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轻而易举就让宋辞消了怒气,阮江西其实什么都没做,是宋辞把持不住。

然后,就一如平时,宋辞追着阮江西玩亲亲,秦江不听不看,见怪不怪,

许久过后,阮江西才接着刚才的话题:“给叶以萱做检查的医生是叶家的家庭医生,应该很难搞定。”

宋辞亲她左脸,亲完又亲右边,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不难。”

“你给了钱吗?”

阮江西侧头看宋辞,他的唇落在她唇边。有些痒,她笑着躲开,宋辞却托着她的下巴,不让她躲,亲了亲她唇角,这才心满意足,回答:“为什么要给钱?”语气没有丝毫忸怩,解释,“我的钱都是你的,怎么能随便给不相干的人。”

秦江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再一次打滑了,还好这时段,路上没什么车,不过还是惹了宋辞发怒:“不会开就早点滚!”

秦江咬咬牙,不做声,白眼一阵一阵地翻,宋辞真是……太特么暴君了。

“你开了别的条件吗?”阮江西很好奇,收买人心,无非金钱,无非权势,世人能抵抗住诱惑的,并不多,她问宋辞,“你给了那个医生什么?”

“什么都没有。”

阮江西不解。

宋辞将她抱进怀里,抓着她的手指放在脸上蹭:“有更省事的办法。”

若非钱权,阮江西并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收买人心。

说到此处,秦江是实在忍不住了,脱口而出就替宋辞答了:“宋少说,不听话,就弄死他。”说起叶家那个家庭医生,也算是个忠心的,一顿好打也不听话,最后还是宋老板出面了,简简单单干脆利落,直接掏枪,指着那位医生的脑门,宋老板就说,不听话,我现在就弄死你。那位医生当场就吓尿了,别说是叶以萱的整容病例,就算他老婆的银行卡密码也不敢藏着掖着。

诶,宋老板也真是粗暴!秦江不禁又多嘴了一句:“宋少才不喜欢玩弯弯绕绕的利诱,直接来威逼!”暴君暴政,就是如此,一言不合,就掏枪,秦江可不敢告诉老板娘,宋老板没事就爱玩玩极具杀伤力的玩意儿。

尽管,秦江已经话留三分,还是惹得宋暴君龙心大怒:“再多嘴就滚下去。”

秦江立刻闭嘴!他怕宋老板像对待那位医生一样对他,一言不合就要弄死。

阮江西沉吟不语,竟不知晓钱权之上的,居然是暴力。

宋辞见她不说话,有点慌了,哪里见刚才的暴怒,有点小心翼翼:“你会不会不喜欢?”

无所不能无法无天的宋暴君,惧内得无可救药。连秦江这个骨灰级妻管严都要甘拜下风。宋老板啊,一面对阮江西,就节节败退。

“不喜欢什么?”她明知故问,有意逗弄。

宋辞低着头,垂着眼:“我这么,”顿了一下,深思过后,仔细用词,宋辞说,“这么粗暴。”

“噗嗤。”秦江实在没忍住,还是笑喷了!宋老板终于意识到他很粗暴这个铁打的事实了。

“咣!”

还剩半瓶矿泉水的瓶子砸中了秦江的后脑勺,秦江磨牙:“抱歉,是我失礼了。”内心有个声音,抑制不住地呐喊:特么的的宋暴君,你不粗暴劳资是孙子!

宋辞扔完水瓶子,转头看阮江西:“你怎么不回答?”

宋辞应该是怕阮江西嫌弃他粗暴,嫌弃也是应该的,阮江西可是淑女,可是贵族,才不喜欢暴力。

然,阮江西摇头:“没有,刚刚好,我很喜欢。”

好吧,爱屋及乌,连养狗都要取名宋辞的老板娘,怎么可能嫌弃宋老板。宋辞虽狠,虽暴戾无情,终归还是阮江西的宋辞。

她的答案,让宋辞满心欢喜,把脸凑过去,要阮江西亲吻,亲完了就用脸蹭阮江西的心口。

宋辞这番举动,与阮江西那只贵宾胖狗,简直一模一样!

