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凡心没料到早被看穿,点了点头。

顾拙言说:“你记不记得陪我去考试那次,你告诉我,考不好也没关系,这次竞赛我揣着这句话,特别舒坦。我现在也对你说,放轻松,比赛结果如何都没关系。”

庄凡心吸吸鼻子,近日积累的压力转换成酸涩,声调都变软:“如果我没拿奖,回国后你不会笑话我吧?”

顾拙言乐了:“谁笑话你我揍他。”总不忘正经的,又添一句,“再说我哪有空笑话你,到时候忙着告白呢。”

庄凡心笑脸微僵,他忘记顾拙言准备告白的事儿了,但他不想聊。

“对了,晚上有媒体拍摄。”他硬生生地转移话题,“我累傻了,对着镜头前言不搭后语,估计会被剪掉。还有咖啡,我在楼下买的,不如一楠的奶茶好喝。裴知在十一楼,听说他们组还吵架呢。”

这一句句嘟囔像不打自招,落顾拙言眼中,是小鹿乱撞的遮掩,是大吃干醋的粉饰。他真想摸摸庄凡心柔顺的头发,也想揽着庄凡心瘦削的肩膀,然而此刻只能对着像素不太高的画面视频。

“庄儿。”顾拙言叫了一声。

这一份亲昵柔和了洛杉矶的深夜,庄凡心应一声,窝在沙发上像只被哄高兴的猫。他忍不住得寸进尺:“我累的时候能给你打电话吗?”

顾拙言说:“我不关机,你也不用管时差。”

看看手表,顾拙言的理智战胜情感,让庄凡心去睡一会儿,结束了视频。他返回去,演唱会已经接近尾声,挤到第一排赶上陆文的最后一首歌。

所有灯都灭了,只留一束灯光打在陆文身上,他头发乱了,妆也花了,嗓音透着浓浓的沙哑。吉他手和鼓手先下台,他独自握着麦克风,最后唱一首《千千阙歌》,敬送这个夜晚。

唱完,台下掌声雷动,各位同学都十分捧场,苏望扯着嗓子大喊:“陆文!我他妈永远支持你!”

顾拙言喊不出口,只好使劲挥舞荧光棒。陆文仰着头,哽咽着说:“感谢各位歌迷来看我的演唱会。”

连奕铭一惊:“我操,哭了?”

这还没完,陆文转眼笑起来:“我在音乐上走过许多弯路,家人不支持,圈里的前辈不认可,我全都经历过。最艰难的时候,我所有的积蓄都用来置办设备、组建乐队,除了音乐,我一无所有。”

“但只要有音乐,我什么都可以战胜!”

顾拙言:“……”

唱什么歌,怎么不去演戏啊?

陆文后退一步,深深鞠了一躬:“今天这场演唱会只是我音乐梦想的一个开始,谢谢你们为我见证,将来在工体、在鸟巢,一定还会有我歌唱的身影!”

灯光一寸寸亮起来,同学们捧完场散开玩耍,顾拙言他们返回卡座,饿得够呛,先闷头吃了一会儿。

懒得钻睡袋,庄凡心仰面瘫在沙发上睡觉,有点冷,外套不知道落哪儿了,爬起来去十一楼找裴知借小毛毯。

服装组的情形也差不多,灯火通明,打好的样板堆在地上,还有选手在踩缝纫机加班。庄凡心张望一圈没看见裴知,拨打手机号,隐约听见铃声从茶水间传过来。

他走过去,推开门:“裴知——”

裴知靠在料理台上,仰着修长的脖子,正在和一个男的接吻。

第30章 看谁都像gay。

庄凡心一口气跑回了十五楼。

这冲击太大了, 他关上门, 电梯都没坐, 震惊得心脏一下窜到了嗓子眼儿。咣当跌入沙发,头晕目眩,捧着手, 怕眼珠子瞪得掉出来。

推开茶水间的门之前,他以为裴知在沏茶,在泡咖啡, 或者在吃宵夜, 打死他也想不到啊,裴知居然在接吻!跟一男的!

