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程程多说一句,她哥的脸色就难看几分。等她说到涂苒被王伟荔打了一巴掌的时候,声音略小,他哥不由低头盯着她问了句,“什么?”陆程程只得重复一遍。

忽听见“砰”的一声响,陆程程吓得一哆嗦,抬眼瞧见是他哥将放在案台边沿的一只不锈钢锅子往里面推了推,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那锅子撞在贴了瓷砖的光润墙壁上又弹开少许,盖沿蹭着锅边嗡嗡作响。

众人皆不作声。

陆程禹听自个儿的妹妹说完了,问她:“嫂子对你好吗?”

陆小妹肯定道:“好。”

陆程禹扫了眼周围的一干人等,和颜悦色地又问:“你老实跟哥讲,这么些年,你呆在这个家里头,谁对你好些?”

陆小妹怔住,却见兄长看着自己,目光既坚定又温暖,不由小声儿答:“除了姑姑,就是嫂子了。”

陆程禹点了点头,接着问:“你嫂子对你好,她图你什么了?”

陆小妹这回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不觉愣愣地说:“嫂子总是带我出去玩,给我买一堆东西,她能图我什么?”

陆程禹拍拍她的脑袋,对她笑笑:“就是,她能图你什么?”他提高声音,继续道,“她能图我什么?我工作忙,经济条件一般,她一人两份工作,还得照顾孩子,她从来没给我抱怨过。她周围条件好的多了去,她不要,单单就跟着我,结婚,生孩子,照顾家。她心眼好人品好,要不是她劝我能看看家里的老人和我这个唯一的小妹,我今天也未必会跨进这个门槛。”

他后面那句话掷地有声,陆老爷子一听便知他是何意,想想也确实,自从儿子结婚后,父子间的联络才渐渐多起来,儿子回家也多了,态度也并不像先前那样倔强冷淡,多半是儿媳从中做了些工作,以至于关系不像以前那样僵。他想到这儿,就对孙慧国平添了一丝厌烦情绪。

而其他陆家的人,数年前的那段往事,也自是明了,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和局势转变,使得往事及故人在众人之间变得讳莫如深了而已。在兄妹俩年少时最为难熬的那几年,愿意为母子三人伸出援手的陆姓亲人更是寥寥无几。

心中有愧,也就没人敢于挑战这个年轻人的说辞。

房子里静悄悄的一片。

陆程禹语气清冷:“我今天有事来晚了些,你们就给我把人委屈成那样,我就不该放她一人呆这儿,我就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不生事她就不甘心,”他抬起胳膊点了点窗外,“涂苒那是性子好,所以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旁边有亲戚忍不住劝:“老大呀,你这话说得过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都是一家人嘛何必弄成这样…”

陆程禹没理,径直道:“我媳妇是我心甘情愿给求着娶来的,我这辈子从没这么在意过一个人,就想把她娶进门。还有程程,我就这么一个亲妹子,又是个老实孩子,你们平时怎么对她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今天就把丑话先撂这儿,这两人,以后我要是再瞧见或者听说,在这个家里,除了我姑姑以外,有人故意给她们使绊子的,给她们委屈受的,不用多说,从今往后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也别再来找我,这陆家的大门,我是绝对不会再跨进一步。谁要是跟她们过不去,就是跟我陆程禹过不去!”

陆程禹说完,就往外面走,陆老爷子一时心急害怕,一把抓住儿子,说:“儿子啊,这话说得绝了点,万事留一线,以后好相见,这才多大个事,双方之间肯定是有误会的,我去给儿媳妇和亲家母解释解释。”

陆程禹不由挑眉笑,轻描淡写:“我绝,还是您老人家绝,您先把您现在的老婆管好了再说。”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老爷子抹不开面子,在后面顿脚:“这小子…说话办事也太横了,”他扭头瞪了眼孙慧国,“你这人也是,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让你别惹事,你管人家小两口的事做什么,还让人家妈听见,现在可好了,搞成这样…唉!”

