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想着这几日朝圣,千万在这关头因为这件事触了霉头,正带着越括匆匆忙忙去永和宫,半途之中,撞上了国师大人。

摘星楼在六宫之外,但这几日朝圣,国师在这儿出现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本来皇后大可以径自而过,可国师这个身份的存在却恰巧不能令她直接忽视,于是一行人对上只身一人的国师大人,匆匆而行的步伐停了下来。

“皇后娘娘。”司命恭敬的给皇后行了礼,末了抬头看那后头的一大帮人,笑意随和,“娘娘这般阵仗,臣还以为晚宴已经结束了。”

好歹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皇后端着一张好言的脸,“御华厅中皇上还在招待诸位来使,国师大人应当前去才是。”

“已经去过了,臣喜清幽,也是陛□□谅臣,早早的让臣回来了。”司命说归说,却始终不挪动半步,而他所在的位子好死不死就是前去永和宫的小宫门,这是最顺道的一条路,倘若皇后绕道而行,反倒是显得她心急,可若让他让开 ,又显得刻意。

司命此时看了一眼后面的越括,“适才从御花厅内出来,听闻花园外的院子内有动静,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您可知晓。”

皇后神情微变,看国师的眼神了多了一抹探究深意,司命却是从容的看着她,缓缓的又补了一句,“那时跟随臣一起出来的还有长孙大人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看来国师大人是迷了路了,来人,送国师大人回御花厅。”皇后随即笑着吩咐,敛着眼底所有的神情。

此时站在那儿未曾动过的司命终于离开了小宫门口,恭敬的拜别皇后,似是自言自语着,声音又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想必长孙大人他们是循着声音去了,你带我去花园里看看。”

......

直到这声音远去司命都没有回头,而皇后这儿再也不是镇定自若的神情,而是下意识的看了那端被宫女扶着的女子,眼眸微眯,透露出一抹顾虑。

越括是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的霉,回了永和宫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要姑母帮自己这件事,皇后头疼的看着他,“这事连你爹都瞒不过,还能瞒得住皇上,这几日是朝圣,等这事情一过,难保皇上不追究你。”

这件事要是发生在自己家后院,他碰的要只是个小丫鬟,那关上门的事谁能乱传出去,发配也好,收房也罢。可如今,这是在宫中,她到的时候已经有这么多人看着,她还能一个一个去堵住不成。

“那是她蒙蔽的我,站在花坛边上她拉着我倒下去的。”越括别的记不清,这件事记得很牢,就是她拉着自己倒在了花坛里,要不然怎么会有别人看到的那一幕,说罢,越括看跪在地上那女子的眼神都跟着阴狠了起来。

女子身子一缩,跪在那儿发抖,外套包裹下的身子瘦弱无比,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牵动的了一个练武多年的人,这就算是放在皇后面前都不太相信,皇后看了一眼她衣襟内腰间系着的亮珠,“你是哪个宫的人。”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奴婢是鸾凤阁里的歌女。”一开嗓,就算是哭泣过后声音有些沙哑,也有着宛若鹦啼般的美妙,越括原是暗沉的脸色一怔,随即视线投注在了这个女子身上,歌女?

皇后抬手,崔嬷嬷给她递上了一杯茶,她低头轻轻吹了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可正当她那口茶往下喝的时候,国师那一番意会深长的话在她的脑海里回荡了起来,皇后的脸上徒然染起了一抹霜意,啪一声将手里的杯子直接甩在了地上,茶水肆溅,溅在了女子的裙下,飞迸而起的破瓷片直接刮在了她的手臂上。

尽管疼,她却不敢动。

崔妈妈即刻又换了一杯新茶,皇后掀开杯盖慢慢的匀着热气,低头看那女子,“谁教你这么做的。”

