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昭?已经不打仗了吗?”

“嗯,不打了。如今我们是盟国。”

“那,要不要喊他过来坐一坐?我们这样似乎有些…”无礼?

谢则容目光恬淡,静默片刻笑了。他道:“好。”

不一会儿,那西昭太子被请到了御花园中的湖心亭中。碧城坐在谢则容身旁好奇看着他,却一不小心撞上他阴冷异样的目光。她顿时悄悄给谢则容传了个诡异的眼色,然后,被谢则容拉住了手安抚。

静默。

商阙的神色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刺透碧城的额头。他道,“为什么?”

“…为什么?”碧城傻眼。

“你…”那商阙太子忽的捏紧了拳头站起身来,却被禁卫的刀剑拦下,他道,“小歆,你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和他…”

碧城依旧傻眼,在桌下的手用力捏了捏谢则容的。可谢则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而那西昭太子却显然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只是略略翻身便去了禁卫的剑,几招轻盈的剑式就将被挟持的局面彻底翻转了过来,只片刻,他已经拽住了她的肩膀!

“啊——”碧城惊惶地缩了起来尖声叫出声。

几乎是同时,谢则容一把握住了商阙的手腕,猛然甩开!

他冷道:“太子这样未免太过失礼了罢。”

商阙眼里终于被惊惶无措覆盖:“谢则容,你究竟对越歆做了什么?!”

谢则容淡道:“早就听闻西昭太子有一位伉俪情深的王妃近来遭遇了不幸,只是太子若是见了我燕晗的公主,当今的皇后依旧如此失礼,休怪孤不念旧情。”

“小歆…越歆!”

碧城早就躲到了谢则容身后揉捏剧痛的肩膀,听见那个西昭太子堪称凄厉的声音却仍旧好奇地探出了头看他:他的眼圈已经红了,整一张脸脸色苍白,指尖也在轻轻颤抖,看样子的确又狼狈又悲惨。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道:“商太子,你真的认错人啦,我不叫越歆也不是西昭人士。你刚才是不是喝酒了啊,才如此…耍酒疯?”

“小歆!”

“你啊。”谢则容低笑,“哪里能这么取笑人家的?若是真醉喝了酒,岂会如此镇定?”

碧城尴尬瞪眼:“有些人就是越喝醉越正儿八经的!看起来比没醉的时候还要正经!”

“他没醉。你不必…”谢则容低眉看了一眼自己被拽得起了褶皱的衣角,“如此紧张。”

“你怎么知道他没醉?”碧城瞪眼,“你们会武功的都会飞,我不放!”

“…”

湖心亭中,这是一派诡异的景象。谢则容与碧城你来我往,唯有商阙太子一人茫然看着亭中的和乐景象,眼眸中的怒火一点一点凝固成了一抹幽幽的深沉。

凉风过,吹起了他墨色的衣袂。他却忽的垂下眉眼笑了出来,笑声比风还要凉薄上几分。

他盯着谢则容低声道:“你想告诉我的,我明白了。”

谢则容沉默。

商阙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剑,最后深深看了碧城一眼,终于转过了身,离开了湖中亭。等他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之后,碧城才终于松开了谢则容的衣摆大大松了一口气,却不想还没喘过气来,手腕却忽然被谢则容拽到了手里。

“喂你…”

温热的,急促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她的唇齿。

她瞪大着眼睛迎接谢则容忽如其来热情,如此贴近地看着她暗沉的完全沉溺的眼眸。在衣袖的遮掩下的手终于死死握成了拳。

多疑如谢则容,恐怕之前所有的试探,再倒后来的步步松懈都不过是他为她设下的一个局,目的是让她渐渐放松了警惕以为自己已经占了上风,然后再一击必杀。其实,这才是他最后一场试探。

她赢了。

只是不知道尹陵真的听懂她的话中意了吗?

 

第91章 结局倒计时11

也许在这世上每一个人都会有他致命的破绽,这破绽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而谢则容的破绽,在于轻信。自那一日起,谢则容像是彻底卸下了心上的重担,明明是阴霾到极致的人,居然一点一点地变得温和明媚起来。

不出一月,宫中所有的宫人与宫婢都被尽数换了个遍,而碧城也终于可以在宫中自由地行走。起初,她并不敢真正地去到让他起疑心的地方,可是接连几日她宫中行走,身边跟从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随侍的婢女。

至此,她才终于确信,谢则容是真正地卸下了疑心。

几日后,碧城在月后去了乐府。在这宫中,假如还有可能有“故人”存在,除了牢狱,只可能是乐府。宫婢可以遣散,但是燕晗礼乐为本不可能废除,乐府中人是不能遣散的。她带着唯一的宫婢来到乐府舞殿,果然发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舞殿中,步姨正在教授一支新舞,所有的司舞都在殿上穿着一样的云裳,司乐琴音袅袅在殿上飘散着。

“公主,好漂亮。”新晋的宫婢小声赞叹。

碧城低眉一笑,并不作答。她也曾经是这其中的一人,自然之道这些司舞每一个都是许多年的苦练才终于一朝得以入宫位列宫中乐府司舞之席。若说好看,也是许多代价换来的。只是这些好看终究比不过尹陵一舞,可惜,如今他身为西昭的太子,这往后漫长的岁月要想看他起舞恐怕难了。

舞殿中,步姨发现了站在门口的碧城,急急上前行礼道:“公主安康。”

碧城道:“尹陵离开后,这乐府之中谁来主事?”

