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我的玩具生涯从这一刻起变成了崩玉保险柜旅途?

枝头的梅花凋零,在风中盘旋了几圈后落在了我的肩头。伸手拿起那片花瓣怔怔出神,忽然想起了那个爱听落花声的男人。

最喜欢的季节,

——有落花的季节。

落花季到了,为何你没有回来聆听。 

*

“哎呀我的老祖宗。”

就在我使劲弹小碇鼻子的时候,千叶忽然一声惊吼,“你怎么还没给小碇洗澡啊,再不洗我们就要错过烟火季了。”

我坚信我的儿子不会喜欢烟火。他没那基因。

可是千叶说什么也要把我们二人拖去,瞅她一脸非去不可的架势我只得妥协,“知道了知道了,去完烟火季再回来洗。不然溜达一圈又得脏了。”

抱着那个越来越重的屁孩子,我随着千叶一起走出了房间。

一望无际的夜空,黑得很寂寞。

周围的人群早已里三层外三层了,一个个眨巴着眼眸抬首看着天际。

垂眸看看自家儿子,却见他已睡熟了。好吧,是为娘为爹的不好,没能遗传给你良好的基因,从小就不懂情调。

一声巨响,星火瞬间点亮了夜空。

小碇或许是受到了惊吓,从睡梦中醒来。小嘴一张便哇哇地哭了出来。周围人纷纷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我只得扶额抱着小碇离开人群。

空地上的人越多,便显得这亭子格外的冷清。小碇不停地哭,任我怎么哄都没有效果。于是,我总不能拿跟棒棒糖塞他嘴里吧?

哄得嘴巴都干了,索性也就让他哭去吧。哭累了自个儿会停。

刚产生这个想法不久,那厮还真就继续啃拇指睡去了。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我还是得说一句,儿啊,你怎么和娘一样渣。

此起彼伏的星火,各式各样的花火闪耀于深蓝色的天空。只一瞬间便消失殆尽。

莫名的,好像能理解了丰臣靛很久以前说的那句——看着烦。

烟花虽美,却仅仅一瞬。

就像某些幸福经不起时间的侵蚀。若不能长久,不如从来没有拥有。

我以为我得到了所有的幸福,可到头来却只是一场海市蜃楼。

烟火季结束的时候,千叶在原地到处寻找我的身影。为了不让这个不会回头的孩子急到,我抱着小碇走回了空场。

“小冰,你刚去哪儿了?”

“这家伙忽然哭了,我带他到那边的亭子内安静了一会儿。”

回十二番的路不算很长,可惜陪我走回家路的人已经变了。我很想装一下文艺青年感叹一句:如果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可想了想,我还是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一句。

都为人母了还成长,成长个毛。烧香拜佛让自己慢点衰老还差不多。

“咦?这不是深井么。”市丸银一声招呼,我和千叶同时打哆嗦。不过我们哆嗦的理由不太一样罢了。

“嗷,原来这是市丸副队长啊。瞧瞧,最近嘴又变大了,都快认不出来了。”

……

市丸银沉默。千叶狠瞪我一眼。

“市……市丸队长好。”

“不对哦。”狐狸两眼眯成一条缝,笑容甚是狡猾。他伸出食指在千叶晃了晃,“是……‘副’队长。”

千叶小脸一红,没了下文。

啧啧,当着我面调戏良家妇女没关系,但你不能当着我儿子的面调戏他千叶阿姨。

再低头的时候,正撞小碇含着那可怜的小手指看着市丸银猛眨眼。于是我很想一个赤火炮轰了银子。

待小碇稍稍大一些的时候,小时候那人渣的性格便不再留存了。我知道那不是我和千叶教育的好,而是没有爸爸这件事留给他太多疑惑。

靛的书房被修修改改后,正式变成了小碇的卧室。

每天睡前,他总爱扯着我的袖管问,“妈妈,为什么我没见过爸爸。”或是“妈妈,为什么别人有爸爸,我却没有。”这类的话语。

不是我不想告诉他你爸爸死了,而是我迄今为止都未能接受这个事实。连自己都不能完全信服的事情,怎能用来误导小孩子。

伸手轻抚他软软的黑发,我笑道,“你爸爸把我们娘儿俩扔在了瀞灵庭,自己上别处去快活了。”

“爸爸抛弃了妈妈和我?”