因着顾家住得远,七点多才到顾家,秦江没有跟着进去,也十分不想进去,怎么说,顾家依山而建,主宅在最中央的位置,只有一条搭在水里的小桥通往,这乍一看,丫的,真特么像土匪窝,更夸张的是,桥两头,全是保镖,一个一个带着墨镜。人高马大的,一看就是混黑的,他很怀疑,顾家真的洗白了吗?为毛土匪味儿还是这么浓烈这么地道。

难怪宋老板刚才让他连线去了特警大队,这架势,像火拼。

一路,那些面无表情的保镖,对阮江西却十分恭敬,走了十多分钟,才到主屋,刚进门,一个相貌粗犷身形高大的男人就迎过来,嗓门很大:“江西小姐可算来了,老大经常念着你,再不来,兄弟们可就要去绑人了。”

顾白走在阮江西后面,虚晃一脚踢过去:“去去去,都漂白了还一副流氓相。”

男人似乎是穿不惯身上的西装,扯了扯领子:“老大说了,狗改不了吃屎。”

这位狗改不了吃屎的,四十出头,正是顾辉宏的左膀右臂,人称六爷,在当年顾辉宏还没有洗白时,六爷也是道上说得上名号的狠角色。时至今日,褪去一身戾气,成日里养养狗,逗逗鸟,种种花,看上去倒温良憨厚了许多。

老六打量宋辞:“这位是?”眼神太冷,长相太俊,气场太强,一看就不是个寻常角色。

“宋辞。”两个字,宋辞视线都不曾动一下,落在了阮江西身上。

哟,真够目中无人的。

老六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江西小姐的绯闻男友啊。”绯闻男友,这个词,还是最近从潮人老三那里学来的。

一直连眼神都不给的宋辞终于抬眸,黑瞳微凛。

老六心下一惊,好强势的男人!即便是见惯了血雨腥风的老六,也不禁下意识后退。这便是宋辞,H市的霸主,

“六哥,这是我男朋友。”阮江西介绍完,特意补充,“不是绯闻。”

老六平时跟老三与顾白走得近,学了一嘴的流氓:“江西小姐,这你就不知道了,现在的女人换男朋友可比换袜子还勤嘞,前两天老八的女朋友就甩了他跟老三好上了。”

老八表示很想一脚踹过去,还没走上前,就听见抱着江西小姐的男人扔了一句:“一窝流氓。”

语气,眼神,裸地轻蔑!

迄今为止,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骂顾家人的,多半都去见了阎王,敢在顾家的地盘上这么堂而皇之目中无人的,宋辞是第一个。顿时,屋子里一窝流氓都血液沸腾了。

“咳。”

屋里顾老大一吱声,老三老六老八老十都不吭声了,只听见顾老大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是哪个不长眼的流氓随便放人进来。”

流氓老六立刻表无辜:“老大,不关我的事,看样子是不请自来。”顾白少爷去请的人,怎么可能会请锡南国际的这位大爷,八成是赖着江西小姐来的。把寿宴搞成了见家长,哼,心机!

顾辉宏顾老大走过来,双手背在身后,穿了一身深红的中山装,看上去十分英朗,先是冷瞧了顾白一眼,张嘴就骂:“没出息的东西!”转而看向宋辞,本以为自家没出息的儿子就已经长相极品了,不想宋辞更是生得祸国殃民,男人长成这样就造孽了,何况宋辞这一身气度,顾辉宏审视完,“看来宋大少是瞧不上我这流氓窝了,那顾某也就不自讨没趣了,不送。”

一开口,直接逐客,顾辉宏摆明了不待见宋辞。也是,觊觎顾老大养了十五年的闺女,要搁前几年,顾老大那暴脾气直接就掏枪了,这还算是客气的。

宋辞却是个狂傲的,满眼寒光:“因为江西,我给了你面子,不要得寸进尺。”