庄凡心吓傻了, 完全没来及看那个男的什么样,甚至连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不确定。此刻一闭上眼, 脑中都是裴知的身段,靠着台子, 昂着细颈,被捉着腰吻得眼尾通红。

实在是太,太牛逼了。

小毛毯被忘到九霄云外, 庄凡心也觉不出冷, 癔症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瞪着空气,剪不断,理还乱,一腔从天而降的基味儿绕心头。

似乎有脚步声, 庄凡心惶恐,扑腾躺倒在沙发上,埋着脸,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听得出来是裴知。身体陡地暖和,那条小毛毯落在身上,呼吸间能闻见裴知的洗发水香味儿。

裴知搬把椅子坐旁边,开口:“吓着了?”

庄凡心装睡,没反应。

“那我下去了,反正还没亲够。”

庄凡心听见裴知起身,睁开眼,急了,攥着毛毯挽留:“——哥!”

裴知绷着笑,坐下来,给庄凡心重新盖好,目光移到庄凡心的脸上,惊愕好奇,难以置信,并混着一丝小男孩儿的羞涩。

他弹一下庄凡心的脑门儿:“没礼貌,进屋不知道敲门?”

庄凡心傻傻的,他要是知道裴知在屋里做什么,别说敲门,大概会帮忙守门。他注意到裴知红润的唇瓣,替人家脸红,藏在毛毯下仿佛受了惊。

裴知目光清亮:“你没什么想问的?”

怎么可能没有……庄凡心小声问:“你是gay吗?”

裴知坦然地点点头,笑道:“gay也没那么罕见吧,你怎么那么惊讶?”

庄凡心说:“我完全没想过啊!一点都看不出来!”

裴知挪近些:“不管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首先都是个人,gay也不是什么特别物种,和普通人能有多大区别,是不是?”

庄凡心回味这番话,坐起来,裹着毛毯琢磨,他和裴知认识许多年,画画旅行吃饭逛街,也在彼此家里的一张床睡过觉,和天下间的好朋友、好哥们儿没什么区别。

可能恰恰因为没什么区别,所以知道裴知是gay,他才这么的震惊。

庄凡心消化片刻,冲击力减退些,眼角眉梢染上一层小八婆的气质:“那……刚才亲你的人是谁啊?”

裴知敛目起身:“我下去画图了。”

“别走啊!哥!”庄凡心一把搂住裴知的腰,“这是美国,咱们在比赛,肯定是你们服装组里的人!你不告诉我,我也能调查出你和谁艳遇!”

裴知叹口气,没招儿,轻声说:“是中国人,我高一时候的学长,现在在这边念大学。他知道我来比赛,来看看我。”

庄凡心松开手:“来看看你,还亲亲你,我要是没推门的话……”

裴知逗他:“那这会儿还没干完呢。”

庄凡心刷地蒙上毛毯,承受不住对方温温柔柔的黄腔,后来裴知回十一楼了,他缩在沙发上,毫无睡意,只加深了两只黑眼圈。

北京时间已经是十月二号,演唱会延续成同学会,狂欢结束时天都亮了。顾拙言喝得头昏脑涨,司机在路边等,上车后撑着精神打开未读消息,是一条链接。

点开,页面跳转至原学校论坛,置顶帖飘着——《歌者的前半生,今夜是里程。——陆文演唱会直播。》,发帖人是陆文本尊。

顾拙言无语地顶了条回复,发送完手机没电关机,到家泡个澡,差点在浴缸里睡着,最后湿着头发扑到床上睡了。

他睡了一天一夜,加湿器里的水都喷干了,醒来也不起,赖在床上喊保姆给他收拾击剑服和击剑鞋。几个月没练过,憋坏了,他约好击剑部的朋友出了门。

任何假期都不经过,眨眼蹉跎到第四天,顾士伯出差回来,顾拙言躲瘟神似的去了爷爷家。

他爷爷顾平芳从前是外交官,如今退休独居在国家分配的小洋楼里,有专人照顾,整日深居简出,泡在书堆里搞学术,立志在临终前成为一名社会学家。

但老头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的大孙子竟然高调出柜,实在是太社会了。那之后,他的研究方向转移到同性恋群体上,预备形成深刻认识后再给儿子和儿媳好好讲讲。

顾拙言拖着行李来了,进书房给老爷子请安。这书房是三间客房打通改造的,宽敞得不像话,他往沙发上一坐:“爷爷,身体挺好的吧?”

