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会骑自行车么?”

“会。”视线仍旧停留在浦原的身上,靛缓缓开口道,“我在现世呆了那么久,自行车这种基本交通工具当然会。”和浦原对视几秒后,他垂眸,眉心微皱。大约又过了半晌他才重新展露笑颜,“绯真,我们走吧。”

春风徐徐,日光照耀。枝头上虽然只有星星点点几片叶子,却无法掩饰万物复苏的信息。草坪之外,水泥地上,我们在公园内绕了一圈又一圈。公园并不大,多走几圈这路线也就铭记于心了。我看不到靛的表情,可是我想他百分之两百在笑,笑得风情万种却不自知。

日影西移。在路径人少的小道上,靛将自行车停放在了一边。

合抱粗的大树下,我们席地而坐。

靛一手置于膝盖上,背靠大树。看着苍穹的碧眸微微眯起,他淡笑。“绯真,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黑色。”

“哦?你像你的心一样么?”

瞥了他一眼,我反问,“你呢?”

“白色。”

“哦?就像你的智商一样么?”

轻笑出声,他坐直了身子。再往前凑了凑,他从身后抱住我,额头轻抵在我的肩膀上。平稳的呼吸声传入耳内,他的语调不似先前一般不正经。

“绯真。等你学会了始解之后,我带你周游世界好不好?现世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不止一个空座町,不止日本。”他仿佛是在给小孩说童话故事一般缓缓叙述着,“现世有飞机,可以飞于云端之上,那速度不是瞬步可以比拟的。现世有很多新奇古怪的文化……”

日光照耀在鲜红色的自行车上,愈演愈烈。可是靛的声音一直很温和。其实他说的,我都知道。甚至我穿越前的年代还有更发达的东西。可是当他叙述完,并询问我好不好的时候,我居然真的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提一样满脸憧憬地说,好。

只因为他诉说的内容,是我以前一直幻想的,只因为他在诉说时的语气太过温柔。

只是,只是,丰臣靛。

你直到最后都不明白,有些事,说到就要做到。

视线再次抛向苍穹,他轻叹一口气松开了抱着我的手。理了理有点散乱的头发,他起身道:“绯真,我去买水,你在这里等我。”

我挥手,“嗷,一路顺风。”

回眸一笑,他摇头往前跨了几步。不过只有三步,他又绕了回来。微凉的唇瓣贴上我的脸颊,靛看着我忽然呆滞的表情露出会心一笑。

“千万千万等我回来。”

这话新鲜,感情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能跑了不成?

待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我双手抱头平躺于草坪上。可是等着等着,倦意就席卷了全身。我伸手拍拍脸颊,又搓了搓双眼。

等了半个小时,还是不见他回来。

我说,这个公园一共才多大。丰臣靛你个混蛋是买水还是挖井啊。

天色渐暗,火红色的大圆盘半掩于云层中。有烧尽一切的势头。我不耐烦地站起身眺望他离开的方向,可惜连个鬼影子也没瞧见。

一晃眼又是半个小时,我的后脑勺上已经布满了十字路口,我的耐心是真的有限的啊混蛋。

身后忽然传来一些细小的声音,我满怀希望地回过头。然而迎接我的不是丰臣靛那老不正经的妖孽,而是一个面目狰狞的虚。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啊TAT昨天太累了,又困,就直接睡觉了。

于是今天有点小卡文。那么迟才来更新TAT。

现世(四)

看到那个面目可憎的家伙之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闪人。如今这里没有死神小组,亦没有丰臣靛,我要是和它单打独斗那就是送死。于是我向着公园大门一溜烟小跑。

可是我的瞬步有待加强。明明逃得很努力,却逃不出虚的攻击范围。

夕阳西下。

苍茫大地被染上一层紫红色的光晕。虚那张狰狞的脸孔在红光的照射下显得份外骇人。

它抬手,一拳落下。我踉跄地往后退了三步,仅仅几秒的时间而已,身前就留下了一个硕大的坑。我说,破坏环境可是要罚款的啊,破坏成你这样是要坐牢的啊。

战战兢兢地拔出腰间的斩魄刀,我不确定自己还能苟活几秒。可、可是要是我死的时候斩魄刀居然还是系在腰间的,那岂不是太坍台了?最起码也要像董存瑞炸碉堡一样百个pose啥的。想到我曾经的偶像,于是我义无反顾地脱下了义骸。