步姨道:“至今宫中并无执事之人,陛下并不像先皇那样好礼乐,我乐府中人日常所需舞其实并不多,所以府中日常由我来安排。”

碧城略略沉思,道:“也就是说,即使尹陵不在,乐府亦能正常运作?”

“是。”

碧城微笑道:“那步姨能否替本宫做一件事情?”

“公主请吩咐。”

碧城道:“本宫需要步姨在近日之内排一支舞,此舞需所有司舞出场,本宫需要一支比拟当日尹陵的名垂青史的舞。”

步姨一愣,踟蹰道:“不知公主此举…”

碧城轻笑:“陛下登帝时日不少,眼下国泰民安,本宫以为,宫中可以多一桩喜事了。”

步姨瞪大了眼,良久才迟迟点头。她一点头,在舞殿之中的司舞们每一个眼里都有了璀璨的光芒,她们相互对视,每一张年轻而又姣好的面容之上都写着满溢的惊喜,窃窃私语声在殿上窸窣响起来。碧城并没有多作解释,在所有司舞复杂而雀跃的目光中离开了乐府,一路缓步回紫阙宫。

一路上,新晋的宫婢茉芽闷声不响,脸色却颇为诡异,等到快要到紫阙宫门口,她才小心翼翼开了口:“公主,为什么要…”

碧城停下脚步安静看她,道:“陛下不是说要重娶一次本宫么?”

“啊…”茉芽小声惊呼出声,倏地笑开了颜,“对哦,奴婢差点儿把这事给忘了!公主大婚之日,一定要最隆重才显我燕晗大国风范!”

“大国风范么。”碧城眯起眼睛,把茉芽一丝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有时候,同一句话,在不同的人听来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谢则容虽然已经尽数换了宫中所有宫婢与宫人,而且显而易见把最机灵的放到了她身边,不过他终究低估了宫中的许多隐晦意味又岂是新晋宫婢能理解的?乐府的别有用处除了献舞,还有一个用处早就被许多人淡忘,那便是选妃。让所有司舞出场,这监视的宫婢不懂,步姨却定然是深谙其中意味的。

回到紫阙宫后,茉芽果然借口去准备午后的茶点离开,碧城坐在窗前静静看她匆匆离去的身影露出一丝笑意。

果然,那一天黄昏,谢则容来到紫阙宫的时候笑容要比平日还要明媚许多。他照旧端来了那个叫花鸠的毒药,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带着蜜饯,反而是带了一些她真正爱吃的糕点。

碧城默默盯着那碗药,犹犹豫豫接过了,在谢则容柔和的目光下一点一点把它咽了下去,等她再抬起头时,对上的已经是谢则容微笑的眉眼。她没有片刻犹豫,手忙脚乱地抓了一块盘中的糕点塞到口中,狼狈下咽——这药,好像一次比一次苦了…

“别急。”谢则容低笑,“忍一忍,等最苦的时候过去就好了。”

碧城口中含着糕点含糊道:“不…可能!”

“真的。”谢则容的声音越发轻柔,他伸手轻轻拍打碧城的脊背,道:“孤试过了。”

“…”

碧城小心地藏起脸上的神情,低着头啃糕点。其实关于这花鸠,她早就问过沈御医这究竟是什么药,沈御医言辞隐晦,只说此药若是常年喝则可延年益寿,可如果喝惯了断了此药,神智便会一日比一日模糊,倒后来渐渐变得如同孩童一样。听闻此药虽称不上是剧毒之药,却别有其阴险地方,故而叫做花鸠。而如今,谢则容每隔三日便端来一碗,想来大约是做了双手准备。

假如她不能按时服药,则渐渐神智模糊,任他摆布。

假如她按时服药,则必定是她与他还没有撕破这最后一层脸面…

“好些了没?”谢则容轻声问。

碧城咽下口中最后一口糕点,点点头。

谢则容朝她伸出了手,道:“孤带你去一处地方。”

这是一个邀请的姿势,碧城想了想,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片刻之后,她被谢则容牵着手带出了紫阙宫。一路行走,宫中许多宫婢三五成群掩口微笑,谢则容却仿佛浑然不知,拽着她的手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了一处寂静的院落。

这地方碧城再熟悉不过,在上一世她的生命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这是她未出嫁之前的住处。她在门口稍作停顿,却见着谢则容眉目间噙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光华,顿时悄悄提起了戒备心。

入宫门,过回廊,上一世的房间越来越近,碧城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这宫中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的,亭台楼阁每一样都与当年一模一样,没有半点落灰。她被谢则容牵着手来到来到房门口,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来这里做什么?”

