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教会我斩击,教会我瞬步,教会我鬼道,却忘了他曾说过的,白打不好不要紧,有我在。

只是他将有关于他的记忆如同钉子一般敲入我的脑海,然后再一颗颗拔出,留下万念俱灰的思念。

只是……他用了最愚蠢的方法让我彻底醒悟尸魂界和我原来世界的差异不仅仅是着装和工作模式。

又是一年一度的樱花烂漫季,然而这也是我和靛相识一年整的标志。他依旧坐在那棵固定的大树上等我下课,我依然趁他睡着的时候用木刀狠戳他的腰际。

说一切都很太平,那是假的。因为如今的靛时时刻刻都在提防朽木白哉。不同于一年前那样站在原地挑衅,靛在感觉到朽木的灵压后就会匆匆告别。

这一天也是一样。当我恨得牙痒痒想要揪他头发的时候,靛忽然停止了嬉戏。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我很识趣地挥手,“嗷,靛大美人,改天见。”

他浅笑,“嗯,改天见。”言毕,他瞬步向真央校外赶去。只是这一次,他的背影并没有在我眨眼后消失。靛站在大树上停下脚步,而正对他视线的围墙上站着一个叫朽木白哉的大冰山。

暖暖的春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着,靛跳下了大树。“呀类,白哉。你的瞬步也长进得好快。”

“重级犯人,丰臣靛。于六十年前盗取瀞灵庭禁物,现予以就地处决。”朽木白哉在说完这句话后,拔出了腰间的斩魄刀。银白风化砂飞扬在空中,象征了朽木家誓死捍卫瀞灵庭安全的原则。

“白哉,其实这中间有很多误会,听我说个故事应该无妨吧?”

“如果你能活下来。”朽木单手握着斩魄刀竖直放于胸前,随后低喃,“散落吧,千本樱。”

刹那间,犹如樱花一般的刀刃凝聚在一起向丰臣靛飞去。“破灭吧,央池。”靛亦解放了斩魄刀,水花四溅,暂时抵挡住了刀刃的攻击。他瞬步回到我身边,随后一把将我拖到离朽木白哉很远的地方。

“喂你……”

“绯真,你就在这里,千万不要过来。”碧眸内携有淡淡的温柔,他垂首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这次听我的,以后我都听你的。”

抢在千本樱追到这里来之前,靛瞬步回到了最初的战斗场地。

我站在原地,只能看到一点点战斗状况。回味了一下他方才的话语,我深吸一口气,再吐气。这次我听你的,以后你都听我的。那我让你扮女人去勾搭山本老头你干不干?

坐在一边的草坪上泰然自若地望天发呆,我想估计半个小时后真央的那片后院就会像一年前的朽木宅后院一样一片狼藉。然后管家老爷爷很不情愿地对我说——少爷从四番队回来后一直呆在训练场里。

只是,泰然自若了大约五分钟后,我有点不耐烦地站起了身。朽木白哉已经卐解了,而靛也在朽木卐解后召出了水魂。可之前靛在对抗朽木白哉的时候从未认真过。

我只能看到水魂和千本樱在空中纠缠抗衡,可我分辨不清究竟是谁占了优势。

又过了半晌,原先的不耐烦变成了不安。

千本樱已经解放到了歼景·千本樱景严的状态。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乱,漫画里朽木对一护使用这招的时候说过,这是他发誓要杀死的人才能看到的形态,而一护是第二个。

那么推算下来,丰臣靛就是第一个。而这个形态,也正是朽木白哉这一年来为了杀死丰臣靛潜心修炼的。

然而,真正让我感到恐慌的是,靛只到了始解就再没出过声。莫非他在现世说的,他不会卐解是真的?在原地跺了一会儿脚后,我以最快的速度向他们的战地赶去。

我说丰臣靛,我宁可你以后都不要听我的。

只是当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原本凝结的水花在刹那间崩裂。银白色的刀刃在空中抛出绝望的弧度,随后断裂,最后坠落地面。靛整个人被甩出好几米远,背部靠着那棵之前一直被他用来午睡大树,胸口插着一把斩魄刀。鲜血浸湿了紫色的和服,大片大片的鲜红。

我屏息,四下里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唯独靛胸口的血迹特别刺眼。

水魂断裂在地上,刀刃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我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久久没有从这个场景中缓过神,原本系于腰间的斩魄刀却自行脱离了刀鞘。只是眨眼间,一个黑发女子立于我的身前。长长的黑发直至大腿,在狂风中乱舞,割碎了光阴。她的眼眸红得仿佛随时都会流下血泪一般。

女子发了疯似的冲向朽木白哉,每一招每一式都要置朽木于死地。她的手掌经过之处,都会闪现一道红光,血色的光影。

靛一手拔出那把刺入他胸口的斩魄刀,猛咳了几下。鲜血沿着嘴角缓缓流下,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尤为刺目。碧眸淡淡地看着女子的身影,他轻唤道,“是血影么?”

