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宝言钻进被窝,问:“哥,我带哪条裙子回去?”

顾拙言哪儿知道,心说穿什么都一个德行,随便往包里塞两条,看顾宝言傻不愣登地睁着眼睛,撩起被角把人全盖住了。

顾宝言掀开,喃喃道:“明天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顾拙言动作一顿,当初把小姑娘骗来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结果顾宝言的适应能力比他还强。他给顾宝言掖好被子:“回家待几天,不想再回来的话也没关系。”

顾宝言摇摇头:“我会陪你回来的。”

童音中透着坚定,或许是怕兄长在这里孤单,又或许是怕姥爷惦念,总之顾拙言有些感动。一个“乖”字还没夸出口,顾宝言害羞地说:“我舍不得小庄哥哥。”

顾拙言自作多情了,他没料到小学生的爱意这么持久,不过倒也提醒了他,他哄道:“宝言,回家以后不要向爸爸妈妈提起小庄哥哥,知道吗?”

顾宝言问:“为什么?我以前喜欢谁都会告诉他们。”

顾拙言心想,从幼儿园小班就开始喜欢别人,谁吃饭多就喜欢,谁洗手快就喜欢,现当代的小孩儿真是既博爱又早熟。尽管如此,他依然耐心地忽悠道:“宝贝儿,你喜欢小庄哥哥,可以等小庄哥哥也喜欢你的时候再告诉爸爸妈妈。”

顾宝言不耐烦:“嗬,你怎么知道小庄哥哥不喜欢我?”

顾拙言攥了攥拳头:“他没有亲口承认,就不算。”

“你懂什么。”顾宝言翻个身,“人家那是害羞。”

这完全是对牛弹琴,虽然顾拙言是个gay,但他在此时此刻恐育了。循循善诱根本没用,他索性也不再废话,说:“随便你,以后别让我帮你打游戏。”

顾宝言立刻道:“不告诉就不告诉!”

所以说还是威逼利诱管用,安排妥当后,顾拙言也趁早回房休息。他入睡前自嘲地想,曾几何时计划勾搭庄凡心来气他爸妈,如今恨不得捂得密不透风,以免他的爱情夭折。

明天即将见面,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景。

第二天早晨,薛茂琛亲自送兄妹俩到机场,平时不在一起还好点,生活两个月感情升温,顾拙言想让薛茂琛同他们一起回去待几天。

但老头一口拒绝了,回去后必然被顾拙言的爷爷盛情邀请,亲家长亲家短,俩老鳏夫有什么好腻味的。

顾拙言失笑:“那您不想我妈?”

“还行,我看她最近照片蛮漂亮,也就放心了。”薛茂琛捏捏顾宝言的脸蛋儿,“好了,我还得帮小庄收报纸,你们赶紧安检去吧!”

顾拙言拽着顾宝言过安检,待飞机起飞,榕城在窗外越来越小,逐渐变成一堆色块。来时一切陌生,瞧着就不爽,如今居然有点眷恋。

“哥哥。”顾宝言问,“回家以后,你还会和爸爸吵架吗?”

这是个好问题,顾拙言说:“看我们心情。”

顾宝言难过道:“那别打架……那次爸爸要打你耳光,我好害怕呀。”

顾拙言说:“甭怕,最后不是没打吗?”拿出一本书消遣,“爸爸都四十多岁了,他打不过我,我要躲他也追不上?”

顾宝言稍稍放心:“也对,长江后浪推前浪。”

兄妹俩一路编排顾士伯,反正没说什么好话,一晃九点钟了,庄凡心昨天这时候走的,怎么也应该到了洛杉矶。长途飞行向来累人,抵达后还有一些事项要办,所以顾拙言不准备打扰对方。

十一点多飞机着陆滑行,窗外的南国绿意更换为北国的金秋美景,乘客陆续下机,人太多,顾拙言一直紧紧薅着顾宝言的书包带子。

接机的人也很多,其中有一块金色的牌子最为显眼,又大又闪,赫然写着:喜迎顾拙言回家!

“我靠。”顾拙言大步流星走过去,看看背后举牌的是哪个傻逼,果不其然,牌子一歪露出陆文那张脸来。

“惊喜吧!”陆文激动道,“我上次这么喜迎的还是十九大!”

顾拙言把泡沫牌子掰成几块,恨不得塞怀里捂着,问:“你怎么不再捧束花?昨天不是说不接机么?”

