声,“负债会被打。”

庄凡心惊吓道:“我不想打!这游戏怎么充钱?”

顾拙言说:“不能充钱。”

庄凡心耍完这一局赶紧撤,离开俱乐部,站在门口茫然地张望。“哎?”他奇怪道,“怎么看不见马?”

系统弹出提示,耍牌期间一辆汽车疾驰经过,马被撞死了。

庄凡心一愣,握着手柄滚一滚小巧的喉结,不太敢看顾拙言的表情。房间内的气氛逐渐尴尬起来,顾拙言面沉如水,如寒冬腊月俄罗斯伏尔加河的水。

半晌,他克制着说:“明早还去机场,早点睡觉吧。”

庄凡心轻轻放下手柄,抱上一摞卷子立刻闪人,临走不好意思地请求:“我家一个多月没人,帮忙收收信和报纸什么的……”

顾拙言起身相送:“知道了。”

走到卧室门口,庄凡心打开门却急刹车,弄得顾拙言撞他后背上。他转过身,距离有点近地看着对方,小声问:“明天你去机场送我吗?”

顾拙言说:“又不是不回来。”

庄凡心嘀咕道:“你朋友走的时候我都去机场送了,你不该送送我啊。”

撒什么娇,刚才马死钱输的怨气消散掉,顾拙言说:“逗你的,已经跟司机打了招呼,明天送你们去机场。”

周六一早,越野车停在庄凡心家门外,顾拙言坐副驾驶,庄凡心一家三口坐在后面。抵达机场后与裴知汇合,庄显炀去换登机牌并办理托运,赵见秋和裴知的外婆寒暄交谈。

庄凡心拎着一只大袋子,递上:“给,好沉。”

顾拙言接住,充当一会儿壮劳力,等所有事项办好后便往安检口移动。他和庄凡心并肩走着,人家的父母都在,也不需要他叮嘱些什么。

走到队伍外,两个人无言相对片刻,有些神经病。庄凡心问:“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顾拙言答:“明早,比你迟一天。”

庄凡心没有其他要问,祝你比赛顺利也早已说过,但是又不太想就这么拜拜。偏偏顾拙言也耐心十足,不催不赶的,一起耗着工夫。

奈何时间终将流走,十分钟后,庄凡心耸耸肩膀:“我走了啊。”

顾拙言回递袋子:“别忘拿了。”

“是给你的。”庄凡心倒退着走两步,“上周日我去商场买的,榕城特产,你明天回家带上。”

顾拙言心头一热,出国前那么多事情要准备,还给他买什么东西。他立在原处,相隔两步距离轻声说道:“怎么想把你也带上。”

庄凡心不知是什么感觉,他跟裴知没有过这样,跟齐楠也没有过,他隐约地、不可置信地认为……这是暧昧。

他一惊,什么鬼啊,赶忙岔开话题:“我要排队安检了。”

顾拙言问:“会想我么?”

庄凡心装作没听见,丢下一句“拜拜”就跑去排队,汇入密集的队伍中,那颗顺毛的脑袋时不时向后转,转半圈就停住,一直忍着没有回头。

一过安检彻底没了踪影,这场送机到此结束。

顾拙言转身离开,手机叮的一声,进来一条短信。

就一个字——“想。”

第27章 人家那是害羞。

顾拙言在家收拾东西, 没太多要带的, 统共一只背包就足够了。

拾掇好, 他在备忘录里写计划,到家休息半天,下周一至周三为竞赛时间。举办地点是哪儿来着?他瞧一眼公告, 举办地点为索菲酒店。

顾拙言嗤笑出声,点开四人聊天群:“铭子,滚出来。”

连奕铭吭声:“您说话客气点。”

顾拙言道:“你们家酒店过两天是不是举办竞赛?”

“是啊, 国际赛事。”连奕铭打完这句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你要回来参加是不是?!”

顾拙言说:“明早八点的飞机。”

一句话把苏望也炸了出来,回复一长串“庆祝”的表情, 没打字,在欢欣鼓舞中透出一丝敷衍。顾拙言挑刺:“你这什么态度?”

苏望烦道:“真难伺候, 输液呢,不方便打字。”

顾拙言问:“怎么这节骨眼儿闹病, 还能参加竞赛么?”

说不好,苏望前一阵悬梁刺股,他爸差点把他过继给补习老师, 谁料这两天感染风寒, 每天输完液就是躺着。

他们四个人里面顾拙言和苏望的成绩最好,连奕铭次之,但也属于心里有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那种。唯独陆文不着四六,除了沉迷搞乐队没什么正事想干。

顾拙言呼唤道:“陆主唱呢, 演唱会筹办得怎么样了?”

陆文终于上线:“正在火热准备中,国庆节晚六点喳喳不见不散!”

“喳喳”是个轻会所,适合小年轻们聚会,又瞎贫了一会儿,时间不早了,顾拙言说:“就这么着吧,明儿就回去了。”

“等你!”苏望表现得激情,枯萎得也很快,“我明天还要输液,就不接机了。”

陆文说:“我也够呛,周末起不来床。”

连奕铭也不是好东西:“约了教练骑马,不想放马鸽子。”

没一个去接机,不过顾拙言不在乎这些,反正家里肯定会接他。这时胡姐从卧室出来,比打扫完整栋别墅还疲惫,他问:“怎么了?”

胡姐愁道:“你帮宝言收拾吧,我搞不定。”

顾拙言把那丫头忘了,踱到卧室推开门,好家伙,行李箱摊在地上,满床花裙子摞那么高,顾宝言枕着邦德在讲电话。

犹如顾拙言和哥们儿聊天一样,顾宝言在和姐妹们聊天,明天回去,几号开派对,不叫那个谁谁谁,因为那个谁谁谁生日时没有邀请她。

顾拙言咳嗽一声:“妹,快聊完了么?”

顾宝言瞅他一眼,对手机里说:“不讲啦,我那个哥哥过来了,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要烦我,先拜拜啦。”

“……”顾拙言揉揉太阳穴,等这位大小姐挂断电话,“刨个坑赶紧睡觉,明天起不来就别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