四目相对,宋辞眸光灼灼如炬,美极,冷极。

老三老六老八老十都惊呆了!宋辞是唯一一个气势不输顾老大的,要知道顾老大可是混了三十年黑的呀,手底下经手的人命那是数不清的呀。

难怪传闻宋辞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这一看也不是吃素的。

顾辉宏哼了哼:“口气倒真不小。”

宋辞不置一词,眼底是一汪一尘不染的墨黑。

“老大。”老五从外面跑进来,“外面不知道哪里来的特警啊,我瞧着有上百人,咋回事?”

顾辉宏立刻睃向宋辞。他倒眼神都不给一个,只看着阮江西。

毫无疑问,人是宋辞带来的,是示威还是干仗,就不得而知了。

阮江西拧眉:“宋辞。”

宋辞解释:“你是公众人物,我让他们来保护你的。”

特警大队出动一百多号人来保护一个艺人?他们吃饱了撑的吗?这解释,鬼都不会信!

顾辉宏倒有些意外,宋辞远不止是一个商人,他这么明目张胆肆意妄为,自然有的是以暴制暴的手腕,他家江西闺女,还真是找了个高危品。

“这里是顾家,我不需要保护,外面可能会下雨,让他们回去吧。”阮江西就事论事。

宋辞言简意赅:“没事,他们闲。”

屋外,楚立人抹了一把砸在脸上的雨滴,实在忍不住:“老子又不是闲得蛋疼,丫的,就你女人金贵。”

小刘副队瞧瞧天色:“队长,都快下雨了,我们还要守着?”

“不怕死的可以撤。”

算了,守着吧,宋少要镇场子,谁敢晃三晃,兄弟们可不敢,谁让特种部队的首长还要看宋辞几分颜色。

屋外,阴风阵阵,屋里,同样寒气凛人。

顾辉宏目光如炬,微露厉色:“居然出动了特警部队,你倒是比你们宋家那个老头还多几分能耐。”

老八腹诽:哪止几分能耐,外面那一百多号人,可各个都是特种部队里杀出来的,还都带了家伙,一言不合端了顾家都是有可能的。老八五味杂陈呐,这江西小姐的绯闻男朋友,太能耐了,太危险了。

宋辞不冷不热:“过奖。”

宋辞此人,太过居高临下,如此目中无人。顾辉宏唇角拉下,已染薄怒。

然,宋辞自始至终没有拿正眼看顾辉宏。

气氛很冷,很僵。

“顾伯伯,”阮江西站到两人中间,“他没有恶意。”

言辞之间,有显而易见的偏袒,就不由得引人猜测了,要是宋辞真和顾辉宏干起仗来,阮江西这胳膊肘会不会往外拐?

顾辉宏脾气来了,板着一张脸训话:“还没嫁过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白让你在流氓窝里养了十几年了。”

阮江西只是笑笑,十分乖巧,倒是顾白见不得顾辉宏对阮江西撒火:“你说她做什么?难不成你想把江西养成你这样的?”又看了一眼老三老六老八老十,“还是和这群流氓一样?”

这话,把屋子里一干流氓都得罪遍了:流氓怎么了?流氓招你惹你了!

顾白对流氓等人视而不见:“江西,别理他,饿了吗?你先吃点甜点,买了你最喜欢的蛋糕。”又吆喝着一脸蒙圈的老六,“老六,还不快去把蛋糕切了。”

老六有点踌躇:“那不是给老大祝寿的蛋糕吗?”不应该让寿星来切吗?怎么就成了江西小姐的甜点了?

顾白不以为意:“老头都过了那么多50大寿,还能少了一个蛋糕?”

寿星大人,以及宋辞大人,脸色一般黑。

这真不是一顿和谐的寿宴,吃个蛋糕都搞得火星四溅,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饭桌上。隐而不发,表面还是风平浪静。

顾辉宏给阮江西夹了一筷子鱼:“江西,你拍的那个电视剧什么时候能看?”