“奴婢什么都没做啊皇后娘娘,御花厅里的姐姐受了热,姑姑差人过来通知奴婢过去替了姐姐,奴婢本想套着近路过去,可......”歌女说罢声音小了下去,带着一抹怯懦,低头间楚楚可怜。

“你奉命前去御花厅。”皇后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心中一口气血往上涌,手中的杯子险些被她给捏碎。

前去御花厅的歌女,碰不得,私下想要处决了这女子,却是已经众人皆知,想要维护住侄子的名声,说是这歌女想要攀高枝,国师的话又历历在目。

这件事说不定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了,三天过后皇上给什么反应皇后如今还难以猜透,今□□圣时皇上那番话已经足够出人意料,不能再让越家在这时候让皇上再添不悦。

想罢了皇后不禁有些怨哥哥和嫂子,她在宫里的日子看似风光,伺候皇上却也是如履薄冰,如今这外甥非但没有为自己添助力,反倒是连着两回在宫里出错,真是要把她和颌儿往风尖上推。

今天好不容易安排了他和颌儿一起上台,也算是给他洗清了一些旧日的流言蜚语,可他呢。

“姑母。”

“既然你如此喜欢这个姑娘,本宫做主,将她赏了与你,鸾凤阁里的姑娘虽说不上高贵的身份却也都是宫外选进来的清白身家,过几日命你母亲入宫,出些小礼,把她纳回去伺候你吧。”

皇后的脸上露出一抹疲倦,为了这个决定,她于后还要安排许多事情来做补救,“你现在就回去,把这事和你母亲说一声。”

“姑母,我怎么可能纳一个歌女做妾,再者我尚未娶亲,又怎么能先行纳妾,我那是......”

“你那是什么,你那是鬼迷了心窍,自己怀的什么心思难道要本宫一样一样来讲给你听,从外头到里面这么一段路,是谁拉着你拖着你走了?”皇后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越括脸色煞青,又是一阵红,难堪非常。

“如今你身在那个职位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你父亲送你去陇西那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这些。”皇后压低了声音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回来这段日子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皇后自己都不好意思说‘被美色所迷惑’这个理由,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如此轻重不分!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跪在地上的歌女根本不敢出声,她只悄悄抬了抬眼帘,在看到皇后的裙摆时又飞快的低垂了下去,楚楚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真是一言难尽,先是被朋友以做蛋糕的名义拉去推销安利,又是去了阿姨的店里支持活动,回来都很晚,明天周末加班,不过会双更补上昨天的内容,/(ㄒoㄒ)/~~,凉子先去睡了,大家久等

026.缘定天生

深夜,太子宫内,寝殿外静悄悄的,寝殿内右侧的书房内点着几盏宫灯,衬亮着一整个屋。

案桌前的人已经坐了有半个时辰多,说是坐着,不如说是闲散着靠,双脚搁再桌旁的矮搁上,身子倾斜倚靠,手里卷着一本书,看那神情也不知是看的深了还是在走神。

年少的脸庞上显露着一抹青稚,眼神底还带着些无辜,可一转眼,似乎又闪过深沉,有了与这年纪不符的成熟,他微张了张口有些困倦,抬头看向了窗口。

身后的德禄时不时注意着,添了热茶后又示意守在门口的小太监把宵夜去取来,这时安静的寝殿外有了一阵急匆匆脚步,德福走的飞快,进了寝殿后直奔书房,身上还带着阵阵秋夜的霜冷。

“殿下。”德福走到了泾阳的身旁,低头说了一番话,后者原是闲散的神情渐渐露了凝重,等到德福全部说完后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重复了一遍刚刚德福的话,“国师拦路?”

