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博士叹了口气,背手而去。

小少年目送老博士离去,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回来,在书桌后继续坐了片刻,便起身,从一口箱中取出那柄他的母亲当日曾严厉叮嘱,命他永远也不要拔的宝剑。

他一手握住剑柄,抽剑出鞘。

剑锋一寸寸地从鞘中拔出,寒光闪烁,青锋如镜。

他完全地拔出了剑,慢慢地举了起来,横在面前,盯着剑锋上映出来的那双犹如不属于自己的黑黢黢的冷眼,目光一动不动,出神之际,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动静。

一阵说话之声,随之传入耳中。

他的娘亲回了。

他垂下眼眸,一下将剑插回鞘中,无声无息地放了回去,转过身,看见自己的娘亲推门而入。

他迎了上去。

“娘亲,你回来了?路上辛苦。”他扶着慕扶兰,让她坐下。

慕扶兰看了眼他的书桌,知他又在读书,问了几句,命侍女都出去,屋中只剩母子二人。

“娘亲,你突然去云梦,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小少年问她。

慕扶兰沉吟了片刻,望着他说:“熙儿,先前娘亲曾问过你,不能叫你做长沙国的王,你怪不怪娘亲,当时你说不怪。今日娘亲再问你一遍,你老实告诉我,你怪不怪娘亲?”

小少年说:“娘亲,我自然不会怪你。我知道娘亲你是为了我好。”

慕扶兰微微吁了口气,却听他又道:“可是娘亲,倘若你问我,我想不想做王,我会回答你,我想做,不但如此,我还想做这个世上最有权柄的王。”

慕扶兰看着面前这孩子那双明亮的,没有回避自己视线的眼睛,忽然想起前世,那个视原本完全可以争取的太子之位如无物,最后自刎在他父亲面前的少年,怔了。

小少年说完,便默默地看着她,见她半晌没有开口,轻声说:“娘亲,我这样说话,叫你生气了吗?”

慕扶兰回过神来,急忙摇头。

她感到心神有些不宁。迟疑了下,又问:“熙儿,你为何会如此念头?”

“娘亲,倘若这不是好事,这个世上,为什么那么多的人,为了做皇帝,可以抛弃一切,争来争去?”

小少年双膝跪地,仰面望着她。

“娘亲,我不小了,我知道做王能得到什么,亦知道做王的代价和责任。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先前我去寻谢大人的时候,他曾对我说,他可以帮我。倘若真有这样的机会,请娘亲成全。”

慕扶兰呆住了。

她觉得哪里仿佛出了什么错,可是再想,一切却又顺理成章。

只有她是从前的她。那个男人,不知前尘,熙儿亦非前世的熙儿了。这一辈子,他有了不同的经历,生出了不同的志愿。

她的心情,这一刻五味杂陈。那种遗世似的巨大孤独之感,再次朝她席卷而来。

她愣怔了片刻,回过神来,将还跪在自己脚前的这小少年扶了起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朝他笑了一笑,慢慢而去。

那个男人已然决定的事,永远都是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没过多久,传遍天下。在长沙国国都岳城,街头巷尾,更是处处热议。

只不过,如今的气氛和不久之前相比,天差地别。

天大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人人喜笑颜开。

星象师观测天相,罕见的五星连珠,是谓易行,当改立天子,奄有天下。旧天子顺应天相,禅位让贤,秦王应势而起,天下无不臣服,将择吉日,登基为帝。

这一日,来自上京的礼部官员率着一支浩浩荡荡的随行队伍,长途跋涉,远道而来,迎接长沙国翁主母子,入京参礼。

第83章 第 83 章

慕扶兰带着熙儿去往上京的那一日,岳城万人空巷。送行的民众, 挤满了从王宫通往城门的那条街道, 热闹极了。

原本担忧的战事被证明是一场虚惊,不但如此, 长沙国继存,新朝的开国皇后还是他们的慕氏翁主,种种喜事,接踵而来, 怎不叫人与有荣焉?