顾平芳说:“甭那么俗,在我这儿住几天?”

顾拙言算算:“三天,七号的机票。”

退休前日理万机,老头习惯一切早做安排:“今天你陪着我,明后两天你随意,七号我叫司机送你去机场,估计你也不乐意搭理你爸妈。”

顾拙言难得乖巧,靠着沙发扶手都不带动弹的,安排完,他还不走,气定神闲地喝起茶来。一盏茶饮尽,他开口:“爷爷,我那档子事儿您一直没过问,您不好奇吗?”

顾平芳好笑道:“亲孙子出柜,我会不好奇?要是你爷爷我出柜,难道你不好奇?”笑完又一声冷嗤,“你爸妈把你送亲家那边,我摸不着人,只好忍了嘛。”

出柜这事儿,不论后悔与否,总之算不得一件欢天喜地的美事,顾拙言也从未主动挑起过。今天他凑上来,自己提,显然有话要对老爷子交代。

顾平芳不是俗人,只拣想听的问:“你讲讲,当时你的心理状态如何?”

顾拙言说:“心理状态,有点纠结吧,也有点紧张,毕竟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他一顿,“爷爷,您不问问我出柜的理由?”

顾平芳摇头,同性恋出柜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挑日子,横着出竖着出都行,因为这是天赋人权。老头道:“即使有原因,那也是你的隐私,讲不讲随你。”

顾拙言说:“那我以后再讲吧。”

他站起身,端着茶壶为顾平芳斟茶,躬身低眉,做足了孝子贤孙的恭敬样。斟好,蹲在顾平芳的腿边,开诚布公道:“爷爷,我有喜欢的人了。”

老头摘下眼镜,端详他。

顾拙言说:“在榕城,是我姥爷的邻居,也是我同学。我一开始犯浑,想利用人家气气我爸妈,后来真动了心,光瞒着都不够,这不赶紧求到您跟前了么。”

顾平芳问:“好上了?”

“还没有,再见面我就跟他说。”顾拙言有些情切,“他是特别好的一个人,学画画的,正在国外参加设计比赛。”

顾平芳道:“我孙子的眼光应该不会差。”

老头端起杯子喝掉那口茶,一滴不剩,意思是答应了。顾拙言守着奉书递笔,伺候到黄昏,晚饭前才去楼上搁行李。

顾平芳从老虎椅中起身,慢慢踱到书桌前打电话,刚响两声,里边接通了,传来恭恭敬敬的一声“爸”。

“士伯,拙言在我这儿。”

顾士伯“嗯”一声:“他越大越不懂事,又去烦您了。”

“什么叫烦?我乖孙子不知道多听话。”

顾士伯失笑:“他在您跟前才乖,在家总要耍混账。”

“你欺负他,他自然要反抗,要是逆来顺受才不妙。”顾平芳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不开化的人,无非是拙言闹得动静太大,让你和小曼丢了面子,毕竟你们是有头有脸的成功人士嘛。”

顾士伯听出玄机:“爸,您惯着他就算了,还挖苦我们。”

顾平芳笑笑:“我明明是惯着你,所以你们把拙言送走的时候我都没吭声,让你们消消气。前后也两个多月了,今儿打给你就是说一声,拙言的事情让渡到我这儿,你和小曼甭操心了。”

顾士伯急道:“爸,是不是他说什么了?”

“你只记住我说什么就行。”顾平芳语气轻快,“明儿差人把我小孙女也送来,拜拜。”

书房门口,顾拙言高兴地吹了声口哨。

他精明了一把。刚出柜后和顾士伯闹得水火不容,吵得天翻地覆,甚至被锁在家里关禁闭,之后更是被迫转学。他在最痛苦最无奈的时候都自己捱着,但在几个月后的今天,一切情绪有所淡化的情况下,他主动登门,有计划、有目的地向顾平芳旧事重提,然后透露他有喜欢的人了。

顾拙言此时向顾平芳求助,无他,因为他要向庄凡心表明心意,要和庄凡心在一起。顾士伯和薛曼姿迟早会知道,他也清楚十七岁的自己能力有限,所以必须找一只保护伞。

半夜时分接到庄凡心的电话,顾拙言从惺忪到清醒只用了一秒,他合着眼说:“好几天没动静了,是不是特忙?”

