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二次嫁给谢则容,两次心绪若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第一次是绝望,第二次却是无望。很多事情已经走到结尾,即使她并不愿意,也已经朝着天意慢慢带着燕晗这一驾马车朝前走了。身负毒药,身披嫁衣,虽然事到如今她也免不了有许多遗憾,却并没有悔恨。

花轿在漫长的颠簸之后轻轻停靠在了地上,宫婢小心翼翼掀开了轿帘道:“娘娘,皇祠到了。”

到了么?

碧城收敛了目光,在所有人的瞩目中缓缓下了马车,眯眼扫视皇祠外的文武百官。在燕晗宫中,除却祭塔之外还有一处是非朝中大事朝臣不得靠近的,就是这供奉着楚氏先祖的皇祠。当年“楚碧城”嫁谢则容并没有入过祠堂,是因为谢则容根本不愿意朝楚氏皇族伏低做小。而如今…

碧城慢慢步入了皇祠,终于见到了谢则容。

谢则容静静站在殿上,一身帝袍被祠内供奉先祖的烛火照射得逞了暗金色。他眉目间已经全然不复之前的狰狞,反而噙着一丝温和笑意,遥遥朝着碧城伸出了手。

这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碧城略略皱眉,却还是把手交给了他,跟着他缓步行走到了祠堂深处。在那儿,数列宫婢举着灯,朝中重臣安静地站成了两排,在最前头一册是史官拿着卷轴,另一侧是站着新任的大神官、大祭司姜泱。

寂静中,烛火明灭发出细微的声响,片刻后宫人拖长了声音道:“跪——”

两侧官员纷纷跪地,紧接着柳莺与碧城也跟着跪了地,殿上只剩下两个人没有动作,一个是本就不用下跪的姜泱,一个是乱臣贼子,谢则容。

宫人却像是没有见到异状一样,举着卷宗细声细气念:“我燕晗百年基业,有公主蕙质兰心,今逢东床,天公成美…”

这些陈词滥调碧城听过不止一次,年少无知之时她也曾经幻想过“天公成美”究竟是怎样的天作之合,轮到她的时候,她身旁会有怎样伟岸的一个男子陪她跪在祖宗灵位之前,在楚氏先祖前立下重誓永不相负…可是事实上,她身旁那个人是站着的,他眼里是桀骜,心中是反叛,他从来都没有归顺之意,大概所谓道不同,不过就是这样。

漫长的宣读终于近尾声。殿上没有一个人对谢则容立在当下有所意义,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他是跪着还是站着,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够左右他了。

祭礼不过是为了两件事,一,在先祖证明下由史官记下当时盛况;二,国玺交由大神官,并由大神官亲自主持婚礼。不过这第二件事已经不存在,因为谢则容已经是燕晗的皇帝,所以等到所有的仪式完结之后,宫人便收卷高喊:“起驾,前往祭塔——”

“等等!”碧城在最后关头开了口。

谢则容的目光一凛,道:“今日是你我大婚,莫要胡闹。”

碧城眯眼一笑,道:“今日楚家先祖在上,本宫下嫁,燕喜公主失而复得,陛下何不趁此机会让历任先祖知晓我楚氏燕晗双喜临门?”

“燕喜公主?”“真是燕喜公主吗…”“嘘——那日殿上…”群臣窃窃私语起来,每个人脸上神色有有些异样。对于那天议事殿上发生的事情,其实许多人私下都有讨论,宫中把不便“活着”的公主皇子通过“病亡”来收场其实并不少见,可是“病亡”之后又回朝纲的却是罕见。特别是如今当政的圣上并不姓谢,若是这燕喜公主身旁有楚姓皇子…这事,没有人敢去深究。皇帝把她软禁,是换了个方法告诉所有人,纵然她血液中流淌的是楚姓血液,也没有人能证明她就是早就“亡故”的燕喜公主。谁曾想,今时今日皇后竟然选择在这样的场合把这一层窗户纸捅破了。这天,难不成真要变?