“是说国师出现在去永和宫的路上,和皇后娘娘说了一番话,半个时辰后越家少爷就离宫了,崔嬷嬷还去了鸾凤阁找那里的管事公公,听里头伺候的小宫女说,皇后娘娘是要让越家少爷纳妾。”德福深夜归来,能打听的都打听了,永和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打听不到,可鸾凤阁内打听点事还是十分容易的。

“纳妾啊。”泾阳饶有兴致的拿起桌上的笔在手中把玩了一阵,随即笑了,“派人出宫,好好替越家宣传宣传,尚未娶亲就要纳妾,还是皇后御赐的,真不知道将来进门的越家少夫人会作何感想。”

少年的声线里带着一抹变声期的微沉,在这寂静的书房内,他的声音犹如丝丝弦扣,慵懒中浑着天然的上位者气质。

德禄和德福二人伺候太子这么多年,此时两个人却也浑然不觉得自己主子这幅样子有什么不对劲的,确切的说,主子最近时常会如此,而不论主子变得怎么样,作为忠心耿耿的他们,从不会去怀疑什么。

“殿下,彼时这么多出宫的夫人,明日宫外一定传开了。”

“他们可不会知道越家少爷纳妾的事,鸾凤阁里的姑娘也是千挑万选,学艺六年登台一次,运气好的被王爷亲贵相中收房的也不在少数,给越少爷做妾他也不亏。”泾阳替越括算着这笔账,这一招可真是屡试不爽。

“小的这就去。”德福点点头,正欲离开,泾阳又喊住了他,“你说国师和皇后说了什么。”

“国师大人也瞧见了院子里的事。”

泾阳眼神微缩,早就是看不顺眼那个国师,有事没事邀请青澄过去,说是看药典,谁知道又打着什么主意,如今又坏了他的计划,他说呢,怎么宫里头会如此安静。

“你先出宫,别让门房的查清了。”泾阳挥了挥手,德福很快离开了屋子。

......

夜风徐徐,满是凉意,在无睡意之下这么吹着更是清冷,泾阳站起来走到了窗边,那一股一股袭来的秋凉,驱散了原本就不多的睡意。

双手搁在窗台上,泾阳脑海里回想的是今□□圣时父皇说过的话,青澄和萧家的婚事不作数了。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就有笑意,他是真的高兴,就如国师所说,他觉得萧将军根本配不上姐姐,可另外的,他好像还有另一番的欣喜在,就是比谁都高兴她不用嫁给萧子衡,当初的那点对萧子衡的不悦如今也都散了,将来不会有瓜葛了还在意萧子衡做什么。

他是真的觉得高兴呢,泾阳低头看,窗台上细细勾勒的纹有些泛旧,可越是陈旧看着就越有味道,就如某些关系,在岁月沉淀下酝酿出来的芬芳,也如佳酿一般。

而他呢,而他觉得这芬芳,似乎还能再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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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朝圣热热闹闹的结束了,送走了那些使者,皇上还促成了两段婚事,给前来求娶的两族王子赐了婚,其中就有当初向青澄求娶过的。

皇上挑选的宗室女,还赐了封号,赏赐了不少东西,上一回这样赐婚还是先帝在时,所以魏安城中传开来时额外的热闹。

而这其中的另外一件热闹事就是二皇子从麓山回来,最后一件,自然是要莫属于越家少爷。

越家人再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越括纳妾的事实,同样也改变不了诸位同僚家眷对越家的看法,更改变不了将来越括婚事上的阻碍,先是毁了官职,如今在这终生大事上又磕绊了一下,越将军的这一心血,算是付诸东流了。

朝圣过后魏安城中喜事连连,不算越家的事其余都是喜事,赐婚远嫁的两个宗室女,入秋后城中大大小小的喜事,大街小巷每隔着好日子总是能听到谁家的迎亲的,谁家送嫁的。

而观着朝堂,到了十一月的时候,边陲那儿忽然信报,说是萧将军即将归朝。

......

