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笨拙地俯身在他面前,看着他一副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的模样,鼓起了勇气闭上了眼睛靠近他——温热的气息一瞬间在唇上笼盖,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尹陵在唇齿相接的一瞬间的惊异的吸气声。这一切,她统统都不想管。她只想靠近这世上所留不多的美好,来给与她面对未来的勇气。

“小歆…”尹陵稍稍推开她。

碧城只觉得脸上快要充血了,他这样推开了,她可是没有勇气再…第二次了!她眨眨眼,尴尬地想要后退,结果却被尹陵结结实实地环住了脖颈,再然后,缱绻的吻便在她唇上绽放,凌乱的呼吸与心跳也不知道是谁的,到最后都成了无措与纷乱的心绪,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你其实,没醉吧?”

作者有话要说:仔细规划了下结局,结果还是有个小尾巴,今天先发了,明天更新主线。(没加更是因为白天玩游戏玩疯了T.T)

以及,32W字92章后,我家男女主角KISS了,刚才激动发基友看,基友淡定地发了她的H章给我看,我说,多少字的时候?她淡定答:哦,三万四,第九章。【跪】

第93章 碧凰1

你其实,没醉吧?

碧城渐渐冷静了下来,终于发现了从一开始就存在的破绽:尹陵醉了哪里是这种任人宰割的模样?她并非没有见过他喝醉的模样,在祭它上他喝醉了,举止得体言行正经,若要仔细看还真看得出几分姜梵旁系族人的模样来,可是那种得体不是一副纯良脸上写着“快来占我便宜”…的模样。

果然,方才还雾蒙蒙的尹陵渐渐红了脸,低垂下的眼睫翻了翻,最终露出一抹笑来。

果然!

“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欺负我。”尹陵低笑,顺势搂过了碧城的肩,“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你果然想染指我。”

“…”

“不过,感觉还不差。”尹陵低笑,“要不,再欺负一次吧。”

“…”

尹陵的确是一个非常好养活的生物,他又一次彻底活了过来。碧城忍无可忍推开了腻呼呼的尹陵,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这个西昭太子一眼。这算什么?撒娇吗?这何止是恬不知耻,简直是丧权辱国!不知道他那和燕晗征战了大半辈子的皇帝爹要是知道他的独子现下正在燕晗所作之事,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废太子?

“小歆…”

碧城皱眉扛了一会儿骚扰,最终却没忍住,被他一脸花魁怨妇模样逗得笑出声来,搂住了他的脖颈:“先生,如果这次我能安然处理好朝中事物,要不,你嫁过来吧?”

尹陵一愣,笑弯了眼睛。他道:“好。”

碧城愣愣看着干脆利索的尹陵,忽然无比同情西昭那老皇帝。

午后,大雨倾盆。没有人预料到那一场雨是如何来到的,明明早已不是雷雨夏日,那雨却像是老天爷打翻了碗盆似的瓢泼而下,巨大的水珠砸在竹叶上发出啪啪的声响,起初是地上淌水,神官府内开始有小溪潺潺流过。两个时辰之后,神官府所在的山丘之上忽然响起隆隆的声响,无数岩石混杂着泥土倾盆而下,把下山道路堵塞的严严实实。

大雨还在下,碧城撑着伞站在神殿门口,呆愣看着眼前的一切茫然无措。神殿位置较高幸免于难,神殿下的竹林却已经有一半被淹没在了土里,抢险的神官府子弟有几个被不幸掩埋,剩下的人拿着器具在泥泞中扒挖着沙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灾,比起要让人猝不及防,而又让人无能为力。

“你回不去了。”姜泱的声音从她身后响了起来。

碧城低眉,看着干洁的衣摆思量,倘若不计颜面,等这一场大雨停了其实要爬出去也并不难吧?

“夜色将晚,山高路遥,马车难以通行,你不会武,等你步行到宫闱恐怕也是明日了。”

的确,从宫闱到神官府这一路都是山路,马车尚且需要一个时辰,如果单单是靠双腿需要的时间无法估量。只是今日时间比较特殊,她不能不回去。既然迟早要回,赶在天黑之前下山总比天黑之后要好…碧城回过神来,提起裙子试着朝前走了几步,双腿马上就陷了进去,于是她又狼狈地撤了回来。

“你今晚会毒发。”姜泱的声音淡淡地在她身后响起。

“是。所以我得回去。”

“那你更不能下山,如果是在半道毒发,你必死无疑。”

碧城想了想,轻声道:“其一,我不回去会毒发,谢则容必定难以收场而会采取新行动,我便难以知晓他下一步;其二,尹陵在这里。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毒发的样子,我只想活着与他在一块儿,死了,没有必要。”

“你与传闻中不同。”

“传闻?”