谢则容神色不改,只是轻道:“你我大婚,这等小事改日再处理,如何?”

碧城沉默。

这殿上大臣都陪着她一起沉默。

少顷,谢则容轻轻牵起了碧城的手,低缓道:“孤本不愿意让你的希望破灭,如今看来,长痛不如短痛,孤便让你看一看你的‘燕喜’表姐究竟是什么人。”

谢则容朝身旁的宫人微微点了点头,那宫人便早有准备一般急匆匆朝殿外跑去。

殿上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悄悄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出去的宫人领着一对宫婢入殿。臣子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眼里都浮现了一丝震惊——只见“燕喜公主”被几个宫婢扶着,一步一步走得极其慢。她并不正常,这几乎是不用遮掩就能发现的事情,她的目光涣散,脚步迟缓,一双手无力地垂挂在身体两侧,像是一个提线的木偶一般,任由身旁的宫婢带着她到了殿上,然后幽幽看着祖宗灵位。

碧城静默看着她,并不言语。她早就叮嘱柳莺要装作懵懂模样,所以她这副表现,她并不意外。

谢则容低沉的声音传来,他说:“告诉大家,你叫什么?”

柳莺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谢则容道:“本宫楚棋。你可以称一声堂姐。”

谢则容一怔,锐利的目光袭向碧城。碧城早有准备,冷冷笑了:花鸠之毒能让人神志不清渐渐变得呆傻,而稀释后的花鸠则会让人如同喝醉了酒的人一样酒后吐真言。谢则容恐怕就是用这个方法知道了柳莺的真名,却不会想到她如今的神智因为她的两碗药,尚算清晰。

这一步棋,谢则容算错了。

谢则容久久没有言语。然后,忽的笑了。

他道:“燕喜公主能够回来,实乃我燕晗之幸。”

柳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谢则容轻道:“人生在世,对缘浅而情深之人最大的喜事莫过于生离而重逢,死别而相聚。孤有一份大礼送上,为公主接风。”

碧城的心跳忽然乱了几拍,一股不祥的感觉渐渐侵入了骨髓——果然,没过片刻,殿上居然又进来了几个人。那些人脚步极轻,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为这肃穆的殿堂平添了几分亮色——朝凤乐府的…司舞?怎么回事?

司舞们理论上应该在祭塔等候,只是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皇祠。为首的步姨的眼里也噙着一丝疑惑的目光,她跪在殿上行完礼,朝着谢则容道:“不知陛下召我前来…”

“步月。”谢则容轻声叫道。

步姨俯身叩礼:“是。”

“你入宫也有些年头了吧。”谢则容轻道,“孤听闻你十数年前入宫,与一个叫蘅芜的女子相交甚好,堪为知己?”

“是。”步姨迟疑抬头,严重疑惑神色更重,她道,“我曾与她是同寝,相熟。可是她已经…”

“她如今也来到了殿上。”

“啊——”步姨惊诧地抬起头来,惊喜的目光在所有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最终摇了摇头,“陛下可是在说笑?这里头哪有她?她已经…”

谢则容却淡笑着并不答,只是问柳莺:“公主早年也曾阴差阳错成为乐府司舞,可还记得与步月同房的蘅芜?”

柳莺神色一滞,悄悄看了一眼碧城,道:“十几年前的事了,本宫记忆早就模糊,并不记得十分清楚。”

“的确,时间真是过去太久了。”谢则容微笑点头,问一旁史官:“关于可有记载蘅芜?”

史官踟蹰良久,终于抱拳行礼道:“家父任史官时曾有书面记载,朝凤乐府谢棋,以四等司花之身入得宫选,位列宫中乐府司舞之首,而后机缘…后逢巨变,更名蘅芜重入宫闱,终于明珠不蒙尘,重获皇族身份,封号安平…又名,燕喜公主…”

柳莺脸色煞白!

一个人,记忆再是模糊,怎么可能连自己曾经的名字都记不清?