青澄得知这个消息是在两天后,还是从国师大人口中得知的。

翻着药典的动作微顿了顿,青澄又顺着翻了过去,提笔在旁边的纸上写了几个字。

“永宁公主似乎对此事毫不在意。”司命亲手煮着茶,为她倒了一杯,看着她沉静的神情又添了一句,“这一桩婚事臣听闻是从小定下的,也许萧将军回来,就是为了此事。”

“国师大人怎么会对此事如此关心。”青澄放下笔,抬头笑的从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既是父皇之言,为人子女的自是要遵从。”

“臣自然是关心。”司命握着杯子抿了一口茶,含笑望她,“臣是要确定一件事才行。”

青澄一愣,司命又把手上刚刚写的纸递给她,“臣是要确信了公主心里并不在意萧将军,这样臣才有获取公主芳心的机会。”

哪有人把这样的戏言给说的一本正经,就算是时不时提起青澄还是适应不了,“国师大人您请自重。”

“难道公主以为臣对谁都如此?”司命的脸上闪过一抹受伤,像是真的被青澄的话给伤的不轻,声音也低沉了很多,“臣自幼在苍山长大,跟随着师傅十三岁下山,十五岁入宫,如今数载,持以清心,可从未对谁如此过。”

“本宫并无此意。”青澄懵了半刻才缓过神来,她自然是知道国师清修,可正是因为清修她才觉得国师要自重,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那公主殿下是不信臣了。”司命即刻又加了一句,用极为诚挚的眼神看着她,让她避无可退,“公主可知,人是有缘无分,也有缘定天生,臣堪不破自己的缘,臣同样可堪不破公主的缘。”

青澄顷刻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除了国师自己之外他能勘破任何人的,可唯独是她,换言之,堪不破她就如堪不破他自己,她就是他的缘。

明白过来的随后青澄就愣住了,这国师大人怎么和她前世所认识的不一样,药典是之前没有过的,这番话也是从未有过的,尽管许多事情都变了可这样的变化还是让青澄有些措手不及。

“臣无半点虚言。”司命微倾了倾身子,那一双眼眸中流露出来的眼神是要惑倒众生,“公主殿下,难道您还不信?”

那是最礼遇的距离,一点都没有冒犯之意,可青澄却感觉到了他温柔下的逼迫感,那一双眼眸直逼着她,几乎是挪不开。

最后青澄是直接重重的合上了药典,咳了声让紫苏扶着自己起来,“天色不早,今日有劳国师,改日再请教。”

说罢,都不等司命说什么,青澄带着紫苏直接离开了。

......

等司命站起来从露台往下看,允宁公主已经带人走远,抬头看了看依旧是明亮的天色,他笑了。

他真的是没有半句虚言,他确实是堪不破允宁公主的缘,不止是缘,连她的命他都只能勘破一半。

他看的到头看的到尾,独独看不清中间。

也许真是缘呢,司命忽而自觉的好笑,转身喊红鸾过来,把桌子上允宁公主尚未来得及带走的几张纸送过去,“告诉允宁公主,这是我从家师那儿求来的药方,专门为太子殿下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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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其症,下其药。”青澄手里拿着摘星楼的宫女刚刚送来的药方,这六个字也是宫女替国师转达的。

“手抄一份,木槿,你把药方送去太医署找方太医。”青澄想了想,“还是你去一趟,把方太医请来。”

很快木槿请来了方太医,这是过去替慈懿皇后照看过身体的老太医,太子如今一些药也都是经由他的手所开,青澄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把药方交给了他,“方太医,这几个药方对太子的病情可有帮助。”

方太医把药方接过去,看了半响神情有些激动,青澄见他如此心中也有了数,“这药方可好?”

“好,简直是大好啊,如此调和才是绝,我怎么就想不出来。”方太医一时间都有些失态了,抖着手看青澄,“公主殿下,能否告诉臣此药方源于何处。”

“只要是对太子殿下好的,方太医何必拘泥于这药方的来源。”青澄笑着把他的问题借了过去,指着药方上几样配药,“这些也是必要的?”