陆程禹出了门,正要上车,正巧遇见老太爷打完高尔夫球尽兴而归。老太爷对刚才的那场闹剧自是一无所知,他看见孙子很是高兴,拉住陆程禹的手,让他带孙媳妇进屋再坐会儿,别这么早走。陆程禹只好推说有事不能等。老太爷见留他不住,只好扯开了嗓门叮嘱他:“小禹啊,你们还年轻,趁着能生就赶紧多生几个,罚款什么的别担心,让你爸去给你们交去!”

这一嚷,里里外外都听得一清二楚。陆程禹先前是气,现在是乐,过会儿又觉着头大,低头看了看车里,车窗还开着哪,涂苒抱着孩子坐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孩子不晓事,只顾咿咿呀呀的掐妈妈的脸,她也不避让。

陆程禹心说,这媳妇都快跑得没影了,还生孩子呢。

他打开把副驾座这边的门,冲孩子伸手过去:“来,石头,爸爸抱。”

小石头虽然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少,但是特别喜欢他,这会儿正笑嘻嘻一边流口水,一边使劲往他身上凑,整个人像是要扑上去咬他爸一口。陆程禹抱起孩子,让他躺在小婴儿专用的汽车摇椅上,给他换上干净纸尿布,再把摇椅放在后座上用安全带绑好,一切妥当安置。

涂苒仍是下车和老太爷打了个招呼,老人家又是拉着她的手说了半天,才肯放行。

陆程禹上了车,小石头坐在后座上咿咿呀呀自娱自乐,涂苒将胳膊撑在窗棱上侧头看向窗外,闷声不响。

陆程禹心里叹息一声,低声说了句:“涂苒,对不起。”

涂苒忽觉心底一阵奇怪的抽恸,掩埋很久的情绪刹那间翻涌而出,挥之不去愈加弥漫。她死命咬着嘴唇,眼里仍是禁不住流下泪来。她没有看他,仍是脸朝着窗外,然后伸手悄悄地擦掉眼泪,眼眶里却仍是有新的泪水不断充盈漫涨,她不得不像擦汗那样不留痕迹轻轻抹了抹脸,不愿让他瞧见自己此刻的狼狈。

陆程禹踩了油门,开车上路,直至到达主干道,车速才有所减缓。

而后,涂苒听见他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别哭了…”

这一声劝慰极其低柔,她很惊讶能在如此嘈杂的车流声中听得清晰,就像发生在她的耳边。

将错就错(四)

涂苒的眼泪更是止不住,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她想从包里拿纸巾,这才记起包和小石头的奶瓶还搁在陆家的大宅子里。

身旁,陆程禹瞄了她一眼,腾出只手去车子前面的抽屉里翻找。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下面,终是寻着两页面纸递过去。涂苒没接,他把纸巾搁在她腿上,而后一打方向盘,把车开去了江边。

下午的阳光虽不甚好,也还有三三两两的游人,放风筝的,带孩子玩沙挖坑的,另有几位渔人在岸边撒网打渔。小石头已然在后座上酣然入睡,陆程禹把车泊到林荫道边,那儿人少,风也小些。他下车,走过来拉开副驾驶位的门,低声说道:“下来吧。”

涂苒没动,手里的面纸已经被她捏成一团,她仍是死死地捏着。

陆程禹俯身下去帮她揭开安全带,顺带将她整个人抱出来放下,待她在跟前站好了,他才说:“我以为你以前解不出数学题那会儿就已经把眼泪哭完了,”说着,他伸手去给她擦脸。

涂苒摔开他的手,冷冷地说:“你就这么喜欢看我出糗?你不让我走,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她原本是想说得有气势些,只是嗓子间仍然不争气地哽咽。

陆程禹低头盯着她没说话,神色里似乎带了点讶异。

涂苒定了定神,继续道:“我特瞧不上你这样的,知道为什么吗?太假。你这人做事都是表面功夫,想让每个人都觉得你好,说话也是光面堂皇。你这样活得有意思么?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认为该做的,而不是你真正想做的,你累不累?”她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完,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也不像先前那样哭得稀里哗啦,她用手背抹了抹脸,仰起头来,看着那人直直得瞪回去。

陆程禹神色一黯,过了会儿才问:“你觉得,什么才是我真正想做的?”

