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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去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坐缆车回到小山上,如来时一样,直接翻山而归。

另外一条,则是直接乘坐从悬崖小的小道绕出去,直达游乐园的最中央。

陈辞看看天色,再想起那块“小心虫蛇”的牌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条。

简冰没什么意见,被他拉着手,亦步亦趋跟着。

从小径回到主干道,老远就看到卖糖果饮料的小车。

“口渴吗?”陈辞问。

简冰摇头。

陈辞歪了下头,又问:“那肚子饿吗?”

简冰看了眼自己和他交握的手掌,仍只是摇头。

现在不是在冰上,亦不是在空中。

但依赖人的感觉,确确实实是会上瘾的。

她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漫无目的地瞎逛——蹦极这样的极限项目关闭了,夜场的活动各项却才刚刚开始。

头戴闪烁灯饰的卡通人物,拉着母亲的手蹦跳个不停的小朋友,相依相偎的小情侣…

真是热闹啊!

经过旋转木马的时候,陈辞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他记得小时候,简冰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了。

每次去游乐园,都能连玩数场不带停歇的。

“这个想不…”

“不想玩。”简冰言简意赅地打断了他的童年臆想。

她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八岁!

更何况,那时候喜欢玩旋转木马,主要也是懒得走来走去排队,更遑论有些项目,还得被熊孩子骚扰。

她也不过是偷个懒,图个清静而已。

毕竟,愿意玩旋转木马的,少有彪悍角色。

陈辞可不知道这些,他从小就有点“小奶爸”的唠叨,长大了到处被教育才收敛不少。

如今春心萌动,多巴胺疯狂分泌,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才能让小姑娘开心点。

“糖葫芦要不要尝?”

“钓金鱼要不要玩?”

“柠檬汽水要不要喝?”

“棉花糖要不要吃?”

简冰的拒绝生硬而果决,让他不由自主地更加怀恋萌萌胖胖的小冰冰。

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这边故人心尚永,那一边的故心人却已经不见了。

他体内被多巴胺强势压制的血清胺此时若是能说话,一定会声嘶力竭地提醒:

快醒醒,少年!

不要再被酸诗影响了智商!

你们第一次见面,她就尿了你满鞋满裤!

你还哭鼻子了!

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美好可言!

第65章 脉脉心底事(一)

霍斌的面子果然不小, 第二天,就和江卡罗约好了时间。

云珊佩服得五体投地, 马屁拍了一路。

充当司机的陈辞, 却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坐在副驾驶座的简冰身上。

不过一个晚上没见面而已,她额头又多了一块红肿,膝盖也摔青了——很显然,早上又去冰场训练了。

不但训练了,还摔跤了。

他几次想要开口,话到了嘴边, 又咽了下去。

江卡罗是地地道道的意大利人, 退役之后开始做编舞老师,意外和中国女留学生相恋, 后来更是直接千里迢迢追了过来。

不料, 中国女婿没当成,编舞事业倒是发展得如火如荼, 还因为泡妞等实际沟通需要, 成了个彻彻底底的中国通。

他的工作室在B市冰上训练中心对面, 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么一个小型的私人工作室居然占了整整一层写字楼的空间。

云珊感慨着“有钱真好”,霍斌则直接动手“咚咚咚”敲门。

“Hi,好久不见,霍教练——”门还没完全打开,声音就先传了出来。

简冰抬头, 就见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赤着上半身,一手扣裤扣,一手拉开门。

漂亮的胸肌、性感的腹肌…那裤子里面显然什么都没穿,不知羞耻地耷拉着,隐约可见明显的人鱼线。

外国帅哥就是豪放啊!

