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及肩的长发,一双紫到发黑的眼眸望着绯真时温柔有佳。夹了一些菜放入绯真的碗内,二人相识而笑。

于是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周年婚庆。

想起刚穿越到绯真身上时,我大义凌然地吼:银子你带我私奔吧。还有那句整天不离嘴的:休了我吧朽木白哉。我真的不是朽木绯真。

谁说穿越一定是一件很美的事。对于不会逆来顺受的人来说,穿越是餐具。

又想起自己还是绯真时的点点滴滴,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回首想从人群中找寻记忆中的男子,却只能看到小碇眨巴着眼睛看向我。

“妈妈,你干嘛一个人偷笑?”

……

“吃你的饭。朽木家是大贵族,这些饭菜平时可都吃不到的。”

“真小气,连亲儿子都不告诉。”

“你小样就知道你一定是亲生的?”

见不得我们抬杠,千叶用筷子末端戳了戳我的肩膀道,“小冰,你多大了。怎么总爱和小碇贫嘴。一点母亲的样子都没有。”

啧,谁让他和他爹一样欠扁。

宴席的最后,一群人闹疯了。朽木家的长老们实在见不得这派场面先行告退,这老头子们一走,众人便更癫狂了。

压根忘了这次宴会的男女主人公是谁。

朽木白哉倒也不怎么厌恶的样子,只是询问绯真是否累了。女子娇羞着脸摇摇头,笑脸甚是柔和。

用筷子敲了敲海燕的碗,我调侃道,“喂,你和都结婚的时候怎么就没那么闹腾呢?”

“啊类?他们只是没在宴会闹腾罢了。”海燕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接着便寻找都的下落。发现她正参与另一桌聊天的时候才把视线收了回来。

“哦?感情他们是去闹你洞房了?”

海燕只笑不语。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才重新开口道,“小冰,硬让你参加别人的婚礼,你会怪我么?”

“有好菜有好酒,我为毛要怪你。”

“……看到你从丰臣君的阴影里走出来,我就放心了。”

指尖沿着杯口转了一圈,我垂眸。“是么。”

“海燕叔叔,海燕叔叔。”见我们这里诡异的宁静,小碇便挤了进来,“听说海燕叔叔当初用了一年半的时间从真央毕业的?”

“啊,嗯。”海燕伸手重重拍了几下小碇的脑袋,“怎么了,你准备用半年的时间么?”

“诶?可能么?”

“当然,听说你父亲大人当年一年不到就毕业了。”

爸爸,一直都是小碇的死穴。只要是认识丰臣靛的人基本都会被他盘问。一个孩子想要了解自己的父亲,却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也算是一种悲哀吧。

指尖再次沿着杯口转了一圈,我举杯一饮而尽。

别人的幸福我不嫉妒。

毕竟……人各有命。

*

烛灯只剩最后一点,看来明天又得去后勤买了。

小碇脱了鞋子却始终不肯上床。我知道这厮八成又要开始蓝猫三千问了。他要再这么狗仔队下去,老娘就快要把和丰臣靛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招供了。

可是这夜我却搞错了。

长长的睫毛在眼眶下投去淡淡的黑影,小碇不停晃着双腿。声音第一次变得那么不确定,“妈妈,我要变得和爸爸一样强大。”

“……好。”

绿眸内的坚定,不知是谁给予的力量与自信。他抬首,露齿一笑,“我要接替爸爸的责任,保护妈妈。”

“……嗯。”

臭孩子,不知道你娘我近年来泪点低么。

“如果能看到爸爸就好了,哪怕一眼。”小碇那么说着便钻进了被窝里,脑袋沾到枕头边后才继续道,“我要告诉爸爸,我很爱他。妈妈你呢?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你会对爸爸说什么?”

“……谢谢。”

“谢谢?”

“嗯。”吹灭桌面上的烛灯,我道,“晚安。”

谢谢。

谢谢你爱过我。

挽歌Ⅳ ...