涂苒没做声。

他忽然有些儿不耐烦:“说啊?怎么想就怎么说,别说一半留一半。”

涂苒想了想:“当初就不要结婚。”

陆程禹道:“这不结都结了,说这些没用。”

涂苒气不过,大声说:“我又没拿刀搁你脖子上强迫你,不就是为了个孩子么?再说那孩子到最后也没了…”她说到这儿,嘴唇有些儿哆嗦,“后来我怀着小石头,那天晚上看见你那副德性,我当时就怕你头脑一热,让我去把孩子给打了。后来我又想,你以前对我家老太太都那么孝顺,应该不会这样心狠,你这样的人,至少得顾及一下面子工程…”她沉默,不说了,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陆程禹语气不甚好:“继续。”

隔了半天,涂苒才道:“我这会儿得想想你做得好的地方,要不然我还会说出些什么更不中听的话。”

陆程禹问:“那你想到什么没?”他又道,“你尽管说。”

涂苒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上次你带我去连理胡,是因为你要去开会,同时,你还需要解决生理问题。你对我们家老太太好,因为老人家对你也很好。我怀孕,你给我买笔记本电脑,因为这样辐射少,对孩子好。半夜我饿了,你给我做包子,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想吃。每次我们冷战,都是你来找我,因为你为了孩子不想离婚,你这人就像上了发条一样,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是一清二楚…”

“行了,”陆程禹抬了抬手,他吁出一口气,来回踱了几步,末了才皱着眉,望向她扯开嘴角笑了笑:“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他又道,“我现在觉得我他妈真是有病,才会去做那些事儿。”

涂苒说:“你就是有病,你要是不和我在一起,你现在能过得更好。”

陆程禹打断她,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涂苒,别把我想得这么不堪,就算我这人处理事情一塌糊涂就算我又冷血又虚伪,但是这个问题,由头置尾我就根本没想过!”他接着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信。”

涂苒看着他,他的面色着实难看,而她心里有像是愈见愈远股气息全然不受控制,一路起起伏伏,一时间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下一步又该怎么做或者该说些什么,她忽然拎不清了,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陆程禹看着她笑笑:“你是不是又想着跟我说离婚了?”

涂苒咬着嘴唇不做声。

陆程禹继续问:“你是不是又会说,为了孩子将就一段婚姻没意思?”他稍作停留,“你知不知道自己有时候说话很伤人?”

涂苒立刻道:“你说话才伤人,你现在这种语气这种表情,你应该去照照镜子,你不知道自己这副德性又多伤人!”

陆程禹看着她,顿了顿,才又道:“好,那我跟你慢慢说…咱两在一起总共也就两年三个月,除去我不在的一年,剩下的时间里,我们自己忙自己的,常常几天见不上面,其中你怀孕九个多月,小石头出生四个月,一共一年一个月,所以无论我做了什么,你完全可以说,我这么做的目的都是为了孩子,”他忽而叹息,“我只后悔早生了这个孩子,也许我们之间应该再多适应一段时间比较好。”

涂苒听见这话,下意识的低头去看车里的小石头,车门略开,小小婴儿仍是熟睡着,粉嫩嫩的小脸微微皱着,不知道又做了什么梦。涂苒拿起后座上的薄毯轻轻搭在孩子身上,而后直起身道:“你别这么说他,无论我们以后如何,我都不后悔有这个孩子。”

陆程禹神色缓和了些,说:“那你不要再和我提离婚。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才这么短,你就已经提了三次。”

涂苒微微一怔。

陆程禹讥诮:“怎么,多得连你自己也不记得了么?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涂苒没答话,他就接着道:“第一次,是你外婆去世的时候。第二次…我看了李初夏的日记。第三次,小石头刚出生,”他盯着她,“我说的话你总记得一清二楚,你自己说过的却不记得。”

涂苒心里不是滋味,不由也说:“我说的话你总记得一清二楚,你自己说过的却不记得。”

陆程禹看着她:“事不过三。”

涂苒直接问道:“如果我在提一次,你就会答应是吧?”