除非,她根本就不是本人,只知楚棋,不知谢棋,更不知谢棋还叫做蘅芜!

殿上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这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是喜上加喜,可是现在却俨然成了欺君之罪,这个燕喜公主究竟有什么目的?

谢则容柔和的目光落在浑身僵硬的碧城身上,一字一句道:“孤本来不想你失去这最后一个亲人,可是…事与愿违。”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手速太慢…第二章会有点儿晚了,现在才开始写。各位妹纸明天赶早吧。我滚下去码字了TOT

第98章 碧城6

孤本来不想你失去这最后一个亲人,可是…事与愿违。

碧城捏紧了拳头,却并没有表露出怒色。她的确疏忽了,被谢则容反将了一军。他做事从来就不会只作一重打算,今日如果她不提柳莺之事,他想必并不会发难,假如柳莺真的神志不清,他恐怕也不会传召步姨彻底拆穿她…他习惯在一场事故中扮演着双重角色,一边站在阳光之下让吸引所有人目光,一面却有假设自己失败,为自己准备一场截然相反的新战。而现在,明显他是假设了柳莺并没有被花鸠控制。并且成功了。

柳莺是否是真的燕喜公主已经不再有人怀疑。

谢则容的笑容稍稍变了一丝味道,他朝着柳莺露出点嘲讽的角度,道:“冒充皇裔,欺君罔上,图谋不轨,你说,孤应该如何处置你?”

他想杀了她,永绝后患。碧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匆忙拉住了他衣摆,朝他摇了摇头。

谢则容眼里的暴戾退却了些,神色却并没有变化。

“你为什么要护她?她根本就不是你血亲。”

碧城低道:“今日你我大婚。”大婚之日,岂有见血之礼?

显然,这说辞取悦了谢则容。他冰凉的眼眸中渐渐闪烁起明快的光芒,嘴角也微微上扬出几分弧度。“那便先看押吧。”谢则容低道,眼睛却连余光都没有分给柳莺,他盯着碧城的眼,牵着她的手急匆匆朝殿外走去——

“等等——”

殿上忽然响起柳莺尖锐的声音。

谢则容皱眉止住了脚步,碧城却静静等待。她之所以没有慌乱是因为还剩下最后一重可能性没有被扑杀,柳莺冒充燕喜公主是尹陵授意,谢则容逼她承认的方法虽然算是步步为营,却终究是外力。她了解谢则容,可是更了解尹陵,尹陵绝不会让她的生死存亡捏在区区一个柳莺身上…尹陵是乐府执事,他甚至是燕喜公主的师弟,步姨与燕喜公主曾是同房他岂会不知?

除非一开始他就是故意设局。

她从一开始便坚信柳莺必定有其特殊之处。只是这特殊之处柳莺显然连她也不打算告诉。

如果她推断没错,柳莺可能…知道真正的燕喜公主的下落。

殿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方才还脸色惨白的柳莺不知什么时候收敛了所有异样的神情,娇笑着挡在了谢则容面前。她说:“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是燕喜公主,你谋逆之罪早已落实,我在宫中这几日,你更是日日端来让我神智模糊的药物,我是假的也就罢了,我若是真的。”她眼色一凛,厉声冷喝,“你就是谋害皇族之罪!”

寂静。

少顷,谢则容淡道:“押下去。”

“住手!”碧城冷道。几个就要上前的禁卫相互看了看,退后了几步。

“碧城。”谢则容低喝。

碧城道:“让她说完。”

谢则容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道:“来人,押下去!怎么,连孤都命令不了你们了么?!”

僵局。

禁卫统领的额头上已经出了豆大的汗珠,握刀的手在不断的颤抖,目光游离在碧城和谢则容之间,最终他一咬牙,擒住了柳莺!他犹豫的时间长,可擒获柳莺的时间却很短,只片刻,他手下两人便协助他一左一右架住了柳莺,生生把她往殿下拖去!、

“我是燕喜公主贴身侍婢!”柳莺忽的大喊,“我知道燕喜公主在哪里!”

