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肩膀动了一动,低低地道了句“我无妨”,从她身上慢慢地起来。

宫卫们早已将戚灵凤的双手反绑,死死制住。领队捧着从她袖内卸下的一只箭筒,跪在了谢长庚的面前,惶恐叩首:“卑职失职,请陛下治罪!”

戚灵凤的面容彻底扭曲,以致变形。

她恨谢母的出尔反尔,但比起谢母,她最恨的,还是慕氏这妇人。她一腔恨意,在宫中忍辱负重数年,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本就是为复仇。获悉她被接入皇宫做了皇后,她更是恨得无法自控。怀着宁可玉碎也不叫瓦全的心,她选在了今日动手。她将袖箭藏好,为了能一发致命,她要这妇人离自己近些,再近些。

然而她没有想到,那枚袖箭,射中的竟会是他。

他为了那妇人,竟以身挡箭。

她瞪大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身穿龙袍的男子——她从前便认定日后前途无量,也认定会是属于自己的男人。

如今他做了皇帝,他身边的女人,不是自己。

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落到他后背那正往外慢慢渗着血的地方,突然,放声大哭。

“姐夫!我不是故意的!赵羲泰说宫女不引人注目,从前安排我进了宫,也是他给了我这东西,说能帮我复仇。他叫我等,等日后听他命行事。他本是叫我刺杀你的……如今我才知道,我不想你死……只要能留在你的边上,哪怕远远看到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姐夫,我从前救过太后的,你难道都忘了吗?为了救太后,我自己的娘都没了。你却那么狠心对我。她有什么功劳,凭什么能做你的皇后……”

戚灵凤在地上拼命挣扎,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之声。

谢长庚神色漠然,转过脸,对宫卫道:“杀了。”

殿内过火之处越来越多。近旁的一片帐幔,也被火苗点燃了,火舌倏然上升,猛地卷了过来。

他说完,伸手将仍坐在地上的慕扶 兰一把拽了起来,护着她绕过着火的地方,疾步带出殿门。

宫人早将昏过去的太后七手八脚地抬了出来,送到了另间殿中。大太监曹金指挥众人扑火,场面很快得到控制。太医也赶了过来。谢长庚命先替太后诊治,得知除了脖颈处的皮外伤和吸入些烟气导致晕厥外,应无大碍。

他慢慢地坐了下去,让太医替自己检查伤势。

袖箭的构造特殊,箭杆轻而短,箭镞的头却扁而阔,一旦射中目标,造成的伤口深且阔,犹如扎入一柄匕首,杀伤力巨大。

这一枝袖箭,几乎整根连根没入。

血缓缓地,但却不停地从伤处溢出。太医道这位置靠近肺腑,不可耽搁,需尽快拔出袖箭,止血疗伤。

谢长庚问道:“需多久?”

“袖箭几整根没入,取出,恐要费些功夫……”一精通伤科的太医禀道。

这时,曹金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禀:“陛下,礼官来催,道吉时将到,太子、百官以及民间来的千名耄耋尊老,皆在太庙外等候了……”

慕扶兰定了定神,开口道:“你去告诉礼官,说陛下另有要事,太子加冕之礼取消,改日再行!”

曹金看了眼皇帝龙袍上的斑斑血迹,急忙应了,转身要走之时,忽听他道:“太子加冕礼既定,不可改。你去告诉他们,说朕这就出来。”

慕扶兰一怔。

太医忙劝:“陛下,袖箭应伤及肺腑,不比别处,且伤得又深,若匆忙取出,不加以妥善处置,恐怕难以止血,万一血涌不止,后果不堪设想。请陛下以龙体为重!”

太医转向慕扶兰:“皇后亦精于医道,陛下若不信,可听皇后之言。”

慕扶兰待要开口,谢长庚摆了摆手,缓缓站了起来。

“那就等加冕礼结束再取箭。你们替朕先暂时裹伤,止住外血便可。”

他的语气,不容人辩。

慕扶兰道:“陛下,还是改日吧!”

谢长庚望着她:“社稷之事,没有小事。何况人全都在等着了,不可随意更改。”

他顿了一顿,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低声道:“我从前受过比这更重的伤。不拔刀,伤口便不致加剧出血,我能挺得住。这里到太庙,也就些须路,我改坐车舆,平稳些过去便可。你不必过虑。”

他说完,命太医给自己速止外血。

太医无奈,奉命匆匆敷扎伤口,叫人取来内服的凝血丸。太监也替皇帝更衣,披了一件披风,以遮挡异处。

他很快收拾完毕,站那里,任太监替他拭去额头沁出的一层冷汗,闭了闭目,迈步便朝外而去。

太监匆匆跟上。

慕扶兰望着前方那个跨出殿门时略显凝滞的背影,一时心乱如麻,再也忍不住了,脱口道:“我随你同去吧!”