黑发女子这才停止对朽木白哉的攻击。她看着他,晶莹的泪花布满脸颊;她看着他,表情痛苦得让人只看一眼便跟着一起揪心。女子绝望地嘶喊着,“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你知不知道,就算我求你了……不要死……”

蓝眸微垂,他道,“对不起。”

死。

那个女子是在说靛会死么?又是在诓我的对吧?

待我找回自己的呼吸之后,才一步一挪地走到靛的身边跪坐下去。他的胸口有大片的血红,他的唇角也有血丝。这些东西,也都是在诓我的对吧?

“绯真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什么都不怕的吗?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唇角微上扬,他勉强拽住了我的右手,“可是你的丈夫更厉害。”

“你要我说几次他不是我的丈夫啊!”我瞪着他怒吼,也正因为这声怒吼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混蛋……”

他依旧微笑,“嗯……我混蛋……”靛从腰间拿出那个原先挂于刀柄上的玉坠,轻轻塞进我的手心,“绯真,我死了,你会伤心么?”

“你想得美,你若是死了休想我难过,哪怕一分钟。”

“……那我就放心了……哎……那么冷的手,以后没个人给你暖手该如何是好……”

温热的手掌依旧握着我冰凉的右手,碧眸轻合。他不再说话,不再微笑。

樱花开得正艳,满枝桠的花朵在风中颤动。在夕阳的映照下,粉红色的花瓣仿若被染上了一层鲜红色的颜料,红得触目惊心。

男子的脸庞渐失血色,在大片大片妖娆的红色下显得苍白无比。

“喂,你死了没有啊,你死了好歹通知一声我好走人了啊。”

他的手掌猛地一用力,握得我生疼生疼。不过也只那么一下,他便完全松开了手。狭长的凤眼轻闭,一滴晶莹的泪花停留在他的眼角处,迟迟没有滑落脸庞。

他说过,只要他还剩最后一口气,就不会松手。

我紧握住他那只再没力气的手,紧咬牙关。

我明白了,他说得对。一但亲眼看到有人被杀死,或多或少都会有不良的影响。

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自己当做实验体让我彻底领悟。

倦鸟归巢,太阳只剩最后一角。我依旧握着他的手,直到他手心的余温捂热我的手背,直到我用滚烫的手心贴上他的手背,直到……彼此的两只手同时陷入冰窖。

眼眶处胀得仿佛随时都会破裂,又酸又疼。没有一滴眼泪,是酸涩的痛。

是的。我不伤心,不过就少了个人会在晚上偷偷溜到窗外送花给我。我不伤心,不过是少了一个人在冬天的时候为我暖手罢了。我为什么要伤心呢?

天色完全陷入黑暗,微凉的月光照在他沉睡的脸上,依旧那么风华绝代。

我松了松紧咬的牙关,起身凑到他的脸前。温热的唇瓣轻轻贴上他的朱唇,随即一股透心的凉意传遍全身。

忽然一只大手搭上我的肩膀,随即传来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

“绯真,回家吧。”

我回头看着朽木白哉,或许是梗咽了太久的原因,声音略带沙哑。“你滚。”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下个星期期中考试早放,所以2-4可以抽出时间更新。鞠躬,退散。

有果必有因

朽木宅

黑发女子静坐在我的身边,血红色的眼眸紧盯我的脸庞。血影看起来既悲伤又愤怒,几近挣扎于崩溃的边缘。夜风带起地上的落花盘旋于空中。

“我告诉你我的一切,但你必须杀了千本樱和他的主人。”

“你和丰臣靛是什么关系?”

“少废话。你听着,我给你十年的时间,若你到时候仍杀不了千本樱,我会吞噬了你再去报仇。”红眸内有不顾一切的怒火。她说……报仇。

“你是我的刀魂吧?是叫血影么?”