“嗯。”姜泱勾了勾唇角,“我在姜氏族内曾听闻你抱着传国玉玺跳了祭塔,为保下你性命,姜梵才几次三番逆天而行,结果早早过世,害得我也早早来担这担子。不过现在看来,你并不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之人,倒是传言有误了。”

碧城也跟着笑了,不置可否。借尸还魂一说终究匪夷所思了些,也不是人人都如姜梵那样能猜想得到。对于这一点,她并不想多作计较。她现在只是担心…

“小歆!”尹陵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后一袭白衣便在雨中几点,飘然落在了神殿门口。显然,他没有打伞,身上湿漉漉的,眼睛却亮晶晶。他道,“我方才去山下看了一趟,这一代山路尽毁,恐怕你今日难以下山了。”

“…冷不冷?”

“嗯?”

“你身上。”

尹陵一愣,倏地笑着摇头,当着姜泱的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儿,抓起碧城的衣摆擦了擦。

姜泱:“…”

碧城与姜泱的话题就此作罢。又过一个时辰,大雨终于初歇,暮j□j临。月夜之下的山坡越发诡异料峭。碧城终究没有离开神官府,等到月上柳梢时分,她的身体开始变冷,一种细微的感觉从指尖晕染开来,渐渐地朝身体每一个部位蔓延。这症状起初像是染了风寒,可是到后来却连指尖也开始麻木起来…

担忧的尹陵终于被姜泱随口一个谎言骗下了山去买治疗风寒的药物。烛光下,碧城把身体缩成一团,望着外头的月光不做声。在她身旁是静静坐着的姜泱。

寂静中,姜泱道:“你不怪我么?”

“什么?”

“你无法下山是因为不会武,不告诉尹陵让他去取解药是因为不想他涉险。可是我却是可以做到去问谢则容要解药的。不怪我见死不救?”

“我不会死。”碧城轻道,“既然不会死,何必做没有意义的哀求?”

姜泱眼睛一亮,眼里又多了几分激赏。

碧城已经没有力气去理会眼前这个不称职的神官,她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对付身上渐渐蔓延开来的寒冷上。谢则容下的毒绝不会是一发致命的,这一点她非常清楚,他做事太过小心了,如果必须定时用药才能保全性命…他不会让这样可能失算的状况存在。所以她不会死。可是不死会变成什么样,她却猜不到。

夜越见深沉,尹陵没有回来。姜泱也走了。

房间中灯如豆,那刺骨的寒冷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钝痛,钝痛中还夹带着一点虫咬一般的痒。她原本扯了一床被褥把自己裹得一丝不漏,却怎么都无济于事。到后来寒冷渐渐变了味儿,她索性掀开了被褥在床榻上缩成了一团,尽量去想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例如尹陵的舞,例如尹陵闭着眼睛卖乖的模样,例如…她希望尹陵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至少不要看到她现在这狼狈的模样。

痛楚渐渐无法控制,她踉踉跄跄下了床,在房间里翻找,终于找到了一样可用的东西。那是姜泱的针包,包里又一把细小的匕首,她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抽出匕首再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道伤痕。终于,疼痛盖过了撕咬的痒。如果多划几道呢?这是一种恐怖的认知,她指尖颤抖着,干脆吹灭了房间里的烛火,把匕首狠狠扔出了窗外!

无边无际的痛一丝丝嵌入骨髓。

碧城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这样死去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几乎是同时,木制的门被人狠狠撞开了,无数光亮在房间中忽然亮了起来,一个身影冲入了房中:“碧城!”

谢则容。

彼时,碧城缩在墙角,目光已经没有了光泽。

那闯入的身影的手也在抖,他用力抱起她冰凉的身躯,朝着身后提灯的侍从吼:“还快取药来!”