谢长庚停了下来,慢慢转过那张发白的脸。

她快步上去,说:“我知这等场合,我本不必去的。我过去,好照应着些你。”

谢长庚凝视着她,沉默不言。

慕扶兰也不待他点头,说完,便命太医带药物同行,又叫太监抬来一顶宫舆,自己扶了他的手臂,让他坐上去,不能再走路。

那男人照着她安排,默默上了坐舆。慕扶兰陪着,一道到了紫宸门。

礼官等在那里。

方才正要出发,看见后宫方向起了一阵浓烟,皇帝便命人先带太子去往太庙,自己先回。一去就是这么久,眼看时辰没剩多少了,正焦急不已,忽见帝后一道现身,皇后扶着皇帝,从一顶坐舆上下来。

礼官虽觉惊讶,但又何敢多问。见帝后二人改而一同上了宫车,忙引着前后仪仗,往太庙而去。

第85章 第 85 章

今日的这场太子加冕礼其实有些特殊。特殊之处,在于现场的参礼者除了依制的文武百官之外, 太庙前的广场里, 还有一千名来自民间的耄耋尊老。这些老者手执鹤杖,身着新衣, 不但得以破格入太庙观礼,还得到皇帝的恩许,赐下座位。

如此盛景,在之前的历朝历代, 绝无仅有。

司天监掌天时星历的监官推演而定的吉时, 是今日的巳时三刻。现在, 离巳时三刻只剩不到一刻钟了,太子、百官和这一千名耄耋尊老都已就位,皇帝却还没有现身。

殿堂重檐, 古柏茂翳, 庄严而雄伟的太庙之前, 担任今日司仪、身为九卿之一的礼部尚书刘管站在神道之中,不时仰头,看一眼头顶渐渐攀高的太阳,面上露出微微的焦急之色。

太子加冕,仅次皇帝登基,事关国体,授乎天命, 每一步骤, 都事先经过排演, 容不得半点失误。何况还有太庙外这千名怀着激动之情正翘首等待的耄耋尊老。若是耽误了,不但兆不吉,怕也会惹出朝堂乃至民间的各种疑虑。

刘安猜测,皇帝之所以破格召耄耋尊老观礼,目的,应是想让太子在民间迅速确立他天命所继的形象。

先是召重臣训话,命效忠太子,于朝堂确立太子的地位,再又如此安排,坦白说,尽管他已跟随皇帝多年,也知皇帝一向喜爱太子,但对皇帝这种种显得有些异常的举动,他其实并不是很能理解。倘若不是皇帝正当英盛之年,宏图待展,他甚至会有一种皇帝功成身退,如今想要全力扶持太子以取代他的感觉。

自然了,这太过荒谬。唯一的解释,应当是皇帝对他早早立下的这个继位者极其重视,这才有今日如此的安排。

但吉时就要到了,他人却还未现身。倘若耽误了,这对于一个万众瞩目的新朝太子而言,绝非小事。

他听到立在自己身后的参赞官也开始发出疑惑的窃窃私语之声,愈发焦急,正要派人再去询问,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隆隆鼓声。他抬眼望去,看见皇帝服冠,着龙袍,与皇后一道,二人并肩乘舆,在仪仗的护卫之下,摆驾而来。

纳有数千之众的太庙,顷刻肃穆无声。

按着旧制,皇后今日本无列位,但既是新朝,有些规矩,自是皇帝说了算。他能召一千耄耋入太庙观礼,自然也能携皇后同行。

刘安松了口气,立刻领着身后的礼官上前迎接。

帝后御坐,受参拜礼后,一名官员从太庙内走出,高声宣道:“巳时三刻正,大礼开始!”