陆程禹叹了口气:“不会…”他停了半响,才接着说,“我会很难受。”

涂苒说不出话。

陆程禹站得离她近了些,又说:“李初夏那件事我还是得解释一下,原先不想提,我年轻时做事也挺浑的,李初夏这人很好…但是,如果我要真想和她再有点什么,也用不着等到你涂苒出现以后…”

涂苒不觉咽了咽唾沫,将手心里的纸团拽得更紧了些。

陆程禹低声问了句:“你明白么?”

涂苒停了停,才答他:“我不明白…”

陆程禹闭了闭眼,叹息:“你这是打定主意不相信我了?”

涂苒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

陆程禹把手插进裤兜里,眺望了一会儿不远处的沙滩,刚才有个人放风筝一直没放起来,这会儿那风筝倒是高高的挂在天上,越飞越高。太阳渐渐西沉,江风渐凉,小石头轻轻打了个喷嚏,涂苒立即把车门关上了些,说:“得走了。”

陆程禹“嗯”了一声,没挪步,像是在寻思什么,有一会儿才说:“今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那些人你以后不用理。不过这事儿我也没处理好,当时确实不应该拦着你,没让你先走。我…”他几乎是有些艰难的再次开口,“我那会儿只是想着…不能让你走,因为…我不知道你又会跑到哪儿去,我怎么找你?”

涂苒抬头看了他一眼,陆程禹已经拉开门坐进车里,涂苒只得跟着上了车。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小石头也没醒,车里很安静。

一直到了岳母家楼下,陆程禹才说:“我得上去和妈谈谈。”

涂苒想了想:“她现在气头上,你还是不要上去了,她看见你指不定更生气。她要是又让我们离婚,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一口答应。是我对不起她,她这辈子都没这样受过气。”

陆程禹没说话。

涂苒下车抱孩子,小石头正是半梦半醒,挣了几下,哭了几声。

陆程禹说:“我送你们到门口。”

涂苒说:“真的不用,”又道,“我的包和小石头的奶瓶忘在那边了。”

陆程禹会意:“我现在过去拿,一会儿给你送过来。”

涂苒抱孩子上楼,打开大门,却见王伟荔的卧室门关着,涂苒知道她不想见自己,只得喂饱孩子把他安置好了,再去厨房做晚饭。待一切准备妥当,天色渐晚,涂苒这才推门进去,喊王伟荔出来吃饭。王伟荔没理她,背对着门侧卧。

涂苒说:“妈,我知道您生气,可您也不能和自己身体过不去。等吃饱了,你再怎么打我骂我都行。”

王伟荔一骨碌爬起来,咬牙切齿道:“我打你骂你有什么用,我又不能让别人对你好点,”又点着她,“你说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婚姻大事,不说媒妁之言吧,你至少也得两情相悦吧?”

涂苒低着头不做声。

王伟荔问她:“当时在那儿不好说,你现在老实跟我讲,你到底是喜欢人家儿子,还是冲着人家老头有钱去的?”

涂苒低声答:“冲钱去的。”

王伟荔气极,一个枕头扔过来:“我真是快被你气死,你弟的情况才好些,你又这么不让我省心。我,我有时候真想把你俩重新塞回肚子里,”她坐在床边又说,“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人家看不出来?人家老江湖,做了多少年生意了,没点道行怎么行?难怪你老公对你就那样,他又不是傻子,男人最忌讳这个,不说男人,女人还忌讳呢…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好吧,孩子都有了,这以后日子可怎么过?你爸以前是怎么教育你的?你怎么读个大学就变成这样,我当初就说,女孩子读那些书做什么,你见的人多了,心也花了。你这叫眼高手低,自己挖个坑自己跳。”

涂苒仍是说:“妈,吃饭吧。”

王伟荔骂骂咧咧地起身:“吃吃吃,吃了去死!”