庄凡心说:“还好,熬过去了!上一轮设计顺利晋级,但名次不太好。”

“没事儿,下一轮再削他们。”

“哈哈好,下一轮随机成组合作,我排队抽签呢,可别让我和法国人一组,我听不懂法语。”

挂了电话,庄凡心上去抽签,居然真的跟法国人一组。接下来是十二小时休息时间,他背着包去十一楼,和裴知订了餐厅吃顿好的。

一见面,庄凡心问:“那位学长今天没来啊?”

裴知正拾掇:“半夜来都能被你撞见,要是被主办方发现,我还比不比赛了?”

庄凡心坐在操作台上,扫一圈,看见个穿紧身裤的老美,等人走了,小声问:“你说那个莱纳德是gay吗?”

裴知汗颜:“你现在是不是看谁都像gay?”

庄凡心哼哼:“那也是你害的。”

“我不是说过吗,gay也是普通人,尤其是深柜,更看不出来。”

“所以,可能身边……”

裴知说:“对,可能你身边就有人是gay,比如我,可能还有谁你天天见,一起玩儿,而你却不知道对方也是gay。”

庄凡心蹦下操作台,又震惊了。

他细细排查,齐楠至今没有喜欢的人,会不会是gay?班长也很少提女生,会不会是深柜?牛丸粉店的老板四十多还没结婚,会不会已经gay了许多年?

天哪,除了顾拙言,庄凡心感觉身边全是gay!

作者有话要说: 裴知:带不动。

第31章 庄凡心回来了!

顾拙言在爷爷家住到假期最后一天, 七号下午的飞机回榕城, 老爷子亲自送他和顾宝言到机场。换好登机牌, 祖孙三个说几句暂别的话,年前就见不着面了。

女士优先,顾宝言先说:“爷爷, 我会想你的。”

顾平芳道:“也不要太想,半个月想一回就够了。在榕城无人管教,趁机会多玩儿多跑, 多缠着你姥爷求知解惑, 那老头懂的东西可多了。”

和孙女聊完轮到孙子,顾平芳拍一下顾拙言的肩膀, 说:“你呢,打小就不用我操什么心, 正事上靠谱,至于其他事情嘛, 剑走偏锋还是倒行逆施,你自己瞧着办。”

顾拙言开玩笑:“您不怕我惹祸?”

顾平芳笑言:“循规蹈矩是庸才,没意思。”抚一抚掌心, “对了, 你这回来一趟,亲家也没让你带话问个好?”

顾拙言如实说:“我姥爷说了,两个老鳏夫没必要那么亲热。”

这话顾平芳不爱听,老鳏夫更需要人文关怀嘛,他大度道:“那你回榕城后代我向老薛问好, 言辞骄矜冷淡些,甭显得我太热乎。”

时间不早了,人来人往也容易冲撞,临走,顾拙言捂住顾宝言的耳朵,挨着老头确认:“爷爷,我爸妈那儿,您都交代好了?”

老头白他一眼:“你信不过万有引力,也该信得过你爷爷。”

顾拙言彻底安了心,拥抱一把险些勒断顾平芳的老骨头,牵着顾宝言进候机大厅,心里的疙瘩解开了,连步伐都比来时轻快许多。

机舱外浓云滚滚,没信号,但总是忍不住看手机。

庄凡心偶尔会打来,说些琐碎的,烦闷的,或者晋级后报个喜。顾拙言简直像个客服,二十四小时恭候着,庄凡心不开心,他送上安慰,庄凡心开心,他跟着乐,话术也越来越高明。

视野渐渐清晰,眺见那片熟悉的色块后,飞机开始降落。薛茂琛来接,送别爷爷迎来姥爷,顾拙言和顾宝言一左一右伴着老头回了家。

薛茂琛说:“我还怕你们不舍得回来呢。”

顾宝言趴在车窗上:“怎么会呀,我看榕城更好,家里的金山银山比不上榕城的绿水青山。”

顾拙言说:“我特想吃胡姐烧的菜。”

兄妹俩俨然成为精神南方人,一路上看不尽的大榕树,拐入旧巷,德牧百米冲刺奔出来迎接,胡姐也从厨房探身叫他们。

门厅放着一沓报纸,顾拙言问:“卖废品吗?我正好也有废卷子处理。”