现在的长沙国里, 人人都已忘记他们当初对那个名叫谢长庚的人的不满和唾弃。在民众的眼中, 他不但是新朝的开国帝王,真龙天子,也是一个忍辱负重、重情重义的丈夫。

车队驶出城门, 在道路两旁民众虔诚的跪拜和欢腾的送别声中, 渐行渐远, 去往上京。

一个多月之后,大成朝新历一年的这个春日里,载着慕扶兰的那辆马车渐渐驶近目的地。

马车缓缓地停下,车队也跟着停住,最后停在了距离皇城大门数里之外的一座驿亭前。

前方传来随行太监的声音:“启禀翁主,秦王亲自出城来接。请翁主和小公子换乘入城。”

车门开启,慕扶兰朝前看了一眼。

对面的大道之上, 停着一列长长的仪仗。仪仗是帝王的仪仗——谢长庚还没正式登基称帝, 仍呼旧号, 但一应出入等事的仪仗,已与帝王齐平。

“恭迎秦王殿下!”

“恭迎翁主殿下!恭迎公子!”

两边,各自同行的官员和随从纷纷下跪行礼。在整齐的呼礼声中,慕扶兰看着他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朝着这边大步而来。

他的视线,从一开始,仿佛就只落在了慕扶兰身畔的熙儿的身上。

他脸上带着笑容,走到马车之前,亲自将他抱下了马车,方看了一眼慕扶兰,那手在空中顿了一顿,终于朝她也慢慢地伸了过来。

慕扶兰弯腰出了车厢,在周围许多道目光的的注视之下,将自己的一只手,虚虚搭在了男人那只带着层薄茧的掌心里,微微提裙,踩着一张太监飞快放置好的墩子,下了马车。

一下去,她便收回了手,改而牵起正望着自己和他的熙儿。

谢长庚默默转身,朝前而去。她亦在几名毕恭毕敬的官员的引导下,上了另一辆停在道上的华丽大车。

车队再次启动。前方那座皇城的雄伟轮廓,在漫天的烟柳飞絮中,渐渐也变得清晰。

路上已经清道。马车最后入了城门,行在上京那条通往皇宫的平稳而宽阔的大道之上。

往后,倘若能够一直这样下去,那么,应该也算是个好结局了。

那个男人,登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位子。熙儿,弥补了他从前的缺憾,尽管他自己并不知道。长沙国的民众再不用担忧战事和生活巨变。还有那些为慕氏效劳了多年的臣子,也得以继续保有他们原本拥有的一切。

皆大欢喜。她想。

……

三天之后,谢长庚在百官的拥戴之下,行登基大典,做了大成皇朝的开国皇帝。同日,慕扶兰亦被册为皇后。

明日,便是太子的册封典礼。

这个典礼,将在太庙举行。掌管天象术数的太史令推演出吉时,到时,皇帝将亲自主持典礼,为太子戴上属于他的冠冕。

皇帝如此郑重其事,下面官员,自然不敢有半分的懈怠,各种准备早早便就妥当,只等明日典礼的到来。

这两天,慕扶兰极其忙碌。从册封典礼过后,她便一直在召见命妇。那些人里,有随了新皇朝起来的新贵,也有前朝留下的旧人。今日方见完了人,在宫中赐下宴席,结束后,已是戌时中,才回到了自己住的寝宫,问熙儿。

这座宫殿,当年便是姑姑的旧居。她小时在宫中的那一年,住的也是这里。在元后死去之后,将近二十年间,这里一直空置着,留与蛛丝。

如今这座宫殿改名紫微宫,短短数月,雕饰绮焕,前后还徙植了许多花木,美轮美奂,犹如人间仙宫。

熙儿原本另有单独安排的寝殿,但他来了之后,却自己开口,说想和她住得近些。

他本就未成年,慕扶兰自然应允,叫他和自己暂时同住,寝在紫微宫的侧殿。

宫人说,太子殿下被皇帝陛下召去了元宸宫。

元宸宫是新朝的皇帝在朝会后用作处置事务的御书房的所在。新朝始立,国事千头万绪,谢长庚自然比她更加忙碌。从她抵京入宫后,这几个晚上,一直不见他人,他应该也是歇在了那里。