陆文答:“可能是因为惦记你,我不到八点就醒了。”

正说着,连奕铭从不远处跑来,风风火火给顾拙言一个拥抱,喘着气说:“我想了想……兄弟比马重要……”

话音刚落地,饮料机方向又出现一人,苏望一手握着纸巾,一手端着热水,跟老弱病残似的缓缓走来。前两个起码身体强壮,顾拙言无语道:“你这样还来干吗?”

苏望说:“我一想谁也不来接,忒不仗义了,早知道他们过来我才不来,今天还没输液呢。”

四个人说着话走出机场大厅,路边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顾士伯的司机老徐,老徐迎上来接兄妹俩的包,路边的车开了门,薛曼姿从车上下来。

“妈妈!”顾宝言飞奔而去。

顾拙言往前走两步,被连奕铭他们簇拥,到车前,那三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声“阿姨”。趁顾宝言和薛曼姿热乎着,三人围在顾拙言的身旁小声议论,陆文说:“你要不想回家的话要不先去我家?”

苏望道:“我家也行,就说合计竞赛的事儿。”

正窃窃私语,连奕铭碰碰那俩人,迟疑地说:“我没看错的话,车上是不是还坐着一个人?”

他们一齐望过去,隐约看见后排有个轮廓,没想到顾士伯也来了。陆文和苏望立刻把顾拙言朝外一推,并改口道:“还是别去我家了,万一你爸怀疑你和我们有一腿怎么办?”

仗义这种东西,说散就散了。顾拙言瞄一眼后排的玻璃,然后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径自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薛曼姿暗叹一声,牵着顾宝言上车,后车门一打开,顾宝言喊道:“爸爸!你怎么还藏着!”

顾士伯张开手:“上车,想不想爸爸?”

一家人齐,司机无声驾驶,后面两个大的哄一个小的。顾拙言塞上耳机听歌,闭着眼睛,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回了家。

汽车驶入顾家大门,路旁的草坪还绿着,喷泉还喷着,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到主楼前,顾拙言下车,顾士伯也下车,父子俩互相无视一路终于碰了面。

顾士伯没吭声,等着顾拙言先叫一声“爸”,这几天便和平共处,暂且不计较之前的不愉快。顾拙言勾着耳机线,动一动嘴唇,却是哼出一句歌词。他心里门儿清,叫一声等于服软,那他才不叫,反正父子关系印在户口本上,少喊一声又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气氛有些僵,薛曼姿及时说:“已经十二点了,先吃午饭吧。”

谁料一家人同桌而坐后,气氛比刚才更僵。

顾宝言看看爸,再看看哥,吓得不敢动筷子。忽然想起飞机上的话,她松口气:“爸爸,反正你也打不过哥哥,就别生气了。”

“我打不过?”顾士伯说,“他那点东西都是我教的,还想赢我?”

顾宝言解释:“因为哥哥说你老了。”

顾士伯面目冷峻:“那你告诉他,可以试试看。”

一直没开口,顾拙言此刻接腔:“没空。”

之前通话时氛围已经够糟,一见面更是暗流涌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翻起那点矛盾掰扯掰扯。几筷子吃完,顾拙言借明天考试为理由闪人,从主楼溜达出来。

他边走边看手机,经过楼前时刷到庄凡心刚发的朋友圈,照片中庄凡心左边挽一个老头,右边挽一个老太太,笑容极为灿烂。

顾拙言在喷泉旁坐下,倾情点一个赞。

庄凡心的消息立刻发来:“我到洛杉矶了!”

顾拙言回:“我也到家了。”

庄凡心元气满满:“我见到爷爷奶奶了!”

顾拙言死气沉沉:“我见到我爸我妈了。”

“没吵架吧?”庄凡心问,在大洋彼岸也忍不住操心,“哈哈,肯定没有,我知道你特别靠谱。”

顾拙言有点心虚,起身踱步,不知怎么又踱回了楼内。庄凡心又发来一句:“你爸妈肯定很想你,你什么都不用说,喊他们一声他们都高兴。”

在咖啡间门口和顾士伯碰上,目光接触又错开,即将擦肩而过时,顾拙言犹如庄凡心的牵线木偶,忽然喊了声“爸”。

顾士伯一愣,反应好久:“……喝咖啡么。”

顾拙言硬着头皮:“来一杯吧。”

第28章 你们gay真他妈行。

从顾拙言出柜至今, 父子俩是第一次单独却和平地面对面共处, 哪怕是顾拙言被送去榕城的前一天, 他们还分秒必争地吵了一架,甚至砸烂一只花瓶。

在榕城度过两个月之后,没想到居然能坐下来喝咖啡, 看来“距离产生美”这句话十分正确。顾拙言搅动杯中的液体,垂眸盯着搅起的漩涡,不尴尬是假的。

若非庄凡心夸他一句靠谱, 他也不会头脑一热喊一句“爸”, 喊完有点后悔,怕顾士伯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在服软。

“咳。”顾士伯同样拘谨, 假咳一声闹出点动静,“在榕城这段时间怎么样?”