“你是我的主人,但我不是你的刀魂。除非千本樱死,不然这种关系永远不会发生变动。”留下这句话,女子消失在了我的身边。

系紧腰间的斩魄刀,我起身穿过大堂。朽木白哉坐在书桌前阅读着管家方才送来的信件。他的脸色在读完信后变得很差,有种从谎言中惊醒的错觉。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绯真……”

和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样,我对于他的叫唤不予理睬。只是才走了几步,他就瞬步来到了我的跟前。

“朽木少爷有什么事么?”

朽木沉默不语,只是将手中的信递给了我。

“你的信关我什么事?”

“……是丰臣的。”

……

薄薄一张纸,沉淀了五十年的往事。

五十年前,丰臣靛还是朽木的导师。五十年前,朽木老爷预见了自己已是风烛残年。他无法看着朽木一步一步成长,所以将一切托付给了丰臣靛。没有人比朽木老爷更了解自己的孙子。朽木白哉虽傲慢却多情,然而这是阻拦更进一步的最大绊脚石。

我仿佛能够想象那个碧眸男子在得知朽木白哉的绊脚石是什么之后,冲着朽木老爷莞尔一笑道:多杀些亲近的人,心自然会麻木。这样吧,等过些日子让白哉杀了我如何?

丰臣靛不要命,可朽木老爷不予苟同。于是丰臣靛给了老人家一个顺手推舟的理由。他连夜潜入一番队禁室盗取崩玉,触怒了整个尸魂界的高管。旬日,朽木老爷病重。他对朽木白哉说得最后一句话便是,定要手刃丰臣靛那个叛徒。

老人家死得那个夜晚,正是丰臣潜入朽木宅去探望他的那个夜晚。老人带着深深的惋惜对他说,白哉……就拜托你了。

只是,老人死的时间和丰臣探望的时间太凑巧。所以翌日,靛在背负盗取尸魂界禁物的罪名同时还被冠上了杀人凶手的名号。

朽木白哉必须手刃丰臣靛。是爷爷的遗愿,也是替爷爷报仇。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早就布局的。

只是朽木老爷不知道,丰臣靛盗取崩玉不全为了朽木白哉,更重要的是那个在躲在现世的挚友。他给了老人家一个顺手推舟的理由,也给了自己一个方便。

可惜丰臣靛不是活雷锋,他不会在成就了朽木白哉之后继续背负骂名。如此将事实全盘托出,最痛苦的还是那个活着的人。

将信纸还给朽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旁管家刚刚送来的队长羽织。从明天开始,朽木白哉就是六番队的队长,朽木家名副其实的大当家。

虽是雪白的队长羽织,我却觉得上面沾满了鲜血,靛的鲜血。

须臾,朽木白哉递给了我另一个信封。清秀的字体印入我的眼帘,心底不禁颤动了一下。

——待我死后再启封,绯真。

原本以为信会很长,所以我拿着信回到了房间中准备慢慢阅读。可是当我把那个反复折叠的信纸拆开后,发现上面只有短短几句话而已。并且是独立成句,不成篇章的话语。

一句是,如果我死后蓝染把崩玉的线索定在你身上,你就把崩玉的位置告诉他。记住,你的命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一句是,如果能早点遇见,早在你嫁给白哉之前,早在我称为白哉导师之前,那该多好。

一句是,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最后一句是……

我爱你啊,绯真。

*

最近瀞灵庭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朽木白哉正式任命六番队队长,比如银在朽木就任后一个星期也被晋升为三番队队长。又比如……我在考试的时候,错杀了主考官。

血影这把刀,刀如其名。她嗜血,仅始解状态就令人毛骨悚然。

我穿到尸魂界前前后后一年多,最后却被自己的斩魄刀给吓住了。其实我想说,我可不可以申请换把斩魄刀啊?我宁愿拿个锅铲也不要这个催命的玩意儿啊。

主考官死后一个星期,我被批准提前从真央毕业。那一天,我在靛生前常坐得那棵大树下发了很久的呆。只是找寻了很久之后,仍然闻不到一丝有关他的气味。其实离开真央未必不是好事,说不定离开那个我和他交集最多的地方,心中那股空落落的难受就会烟消云散。同一天,当我回到朽木宅后朽木白哉将六番队的入队申请书递给了我。我眨眨眼,拿起刚填完的三番队入队申请放在他眼前晃了晃。

丰臣的死不怪朽木白哉。可是我要离开朽木宅,这个从一开始就有的信念不会变。

入队当天,我瞅着市丸银挥手,笑得呲牙咧嘴。“哟~银子,今后要好好相处哦。”