“押下去。”谢则容冷道。

“住手!”碧城终于彻底地吼出了声。在这燕晗皇族祠堂,在这文武百官面前,谢则容竟然能不辨黑白指鹿为马到这样的地步,此时若是妥协了,她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更可恨柳莺似乎已经打算把她的暗棋曝露出来,她铺垫多时,不过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怎么敢轻言放弃?

禁卫已经快要把柳莺拖出殿堂。碧城心中焦急,狠狠刷开了谢则容的手,厉声道:“你们再往前一步,便是与我楚氏为敌!当真想好了?!”

禁卫的腿哆嗦起来。

柳莺趁着这机会用力喘了几口气,道:“皇后——皇后!我知道燕喜公主下落!皇后,请听我一言!”

“说。”

殿上鸦雀无声。

柳莺用力甩开禁卫的束缚,跪在殿下,眼睛通红。她道:“民女柳莺,侍奉燕喜公主已有十余载。此行,不得已隐瞒皇后,只不过是为了保全皇裔安全!柳莺…甘愿一死,以护燕晗太平!”

“燕喜公主在哪里?”

“公主身弱,与世子长居岛上。”

谢则容冷笑:“无凭无证,还想翻天?”

“我是带来的公主印章是真的,难道还不够证明吗?如果你觉得那还不足以证明,我这里还有当年公主的驸马莫云庭的印章,如果还不够,倒可以叫尹陵尹大人出来认一认我,是否是公主的贴身侍婢。而且,”柳莺冷笑,“真正的皇裔已经入宫了,可惜,你没发现。”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

碧城也惊诧不已,愣愣看着神色异样的柳莺。她早知道柳莺一定藏有后招,也曾猜想她可能是西昭的细作,却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与燕喜公主真有干系!如果尹陵真的已经找到了燕喜公主,那他让柳莺顶替也有了理由。他是用柳莺来当挡箭牌,保护真正的燕喜公主不遭谢则容毒手。可她说真正皇裔已经入宫,这就匪夷所思了。怎么会这样?

她说的真正皇裔,是谁?

事到如今,谢则容已经没有了把人押下的立场。碧城悄悄松了口气,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小心看着朝上众臣的反应。经过几次三番大变故,其实朝中几乎人人知道谢则容究竟做了些什么,只是他如今贵为皇帝,没有人敢来担这谋逆之罪了,只能选择遗忘。而如今,柳莺所说显然让一些人重新有了希望。

如果楚氏还有一位皇子…如果呢?

当初先皇赶制这朝凤嫁衣也是出于无奈的选择,先皇老来得女,膝下没有半个皇子,而楚氏人丁单薄。若是有一位皇子,哪怕出自旁系,时局也会大大不同。

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先皇皇位是从兄弟手中所得。这燕喜公主可是名符其实的皇女帝姬!她若有子,就算继承这大统也绝对没有人敢说半句。

殿上久久没有人敢呼吸。

良久,”你说的皇裔在哪里?"

第99章 碧城7

真正的皇裔是谁?

碧城的心狂跳起来,趁着所有人出神的空隙转身挡在了柳莺身前,冷然看着谢则容。她了解他,他的眼里此时此刻已经看不到任何颜色,这并不代表他是在思考或者别的什么,恰恰相反,这是他已经做了决定的体现。他会杀了柳莺!

“碧城。”谢则容的声音低柔如同过岗山风,“今日是你我大喜,孤并不想开杀戒。”

“你连我最后的亲人也不肯放过?”

谢则容眼神颤了颤,却终究摇头道:“孤也是你的亲人,人生匆匆数十年,眼见为至亲,耳闻为至亲,朝夕相对是至亲,心意相通也是亲。孤对你的心意,你为什么还是无法承认?”