和原著里的设定一样。绯真嫁给朽木白哉五年后便去世了。

绯真去世的那年,冬雪下得特别大。

与丰臣靛不一样,小碇出了奇的喜欢下雪天。每当梅花初绽的时候,他都会坐在三楼的围栏上,背靠木柱。叹息着何时才能下雪。

好几次他垂眸想心事的时候,我都会恍然认错人。

皑皑白雪终于覆盖了整个尸魂界,死霸装成了最突兀的颜色。

小碇站在院落中央,黑发上沾有斑斑点点的雪花。他闭眼站在那里,仿佛在聆听什么。

“小碇,待会儿让千叶阿姨帮你剪头发吧,又长过肩了。”

小碇回首,绿眸仿若被蒙上一层雾气。“妈妈,外边冷。快进屋去。”

“臭小子,知道外面冷你还站在外面干嘛?想吹出病来让我耐心照料你么?还是说青少年都喜欢望天感伤啊。”

凤眸愈弯,他勾起嘴角浅笑。“我在听下雪的声音。”

“雪轻得就和鹅毛一样,哪里来的声音。”

“可是我听到了。妈妈你仔细听,下雪的声音……就像爸爸的笑声。很好听。”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么?一个爱听落花声,一个爱听下雪声。可我怎么都不觉得这俩家伙又声音啊喂。

“妈妈,你说……爸爸可能会在某处看着我们么?”

……本想说,儿子啊,你做梦呢。可是想起之前一井说的,丰臣靛在水晶球内关注我的一举一动我就犹豫了。

若是灵王再发发善心救了丰臣靛,那么,说不定他真的能到我们。

“说不定呢。”我耸肩叹气,“所以我们要过得好好的,不然你老爹一担心一冲动,又要魂飞魄散了。”

“真的?”绿眸异常认真,他再一次确认道,“爸爸真的有可能看到我们?”

“是,是。”我伸手指了指天边的浮云,“看到没,你老爹说不定就在哪儿蹲着。一边看着你一边叹气,怎么我的儿子那么丑。”

“爸爸——”

小碇扯开嗓子一吼,让我怔在了原地。

“爸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他仰头看着苍穹,喊得如此嘶声力竭,“爸爸——不用担心我和妈妈——!爸爸——”

分明是可笑到及至的行为,分明是值得让我吐槽的行为。

可是我却红了眼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丰臣碇,难道你的存在就是为了看我能哭多少次么。

*

积雪融化的时候带一些劈好的柴去救济那无人问津的山洞,已经成了这几十年来的习惯。尽管我已经戒掉了对那里的执念。

毕竟,那是丰臣靛亲口承认的家。一个家,不能什么都没有。

“哎小碇,你前些天烧才退,拿那么多木柴真的可以么?”千叶跟在小碇身后,着急得不得了。

小碇前阵子发高烧,应该是着了凉。可是千叶不知从卯之花那里听了什么,这几天特别忧心忡忡的样子。我问她她便摆手说没事,转去问卯之花也没有结果。

“没事没事,精神好着呢。”小碇转头对千叶露齿一笑,明眸扑闪扑闪。千叶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垂首沉默了。

在离山洞大约一百米远处,我们仨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原本竖立在洞口旁边的梅树全被大雪所覆盖,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场面,一个面目全非的景象。

大块大块的积雪从山顶滑落,被雪崩压垮的梅树,仅能从白茫一片中通过颜色区别出一点残花和枝桠的影子。

“不……”

“小冰,那里很危险。”千叶用力抓住我的袖管,“小冰……”

像是失去了理智,我奋力甩开千叶的手。

越靠近洞口的地方,积雪越深。起先还能用跑的,可是最后就连抬脚的力气都没了。身后是小碇和千叶的呼喊声,耳边是刺耳的风声。

就算我跑到洞口又能怎么样,它的残骸就如丰臣靛的尸体,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妈妈,妈妈你怎么?”小碇扔掉了手中的木柴追了上来,看着我的绿眸内是从未有过的恐慌。