“下个月就会首播。”阮江西乖乖吃鱼。

顾辉宏还是很欣慰的,他养的闺女,还是很听话的。

顾白也给阮江西夹了一块鱼:“老头,你是不是太无聊,没人和你抢地盘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还会追剧。”

这不孝子!顾辉宏摔筷子:“你个臭小子插什么话!我是给老三老八他们问的。”

老三老八表示很无辜,他们才没有像老大一样看了好几遍江西小姐演的剧,还是花絮。

“拍戏顺不顺利?有没有人欺负你?”顾辉宏脸上,又添了几分慈爱,不像对顾白,对阮江西他向来娇养。

“很顺利,我一切都好。”

乖巧懂事,善良温柔,顾辉宏只觉得心都软了,又给阮江西夹了块她爱吃的鱼,嘱咐她:“要是有人给你不好受回来跟我说,我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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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当年之事

“要是有人给你不好受回来跟我说,我废了他。”

“我的女人谁敢欺负。”

一直沉默不语的宋辞,一开口,就把气氛搞冷了。

顾辉宏哼了一声,对宋辞的话置若罔闻,叮嘱阮江西:“要是有人仗着有点本事就欺负你,管他什么锡南国际锡北国际,老子照样端了他!”

这含沙射影,搞得好直白,顾老大当惯了流氓,不整弯弯绕绕那套,直接矛头就指向了宋辞。

宋辞却旁若无人,侧着身子看阮江西,用自己的筷子把她碗里顾家父子夹的鱼都拨到一边,说:“有刺,不要吃。”然后再重新给她夹菜,直到把阮江西碗里堆成了小山,才夹了块鱼放在自己盘子里,认认真真地开始挑刺,并嘱咐阮江西,“吃我夹的。”

宋辞这是在……挑刺?

顾辉宏刚要发作,阮江西说:“顾伯伯,你放心,我没有那么好欺负。”

怎么说也是在流氓窝里养了十几年的,哪能没点阴人的手段。只不过……阮江西又将顾家父子夹的鱼拨远了,吃着宋辞夹的菜。

她对宋辞简直言听计从!这才是问题的根本,顾辉宏语气很强硬:“我不放心,还是养在自己身边安心,过段时间你就搬回来住。”

“我不同意。”

表态的不是阮江西,是宋辞,直截了当,不由分说,言辞之间一股子发号施令的味道,完全唯他独尊。

顾辉宏在道上也是说一不二,哪里见得宋辞这样狂妄的,当场就拍了桌子:“我家江西住哪关你屁事,我什么时候征询你的意见了,你个半路冒出来的小子,闲事都管到我顾家来了,真当老子是纸糊的柿子啊。”

宋辞头都没有抬,继续挑着盘子里的鱼刺:“当然关我的事,她和我住。”

顾白酒杯一歪,洒了一桌,声调骤高:“她和你住?”

宋辞将挑好了刺的鱼放在阮江西盘子里,然后抬眼对视顾白,面不改色,说:“我们在同居。”

同居?同居!老三老六老八老十都惊呆了,江西小姐可是矜持的淑女,八成是被宋辞给带坏了。

顾白放下筷子,靠着椅背冷冷一笑:“宋辞,未婚同居虽然不犯法,但是让你蹲几年监狱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三老六老八老十突然觉得,老大没让顾白少爷当流氓而是当了律师太明智了。这寿宴,哦,不,这见家长,还是被彻底搞崩了。

宋辞不为所动,自始至终都冷着一张俊脸,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我会和她结婚。”墨瞳泼墨,一汪寒霜摄向顾辉宏,“她的户口,我要迁出顾家,你想要什么条件都可以。”

哦,原来宋辞此番不请自来不只是来找不痛快,他意在——抢人。

顾白不疾不徐,对顾辉宏说了一句:“老头,上次我和你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眉毛一挑,“你看着办。”

这一个两个的,都要出户,真是造孽!