虚往前踩了一脚,拳头再次挥来。我侧身往旁边闪了几步,本以为又逃过一劫,却迎面被它另一个拳头打飞了。背脊狠狠撞上大树,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传遍全身。

虚转过身,在确定了我的位置后,又是一拳要挥上来的样子。我提刀,狠狠刺进它的手背。那丫立刻抬头嘶吼,随后大手猛地挥向空中。斩魄刀刺进它的手背后怎么都拔不出来,原本坐在地上的我被拳头带起在空中甩了一圈又一圈。我蹙眉,不断告诫自己不能松手,松手我就真玩完了。可是双手还是在紧握刀柄半分钟后,松开了。

整个人狠狠被甩向方才和靛一起席地而坐的地方,背脊第二次撞上大树。喉咙口的腥味越来越浓,两次猛烈的撞击后,我似乎没有力气再挪动半分。可怜的斩魄刀依旧刺在虚的手背上,只是和虚庞大的体型比起来,那一抹银光很难被发现。

看着那个离我越来越近的虚,我不禁妄想,如果我还有一把斩魄刀,该多好。

死神的世界果然不是人呆的。抱有这样的想法,我咬牙微闭眼。只是那只虚在离我五米远的地方就没有再前进了。不,准确地说是无法前进。

黑发在空中乱舞,衣袖在风中摇曳。

死神的世界不是人呆的,可是很幸运我认识一个叫丰臣靛的男人。

靛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斩魄刀走到我身边,修长的手指在空中逗留了很久迟迟没有放下。

我扯了扯嘴角,“混蛋。”

放下手中的斩魄刀,他伸手将我揽入怀里。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抱着我时强烈颤抖的双臂。然而,他说话时的语调也略带颤动,他说,“嗯……我混蛋……”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一轮弯月高高地挂于空中。靛依旧维持那个动作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我保证。这样的事,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瞅着月亮反复眨了几次眼,不知为何,眼泪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

浦原商店。

让我大跌眼镜的是,当我在包扎伤口的时候,浦原喜助也在包扎。刀口自手背一直延伸到手肘处,一看便知是很长很深的刀伤。

“我说浦原大叔,您这是怎么了?”

小雨跪坐在一边替浦原清洗着伤口。浦原喜助倒是笑得一脸轻松,他抬起另一只手未受伤的手挠了挠后脑勺道,“哦呀,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被人砍了你自己都不知道?”于是我很诧异。

“喜助一向健忘。”靛一边说着一边将止痛药放到了我的手心里,“吃了它。”

“这不是健忘不健忘的问题吧。”我依旧诧异地看着浦原喜助前臂上缠满的绷带,“反正我又不会替你报仇,究竟是谁砍得让我知道一下也无碍啊,我只是特别好奇在现世里有谁可以把您老伤成这样。”

浦原晃了晃脑袋,“多了去了。”

我扁嘴看着手心里的药片,随后扭头看着正在处理染血绷带的靛,“没有水你让我生吞么?”

他愣了愣,应声道,“我去拿水,你等等。”

“哟,店里似乎没水了,还要劳烦你烧一下。”浦原立即接口。

他又愣了愣,随后点头走了出去。

我目送丰臣靛的背影离去,狐疑地眨了眨眼。啧啧,不对啊。妖孽男什么时候那么服帖了?就跟个被恶婆婆欺压的小媳妇似的。

“小雨,你先出去一下。”靛刚走不久,浦原就沉声让小雨离开了大厅。多年看连续剧的经验告诉我,这厮有话要对我说。

浦原拖着那条受伤的手臂踱步走到我跟前坐下,露出奸商特有的表情,他道,“呀类,绯真你想快点知道斩魄刀的名字么?”

我拧眉。“你要干嘛?”