这开场白万能又烂俗, 同事出差、夫妻离异、老友进看守所,重逢后皆可用这一句来寒暄。顾拙言搁下勺子, 说:“挺好的。”

顾士伯道:“那边空气好,城市环境也好多了。”

顾拙言“嗯”一声:“老建筑也挺好看的。”

以防冷场,他们比榕城的市长和市委书记还懂, 围绕榕城的优点说了半天。说完愈发尴尬, 默了会儿,顾士伯道:“不烫了,尝尝咖啡。”

顾拙言端起喝一口,苦,不如一楠的奶茶好喝。他开始走神儿, 夏日的初恋已经过季,一楠现在的招牌是什么?等庄凡心回来一起去尝尝。

“想什么呢?”顾士伯问。

“没什么。”顾拙言答,“突然想到学校的事儿。”

顾士伯找到话题:“之前打架的事儿还有问题么?对方后来没找你麻烦吧?”

顾拙言摇摇头,一秒结束新话题。

这一刻,顾士伯荒唐地想,要是这儿子在学校多惹点麻烦就好了,不至于现在一聊就尽。转念又被理智战胜,虽然惹的麻烦数量不多,但质量取胜,能把人气得进重症监护。

“对了。”他又想到什么,“那次打电话说想去三班,有什么原因?”

顾拙言自然不会说实话,忽悠亲爹说:“没什么原因,就是找理由给你打个电话而已。”

顾士伯显然没料到,一颗心立刻被抚慰,双眼在镜片后流露出一丝动容。顾拙言受不了那眼神,喝一大口咖啡压压惊,又开始计算洛杉矶此刻是几点钟。

他正犯轻度相思病,顾士伯问:“考完和陆文他们玩儿几天?”

顾拙言答:“嗯,正好国庆节。”

“那就聚聚吧,竞赛结束放松放松。”顾士伯说,“在新学校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这次打架没吓着人家吧?”

顾拙言警觉敏锐得像鹰,不动声色道:“新同学都不错,我和他们相处得很好。”

安静数秒,顾士伯问:“有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顾拙言立刻激发出防御思维,想当初他公开出柜,顾士伯和薛曼姿把周围的人全排查一遍,揪奸夫似的,苏望他们都是重点怀疑对象。

他的态度坏起来,明说:“忍半天终于问了,您不就是想问我有没有胡闹吗?如果我交到特别好的朋友,怎么着?是不是马上怀疑我搞同性恋?”

顾士伯沉下脸色:“别跟我犯浑。”

“怎么是我犯浑,不是你先问的吗?”

父子俩又嚷起来,薛曼姿听见动静过来,站在顾士伯背后抚了抚他的后背。

“既然都在,那我发布一则郑重的声明。”顾拙言道,“我喜欢男的,注定要搞同性恋,十七岁不搞二十岁也要搞,二十岁不搞三十岁总要搞,至于您二位什么时候接受,我就不干预了。不过我包容你们落后的思想,希望你们也尊重一下我的感情取向,毕竟你们能结婚,没道理要我打光棍儿。”

顾士伯“啪”地拍了桌子,瞠目瞪着顾拙言,简直想把杯子也砸掉。顾拙言向来不恋战,撤开椅子起身,说:“明天竞赛,我回去收拾东西。”

顾士伯怒道:“你收拾什么?你少仗着考试来这一套!”

“收拾证件、文具,我还要削铅笔。”顾拙言加重语气,“2B的。”

他说完走人,大步流星地离开主楼,他单住的一幢小别墅和主楼隔着两块草坪。回去拾掇好书包、衣服,气还没消,索性拎着包再走远点。

薛曼姿找过来,在楼门口碰见顾拙言朝外走,问:“你去哪儿?你就那么生我们的气?”