他话音落下,四周奏起庄重而平和的乐舞,宾赞各自入位,典仪引太子而出,开始加冕之礼。

这一场礼仪,比起之前的皇帝登基礼,不过是将三跪五叩首降格为三跪三叩首而已,中间又穿插各种礼节,日头渐至头顶,一个时辰过后,将近正午,冗长的繁缛礼节,才临近尾声。

一列宫人手中托着铺就黄帛的托盘,鱼贯行来。

他们手中的托盘里,分别盛着太子冠、符印以及制册。

谢长庚面向着太庙广场里的数千人立于陛前。他对面的陛阶之下,是等待着他加冠的太子和陪同的礼赞官们。

慕扶兰一直坐在他身后。日头之下,她看见一小片暗红色的湿痕,渐渐出现在了他背部的衣上。

那印痕起先如同一滴渍染上去的水,渐渐扩如铜钱,越来越大,渗在龙袍纹理细密的织物经纬之上,犹如一片透衣而出的血色的汗。

没有人留意,他自己仿佛也丝毫未曾觉察。他依然那样立着,肩背挺直,纹丝不动。

宫人终于停在了指定的位置,举起托盘。

他迈着稳稳的步伐,下了陛阶,双手取了太子冠,走到那个跪在正中间的小少年之前,将那顶金冠,稳稳地戴在了他的头上。

加冠后,那小少年再接过赐下的符印和制册,高举过顶,随即三拜谢礼。

日头明晃晃 地挂在头顶。重重衣裳叠压,慕扶兰感到汗不停地从自己的肌肤里外冒,很快便湿透了内衣。衣裳紧紧贴在她的背上,令她感到煎熬至极。

她的视线,无法从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挪开。也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她觉得时间过得是如此的缓慢。仿佛很久,终于,她听到耳畔传来礼官“礼毕——”的呼声,再次响起乐舞,太子被引了下去。

礼官引导,广场之上,今日列位的将近千名官员和那千名耄耋,齐齐下跪,叩首到地,排山倒海般的整齐恭送声中,慕扶兰看着他转过身,朝着自己走了回来。

十步、八步、五步……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额头上沁出的一层细密汗珠,再也无法等他自己走完这段路了。

她不顾远处几名礼赞官的侧目,起了身,朝他快步迎了上去,在侧旁疾步追上的曹金和数名宫人的遮挡之下,伸手,一把扶住了他一侧的臂膀。

指尖不经意地触到了他的掌心,触手冷凉,湿漉漉的。

他的脚步顿了一顿,轻轻地脱开她握着他臂膀的那只手,自己继续迈步,朝前而去。

慕扶兰随他默默行至舆前,如来时那样,登舆,出太庙,继而上了候在外的那辆宫车。

车门关闭,周围再无旁人的视线了。

这一次,他未再拒绝她的扶持。

他被她扶着,慢慢地坐了下去,释然般地轻轻吁了一口气,转过脸,见她看着自己,朝她微微笑了笑,低低地道了句“我无妨”,随即闭上眼睛,头靠向另一侧,枕在车壁之上,一动不动,仿佛睡了过去。

宫车疾驰,朝前而去。车轮忽碾过地上的一块小石子,车身簸了一下。

他的身体跟着晃了一晃。

慕扶兰下意识地再次伸手去扶他。

就在她的手刚碰到他的那一刻,毫无预兆地,这男人的身体软了下去,仿佛从战士坚硬的铠甲壳里脱出一个初生婴儿,无声无息地从位子上滑落,委顿在地,额头,压在了她脚上那双刺绣金凤的宫鞋鞋面之上。

慕扶兰低下头。

压在她脚上的这人,双目紧闭,面如金纸,面上不见半分血色。

她跪在了车厢里,抱住他,解了他的腰带,除去那数层外裳,看见雪白的里衣后背上,染了大片的血。

猩红的血,还在不停地从伤口位置的湿漉漉的纱布上渗出,一滴一滴,溅落在车厢的地板之上。

她的牙齿,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压迫住那道出血的口子,抬起头,朝着车厢外厉声喝道:“快些!再快些!”

……

一架坐舆,径直被抬入紫微宫的寝殿里。太医们围在床前忙碌着,神色凝重。

慕扶兰站在外殿的一面窗前。

她还盛装在身,手中沾满了干涸的血痕,未唤人清洗。几个宫人远远站着,悄悄地看她。她却望着窗外一片将绽未绽的春日花木,仿佛看得入了神。

内殿里,传出一声铁器坠在盛盘里发出的“叮”的脆响。

良久,她回过头,望向朝着自己走来的太医。

“启禀皇后,陛下体内袖箭已整段勾取而出,以探器仔细探过,再无遗留。伤口已清洗干净,血亦暂时止住了,未再大涌。但皇后也知,陛下失血过多,神元大伤,又伤及肺腑,后续如何,还需察看。”

慕扶兰沉默了片刻,说:“你们都辛苦了。先去休息吧,这里留两人便可,其余去太后那里守着。陛下伤势的后续,我会照管。”

太医诺声而去。

谢长庚人卧在内殿,眼半睁半闭,人亦半是昏迷,半还醒着。他想彻底睁开眼睛,全部的气力却都已经离他而去,就连呼吸,也变得痛苦无比。他想就此睡去,那还清 明着的一丝意识,却又仿佛被什么给紧紧地勾住,固执地不肯就此离他而去。直到他的耳中隐隐飘入几声那妇人说话的嗓音,这熟悉而悦耳的嗓音,仿佛一阵轻轻拂过他周身毛孔的温泉之水,他忽然感到自己整个人松弛了下来,痛楚仿佛也离他而去。他眼睛一闭,失了意识。