慕扶兰等着,等了许久,深夜,快亥时末了,依然不见熙儿回来。

她看了眼时辰,迟疑了下,往元宸宫去。

她穿过布了宫卫的宫廊,来到殿前,远远看见殿内亮着灯火。几个守在外的太监看见她来,匆匆下了台阶,跪迎。

慕扶兰问太子。太监说陛下今夜一直带着太子在里头阅览奏章,召见群臣。

“陛下曾有话 ,皇后无论何时来,皆可入。”

慕扶兰慢慢地走了进去,行到御书房外,停了脚步。

书房的门半掩着。透过那门,她看见里面灯火亮如白昼,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坐在案后,前头跪着十几个臣子,左边文臣,右边武将。

她认出了几个熟悉的背影,都是当年在河西的旧识。

谢长庚身穿龙袍,面容肃穆,对着跪在面前的人说:“你们都是跟随了朕十几年的旧人,忠心毋须多表,朕自有数。今日荣华,乃你们当得。至于所谓的鸟尽弓藏,你们在此之人,完全不必有此顾虑。朕不妨与你们直言,今夜凡被朕召来此处者,皆是朕认定的忠臣良将。”

跪在地上的刘安等人,感激万分,叩首谢恩。

谢长庚看了眼身畔的那个小少年,继续说道:“明日便是朕立太子的日子。太子虽年幼,但何等的心性与品行,你们都是知道的。朕召你们来此,是要告诉你们,从今往后,你们要像效忠朕一样地效忠太子,辅佐太子,助他日后成为明君。”

“可都听明白了?”

群臣齐声应是。

声音隐隐传入慕扶兰的耳中。

她悄然立了片刻,又退了出来,回到寝宫。约莫一炷香后,殿外传来宫人唤“陛下”的声音。

慕扶兰转头,看见那男人走了进来,却未入内,停在了那道将寝殿分隔内外的落地帐幔之侧,默默地望着她。

慕扶兰走了些过去:“熙儿睡了?”

他点了点头。

“我已送他去侧殿歇下了。因晚了,叫他不必再来你这里问安。”他低声说。

“宫人与我说了你先前来过的事。今夜事多,回得晚了些,累你久等。往后会早些叫人送他回的,你不必挂心。”他又道。

慕扶兰想起先前所见的一幕,一时忽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他仿佛也无话了,在那片宫灯有些照不到的阴影里又站了片刻,忽道:“不早了,你歇息吧。”

他说完,转身而去,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殿门之外的夜色之中。

这一夜,慕扶兰独自躺在身下这张装饰华丽的凤床之上,久久不能入眠。第二天早,她起了身,亲手替熙儿穿戴整齐,领着,送到了等在外的太监的身边。

照规制,加太子礼,皇后毋须同去,由皇帝带着太子去往太庙。

太监说,皇帝陛下此刻已在通往太庙的紫宸门前等着。

熙儿向她辞别之后,跟随太监离去。

慕扶兰站在殿外的阶前,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转身去往兴宁宫。

兴宁宫里住着谢长庚的母亲,当今的太后。

当日水榭惊变,她大约惊吓过度,当时人醒来后,精神便不是很好,后来终于恢复了些,却得知自己儿子要做皇帝了,又变得兴奋难安,晚上总是睡不好觉。人年纪本就大了些,前些时日又不小心着了凉,一下便病倒了,病得还不轻,虽有太医精心治疗,但还是卧床不起。

慕扶兰入京之前,谢母已卧床将近一个月。直到这几日,因熙儿到来,甚是乖巧,常去看她,她大约又高兴了,病情瞧着有些见好。

慕扶兰入宫后,也已和太医数次替她会诊。

她行至半道,忽见前方兴宁宫的方向,起了一阵浓烟,看着竟像是失火。

宫中建筑多大木,对用火管制必定严格,何况又是清早,烛火俱灭,怎会突然起火?