提灯的宫人踉踉跄跄朝外头跑,不一会儿端来一碗汤药,被谢则容颤抖着接过了。他已经把她放在了床上,这会儿却小心地把她扶了起来,一勺一勺把汤药喂入她口中。等到一碗汤药见了底,他才轻舒了一口气,却倏地看到他自己衣袖上的那一抹殷红,顿时眼神一颤。

“碧城。”他轻声叫她,“你怎么样?”

那一碗热乎乎的药很苦,碧城睁着眼睛感受着喉咙间翻涌的苦涩,良久才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谢则容复杂的眉眼近在眼前,她的脑袋还很泥泞,只是看着他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惊恐的神色。那只有一瞬间,却显然已经被谢则容捕捉到。

下一刻,她的身体被狠狠拽了起来钳入谢则容的怀中。

“孤不想多想。”他的声音冷厉而又森然,他道,“你也不要让孤多想。这世上有很多种方式完满,碧城,并非只有一种的。孤只想与你共享江山,十年百年,一生一世。”

“…疼。”碧城茫然道。

谢则容终于收敛了眼底的凉意,他轻柔抚摸着怀中人的发,抱着她离开床榻,一面朝外走一面轻声细语:“别怕,仅此一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碧城在谢则容的怀里温驯地缩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的眼中却是冰凉一片。她任由她抱着离开了房间,坐上早就等候在门外的马车。临上马车,碧城遥遥朝身后望去,见着的是漫天星斗之中,姜泱含笑的身影,还有他身旁僵硬如同雕像的尹陵。

尹陵手里提着一包药,目光晦涩,却朝她露了一个笑,等她快要被抱上马车的时候,他忽然举起右手低□子,朝她行了一个舞礼。

这是久违的,属于朝凤乐府执事尹陵的礼节。

碧城记在心中,安心地靠在了谢则容肩头。

舞者最高之礼,大戏登台之前兆。她的计划,他明白。

第94章 碧凰2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落在燕晗宫闱最高的祭塔之上的时候,碧城缩在谢则容的怀中回到了宫闱。她在路上已经睡了一觉,此时被初升的阳光刺得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见到的是谢则容的冷硬的棱角和稍显苍白的唇。

“你醒了?”谢则容低了头。

碧城却在他的怀中稍稍调整了姿势又闭上了眼睛。谢则容的怀抱一紧,这一路竟再也没有开口,一直到紫阙宫她的寝宫床榻旁,他才轻手轻脚地把她放置在床上,而后静静坐到了她床边,久久没有言语。

碧城困极了,即使谢则容在床边她也顾不了那么多,盖上被褥就阖上了眼睛,任由思绪渐渐漂浮到了半空中。迷糊中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她睁开惺忪的眼睛,却发现眼前的景象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谢则容仿佛一动也没有动过,可是窗外明显已经是黑夜。

“醒了?”终于,谢则容出了声,声音却是沙哑的,带着浓重的酒气。

他喝酒了?

碧城点点头,支撑着坐起身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一碗药被递到了她眼前。那熟悉的药箱让她有一点作呕的感觉,可是谢则容…

谢则容的神色闪烁,良久才踟蹰道:“你毒发过一次,这几日必须每日用药,不能再三日一次了。”

毒发。

碧城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落到了一个非常不利的局面。谢则容显然已经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他并没有隐瞒,而现在她只有两个选择,一,装疯卖傻追问毒药是什么;二,坦白之前的一切都是装疯卖傻。除此之外似乎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可是如果是前两者,不论哪一种似乎都会有可能触怒到这个疯子,从而导致全盘的计划落空。

又或者,这是这个疯子的又一轮试探。

那一碗药就在碧城的眼前,被谢则容骨节分明的手端着,浓郁的药香就像是这世上最为幽暗的阴谋,诱惑着人去采撷。

碧城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借着还朦胧的睡眼笨拙地接过了药碗,一小口一小口皱着眉头把那碗药吞咽了下去。最后一口浓郁的药汁刚刚入口,一小碟糕点就到了她的面前,她摇了摇头,闭上眼睛缩回了被窝中。如果谢则容这一次并非存心试探,她这迷迷糊糊的状态应该可以糊弄过去。