他这一觉睡得又长又沉。当他终于醒来的时候,他知道应是深夜。

耳畔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声音。

深宫长夜,幽冥般的死寂,他并不陌生。在他的那个前世里,他曾度过不知多少个如此的长夜。

但在此刻,在这深宫的寝殿,他的身畔,却亮着一团昏红的温暖灯火。

他睁开眼睛,慢慢地转过头。

他看到她倚在床前一张临时铺出来的榻上,身子微微蜷着,闭着眼睛,仿佛一直守在这里,倦极,沉沉睡了过去。

他看着她。

就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在谢长庚的脑海里,忽然跳出了许多年的一幕。

那是遥远的金城天山脚下,那一夜,小帐篷里,亦亮着这般昏红的温暖灯火,她寻药下山,倦极了,便如今夜此刻,沉沉睡去,浑然不觉他的到来。

这恍如旧梦一般的情景,令他的胸腔之下,陡然涌出一阵酸涩。

那时候,他还曾满怀暗暗的希望,希望能留下她。

他凝视着昏红灯影里的女子,不敢大声呼吸,唯恐惊醒了她。

他慢慢地坐了起来,下地,踩着还绵软的步,轻轻来到她卧着的榻前,将盖在自己身上的一幅被衾,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

靠得近了,方看清楚,在她的眼圈下,泛出一层淡淡的青晕。

他凝视着眼皮子下的这张面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慢慢地伸了过去,然而,就在指尖将要碰触到她的那一刻,他却又仿佛被烛火给燎了一下似的,猛地收回了手,猝然转身,却不慎牵动伤处,肺腑里传来一阵疼痛,胸口发闷,犹如想要咳血,眼前更是发黑,一时竟站不稳脚。

慕扶兰被惊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上盖着被衾,那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背对着自己,一手扶着床沿,身体痛苦地佝偻了下去。

她吃了一惊,急忙下了榻,一把扶住了他,让他撑着自己,慢慢地躺了下去,随即坐在床边,替他抚揉着后背的穴位。

谢长庚渐渐地缓了过来,闭着眼说:“我好了。方才只是不慎所致。你去歇了吧。有事我会唤宫人的。”

慕扶兰慢慢地收回了手,却并未起身离开。

她望着男人这张不见血色、冒着胡渣的憔悴脸容,低低地道:“那日我说过的,典礼可以延后。你又何必如此冒险行事?”

谢长庚仿佛睡着了,起先没有反应。良久,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对上她投向自己的两道目光,说:“熙儿是天命所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定好的加冠冕礼,便不可改。”

慕扶兰沉默了。他亦不再说话。

灯火跳跃。两人一个卧,一个坐,近在咫尺,却又犹如天涯相对,仿佛有无数的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说什么好。

“你……”

“你……”

两人忽然齐齐开口,又停了下来,对望了一眼。

他的眼眸分明暗沉无比,却又隐隐像有光芒烁动。

慕扶兰的心跳忽然加快。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转过头,看见熙儿走了进来。

小少年停在了两人的近旁,说:“母后,你累了,你去歇息吧。我睡不着,我来服侍父皇。”

“我会照顾好父皇的。”他凝视着谢长庚,说道。

第86章 第 86 章

慕扶兰没料到熙儿这时辰还会来这里。

内殿深阔,帷幔重重, 亦无任何的通报。当她觉察时, 这孩子便已到了她的身后。

就在回头,看到他的那一瞬间, 在她的心里,竟荒唐至极地冒出了一种犹如偷情被抓似的负疚慌乱之感。

她迅速从床边站了起来,撇下床上那男人,转身, 朝着自己的儿子走去。

“熙儿, 这么晚了, 你怎还没睡?”她问。

“母后,你累了,父皇既醒了, 你去歇息吧。我方睡过一觉, 睡不着了, 换我来陪父皇。”

慕扶兰迟疑着。

“母后,你好好去休息。这里不是有张榻吗?我若是困了,我就睡这里。”

谢长庚脸上露出笑容。他仿佛想坐起来,说:“熙儿你也不用留。你们母子都去歇了吧……”

熙儿快步走到他的身旁,扶住了他的臂膀,让他慢慢地躺了回去。

“娘亲!”

他转过头,看着慕扶兰。“我想陪父皇。”他用强调的语气, 再次说道。

熙儿对这男人的恋慕和信任, 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他昏迷着的这几日, 最担忧难过的人,应当就是这孩子了。

慕扶兰望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终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