顾辉宏铁青着脸,起身,冷睨着宋辞:“我们谈谈。”又吩咐老六等人,“今天就到这,你们先回去。”

一窝流氓如获大赦,赶紧撤离事故现场。

“顾伯伯。”阮江西抿着唇角,也放下了筷子,有些担忧。

哼,胳膊肘又往外拐了!顾辉宏甩头,直接先一步去了书房。

“你再吃点,我马上回来带你回家。”

“嗯。”

宋辞亲了亲阮江西的脸,才起身。

阮江西哪里还有心情吃饭,直直看着书房门口,眉头越拧越深。

“别担心,顾老大不一定打得过宋辞。”

顾白这一安慰,阮江西更担心了,水光徐徐的眸,染了几分凉意,她说:“顾白,不要对他有恶意。”

顾白一脸无辜:“我有吗?”

“很明显。”

宋辞对他的恶意分明更明显!阮江西,真是太偏心了。顾白摊摊手:“我不否认。”语气十分坦荡,“他挖顾家的墙脚,我没有那么大方。”

他捧在手里疼爱了十五年的人,叫他如何能大大方方地拱手相让,顾白自问不是个大度的人,对阮江西他更小肚鸡肠,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告诉他满腹心思,如何能甘心。

“顾白。”

顾白抬头,专注地看阮江西。

她说:“不要喜欢我。”

不要喜欢我……

原来,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知道顾白从未有勇气说出口的满腔情深,是啊,她这么聪明,如何能毫无察觉,她只不过是无动于衷罢了。他的江西,被顾家养得这样温婉善良,唯独,对待感情从来不拖泥带水,甚至薄情寡义。

便是这样一个女人,他十五年如一日地为她发疯发狂。顾白笑了:“江西,你的话真伤人。”

阮江西沉默。

就这样毫无迂回得撕裂了顾白粉饰了这么多年的平静,阮江西啊,有时候纯粹偏执得能让人无处遁形,让他这样狼狈。

眸间颜色一点一点褪去,直至毫无光彩,顾白垂下眼,摸摸口袋想找烟来抽,又想到阮江西不喜欢,笑了笑,将手枕在脖子上,许久抬眼:“江西,谁说我喜欢你了。”

故作平静,除了逃避,顾白无路可退,能怎么办呢,他只是怕她会越逃越远,那么,他退避三舍好了。

顾白眯了眉眼,眼潭深处的光华妖娆到璀璨,一如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我们认识十五年了,你连我的口味都没摸清,看看我那后宫三千,哪一个不是绝顶美人,你这姿色嘛,”手指,落在阮江西下巴,他凑近,笑得痞气,“充其量是个小主。”

顾白的手,冰凉冰凉的,缓缓收回,落在身侧,轻微地颤着,脸上,却一笑妖娆,好似玩笑一场过后的随性。

阮江西看着他,张张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感情,是个伤人的玩意,顾白他玩不起,再也玩不起,就这样吧,粉饰太平,像过去的十五年,再一个十五年,又何妨呢,至少,她还在这,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书房里,四面书架环绕,中间摆放了一张看上去年代复古的小榻,一张古木的书桌,如此品味,与顾辉宏的脾性倒有些格格不入。

也确实,他一个老流氓,哪会这么附庸风雅。

“这是江西的书房。”顾辉宏突然开口,神色有些怅然,“她搬出去之后就一直空着,我们顾家一窝流氓,除了江西,也没谁进来这里。”

从频频被提到的‘一窝流氓’这四个字不难看出,顾辉宏对宋辞的这等言论,十分耿耿于怀。

宋辞懒得搭话,而是专注于书架上的书,总之,他只对阮江西感兴趣。

顾辉宏背着手站着:“我家小子把江西捡回来的时候她才九岁。”

语气,惆怅,诶,人一上年纪就喜欢缅怀过去。

宋辞惜字如金:“我知道。”