可是,事情似乎失了控。

谢则容原本已经离开,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可是没有过一会儿,那脚步声又折了回来,紧接着被褥稍稍陷了进去,她的肩膀忽然感觉到一丝清凉,再然后,微凉的手横过了她的胸口,温热的气息划过她的脖颈…亵衣领口的扣子被解下一颗,片刻之后,又是一颗,冰凉的手终于贴上了她的肌肤。

碧城陡然睁开了眼睛,却对上谢则容微光闪烁的眼。

他的眼里并非一片混沌j□j,那里面更多的是痛苦和挣扎。

忽的,他眸光一闪,忽地用力扯开了她亵衣上所有的扣子,翻身覆到了她身上,所有的气息一瞬间凌乱,他低头去亲吻她的眼,却在唇齿触碰到她的眼睫的一瞬间停滞了所有的动作,只剩下压抑的呼吸,还有心跳。

她的眼里是一片死寂,没有反抗,没有叫嚷,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就如同当年从牢中接她出来的时候一样的神情。

到最后,他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来,以笨拙的姿势拥抱着身下柔软的身躯:颤声道:“我一直在说服自己,不去怀疑,因为这一场梦实在太好了,好到我不敢相信…果然,是假的。”

碧城沉默。

谢则容却在她的肩口苦笑出声:“孤这一生,终究没有为自己活过。幼时身负家国希望,少年时身负血海深仇,从来没有人给过孤选择的机会,从来没有…孤曾以为坐拥本非我所求的江山后,这一生终究是过去了,可是上天垂怜,你还在。”

碧城此时此刻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即使想要反抗也无能为力。更何况,谢则容似乎并没有进一步举动的意愿。只是这肌肤相贴的感觉终究带来一阵阵的颤栗,她忍无可忍闭上了眼睛。

谢则容却并未停止呢喃。他颤声低语:“没有关系的,不论你做了什么,不论你想要做什么,不论将来孤究竟是永囚牢狱受尽折磨,还是身首异处挫骨扬灰…都没有关系,孤都可以原谅你。”

“只是,孤恳求你…你能否让孤真正的活一次?”

“没有欺瞒,真心相待,交付生死,等到生命最后…没有悔恨?”

低沉的声音一直阴涩地徘徊在耳畔,碧城不适地稍稍挪动了几分,却听见身上那人呼吸声陡然加重。她不敢动了,防备地睁着眼睛,却忽然觉得左眼痛得厉害,眼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滴落了一滴水珠,竟然滑进了她的眼眸中。

他…哭了?

“孤后悔了…不,没有后悔…”谢则容忽然暴躁起来,他离开了碧城身上换做躺在她身旁的姿势,有些湿润的眼里闪着凌乱的光,“这一生,每一步,我都别无选择,没有后悔的余地。我不后悔,不后悔,不能后悔…”

碧城终于喘过气来,可是胸口的闷滞感却比之前更甚。这样的谢则容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就像是一辆已经千疮百孔的马车,即使大风呼啸而过,雨水可以倾盆漏下,他还在朝前跑,只因为他不敢停,不能停。而她的欺瞒让他尝了一次从云端掉落崖底的感觉,才让骄傲如谢则容露出了如此落魄的模样。

他终于,狼狈不堪,溃不成军。

可是让人讽刺的是,并不是她的手腕,而是他自己把自己逼得丢盔卸甲。

碧城闭了闭眼,终于开了口:“你要的这些,我给过你的。”

谢则容毫无声息。

碧城轻道:“退位让贤,还政于楚氏,均分兵权于将帅,重整西北军,肃清权党。谢则容,灭族杀父之罪,我可以放下。”

“真能放下?”

“只要燕晗国运昌盛,楚碧城可以放下。”

谢则容苦笑:“那越歆呢?”

碧城踟蹰片刻,道:“不能。”

谢则容却只是在她身旁低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他的手稍稍变了变动作,把她揽到了怀中,又一颗一颗地替她系好衣扣,低沉着声音在她的耳畔轻声道:“我把婚期提前定在后日,千刀万剐,粉身碎骨,挫骨扬灰,你要,我等你亲自来取。”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是0.5………

今天回家比较晚…………

明天绝壁是加量的!不加量我就去撞墙!