谢则容低笑:“一偿孤小小私心。”

作者有话要说:碧凰还剩下最后一个,我很悲怆地卡了,所有的线路都要收尾,这个比较头疼,为保证质量,最近几天可能没有办法像之前的节奏一样更新,不过也不会耽搁太久,估测内容还剩下十章左右。请大家见谅。

为了避免大家出现白等的状况,特此通知每天晚上6点整,我会在文案以及最新章节下面的评论里注明今天是否更新,以及更新的大致时间

另:

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留言评论,我也可以顺便对照下我的大纲是否有遗忘之前的伏笔><

第92章 设局(下)完结倒计时10

一偿孤小小私心。

谢则容实在太观察入微,碧城并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她抢在他前面推开了房门,却被里面一片火红的颜色刺得愣在了当场:房间里的摆设一如当年,只不过轻纱垂幔都换成了艳红的颜色,床上是喜庆的珠花,菱花镜旁放着无数珠玉凤钗,在最深处的床上静静躺着的是一袭红衣,红衣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一些花纹,是这世上最巧夺天工的绣娘用最轻软的线绣出的燕晗河山图。那是朝凤嫁衣。

碧城在房门口僵直了身子。虽然她早有准备她对茉芽所说之话会传到谢则容的耳中,也大概能猜想出谢则容会如何应对,可是当真正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她还是不能坦然处之。那是铭刻在骨髓深处的印记,它曾经是那么深的梦魇,无法轻易磨灭。

而如今,谢则容居然把它重现了出来。

手被谢则容轻轻握在了手心,碧城任由谢则容牵引着来到房中。她扭头看了一眼菱花镜,发现镜子里的谢则容居然在她身后绽放开了明媚的笑容。事态是如何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的呢?碧城在谢则容的怀抱中有些难耐的郁结。她如今是个“没有记忆”的公主碧城,所以,她只能忍着,被谢则容牵着来到床边,在他灼灼的目光中取了朝凤嫁衣,然后在他面前褪下了外衣,换上这一袭当年的衣裳。

谢则容眼里却绽放出奇异的光芒,他低声道:“我一直真正地娶你一次,你披上朝凤嫁衣,我穿上驸马朝服,我们在天下人的见证下结为夫妻,共享燕晗万年江山。”

碧城沉默。

谢则容却像是没有觉察似的自顾自笑了:“孤…很高兴,听说你有这样的意愿,我很高兴。”

碧城悄悄在袖中捏紧了拳头。

谢则容却按着她的肩膀,强坳出一个别扭的拥抱来,他说:“碧城,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孤有多高兴。”

婚期就这样定下,下月初一。消息一出,举国震惊。这是一个笑话,燕晗的碧城公主与驸马谢则容明明已经成婚四年,而驸马更是登基为帝已经四年,却要重办一场婚礼,群臣反对,说是有悖大国颜面,就连神官府中新任的神官也送来书柬,劝诫谢则容莫要行此等动摇民心之举…可是,谢则容却置若罔闻,他为婚礼的每一处细节在忙碌着,眼里的笑意越盛越满。

婚期定下第五日,尹陵就以故国召回为由请辞,离开了宫闱。彼时碧城受了新任神官之邀,去往神官府为新任神官正式接任仪式行册封之礼。

日出时分,宫中车马停步在神官府的上门前,碧城从马车上下来,在十数禁卫的保护之下缓缓穿越山下竹林,终于到了神殿之前。神官府已经没有任何厮杀的痕迹,只是神官府弟子明显人数要比之前少上一些,即便如此,他们的眼里也没有怨恨,只是木然而温驯。

整个仪式很简约,碧城只是坐在殿上,从神像上取下了权杖,交到了新任的大神官手中。新任大神官姜泱跪伏在神像前双手接过权杖,却忽的手一翻,扣住了碧城的手腕:

“你中毒?”