顾拙言反问:“你们就那么难以接受?”他一句话堵住对方,想起庄凡心曾经安慰他的,又补一句,“再互相给点时间吧,我去酒店了。”

顾拙言去索菲酒店开了间房,没告诉连奕铭,冷静之后在房间里学习到晚上十点钟,明天竞赛开始,便早早地休息了。

周一早晨,顾拙言带着证件到指定楼层参赛,跟随主办方重新安排房间,十点整准时在会议厅参加考试。竞赛历时三天,封闭式,吃住都在酒店内部。

苏望带着口罩赶来,感冒好点了,人仍然没什么精神。顾拙言接杯水端过去,问:“你这样能坚持么?”

“凑合考吧。”苏望瘫在椅子上,“你在几号房?晚上刷题么?”

顾拙言惜命:“你自己刷吧,别传染我。”

开考,顾拙言看到题目后想起庄凡心,庄凡心对他说过,考不好也没关系。他低头笑笑,心态前所未有的平和。

周三下午竞赛结束,两天时间整理成绩,期间考生可以自由活动。顾拙言和苏望回房间,苏望说:“铭子和陆文晚上放学后过来。”

四个人同城好几天还没欢聚一堂,说不过去,顾拙言道:“那去我房间吧。”

现在刚五点钟,苏望说:“我先去十八楼做个SPA,嘿嘿。”

顾拙言不想做,于是去旁边的商场买了份礼物,然后约补习老师吃了顿饭。从餐厅离开已经华灯初上,回酒店,正好在酒店门口碰见连奕铭和陆文。

两个人刚放学,背着书包穿着校服,一边走还一边捧着手机斗地主,他们俩合伙斗苏望一个,加倍再加倍,明牌又加倍,然后三下五除二就被苏望斗死了。

“靠。”陆文退出游戏房间,“没劲,那孙子从来就不知道善待兄弟。”

连奕铭说:“等会儿灭他。”进入电梯,他一把搂住顾拙言,“考得怎么样啊?拿到第一被名校直接录取,不会扔下我们念大学去了吧?”

顾拙言懒洋洋地笑着:“借您吉言。”

主办方安排的房间不大,四个人进去有点挤,顾拙言和连奕铭挨着靠在床头,陆文和苏望坐在床尾,这样搭配智商比较均衡。

苏望做完SPA容光焕发,人也精神些:“等成绩好无聊,这两天干点什么消遣呢。”

陆文不爽道:“还没放假呢,上学去!”说完想起自己翘课成性,“喳喳需要布置演唱会现场,你帮我监工吧?”

苏望嫌弃地很,才不去,推给家里开酒店的连奕铭。连奕铭说:“我不在自己家酒店走来走去嘚瑟,去别人家会所发光发热,我是雷锋?”

三个人互相吵吵,过一会儿发觉顾拙言始终没吭声,仿佛泼妇堆里坐着个文静少女。有句话叫“少女情怀总是诗”,三个泼妇相视一眼,慢慢围到少女的身旁。

苏望问:“言言,你有什么心事?”

顾拙言起一身鸡皮疙瘩:“没心事,就觉得没意思。”

“哦呦!”陆文浮夸起来,“回归故乡,你觉得没意思?哥三个陪着你,你觉得没意思?谁有意思你找谁去啊。”

顾拙言说:“那得找美国去。”

这副郎心已变的样子太凉薄,但也表明确实惦记着一个人,之前顾拙言说过,想追庄凡心,于是三个人恍然大悟。

连奕铭一巴掌拍在顾拙言的胸口:“怎么着,和小邻居发展到哪一步了?”

终于聊到顾拙言感兴趣的话题,他绷不住笑起来,原本想瞒着这几个广播站站长,但哪那么容易忍住:“目前属于两情相悦。”

苏望一脸吃惊,当初撺掇人家,但并不确定庄凡心的真实情况。他说:“友邻真的也是gay啊?你可千万摸准了,别痴情错付!”

顾拙言说:“他比较害羞,所以没有表明。”面上不禁浮起一层淡淡的得意,“但他暗示过很多次对我有意思,并且十分强烈。”

陆文憧憬道:“你们gay都怎么暗示啊?”