不多时门铃响了,王伟荔问她:“谁呀?”

涂苒说:“陆程禹,我把包忘那边了,他给我拿过来。”

王伟荔端着饭碗进里屋:“你别让他进来,我不想见那小子。”

涂苒打开门,陆程禹正抱着一堆东西站门外,涂苒冲他摇了摇头,陆程禹说:“那我过两天再来。”

涂苒接过东西:“你别来了。”

陆程禹皱眉:“涂苒,我之前说那么多是白说的。”

涂苒无可奈何:“不是,我没其他意思,我这会儿脑袋里真觉得挺乱的。”

陆程禹低头想了想:“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想清楚?”他说,“这样,我给你打电话,你想清楚了可以跟我说。”

涂苒小声道:“我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我没想明白也不会接你的电话。”

陆程禹叹了口气:“那好,你打给我,”他补充道,“要是万一我没接,肯定是在给人做手术。”

涂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正要关门,又听他淡淡说了句:“反正,我等你电话。”

她轻轻合上门,靠在门板上发了会儿呆,听着他愈见愈远的脚步声,心里不知所想。

王伟荔端着饭碗边吃边从里屋走出来,横了她一眼,喝斥:“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吃饭!”

将错就错(五)

数天后,陆老爷子携孙慧国拜访涂家,明说是过来探望辛苦已久的亲家和孙子,至于暗里究竟为何,大伙儿都极其识相地并没将话挑得过于明白。

陆老爷子此行目标目的相当明确,态度诚心诚意乃至诚惶诚恐。他手里拎满了人参燕窝等保养品,人参据说是珍藏了有些年头的野生山参,燕窝是才托人从越南带回的芽庄洞燕。

孙慧国也一改往日的张扬跋扈,对王伟荔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笑语嫣然,偶尔王伟荔扔过来一明褒暗贬的话戳子,她也只当不明,忍气吞声笑笑就过了,整一个贤淑和蔼的一般老妪。不但如此,孙慧国还在涂家亲自下厨,把一早泡好的燕窝用小火炖了,亲手盛出来捧给亲家母,剩下的一蛊说是留给上班未归的儿媳妇。王伟荔自是觉着受用,而孙慧国也美其名曰不过是做个示范,这燕窝该怎么泡怎么去毛又要炖多久,并央了亲家母每日里炖给儿媳吃,还说估摸着这边吃得差不多了,再差人送来。

这一推一挡一送一迎之间,两方相处自是融洽,各自都拿捏着心头的顾忌见好就收,并纷纷暗示前嫌不计过往不究,也是,哪个大家庭里没点嫌隙事?既然“误会”解除,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又有一天晚上,涂苒回来,见王伟荔正帮着收拾涂峦回京的物事,打理完了,王伟荔又拿出一只大箱子,开始装自己的衣物,涂苒吓了一跳,以为她人家还在生气呢,就问:“妈,您这是做什么呢?”

王伟荔说:“跟着你弟去北京住几天。”

涂苒支吾道:“那您外孙怎么办呢,您生气归生气,可别不管小石头的死活呀。”

王伟荔瞪她一眼:“你瞎说什么?我是怕你弟一个人开长途不安全,你看他瘦的,这才回来几天就要走,身子还没养好呢,我得过去盯着他。再说,你不是还有年假吗?你先休着,自个儿辛苦点照顾下孩子,你要实在忙不过来就叫你公公婆婆帮忙,你放心,他们现在低姿态,处处矮我一截,不用白不用,也让他们尝尝伺候小家伙的苦头,”她哼一声,“你干脆把石头扔他们家去,磨磨那两个老不死的,我看他们敢不伺候好了?孩子少根汗毛,他儿子只怕就要找他们拼命。”

涂苒说:“你现在这态度怎么又转了个大弯呀?”

涂峦在一旁笑嘻嘻道:“我姐夫前些天来过了,姐你上班去了不知道。”

涂苒是当真不知道。

涂峦又道:“我姐夫说了些话,你想不想知道呀?给点实惠呗,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