方太医看了一眼,点点头,“公主殿下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一张药方,其中的每一味药都有其作用,少一味这药方就成不了。”

青澄依旧是觉得那几味药特别,“药方一事,事关太子的身子,还请方太医保密。”

“公主放心,皇上有令,臣定当竭力。”

......

第二天一早,太子宫内,吃过早膳的泾阳看着面前汤药里漂浮着的东西,一张脸沉的,犹如暴风雨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说好双更凌晨大姨妈就疯狂来袭,一早加班过后 凉子就在家挺尸,/(ㄒoㄒ)/~~,下章节将军大概可以出场了,大姨妈她很凶残,伤不起

027.两世无缘(上)

深褐色的药散着比寻常的药还要难闻的气味,是药皆苦,味道难闻一些也很正常,可真正让泾阳沉了脸的是药里飘着的那些残肢。

一端浸在汤药中,一端外露,有头有肢,瞧得出原来模样的,瞧不出原来模样的,一旁德福初看看就已经分辨出了三种,千足虫,蚂蚱,还有飘着的蚂蚁。

其中还有一只不知名的,只有半截身子,露着圆鼓鼓的小尾巴,翘着倒杵在水中,泾阳眼角一抽,屋子里寂静一片,谁都不敢出声。

德禄冲着韵泉示意了个眼神,两个人悄悄到了外屋,德禄这会儿也有些不确信,“这真是方太医亲自监着命人送来的药?”

“方太医是皇上所命,一向对殿下的药慎重,不会出错的。”韵泉负责太子殿下的药这么多年也从未出错,太医署那边更是层层把关。

“那这次的药方?”德禄清楚太子的脾气,要让太子喝下那碗药几乎是不可能。

“那是允宁公主去国师那里求来的,方太医也说是奇方。”韵泉忖思片刻,“你候着,我去把方太医请来。”

德禄点点头,他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韵泉带着个小宫女去了太医署,德禄转而进内屋,泾阳已经拿起了玉盘内的勺子,在药碗里一拨,那只翘着小圆尾巴的终于露出了头,原来是半截的蜂,体型还要比一般的略大些。

“倒了。”

清冷默然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吐出,泾阳把勺子一放,眼神阴郁的很。

德禄和德福对看了一眼,前者劝道,“殿下,已经派人去请方太医过来了。”

泾阳转头看了他一眼,德禄忙到他身旁轻声,“这是公主殿下为您求的药。”

德禄此话说完,泾阳的眼神更阴郁了,只是他没再提要把药倒了这回事,屋子里的人皆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的脾气可真是越来越难捉摸了。

......

等了没多久韵泉带着方太医过来了,后者还显得有些激动,方太医昨夜手拿两张药方是越看越激动,这识药如此多年,头一回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方太医恨不得插上翅膀能瞬间到了开这药方的主人面前拜师学艺。

遂他进了门行礼后第一句开口便是问太子喝了药之后的感觉。

德禄喊了一声方太医,方太医抬头一看,这才看到被搁在那儿尚未动过的汤药,方太医再抬头看太子,语气诚挚,“殿下,是药温热服用最好,凉了可不妥。”

泾阳一声不吭,方太医这才有些愣,平日里太子殿下尽管不知事,但吃药这些还是很好哄的,怎么今日就?

德禄忙接上了方太医的话,“方太医,怎么如今方子里的药差了这么多,这几味可是从未放过的。”就算是放了,也得过滤出了啊,这么明晃晃的放着怎么喝。

“殿下有所不知,老臣专研一夜,甚觉药方好,对殿下的身子更是大有益处,药方中所注明的几味药可都是难寻至极,老臣已经派人出宫搜寻,按着药方所说,殿下要将这些一并服用下去才可见效,为了殿下的身子着想,老臣亲自煎的此药,绝不敢有一丝怠慢。”