这种甜蜜而隐私的事情怎么好与人分享,可是好兄弟求知若渴,顾拙言怎么能拒绝。他先遗传性假咳一声,讲道:“庄凡心他吧,往我衣服里钻,就那么肉贴肉地抱着我,说实话我当时特别震惊。还有一次逛超市,大庭广众之下他搂我腰,粘着我,还学人家小情侣喂我吃鱼丸,特温柔可人儿地说——你还有我啊。”

连奕铭目瞪口呆,不是吧?那次见面感觉庄凡心不是那样的人啊?他求真道:“你别自己编行吗?你觉得我们信吗?”

顾拙言说:“爱信不信,反正就这么回事儿。”

“我操,好刺激啊。”陆文咽咽口水,“真看不出来小邻居这么大胆主动,然后呢?他暗示之后你就告诉他你是gay了?”

顾拙言轻轻笑:“他先知道我是gay,然后才放心大胆地暗示我。”

苏望抓住重点:“他怎么知道的?”

顾拙言笑容凝固,他转学的前因后果不是这仨人秃噜的吗?刚要问,男生群接连蹦出十几条消息,打开翻看,原来是庄凡心冒泡引得大家上线聊天。

连奕铭率先靠过来窥屏,陆文和苏望也挤来一起看,比顾拙言本人的目光还要专注。四个人心无旁骛地盯着聊天信息,七八条滚过之后,陆文问:“这个齐楠是谁?怎么小邻居老跟他聊?”

顾拙言说:“他同桌。”

又过去五六条,苏望问:“他有空在群里哈哈哈,为什么不和你单独谈谈心?”

顾拙言说:“他知道我考试,怕我累。”

又过去三四条,连奕铭开口:“你半天不出声,他也不cue你一下。”

顾拙言有些跌面儿,又怨这几个人屁事儿多,而且被撺掇得心里不太平衡。这时庄凡心要去忙了,在群里和大家拜拜。

陆文急道:“小邻居要下了,你他妈好歹说句话啊!”

顾拙言点开庄凡心的头像,编辑“我今天刚刚考——”,还没打完字,庄凡心截胡发来:“今天是不是考完了?你没在群里讲话,估计还在忙,忙完好好休息噢。”

苏望喃喃道:“好体贴啊操。”

什么面子、心里不平衡全找回来了,顾拙言回复:“考完了,这两天等成绩。”

庄凡心:“等完成绩就没事儿了吧?可以好好放松几天。”

顾拙言停顿一下:“等完成绩等你。”

“我的天……”连奕铭一哆嗦,“你们gay真他妈行。”

手机安静了,庄凡心也停顿着没有回复,大概被弄得不好意思。顾拙言在这种时刻总是耐心十足,静候五分钟仍未果,他才气定神闲地解围:“忙去吧,我洗澡睡觉。”

庄凡心乖乖出声:“做个好梦。”

顾拙言回最后一句:“想梦见你。”

他绝非擅长甜言蜜语之人,每一句酸话都是狠心跺脚一咬牙想出来的,发送完,他自己也受不了,受惊般把手机扔到床尾。

陆文说:“干啥,这爱情烫手啊?”

顾拙言耸肩笑起来,心花怒放中透着小无奈,一颗心兀自扑通扑通地跳着。爱情,原来这就是爱情,叫他微微恍神。

而关于庄凡心如何知晓他是gay,他也彻底忘了问。

第29章 怎么不去演戏啊?

庄凡心盯着回复, 想梦见他, 梦见他干啥?

汽车驶入车库, ACC比赛的大楼到了,他揣好手机和裴知下车,等电梯时遇见许多工作人员和媒体, 阵势还挺大。

珠宝设计组在十五楼,服装设计组在十一楼,两组的比赛设置不完全一样。十一楼先到, 裴知走了, 庄凡心独自上了十五楼,一出电梯, 先领取参赛卡片和第一轮比赛的资金,人齐后要录制一个开场介绍。

庄凡心不是张扬的性子, 挤在人堆儿里,低头偷看参赛卡片, 上面印着“designer”,他越看越激动。

周五竞赛成绩出来,顾拙言第一名, 苏望第三, 上学期有同学参加计算机比赛拿奖,被名校直录后便没再去过学校,他们俩则不打算这么早结束高中生活。

此外还有一件更高兴的事儿,顾士伯出差了,薛曼姿忙着公司的事情也早出晚归。顾拙言退房回家, 考完闲得慌,他却不玩游戏不睡大觉,开始着手整理几门学科的知识要点。

他想好了,等庄凡心回来直接用就行,这叫什么,这就叫爱情学业双丰收。

宅了两天,国庆节一早陆文发来信息,晚六点,务必盛装出席他的演唱会。顾拙言换好衣服,从家里挑了瓶香槟,问:“用给你送花么?”