“不好了!”这时,几个兴宁宫的宫人仓皇奔了过来,看见慕扶兰,跪在了地上。

“启禀皇后,太后寝宫方才失火!奴婢们扑火之时,太后被一个司苑司里趁乱混进来的宫女抓住,扬言要皇后您过去,否则就杀太后!”

慕扶兰大吃一惊,立刻叫人去唤宫卫,通知谢长庚,自己奔往谢母的居处。

兴宁宫里,谢母所居的宫室,火沿着一点就着的帐幔已经蔓延开来。宫卫还没赶到。几十个宫女太监,有的倒在地上,嚎叫着拍打自己身上沾上的火苗,有的无头苍蝇一般跑来跑去,口中喊着走水、救命。人人慌乱不堪。

隔着那扇已经起火的门,慕扶兰看见谢母被一个老宫女模样的女子用剪刀抵住脖颈,两人一道困在里头,地上还趴着一个仿佛被钝器打晕了的人,正是阿猫。

这宫女应是长年在司苑司里劳作的缘故,皮肤黧黑,加上殿内烟雾弥漫,一时看不清楚面目,乍眼之下,慕扶兰只觉对方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是什么人,更不知对方为何如此胆大包天,敢拿当今太后来要挟自己。

“慕扶兰,你可还认得我!”

那宫女隔着一片烟火,厉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慕扶兰终于认了出来。

对面的这个老宫女,竟然就是戚灵凤。

第84章 第 84 章

数年之前谢母被捉之后,戚灵凤和她的兄弟一家便从谢县销声匿迹了。后来有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说, 东朝廷在东都的那几年, 见到过戚灵凤的兄弟,他似在那里做了个小官。再后来, 东朝廷退往淮扬,他跟着匆忙奔逃,却因做官时贪赃枉法,惹民怨沸腾, 途中一家子被人认出, 趁乱杀死。如此看来, 戚灵凤应也是一道死于兵乱了。

其实这几年里,慕扶兰再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戚灵凤还有她做的那些事,离她已是如此遥远。她没有想到, 多年之后, 她竟还会在这个地方, 与这个过去的人,如此遇见。

她尚未从错愕里回过神来,对面那被挟住的谢母终于缓回来一口气,拼命挣扎,颤巍巍地叱骂:“戚氏!当初你害我,后来我却还记你的情,想着你是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 不忍将你戚氏宗族赶尽杀绝, 叫我儿子放过你的宗族。你是良心被狗吃了, 如今竟还如此对我,天理何在?”

她话音未落,就被戚灵凤呸了一口。

“你这个老东西!从前你是如何口口声声对我保证过的?后来又是如何对我的?我当年为了救你,连自己的亲娘都没了,对你掏心掏肺地伺候,你当我戚灵凤是叫花子吗,说不要就不要,给几个钱就想打发了?没那么容易!”

她看着面前这火光里的碧瓦朱甍雕梁绣柱,咬牙切齿。

“你们这些人,一个做太后,一个做皇后!你可知道这几年,我是如何过来的?我藏在这宫里,风吹日晒,忍辱负重,日日做着最卑贱的粗活!我不好过,你们一个一个,也别想好过!要死大家一起死!”

她握着剪子的手一划,谢母的脖子上便被划出一道血痕。谢母惊恐吃痛,又呛入烟气,不停地咳嗽,被戚灵凤死死地按住,又晕厥了过去。

“慕氏!你的位子本是属于我的!你凭什么夺了我的一切?这老东西不是你的婆母吗?你再不过来,我便刺死她!她死了,我也不算亏!”