“我这里有全套的训练方案,保准你在十天之内学会始解。只不过相对的,危险性也很高。”浦原眼色忽然一沉,“可是一旦成功了,至少比别人少努力七年。”

我知道草莓君在你的手下不知道少努力了多少年。可是我不是主角啊,谁来担保我的命。

“其实……我觉得吧……有些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少努力‘至少’七年之久。”浦原再次强调。

嘴角抽蓄了一下,我往后退了一步,“呃……”

“喜助,你在实行你的训练计划之前,是不是应该和我这个前导师打个商量。”修长的身影斜倚在大门上,唇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靛说着便拿着水杯走进了大厅。

“呀类,是啊。怎么说你也是她的前导师。可是前导师有时候会不会过于不相信自己的徒儿的能力呢?”浦原笑着说完这句话后,便绷着脸离开了大厅。

“诶?你和浦原喜助是不是闹矛盾了?”

“没有。”将水杯递到我手中,他浅笑,“把药吃了早点睡觉,我明天就送你回尸魂界。”

接过水杯的手忽然滞了滞,我问,“明天?”

“嗯,怎么了?”

“……没……那我睡觉去了……”

比较新奇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很快回到我,嗯。

“嗷……”我抬手指着他的鼻尖,“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没错,是霸王条款。谁让你今天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的。”我嘀嘀咕咕说完一大堆,他才点头。

“话说,你的卐解叫什么名字?”

碧蓝的瞳孔一眨不眨,他看着我,仿佛我问了一个极其深奥的问题一般。约莫过了半分钟,他垂眸道,“绯真,我不会卐解。”

骗鬼啊。又是去过零番队,又是做过朽木白哉导师的。你不会卐解这件事听起来比我变成朽木白哉的妻子还要惊悚啊喂。

“我知道你不信,事实上,我不会卐解这件事之前只有喜助一个人知道。要隐藏这个事实其实很简单,一般战斗下,我喊得是错误的始解名。正规的战斗,我会喊正确的始解名。这一来一去,别人肯定认为其一为始解,其一为卐解。我这样解释你能明白么?”

我不明白。与其大费周章地掩饰自己不会卐解,为什么不花时间去研究卐解呢?其实你就是习惯性地诓我,不要再狡辩了。

“哟,那靛大美人你准备什么时候练成卐解?”所以我决定配合他的谎言。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头顶,笑容里忽然有一丝无奈。“等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始解,我就会卐解了。”

“哦?”我挑眉,“那你就等着一辈子不会卐解吧。”

“我已经等了大半辈子了,不在乎再等个几年。”

我说,你怎么撒谎撒得跟真的似地,不但脸不红心不跳,还一脸严肃状。这不,严肃地我背都疼了。

“没有疑问就去睡觉吧,不然明天拖着两个黑眼圈去见白哉,不太得体。”

听他说完这句话,我的背更疼了。

黯然失色

在回到尸魂界的下一秒就感觉到了气温的明显落差。同样是春天,却像是有着寒温带之差一样。我向手心哈了一口暖气,还没来得及搓手就被另一只大手握住了。

我抬头,靛眨了眨星眸。

樱花树上已经开出几个花骨朵,斑斑点点的粉色错落有致地毅力在树枝上。虽然和梅花绽放前的景象相仿,可是梅花给人的感觉是坚贞不屈,连带一丝敬畏;而樱花却是淡泊宁静,多一丝怜悯。我刚刚穿越到尸魂界的时候,似乎也是现在这个季节。

走出穿界门,约莫往前行走了十分钟后,靛忽然停下了脚步。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顺着他的视野方向往前瞅了一眼,只见一个长发女子站在我们面前,面露温和。

“好久不见啊,丰臣队长。”

靛对于女子的出现倒显得很悠然自得,他打趣道,“到现在还那么称呼我,是在我挖苦我么,卯之花。”

于是我对于这种和谐的气场感觉不爽,分明遇到了队长级别的人物,却还聊天聊得那么轻松。我扭头,再仰头,“感情你以前还是队长?十四番队还是十五番队啊。”

他无奈的摇首,“是三番队。”

“朽木夫人,朽木副队长这两天一直在找你。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还请快点回去吧。”卯之花留下这句话后便绕过我们向远处走去。

我冲她的背影喊,“诶?就那么走了?你不抓这个通缉犯么?”