陆文回复:“不用,兄弟之间不必搞那些虚的。”

顾拙言便没搞,抵达喳喳会所,一进门被大片的花篮震惊了,不会就他没送吧?礼仪小姐让他签名,签完给他一只荧光棒,他往里走,随手捞起一条彩带,上面写着——梦想扬帆你最棒,连奕铭敬贺陆文演唱会成功。

他环顾一圈,连奕铭的,苏望的,全班同学几乎都在,偶一定睛,看见了他自己的——你的歌声是我的憧憬,顾拙言敬贺陆文演唱会成功!

主场正测试干冰机,一片云雾缭绕,顾拙言扒拉半天才找到连奕铭和苏望的卡座。仨人坐着嗑瓜子,陆文做完造型过来,问他们怎么样。

还用问么,能自己编写几十条花篮贺词的人,必成大器。陆文还惦记着顾拙言那点事儿:“哎,那你和小邻居都两情相悦了,接下来呢?”

苏望淫笑:“比翼双飞,干柴烈火呀。”

顾拙言拍拍瓜子皮:“等庄凡心回国,我就告白。”

那仨人一听就激动,甚至想届时飞过去围观,做个初恋见证人。顾拙言有点怵,再神圣庄严的事儿让这几个人一掺和,感觉成功率断崖式下降。

苏望每回都抓重点,提醒道:“万事得十拿九稳,办出来才漂亮。”

顾拙言说:“放心。按照目前这个郎情妾意的状况来看,表白成功的几率差不多是百分之百,我基本肯定庄凡心会点头答应。”

他揽住这几个,说点严肃的:“话都已经告诉你们了,都给我捂好,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三人心领神会,时间差不多了,陆文招呼乐队上台,观众也陆陆续续到场。

音乐一响,演唱会开始了,顾拙言掏出手机拍照,先刷到一条朋友圈,是庄凡心半小时前发的照片。照片中是洛杉矶的夜景,玻璃窗外灯火斑斓,窗上映着室内模糊的倒影,有操作台、电脑、机器、地上还扔着几条睡袋。

庄凡心的影子也映射在玻璃上,头发很乱,手里捧着一杯美式咖啡。

顾拙言想,洛杉矶快凌晨两点,忙的话没空发朋友圈,不忙的话应该在睡觉。他给庄凡心发消息:“在做什么?”

庄凡心回复很快:“第二轮设计,交完图纸给工人制作,他们要睡两个小时,我在等他们睡醒。”

顾拙言:“你也睡一会儿。”

庄凡心:“我睡不着。”

就四个字,但顾拙言足够想象出庄凡心此时的模样,疲惫,紧绷,也许窝在沙发上蹙着眉头,他能感受到庄凡心的焦虑。

顾拙言发送视频请求,很慢才接通,庄凡心出现在屏幕上,挂着黑眼圈,本就没什么肉的小脸儿又消瘦一些。他瞧着,什么都没提,直接问:“想不想看演唱会?”

庄凡心这才发觉很吵,镜头微微晃动,画面中灯光闪烁,看清了,是陆文在舞台上唱歌。顾拙言举了一会儿,看一眼屏幕,庄凡心似乎说了句话。

他凑到耳边,庄凡心又说一遍:“我想看你弹吉他。”

顾拙言停顿几秒,把手机塞给连奕铭,下一首歌开始他挎一把吉他就上去了。连奕铭冲手机大叫:“友邻!他连学校联欢会都不上台!你太有面儿了!”

庄凡心本是开玩笑的,他也没想到顾拙言会答应。画面耀眼,他捧着手机目不转睛,顾拙言就穿着简单的黑T和牛仔裤,身前挎一把吉他,修长的手指弹奏着。

激烈的音乐在耳畔爆炸,倏地,顾拙言抬起头,目光擦过镜头停留住,隔着靡丽绚烂的光束直直白白地望过来。

庄凡心对上顾拙言的眼睛,相距千万里,顾拙言咧开嘴角送给他笑容。

这支歌结束,顾拙言摘下吉他离开舞台,拿回手机跑到安全通道,坐楼梯上,一脸汗水地冲着屏幕挑了挑眉。

庄凡心动动唇,全然不知道说什么,像是被帅晕了。顾拙言又笑起来,问:“现在心情好点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