方太医一把年纪激动一晚上又是煎药又是研究药方,想的都是太子殿下的身子快点好起来,慈懿皇后怀太子的时候就一直由他把脉照顾,说起来方太医还寄着另一份比别的臣子更多的期许,慈懿皇后那般慈和善良的人,她和皇上的儿子一定会好起来。

只不过太子想的却是另外一事,“此药是允宁公主交给你的。”

方太医点点头,正欲开口,一旁德禄冲他使了个眼色,方太医咽下了想说的话,恭敬听着。

“那这药方,是允宁公主向国师大人所求,是不是。”

“是。”

“这药方究竟是谁所写。”泾阳把问题牵了回去,看着方太医缓缓道,“是不是国师写的。”

“这......老臣不知。”素问国师略懂医术,可这样的方子方太医觉得国师写不出来,否则早干什么去了。

泾阳懒于再问,抬手挥了挥,韵泉带着方太医离开。

屋子里又安静了一会儿,德福提醒,“殿下,这药快凉了。”

“倒了。”泾阳干脆的吩咐,“你找两个人,去把药渣找来,给孤仔仔细细的看,里面究竟放了多少虫子,去把这些虫子给孤找齐了。”

德福身子一震,“殿下,找齐了这些是要做什么。”

泾阳瞥了一眼那碗东西,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碾碎了煮汤给国师送去,补补脑子。”

......

下午的时候摘星楼里就收到了从太子宫送来的食盒,还是亲手交到了司命手里,那一碗汤药的料,简直是用了十贴的药煎成的。

一旁的红鸾看的都皱了眉头,反观司命,笑呵呵的看着前来送食盒的德福,面不改色的把东西收下了,“多谢太子关切,还要劳烦德福公公给太子带句嘱咐,这药可千万记得喝,只要是喝上一年,太子殿下过去的头疼症肯定会好,不仅是这头疼症,就连这癔症也会好,太子殿下的脾气近日是不是不太好,按着我所说的,不出一年,太子便能如当年。”

司命强调着那一句“如当年”,脸上的笑意越甚,二皇子已归,也许都用不了一年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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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太医的药每天都在认认真真的煮,太子宫里,德福和德禄两个人也在认认真真的替主子倒药,不着痕迹的处理了每天的药,还得帮着主子在允宁公主面前掩盖。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半月,十一月底,临冬,萧将军携军归朝了。

萧子衡和越括一样,很小的时候就在军营里混了,十二三岁便能出谋划策,十五岁带兵,出战便是捷报,年纪轻轻在边陲那儿就已经有了些名气,虽说军功大不过越老将军这样久经沙场的,可说到底是年轻人,前景不错,以后的路还长着,所以皇上对他也是寄予厚望。

距离上一次回魏安是五年前,所以这次回来,萧子衡第一件事就是进宫面圣,家都还未来得及回去。

撇开别的不说,皇上对萧家辈出的年轻人还是十分的欣赏,早朝时大加赏赐之后,给萧大人挣足了脸面,下朝之后还留了萧子衡许久,等他从御阳宫离开时,已经是傍晚。

领路的公公把他往宫门口的地方送,夕阳西下时,从宫中往上看,西边的天那一轮落日后的余晖,像是缸染的红,铺洒在了天际。

白云和红霞交汇间透着夕阳的光很美,边陲的天空和魏安城的并不一样,他这么抬头看去还有些不习惯。

一旁的公公还偶尔说起经过的这些地方,萧子衡转过头环绕,视线定在了左侧宫墙内不远处的三层阁楼上,阁楼露台的栏杆内,站着一个女子。

迎风而立,纤细的身影,穿着锦色的宫装,远远望着都能见其华贵;女子很美,仰望天空的神情里带着一抹恬静,莫名的让萧子衡有熟悉的感觉。

“萧将军,那儿就是摘星楼,国师大人住在摘星楼内。”领路的公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面说着。

“国师不是男子么。”萧子衡自言了一句,公公笑着望了眼,“萧将军,那不是国师大人,那是允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