“是的,是这样的。”

冰绿色的瞳仁内是莫名的坚定,小手轻拽住我的手腕严肃道,“爸爸是坏人,就算他以后回来了我也不理他。”

“嗯,他若回来了,我们一起无视他。”

待小碇睡着后我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我刚才的话语才是真正的误导孩子。

也罢,有见到爸爸的希望总比从小绝望来得好。

小碇的脸型和靛一样偏小。细细长长的凤眼尤其勾人,微扬的眼角使得这孩子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欠扁。黑发已经过肩,我想,明儿是该给这孩子修剪一下头发了。

凑上前轻吻一下他的前额,我关门离开了靛的书房。

混蛋,离开太久我真的会生气的。

你当心我抱着你的儿子和别人私奔。

挽歌Ⅲ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晃眼,便是四十年。

这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就在我给小碇灌输他爸爸抛弃我们母子二人的思想灌输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千叶那孩子不慎把话说漏了嘴。

谎言戳穿的那一天,小碇的眼眶红了整整一天。于是我和千叶二人同时产生了负罪感。

就连临睡前,小碇依旧闪烁着那水汪汪的眼睛。他拽着我的大拇指,说什么都不肯放。“妈妈,妈妈……千叶阿姨说,爸爸其实很爱我们的对不对?”

坐到床边,我轻拍了几下小碇的脑袋。“是,你千叶阿姨说得没错。”

“妈妈,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绿眸内五光十色,委屈的小脸蛋皱成一团。挪开视线,我想我需要淡定一会儿。这丫分明就一缩小版的丰臣靛啊喂。

“你爸爸是个混蛋,他爱四处漂泊,总让人觉得像一阵抓不住的风。可是他爱睡在大树上,无论春夏秋冬。他有很好的耐心,在等人方面,也在……”看着小碇专注的眼神,我顿了顿。……也在面对我的无理取闹时。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了?”

替小碇盖好被子,我伸出手指轻弹了一下他的鼻球,“还有的以后再说,时间不早了,好孩子应该睡觉了。明天还要跟市丸银练习白打呢。”

“可我想继续听……”

“睡吧,说不定梦里就见着你那混球爸爸了。”

小手紧紧拽住被子的一角,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真的?真的会梦到么?”

这个你要问周公,我可说不准。不过您老人家没见过那混蛋,就算真的可以梦到那也一定是没有脑袋或者脸颊的。

在我离开书房的那一刻,小碇不确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妈妈……那你会不会想爸爸。”

“……当然会。”

“想爸爸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晚安。”

轻关上房门,我背靠门板望天。鼻头一酸,眼泪便悄然无声地流了下来。

想丰臣靛的时候,是一种想哭的感觉。

丰臣碇和市丸银意外的投机,甚至让我怀疑蓝染和银子是不是对这孩子另有图谋。白打,斩击,瞬步,鬼道,每一样都是他亲自指导。

不过这也让千叶那丫头高兴了很久,起码,她可以借陪小碇之名多和银子接触。于是,他们一个像娘一个像爹,我化身成了路人甲。

我说,这叫毛事。

这一日,小碇训练得比平时都要晚。

这一日,小碇异常的狼狈。浑身都是蹭伤不说,衣服裤子,特别是腹部的衣服破得特别厉害。他胡乱抹了抹自己的脸冲我微笑,“妈妈,我饿了。”

“我说,你今天是和市丸副队长训练的么?”

“嗯,市丸哥哥说今天要进行对战练习。”言毕,两眼笑成一条缝他道,“妈妈,你知道吗?市丸哥哥好厉害。”

你市丸哥哥是要挑战你老爹的人,作为你爹的儿子,你或许还有打倒他的可能。可是你作为我的儿子,还是歇歇吧。

再看小碇身上的伤痕,我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我说小碇,难道你一直用肚子去挡刀的么?”

“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再抬头的时候亦是一脸迷惑,“妈妈不说还没发现,衣服居然都破成这样了。抱歉呐……”言毕,他吐了吐舌头。

啧,市丸银你想干嘛。

小碇去洗澡的时候,千叶一直都看着我准备药膏和纱布。她坐在桌边,单手支着下巴,眼眸时不时地眨着,“小冰,说实话。丰臣君刚死的时候,我以为你会跟他一起去。”

我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是在那之前我更想知道是谁害了他。

“可是后来有了小碇。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想提议你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算了。可是一想起丰臣君我又觉得这样的提议很讨打。”

说不定,丰臣靛会喜欢你这个提议。

“然后,然后。直到现在看到会照顾人的你,我才觉得时间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千叶同学,请不要那么文艺。

“NE,小冰。你……现在还会不会想去陪丰臣君?”