薛茂琛说:“是小庄家的报纸,正好你回来了,明天开始你帮他收。”

不得不说庄家一家三口真爱读书看报,早晚报、园艺杂志、设计期刊,报箱几乎每天都有收获。顾拙言应下,每天早晨遛狗顺便收报纸,忘拿垃圾袋的时候还偷偷用报纸捡过邦德的屎。

顾拙言装着份园艺杂志去上学,第一节 物理课,他在最后一桌津津有味地看杂志,原来月季有上百种,北方街道上种的那种是最难看的一种。

忽然老师停下来,点名道:“齐楠?”

所有人看向第三排,顾拙言抬头望去,却不可避免地先看见庄凡心空着的座位。齐楠打着盹儿一激灵,从座位上站起来,自觉地说:“老师,我站着吧。”

老师说:“假期玩疯了?今天开学,昨晚就应该早点睡。”

齐楠挠挠头,一直站到物理课结束,课间咣当趴在桌面上补觉。班长移动到庄凡心的位置,烦人道:“教室是让你睡觉的吗?昨晚为什么不早点睡?”

齐楠说:“还他妈不是因为庄凡心!”

顾拙言接水经过恰好听到,不禁侧目瞥了一眼。

齐楠打着哈欠诉苦:“我昨晚十点就钻被窝了,准备玩一小时游戏就睡觉,结果庄凡心和我聊天。孩子出门在外我又不能拒绝他,就聊,妈的缠着我聊到快十二点,我玩完游戏都一点了!”

顾拙言迅速提取几个信息,庄凡心主动找齐楠聊天,缠着,聊了足足两个小时。他灌一口水,什么事儿能聊俩小时?分析美国经济形势都不用那么久。再说,为什么找的是齐楠,不是他?

班长说:“凡心想你了呗。”

齐楠哼哼道:“他哪是想我。”

班长仗义地说:“肯定是比赛期间压力大,所以他打给你放松放松,你这倒霉东西也太不懂得体贴同学了。”

顾拙言挑挑眉毛,压力大寻求放松,那庄凡心不是更应该打给他吗?说好的啊。他返回自己的座位,逐渐听不清班长和齐楠的对话了,也不太想听。

虽然他和庄凡心尚未喜结连理,可怎么觉得庄凡心已然红杏出墙?

不料齐楠过来找他,打着哈欠问第四节 体育课要不要打球,哪节课都打的,顾拙言点了点头。上完体育课直接去食堂吃饭,顾拙言刚摸出饭卡,齐楠又来邀请他共进午餐。

两份牛肉干蒸,绿豆糖水,对着脸坐。

吃了会儿,齐楠抛一句开场白:“你和庄凡心是邻居?”

顾拙言回答:“嗯,一条巷子。”

齐楠问:“你们关系挺好的?”

平白无故问这些做什么,仿佛对某个人有意思,于是先试探试探和那个人亲近的人。顾拙言没抬眸,说:“挺好的。”

“他出国这段时间,你们联系过么?”

怎么,想显摆显摆庄凡心缠着和你联系,还联系俩钟头?顾拙言嚼着弹性十足的鱼丸,语调也变幻得十足挑衅:“当然了,差不多每天都通话。”

用了一点夸张的修辞,无伤大雅。

齐楠面露吃惊,心想那得多少话费,顾拙言瞧着那表情有点满足,吓呆了吧,甭以为就你和庄凡心联系,同桌再亲,能亲得过准男友吗?

之后齐楠安心喝糖水,再没问别的,顾拙言认为已经将第三者掐死在萌芽之中。吃完饭回教室休息,顾拙言戴上耳机打算眯一会儿,正找歌,齐楠过来放了一包饼干。

顾拙言问:“给我?”

“对啊。”齐楠叼着棒棒糖,“我早晨带的,上午太困给忘了。”

顾拙言说:“你吃吧,我不饿。”

齐楠道:“那你晚自习吃,我妈烤的,低糖无夹心,你不是不喜欢齁甜的么。”

顾拙言有点懵:“你特意给我带的?”