第95章 碧凰3

原本在一个月后的婚期就这样提前到了三日后,宫闱之中几乎是立刻彻夜忙碌起来。这一场婚礼是按照公主出嫁来操办,在碧城还沉睡的时候,国书已经快马加鞭送往几个邻国,天亮时分,泥石未清的神官府接到燕晗当今圣上的旨意,责令操办大婚。一夜之间,碧城公主四个字以毫无逆转方式侵占进入了所有人的生活。然,举国上下,无一人敢问一声,为何碧城公主二嫁圣上。

彼时,碧城已经不需要任何隐瞒,她堂而皇之带着宸儿在宫中行走,可是却再也见不着谢则容。他好像不见了,就连他贴身的宫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婚期仍然照常在推进着,朝凤乐府已经连夜排演了一支新舞,她抱着宸儿在乐府里看完司舞们美妙绝伦的舞蹈,身上又隐隐约约地冷了起来。

“姐姐,你在发抖,很冷吗?”宸儿扑闪着晶莹的眼睛道。

碧城轻轻摇头,正犹豫要不要回紫阙宫中去喝药,却看到乐府门口几个宫人端着药急急起来,默默跪在了她面前。她没有多想,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任由那苦涩的感觉翻涌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宸儿抱着她的腿,似乎有些害怕,小手用力地揪着她的衣摆,眼圈红了。

碧城轻抚她的脑袋道:“别怕。”

宸儿却眨了眨眼哭了出来,她说:“宸儿娘亲就是喝了这个然后不见了,姐姐你会不会不见…”

在这个世界上最纯真的莫过孩童,最残忍的却也是孩童。碧城的手颤了颤,蹲□去抱住了那泪眼汪汪的小女孩,轻拍她的脊背。一边拍,一边轻声安慰她:“别怕,姐姐不会不见的。”

“真的吗?”

“嗯。”碧城低语,“我还没有见过你哥哥变老变丑的模样,不舍得不见。”

宸儿泪眼汪汪抬头:“可是陵哥哥不会变老啊,他和姐姐一样漂亮。”

“…嗯。”碧城忍无可忍轻笑出声,眼泪却不经意落下一滴,滚进了宸儿的衣领里。

片刻,步姨犹豫着上前,躬身行礼道:“娘娘,您真要在大婚之日,为陛下…”

碧城轻轻点头。

步姨皱眉道:“我不懂。”

碧城却并不想做答,她轻轻抱起哭红了眼睛的宸儿向舞殿外走去,把所有诧异的目光丢在了身后。屋外的阳光一瞬间刺入了眼睛,她眯着眼睛望向天空,直到猛烈的阳光刺痛的眼睛,才终于收敛了目光离开。

步姨当然没有办法猜想她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大婚之日为谢则容选妃,这其中缘由也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乐府之中所有司舞司乐皆是官宦之后,她们虽是女子,却继承着整个朝野的厚望,背后所牵扯之利益错种复杂。她放出选妃消息,朝中必定早有一番明争暗斗。苏相倒了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朝中恐怕正是要结缔新党羽的时候,此时一招乱棋,能组多少党羽,就能拆多少。

这朝中既然已经混作一团,再乱一些又有何妨?

黄昏。碧城带着宸儿去见了燕喜。她被囚禁在之前苏瑾居住的冷宫之中,衣食住行倒是样样精细,不过看模样却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盛气凌人的光鲜女子,她的脸色苍白,甚至也有一些模糊,看所有人的目光都像一只兔子——究竟是怎样的折磨才把敢当庭向谢则容施压的她逼成了这样?

碧城遥遥站着,并不打算靠近。过了一会儿,宸儿扯了扯她的衣角,奶声奶气道:“姐姐你看她的桌上也有药。”

药…碧城神情一僵,犹豫着走到她的身旁,果然发现了她的身边有一个喝完了的药碗。药碗中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气味,居然真是花鸠的味道。不过她这药碗的气味非常淡,与她喝的又有些不同…谢则容是替她减了量?

“柳姑姑——”

碧城发呆的时候,宸儿已经挣脱了她的手去了燕喜身旁,叽叽喳喳地与她说起了话儿。可是燕喜却一直瞪着惊惶的眼睛看着她,像是完全听不懂她所说的模样。宸儿也似乎发觉了她没在听,气得伸手去抓她的衣袖,结果却招来她“啊”地一声尖叫,院落中杯盏跌落了一地——

“哇——”宸儿吓得哭了出来。

燕喜却在一瞬间迷蒙了目光,如同晨霭雾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