距离有些远,但即便如此,慕扶兰还是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她那两道投向自己的怨恨目光。

一队宫卫疾奔而至。领队叫慕扶兰退到安全之地,道自己立刻带人冲进去救下太后。

戚灵凤看见宫卫到来,口中大喊大叫,将谢母拖着挡在自己的面前,命人立刻远远退开,否则便扎死她。

从她方才的只言片语和自己的直觉,慕扶兰猜测,她应当是几年前刘后还在的时候,便被赵羲泰安排混进了皇宫。赵羲泰的目的,显然是针对谢长庚的。但戚氏在皇宫里潜伏了这么多年,早不动,晚不动,在自己做了皇后没两天,突然便跳了出来。

她今日的举动,看着并非是受赵羲泰指使,倒更像是受了刺激,这才生出要与自己同归于尽的念头。

她怕谢母万一闪失,悄声让领队带人依言从这里撤掉,立刻绕到后面去,自己拖延时间稳住戚灵凤,他们想法子尽快从后殿潜入,趁她不备将人制服。

领队本不放心留她在此,但见她丝毫没有慌张之色,语气沉着,一时之间,也无更好的两全之策,便依言立刻退去。

慕扶兰用手帕捂住口鼻,带了个宫人,从还没烧着的另侧殿门慢慢地走了进去,口中说道:“戚氏,我对不住你,太后和当今的皇帝陛下,也都对不住你。你是无辜之人,可怜之人,你恨我,天经地义,但阿猫从前没害过你,她今日若是也被你害死了,你到了阴间,阎罗也追究。你容我将阿猫带出去,我留下,你有什么话,尽管和我说。”

她一寸一寸地挪到了阿猫的身边,让宫人拖着地上的阿猫出去,停了下来。

戚灵凤盯着她:“你过来,你再过来些,我便放了这老东西!”

慕扶兰道:“你先放了太后。”

她看到后殿隐隐有身影晃动,知宫卫应当已经潜入,继续说道:“戚氏,你方才说,我夺走了你的位子。其实你的话并没有错。这个位子,你也是做过的,你母仪天下,人人敬重。一直以来,你就很有眼光,也很有本事,比我有本事多了。这个皇后的位子,你真那么想做,现在还来得及。你对陛下,有救母之恩,他不会真对你如何的,你悬崖勒马, 千万不要伤害太后,我把这个位子让给你就是了……”

戚灵凤目光狂乱,面容扭曲,喊道:“慕氏你这贱人,当初要不是你,我早就已经嫁了我的姐夫!你害我到这地步,你还想骗我!”

她一把松开谢母,朝着慕扶兰扑来。几乎与此同时,已经悄悄靠近的宫卫首领带着几个手下,纵身一跃,迅若鹰鹞,从后一下便将戚灵凤压倒在地,夺了她手中的剪刀。

戚灵凤仿佛一条鲶鱼似的趴在了地上,发出狂怒而绝望的尖叫之声,两只眼睛盯着慕扶兰,面上满是怨毒之色。“我死,你也别想活!”

宫卫领队这才发现戚灵凤的手臂上,竟缚了一只袖箭箭筒。

“皇后当心!”

他骇然,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已是迟了。

几乎就在被夺去剪刀的同一时刻,一支形如小匕的袖箭,从戚灵凤的袖口里飞出,朝着三尺外的慕扶兰激射而去。

殿内浓烟越来越多,谢母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慕扶兰见戚灵凤被制住了,松了口气,正叫人立刻将谢母转移,自己也要出去,却听到宫卫领队发出的吼叫之声。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不知谁人扑了上来,将她一下子扑倒在地。那人也跟着,压在了她的身上。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犹如电光火石的那个瞬间。

慕扶兰仰面倒在了地上。她睁开眼睛,方认出将自己扑倒在地的人,竟是谢长庚。

他也来了这里。此刻就趴在她的身上,脸压于她的颈侧,人一动不动。

慕扶兰知道事情不对了。她的心跳蓦然加快。她抬起自己的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背,在他靠近肺腑的位置,摸到了一手带了点黏糊的温热的液体。

“谢长庚!”

她骇然,大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