碧城低垂下眼睑,并不作答。

姜泱皱起了眉头,他站起身来道:“你,跟我来。”

“好。”

仪式就此结束,碧城跟着姜泱来到姜梵之前的房中,等着他开口问,却不想这只和她差不多高的少年却一言不发,只是在房中翻翻找找,最后取出了一副针灸用的针来。

“躺下。”

“…嗯。”

碧城狐疑地在姜梵的床上倚靠了下来。只见姜泱取了一枚针,抬起她的手腕刺了好几针,每一针落下,他的眉头就锁上一分,等到五针落,他的脸上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懊恼的神情。碧城悄悄咧嘴笑了,这姜泱,虽然长得和姜梵很像,终究还是个孩子,还没有养成姜梵那样的处事不惊的出尘感觉。

“是花鸠。”她轻声告诉他,“没有关系的,我每三日都在服用药。”

“是谢则容?”

碧城微微点头,却发现姜泱神色越发诡异,他似乎有话想说,却最终只是道:“我并不希望与姜梵一样,为你楚家鞠躬尽瘁,最后年纪轻轻就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啊?”

“姜氏一族受祖先托付,要尽心辅佐你燕晗江山,每一任祭祀都占卜天命,这世上轮回往复,知天命必损其寿。”姜泱一根一根收起了针,迷蒙的眼中精光一闪,“我不想和姜梵一样,不想和历任先人一样活不过而立。所以,这一次,是我为你做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帮助。你燕晗如何,我不管,我祖先要是降下诅咒责罚,我也不会劳烦你来替我求饶。”

碧城愣愣看着渐渐褪下了淡然模样的姜泱,忽然发现其实姜梵的早故还是对燕晗的国运产生了一些影响的,因为他不过二六就亡故,燕晗迎来的是一位和历任祭祀都有些不一样的新祭祀。也许如果他二十岁再接任祭祀会是像姜梵那样的人,只是现在他还没有真正变成祭祀该有的模样,鲜明的棱角还存在于他的灵魂之中。

她眼睁睁看着姜泱的银针在她身体上飞快地行走着,最后又一根根拔除。之前有些疲软的身体居然真的恢复了力气。一刻钟后,她被送出了姜梵的房间。

关门之前,姜泱清脆的少年音在她身后低低响起:“你身体里不止一种毒,往后,找个擅医的人治治罢。”

碧城一愣,却只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声。

居然,就这么被赶出来了?这…

碧城思绪纷乱间,忽然见着不远处一袭白色的身影正在倚在不远处的回廊上,也不知道已经静静站立了多久。见她发现了他,那身影才慢慢摘下脸上的神官府弟子面甲,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至此,碧城终于恍然大悟,姜泱所说的“帮最后一次帮忙”到底指的是什么——那竟然是尹陵。

近日,谢则容对她的监控已经少了许多,可并不代表没有。好在,她是被姜泱召唤出神殿的,没有禁卫敢跟随。她在姜泱的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走到了尹陵身前。

尹陵并不说话,他非黑即红,罕少一身白衣,乍一看居然带着几分…纯良的感觉。

碧城站在他身前静静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只好干脆放弃了解释的举动看着他。然后,她忽然被他扯到了怀中,狠狠箍紧了——

“听说你婚期定了,我喝酒了。”尹陵说。

“嗯。”

“可是喝不醉。”他咬牙道,“我知道你有你的计划不能打断,可我就是喝不醉,就算姜泱已经下了八百遍逐客令了,我还是想留下。所以,我只能喝酒。可谁知道越喝越清醒,越清醒越想进宫去当面问一问你,你如果再装,我就绑了你拿刀逼你说一句,你骗我的。”

“尹陵,你喝醉了。”

“叫先生!”尹陵冷声道。

碧城不想与醉鬼计较,顺着他叫了一声:“先生。”

尹陵却忽然在她耳畔长叹一口气道:“可是真的喝不醉啊…”

碧城默默翻了个白眼道:“…你明明醉了。”

“叫先生。”

“…先生。”

“乖。”尹陵满意点头,身体的重量却有大半已经落在了碧城身上。

碧城原本是被他按着脑袋埋头在他胸口,渐渐地却变成了支撑着他的一根拐杖,到后来,她本来就算不上强壮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尹陵身体的重量,一不小心两个人都惨兮兮跌倒在了回廊上。

碧城揉着被磕到的脑袋坐起身来,却发现本来应该云里雾里的尹陵却背靠在回廊的雕花栏杆上瘫坐着,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居然像是当年她第一次跟先皇去猎场的时举箭想射的那一只鹿。也是那样的眼神,纯良得像是这世间的所有肮脏都与它没有关系。后来,那鹿她没射得下手,放了。尹陵她却舍不得放。即使明知道危险,她也想拉着他一起。

又或许,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人,平日里恶劣之极致,真喝醉了却…这样?

碧城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她握紧了拳头悄悄靠近他,轻声道:“尹陵。”

“先生。”尹陵更正。

“尹陵。”

“…先生!”

“先生。”

“尹陵…不对…乖。”尹陵眯眼笑起来,眼睫都弯了。

喝醉了的尹陵,让人有一种…很想占便宜的感觉。

于是,她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