巴掌大小的脸,眼角上扬的凤眼。唯独眼睛的颜色不对。

伸手推开小碇,我继续往前跑。双脚被冻得几近失去知觉,最终还是膝下一软跪在了雪地上。

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双手紧握成拳。

能感受到,冰冷的积雪在掌心融化。

“小冰,你究竟是怎么了。”千叶跟到了身边,下意识想拉住我远离山洞附近,“随时都会有第二次雪崩的可能,小冰我们走了好不好。你不要这样吓人啊……”

这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和丰臣靛有交集的地方。

如果就连这里都无法保全,我该用什么去怀念他,该用什么去祭奠他。

第一次痛恨自己是那么的没用,自己所爱的东西一件都无法留存。就像丰臣靛说的,我只有一张嘴。

好强,却不懂何为坚强。

“妈妈,妈妈……千叶阿姨……这究竟是怎么了……”

身后小碇的声音里,夹带一丝梗咽。

“小碇,你妈妈只是想爸爸了,不要怕。乖……”

千叶的声音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宠爱。

若是此刻雪崩,将我带去了也好。无论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的丰臣靛,再让我见一面该多好。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为何就要腐烂在心底。

自那一天开始,小碇便再没有问过我任何关于父亲的事情。

只是那天夜里,他再次高烧不退。

千叶一边换着冰袋一边哭,房间内满是她的抽泣声。我不懂,为何小碇发烧会让她如此伤心。

只是着凉了,所以发烧……不是么?

最初的不注意,最后也演变成了特别在意。

这大半年里,小碇发烧的次数多得几乎我都数不过来。可是无论我怎么问千叶和卯之花,答案都是——小碇体质比较弱。

又到了一年内的入冬时节。

千叶一边分着盘子内的干柿饼一边小声嘀咕着,“小冰啊,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一个结果。你说,究竟是像你这样,得到以后失去比较悲惨,还是像我这样从来得不到比较凄凉?”

……

千叶喜欢市丸银,竟一喜欢就是几十年。

她将一个装满干柿饼的袋子交到我手中,接着道,“帮我带给市丸副队长吧,谢谢了。”

垂眸看着手中的袋子,我也不知道千叶刚才的问题是何答案。我只知道,如果可以,我也想送一点干柿饼给丰臣靛,哪怕他根本不认识我。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咦?千叶阿姨你有好吃的东西?”单手架于千叶的肩膀上,小碇弯腰莞尔一笑,“看起来很不错呢,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份?”

“有有有。”那么说着,千叶伸手将一个柿饼塞进小碇手中,笑容里满是溺爱,“小碇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千叶阿姨最好了。”结果柿饼,小碇转头看向我,“妈妈呢?妈妈吃过了么?”

上前一步抢过小碇手中的柿饼,我佯怒道,“吃过了吃过了。臭小子,手干不干净,怎么直接拿食物。万一把细菌吃下去又发烧了怎么办?”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垂眸道歉。

……

送柿饼的途中,偶尔听见几个路过的死神闲言碎语。似乎是在说流魂街出现一个变异的虚,十三番队出了临时小组去歼灭。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解决。

这个内容我有印象。

是海燕死之前。

三番队门前,我将柿饼交给负责清扫的人之后便赶去了十三番队。

很明显,都带队去流魂街并不能让海燕彻底放心。他一人坐在会客厅内,茶水倒得很满却一口都没碰。

真是失态呢,对于志波海燕这个男人来说。

“死海鸟。”三个字一说出口我就想自挂东南枝。人都要死了,我还在这里死海鸟死海鸟的叫唤,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海燕大哥。”

“哦呀?真是稀有的称呼。”他习惯性拿出另一个干净的杯子,抬首看着我灿烂笑道,“要喝茶么?”

“不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海鸟依旧灿烂笑,“小冰你忽然那么严肃,我会觉得奇怪的。”

“志波海燕,如果我知道你今晚会死,但置之不理,你会不会恨我?”

……

客厅里寂静一片。

良久,杯子触碰桌面的声音传入耳内。

“嘛……为什么要恨呢。活下去,本来就是自己的事。”

活下去,

是自己的事。

不知是海燕不相信我说他今晚会死,还是他不相信我真的会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