卯之花的背影渐行渐远,只有一句很轻很轻的话语飘进了我的耳里。“这不是吾等的职责。”

好吧,算靛的运气好。不是没遇到队长级别的人,就是遇到这种一心救死扶伤的队长。想到这里,我砸了砸嘴。碧眸忽然凑近我的脸庞,吓得我往后一仰。“你干嘛?”

“绯真,回朽木宅的路你还记得么?”

“记得记得。”

他微笑,拍了拍我的头顶,“那就好,我先走了。”

“走?你去哪里?”

“回现世。”

我怔住。“呃……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靛伸手摸了摸鼻梁思忖道,“或许七年,或许八年,还有可能更久。”

……

我说,绯真在嫁给朽木白哉五年后就要挂了啊,我怕你到时候有命回来,我没命再见你了啊。眉头皱成川字型,我扁嘴瞪了他一眼。

温热的手指轻抚过我的鬓角,靛轻笑,“怎么?你想要我留下来?”

“嗯。”事实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那么毫不犹豫,毅然决然地说嗯了。估计有那么一瞬脑袋卡壳了吧。

这一回轮到他怔住了。

春风拂过,垂于胸前的黑发在风中乱舞。碧眸看着我一眨不眨。原先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再缓缓松开。待风停的时候,他才找回自己的表情和声音。“傻丫头,我不走就是了。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哇塞,刚才还七年八年的,现在就不走了?丰臣靛你又准备耍着我玩了是吧?

“相信你我就是猪,我是猪我也不会相信你。反正尸魂界现世虚圈都有你的落脚点。”最后瞪了他一眼,我扭头往瀞灵庭走去。

身边忽然闪过一阵风,靛已经稳稳地站在了我的眼前。温暖的手掌轻轻握住我的右手,他安静片刻后忽然收紧了手指。我愣了愣。他的脸上没有笑容,语调也是难得的正经。“绯真,若我留下了,那么只要我还剩最后一口气,就不会松手。”

所以你还是快点断气吧,真的。

回到朽木宅后,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又沧桑了一圈的老管家。老人家在看到我之后张了张嘴,愣了半晌才缓神说了俩字:夫人。

于是我在想,或许我可以认为自己姓朽木,名夫人。所以大家都叫我朽木夫人或者夫人。这样一来,眉头抽蓄的次数或许能够降低很多。

我才往前跨了一步而已,身前的老管家又叫唤了一声,少爷。

扭头,看到一张绷直的冰山脸。我挥手,“哟,朽木白哉,好久不见啊。”

在朽木白哉冰冷的目光下,我活络了一下胫骨,随后用水平有限的瞬步滚出了他的视线。什么叫眼不见为净,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回房间的路上,正巧看到在侧厅里专心看书的露琪亚。我都留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进去和露女王聊聊。

“哎呀,露琪亚,今天十三番队放假么?”

她合上手中的书本,正襟危坐。“是的,姐姐。”

“哎呀,这两天和你大哥相处得还融洽吧?”

露琪亚微垂首,表情有点不自然。“这……这两天我基本没有和大哥碰过面。况且……有些小事就算和大哥说了他也只会说,这些事无需告知他……”

额头顿时压下三条黑线。难道白露CP真的是最艰难的么?于是我大义凌然地拍了拍露琪亚的肩膀,“你放心,你大哥他总会有觉悟的那么一天。先不提那个悲催的朽木,我给你猜个谜语吧。”

“……”

“一个人从二楼摔下去,和从二十楼摔下去,有什么区别?”

“……”露琪亚眨巴了几下紫色的双眸。

“一个是‘啊!’,一个是‘啊~~~~~~啊!’。”

……

丰臣靛活了几百年,可我充其量只活了二十几年。有些事情我无法理解他的思维,有些时候我总觉得自己站在他身边就像一个少不经事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