嗯。等小碇能独当一面,起码可以自己对抗虚的时候,我就找他爸爸去。

安静间,小碇穿着青色单衣走进了房间。

他习惯性走到我身边坐下,然后一脸坏笑仰起头正对我。“我最喜欢妈妈给我上药了,因为妈妈只有这个时候的眼神特别温柔。”

臭小子,觉得我凶就直说。

“我说你能不能爱惜一点自己的脸,万一以后真留疤了怎么办。”将药粉轻抹在他脸上,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凤眼微合,唇边还留有方才的坏笑。瞅着他的脸眨眨眼,再眨眨眼,手便僵在半空中。

“妈妈?你怎么了?”

“……没。”从桌上取过刚剪裁好的小纱布,我竟有些心虚。“喂,丰臣碇。我警告你,以后再敢弄伤你老爹给你的脸的话我就扁你。”

小鬼不知好歹,挑眉道,“呀类,妈妈这是心疼我还是心疼爸爸的脸?”

“丰臣碇,下一回生日我送你一个黑棺怎么样?”

“嗷,妈妈我错了……”

伤口处理完毕,就在我收拾瓶瓶罐罐的时候小碇忽然抱住我在我侧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吻。眼眸笑得噌亮,他道,“我爱你,妈妈。”

废话,老娘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把你养下来,你要敢不爱我我就让你涣散成灵子给尸魂界添砖加瓦。

“妈妈,你说爸爸是不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两手托腮,他顶着求知欲极强的眼神看着我道,“爸爸和蓝染叔叔比起来,谁更温柔呢?” 

“当然是你老爹。”就算拿我和蓝染比,那也是我比较温柔。好吧,我囧货了。

“那爸爸是不是很厉害?比市丸哥哥还厉害?”

……这个有待考究。不过,看年龄优势的话,似乎现在的市丸银还拼不过丰臣靛。

为了给这屁孩子一点憧憬的目标,我拍着胸脯义正言辞道,“嗯,瀞灵庭里很少有人敌得过你爸爸。”

“那……爸爸为什么会死呢?”

……

孩子,这是命。

就好像原来的剧本里深井冰早就死了,原先的剧本里根本没有丰臣碇这个人。你我二人能活多久也是一个未知数。

*

接下来的几年里,小碇的个子长得特别快。只是眨眼的功夫便高出我一整个头。甚至和市丸银相当。

我和千叶一致认为伙食里面有问题,可是围观了一个星期之后彻底放弃这种无聊的念头。千叶拍拍我的肩膀颇为无奈道,“算了,只能说明丰臣君遗传得好。”

好毛。

简直就是一怪物。

你没看到涅茧利近几天看小碇的眼神里写着:快来我瓶子里让我好生研究一番么?

“哎,只要小碇以后别像十一番队队长那样可怕就行了。若身材和丰臣君一模一样倒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看着小碇一天一天更像爸爸,千叶倒是乐在其中。“对了,听说朽木家的新当家要结婚了。”

我一个没憋住,把茶水统统喷了出来。

朽木的新当家,不就是那悲剧的朽木白哉么?

他的妻子……不就是被我餐具过的绯真小姐么?

嘿,这新鲜。

本不想去凑热闹,毕竟让我看到朽木白哉和朽木绯真这两人会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可是死海鸟突然飞来十二番,说是,该多出去走走了,不然容易老。你看,你比都老多了。

其实我很想说,毕竟我有儿。可是挣扎了一会儿后,还是把话给咽了下去。人海燕好歹也做了几十年的好哥哥形象,我得积点口德。

带着小碇,捎上千叶。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朽木宅。

一进朽木宅大门便感受到了别样的气氛。可不是婚宴的喜庆,亦不是人多显得嘈杂。而是一股异常强大的灵压。

自进门后,海燕也一直皱眉。

虽说硬娶流魂街的女子回去是违反了族规,可是我说你们这些长老们也犯不着在人家大婚的日子上卖弄灵压吧?

小碇扯了扯我的衣袖道,“妈妈,为什么朽木宅里的灵压如此之强。”

“乖,过会儿就会好的。”

“为什么?”

因为朽木白哉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心上人受伤的男人。刚想抬手拍拍他的脑袋,却发现以我的高度很困难。于是只得耸肩,“别人的家事,我们少管。”

果不出所料,那些长老们在绯真进入大堂后便收起了自己的灵压。即便如此,这样的生活环境对朽木绯真来说还是非常困难的。

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举止行为有规有矩。我想,除了那该死的出生之外没有任何一点配不上朽木家的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