银亦微笑。当然,他原本就是一直微笑着的。“呀类,那就好好相处吧,朽木夫人。”

啪——

我将白纸拍于银的办公桌上,白纸黑字写着——好好相处守则第一条:不准叫我朽木夫人。

丰臣靛去世后第一百天,我向银申请了一天的假期。假期是很好申请的,可是要去现世的申请我就写得很痛苦。抱着申请书没日没夜地想,终于在精神分裂前兀然想起浦原喜助一伙人呆得城市叫啥名。

空座町。

浦原商店。

其实我真的觉得浦原商店这四个字换成:内有奸商更形象。

犹豫再三,我还是抬手敲了敲那扇感觉随时会倒塌的门,“嗷,请问有人在么。没人在的话有只猫也可以。”

木屐声离大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紧接着哗啦一声,大门被浦原拉开了。他摇着手中的折扇微微有些错愕,“哦呀?真是稀客。”

一张矮桌,两个坐垫。小雨将新泡好的热茶端来之后便匆匆退出了客厅。

浦原在安静了片刻后问道,“丰臣君呢?”

我放下茶杯,从腰间拿出靛最后塞给我的玉坠放在桌子上轻声道,“这里。”浦原又安静了一会儿,随即脱下帽子,对着玉坠深深鞠了一躬。

“他三个月没有来现世,我早该猜到这结局的。”浦原垂下双眸,感觉一瞬间苍老了很多。“其实说起来……我也是凶手啊……”

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回应他。

过了半晌后,浦原缓神。白绿相间的帽子遮盖住那头浅金色的短发,他微笑,“有一件事,不知道靛有没有对你说过。”

“他那么多秘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说了什么没说。”

“水魂和血影……是一对鸳鸯刀。”

握着茶杯的手指微颤了一下,我下意识皱眉,“哈?斩魄刀还玩这个?”眨巴几下眼眸,我瞬间明白了。“难怪水魂被折断的时候,血影发了疯。”

“斩魄刀,其形状和能力是以死神死神的灵魂为原型筑成的。和死神一同降生,和死神一同消亡。”说到这里,浦原停顿了一下,“可惟独两把斩魄刀例外。水魂和血影是独立于死神灵魂之外的斩魄刀。不与死神一同降生,却与主人一同消亡。这二者间的联系主要在于,除非二者皆与主人进行心灵的沟通,不然彼此间都不得卐解。”

握着茶杯的手指忽然僵硬了一下,我看着浦原喜助完全处于语塞状态。

浦原轻叹了一口气,“其实,靛一直无所求。漫长的岁月对他来说,是最难熬的。所以他才会和前朽木队长达成那样的协议。直到一年前遇到你,他才对生命这个东西忽然有了眷恋。有些事,虽然丰臣绝口不提,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有知道的权利。”

握着茶杯的手紧握成拳。我收手正视浦原喜助,“洗耳恭听。”

浦原说,丰臣靛不死的唯一办法就是尽快找出血影。甚至他为了找出血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只是这样的希望就在他得知血影是我的刀魂后变得渺茫。要与斩魄刀产生共鸣,谈何容易。若用极端的方式,可能在召出血影前我就撒手人寰了。

于是靛数月前带我去了现世,本想将我交给浦原喜助在最短的时间内召出血影,可是事情却被他一拒再拒。浦原提出的所有方案都被靛驳回。而理由却是不变的——不行,这个方案太危险。

“勉强说服他让你和虚进行正面的战斗。可是到了紧要关头,他又舍不得了。”浦原说着卷起了自己的袖管,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呀类,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拦着他不让他去救你,或许丰臣靛真的会杀了我。”

“你的意思是,我被虚甩着玩的时候,你和靛都在旁边?而你手臂上那么深的刀伤,是靛留下的?”

“说的正是。不过这也是我的失策,早知他会中途反悔,我应该把他赶回浦原商店来的。”

浦原压了压帽檐继续道,“既然速成的训练方式全部被他驳回,我只得提议让他在现世暂居七年半载,等你找到了血影后再回去。当夜还同意的,第二天却又折回现世说,他还是决定留在尸魂界。”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了一下,脑袋里嗡一声。

如果我不犯神经病说什么想要他留在尸魂界,他就不会死了,对吧?

“他这是在玩命……”

“他这一生都在玩命,不过这一次玩过了火。”

四下里安静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再开口。

须臾,浦原沉声问了一句,绯真,这一年里你爱过丰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