顾辉宏叹气,有点小伤感:“我养了她十几年,把她当成亲生闺女来养。”又叹了一声,“可是我家闺女对我总是不冷不淡。”确切地说,是对谁都不冷不淡,偏偏宋辞除外。想到这一茬,顾辉宏有点情绪了,嘴硬,“不过江西心里多少还是有我这个老头子的。”

宋辞面无表情,不予苟同。

“我家小子应该打小就看上江西了。”

宋辞冷哼了一声,不感兴趣。

“所以,我把江西当亲生的疼,他也不吃醋。”

宋辞耐心不好:“这些我都知道,不需要你来说。”

吃醋了吧,恼羞成怒了吧,心里不平衡了吧,要的就是这效果!

顾辉宏完全不理会宋辞的冷眼,继续自顾自说:“不过我家小子可不是把江西当妹妹来养,正好,童养媳也不错。”不给宋辞开口的时间,顾辉宏一眼横过去,嗓门彪高,“不要跟老子说你也知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宋辞唇角抿成了一条僵直的线条。

“就怪我家那臭小子不争气,十几年了还没把人拿下,”顾辉宏瞥了宋辞一眼,语气很轻蔑,“不然有你什么事!”

“顾白的事,我一点都感兴趣。”声音,已经冷沉,眼覆寒霜,宋辞的耐心已然耗尽。

对于顾白,与其说恼怒,更偏于嫉妒。

“听宋大少的语气是瞧不上我家小子啊。”顾辉宏一掌拍响了桌子,语气不似方才的絮叨,凛冽森冷至极,“哼,没有我家顾白那小子,江西十五年前就死在叶家的墓地里了。”

“这些不用你来告诉我。”眼里,沉沉暗影浮动,长睫敛下,却遮住了所有情绪。

不是不惊心动魄,只是归于平静之后,只剩阮江西三个字在心头汹涌,他啊,只能听他女人的话。

顾辉宏了然于胸,语气愤然,已动了怒气:“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就是一精神病患者,别说今天我不把所有事都告诉你,就算说了,三天后你还记得个屁!”

宋辞眼沐寒凉,握着书页的指腹,微微泛白。

精神病患者……

然,他无言以对。

宋辞的沉默,无疑让顾辉宏更恼火,他家江西,那样清婉淡然的性子,因为宋辞,便注定要战战兢兢。顾辉宏冷笑,尽带嘲讽,言辞,句句紧逼:“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江西姓什么吗?知道她遭受过什么吗?知道她九岁那年差点丧命吗?”

宋辞步步后退,脸上颜色一分分褪为苍白。

顾辉宏却不依不饶,几乎咆哮出声:“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你吗?知道那姓叶的一家畜生怎么对一个九岁的孩子吗?还有你们宋家——”

话到嘴边,突然顿住,顾辉宏红了眼,扶着书桌的手掌都在颤抖。

你们宋家……

话留了三分,却已掩不住那几乎快要呼之欲出的真相,叫宋辞心惊胆战,手足无措。

顾辉宏背过身,握紧了拳头:“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还敢大言不惭地要娶她!”

宋辞沉默了。

这是第一次,他方寸大乱,毫无办法。

温度骤降,小雨飘零。一路无言,只听见车窗外呼啸的冬风,宋辞的侧脸倒映在车窗的玻璃上,一双眼,暗影沉沉,深邃得看不到半点情绪。

他,好像有心事。

阮江西扯扯宋辞的衣服:“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没什么。”

他回答的时候,没有看她的眼。

宋辞在隐瞒,他对阮江西总是毫无保留,这样有所遮掩,以前从未有过。

阮江西伸手,捧住宋辞的脸,让他正视她的眼睛:“你有心事。”她用指尖轻轻揉了揉宋辞的眉头,“是不是顾伯伯为难你了?他不同意迁户口吗?还是——”

“不用操心。”宋辞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角,“这些事我会处理,你不用理会。”

他依旧没有看她的眼睛,分明语气沉沉,藏了满腹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