齐楠答:“是啊,你喜欢喝奶茶么,放学我请你喝奶茶。”

这下轮到顾拙言面露吃惊,只有庄凡心知道他不爱吃太甜的饼干,齐楠这样,说明向庄凡心打听了他的口味。

但是为什么?

顾拙言禁不住一捋,齐楠多此一举地找他打球,主动和他一起吃午饭,专门给他带饼干,放学还想请他喝奶茶。再回味一下午饭时的对话,齐楠试探他和庄凡心的关系,可如果对庄凡心有意思,那同桌一年要爱早爱了。

顾拙言注视着齐楠,难不成齐楠喜欢的根本不是庄凡心,而是他?

这不太好吧!

顾拙言将饼干推过去,明确说道:“你别惦记我,不合适。”

“这有什么合不合适的。”齐楠又推回来,“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惦记你的。”

顾拙言心内汹涌,他以为自己就够敢爱敢恨了,没想到齐楠比他更大胆直接。他必须把话说明白,拒绝道:“你别这样,我已经有——”

“你有什么,不就有庄凡心吗?”

“……这你也知道?”

齐楠还急着补觉:“我知道你俩关系好,这不他不在嘛,所以他已经把你拜托给我了。”

顾拙言有点晕:“到底什么情况?”

齐楠说:“昨晚凡心打给我,说你转来不久,他不在的期间拜托我多照顾你。还给我列了好几条,你不爱吃太甜的饼干,中午陪你吃饭,请你喝奶茶,体育课一起打球……反正我答应了,他回来给我带双份礼物!”

顾拙言愣在座位上,所以庄凡心缠着齐楠讲两个钟头电话,就是为了让齐楠多关照他?其他人都在午休,学的学睡的睡,他看看表,洛杉矶此刻是晚上九点,他揣上手机飞快地跑下了楼。

一口气跑到西边的小角落,自从打架事件后,这一方小天地鲜少有人涉足。顾拙言的呼吸还未平复,但已迫不及待地拨出号码,等待接通时在墙根儿下踱来踱去。

“喂?”庄凡心的声音传来。

顾拙言停顿脚步,才发觉没想好说什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庄凡心疑惑道:“喂?顾拙言?你在听吗?”

“我在。”顾拙言怕电话挂断。

听到回应,庄凡心说:“你在学校打电话吗?别让转班的老师发现。你知道吗,我上一轮真的和法国人一组,不过我们顺利晋级了。今天回爷爷奶奶家拿点东西,我奶奶养着一条牧羊犬,感觉比邦德聪明好多啊!我一回家它就给我叼拖鞋!”

顾拙言听着庄凡心絮絮叨叨,仿佛能看见庄凡心生动的表情,他靠着墙,终于知道要说什么,又像是控制不住语言神经脱口而出——“庄凡心,我想你了。”

手机里戛然安静,庄凡心迟钝地回应:“你是不是在学校里有点孤单,你找齐楠玩儿吧,他人很好的。”

一片落叶飘进来,顾拙言俯身拾起,目光盯着叶片上的脉络。他忽然有点信心不足,庄凡心喜欢他什么?他配得上庄凡心的喜欢吗?

“德牧也很聪明。”顾拙言说,“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训练邦德好不好?”

庄凡心高兴道:“好啊。”

顾拙言想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至少还有一个月,心知肚明,但抵不住牵肠挂肚,他最终忍住没问。

放学后,顾拙言在校门口的文具店买了本日历,每天划掉一格,耐心地等候。许是比赛越靠后越紧张,庄凡心打来的电话变少了,只偶尔发消息告诉他晋级情况。

月末,庄凡心要决赛了,同学老师都在群里加油,顾拙言混在里头鼓励了一句。

一直到十一月的第一个周五,下午第一节 课,顾拙言回答完问题刚坐下,手机振动,他悄悄打开看,是庄凡心发来的航班信息,飞机将在半小时后起飞。

“我操!”

全班震惊地回头,夏维在讲台上把书一摔:“顾拙言,你怎么回事儿?!”

顾拙言满脸写着高兴:“庄凡心要回来了!”

夏维吼道:“人家回来你那么激动?!还在课堂上讲脏话?拿上书,去走廊里清醒清醒!”

顾拙言跑出去罚站,老是笑,气得夏维罚他站到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