碧城沉默。

谢则容朝前迈进了一步,轻声开口:“我这一生所犯杀业已经无法洗清,本就没有寄希望于来生。你是我这一生最贪婪的梦想,我不能放手,一旦我放手,就是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再无渺茫希望了。就算付之一炬,不论有多少障碍,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孤,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压低的喘气之声。碧城听见了,却难以想象谢则容究竟是在怎样的心绪之下,当着文武百官,当着燕晗历代先祖的灵位说出这样一番几近疯狂的话来。他就像是一条毒蛇,心狠手辣,杀伐果决,盘踞在这大堂之上,即使这殿上人人都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也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他疯了。

碧城移开视线,对柳莺道:“你去带皇裔上殿,祭拜祖宗,认祖归宗。”

柳莺的身体还在发抖,听见碧城的话语愣了好一会儿,终于踉踉跄跄朝殿外跑去。她穿过文武百官,又穿过重重禁卫,终究没有一个人敢动弹。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所有人的目光所及之处。

殿上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息。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口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柳莺牵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进了殿内——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屏息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粉色衣裳的小女孩迈着小小的步子欢快地冲了殿内,细细的发辫一翘一翘的,一派天真模样兴匆匆甩开了柳莺的手:

“姐姐——”稚嫩的声音撕破了殿上的肃静。

碧城瞪大眼睛看着扑向她的一团粉,忽的腰上被用力撞了一记,一张粉嫩嫩肉嘟嘟的脸抬起头来,甜甜地露了个笑:“姐姐。”

“你…”碧城一时无法组织言语,“宸儿?”

“姐姐!”宸儿兴匆匆应声。

“你…叫什么名字?”

宸儿露了个憨态可掬笑容:“我叫凤宸,莫凤宸。”

“莫凤宸…”碧城忽轻轻重复了一遍,陡然间想明白了这前因后果。尹陵说这是他的年岁最小的妹妹,他教宸儿喊她“姐姐”,一切其实并不是偶然。从一开始,尹陵就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燕喜公主后人,假借西昭公主名义是为了让这宫中没有人敢轻易对她下手,伤及两国和平,而柳莺,她根本就是尹陵用来保护宸儿的幌子。从一开始,尹陵就把这一场大动荡最要紧的人放在了她的身边,让她以安全的状态置身于最危险的地方!

柳莺远远地站着,脸色苍白,却朝谢则容敞开了一丝胜利地笑:“我想,凭着驸马与公主的印章,再加上宸儿与皇后相似的脸,已经不需要再作验证了吧。”

的确不需要验证。碧城仔细看着宸儿的脸,终于明白为什么初见她和尹陵在一起的时候会有异样的感觉。她和她小时候长得其实有三分像,她被尹陵提着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在朝凤乐府的时候的她…

“宸儿,跪下。”

“哦。”宸儿一副安然乖巧模样跪下了。

“见过列祖列宗。”

“哦。”宸儿眨眨眼,懵懵懂懂磕头。

“史官何在?”

“微臣在。”

“该如何记载,你不用本宫授意吧?”

“微臣遵命。”

“好…”碧城勾起嘴角,“宸儿,你…”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谢则容忽然有了动作,他几乎是在一刹间靠近了宸儿,却不想碧城已经抢先一步挡在了他与宸儿中间。谢则容猩红的眼睛寒光毕现。

“谢则容,这是我楚家皇祠。”碧城冷笑,“你敢在这殿上杀一人,本宫让你谢氏九族亡尽。”

谢则容眼色一闪,阴狠至极,却终究没有再动作。

碧城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听见谢则容的苦笑声。他道:“你果然是楚氏后裔,真有乃父之风。”

“是。”碧城淡道,“我叫楚碧城,楚氏皇裔,你早就该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血液中流淌着的是皇权天下,当初谢氏本家死得冤枉,她知道;谢氏九族无辜,她也知道。可是那又如何?若是该杀,她绝不会手软。普天之下,没有比天下安宁、万民安乐更加重要的事情。不论谁的性命,她都能舍。

包括她自己。

寂静中,柳莺的声音突兀地传来。她道:“公主福德深厚,郡主是龙凤双生,你一朝杀了小郡主,宫外还有小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