这简直就是一只会行走的荷尔蒙发射器嘛。

简冰还没感慨完,就觉眼前风景一煞——一直站在一边的陈辞上前一步,不偏不倚地挡在了她前面。

江卡罗和霍斌寒暄完,又把云珊夸了一通,最后才和陈辞打招呼。

“陈辞,我认识你,你把大卫滑得活灵活现,艺术表现力一流。”

编舞也是很看重运动员本人情况的,毕竟,再好的节目编排,也是需要运动员去演绎的。

良禽择木,良曲择人嘛。

简冰被挡得不耐烦了,忍不住自陈辞身后探出头来:“你别总挡着我…”

她剩下的话没能说完,陈辞干干脆脆地伸手将她脑袋推回身后,向江卡罗道:“老师,这儿还个有小姑娘。”

江卡罗不愧是意大利人,一听小姑娘,立刻两眼放光。

陈辞不得不把话说的更明白:“您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

“哦?哦!”江卡罗瞬间明了,抛下众人往屋内走去。

陈辞这才松手,简冰立刻推开他:“你干嘛…”

她声音渐消,眼睛直直地穿过他肩膀。

陈辞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头,就见明明已经进屋的江卡罗不知何时又走了出来。

上衣仍旧没穿,裤子也仍旧没有完全整理好,风骚异常地冲着他们的放下眨巴了下眼睛,狠狠地放了回电,这才心满意足地进去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霍斌感慨。

“特别明白自己的优势所在。”云珊大饱眼福,禁不住夸赞道。

陈辞瞥了一眼简冰,对方木着一张脸,眼神却是飘的。

不知是突如其来的半裸男吓到了,还是真的被那六块腹肌诱惑到了。

江卡罗再从里屋出来,已经套上了件款款大大的v领套头衫,但是领子低到胸口正中,稍微一动,就露锁骨露胸肌的,穿了也和没穿差不太多。

他在中国混了这么久,恭维起中国姑娘来也熟门熟路。

舞蹈室外面的小客厅甚至还专门放着女孩子爱吃的各种甜品,插着少女心满满的粉色菖兰。

简冰多看一眼,他便立刻接口:“漂亮的花,特别容易让人想起美好的往事?”

随口一张就是花语,还特么与情景结合得这么严丝合缝!

云珊和简冰互看一眼,无声交流。

云珊:这男人真是太浪漫了,绝对能打一百分!

简冰:云老师,你不要忘了鲁叔啊。

不片刻,两人身前的水杯就空了。

热情的江卡罗弯腰来给女士们添茶,行止之间,胸口到小腹的肌肉一览无余。

这老师作风绝对有问题!

陈辞轻咳了一声,往椅子上重重地靠了一下。

霍斌捧着洋编舞奉上来的家乡“名酒”,又嗅又呷,并没有留意到这些。

“霍老师,”陈辞提醒,“我下午还有事呢。”

这世上编舞那么多,没必要找这么个一看就会带坏小孩的吧?

霍斌这才提起编舞的事儿。

江卡罗听完他的介绍,眼神在陈辞和简冰身上转了一圈,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问:“你们有特别喜欢的曲子吗?”

简冰随口说了几个,陈辞补充:“我们一起滑过《堂吉诃德》。”

江卡罗摇头,站起身去开音乐。

霎时间,满屋子都是童声合唱的意大利文版的《茉莉花》:

Là sui monti dell’Est,

在东边的山上,

La cicogna cantò,

仙鹤在唱歌。

Ma I’april non rifiori,

四月不再有花开,

ma la neve non sgelò,

雪没有溶解,

Dal deserto al mar non odi tu mille voci sospirar:

由沙漠到海洋,你可听到,一千个声音在轻唤:

Principessa,scendi a me!

公主,来我这里吧!

江卡罗在那悠扬的东方曲调里转过身,用意大利语随着背景乐哼唱:“bianca al pari della giada,fredda e quella spada,è la bella Turandot…”

见简冰一脸茫然,他不得不改用中文解释道:“这是说图兰朵公主有如玉一般的雪白,有如刀锋般的冷酷…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不应该滑老骑士,应该滑《图兰朵》才对。”

图兰朵?

那个初期高傲残忍,后来又无脑恋爱的,西方人想象中的元朝公主图兰朵?

虽然这个剧里名曲众多,本身也被无数前辈演绎过,简冰对里面的主人公,实在是爱不起来。

霍斌和云珊却都对江卡罗的这个提议挺动心的——《图兰朵》里的曲子确实好,剪了那么多版本,每个版本都特色十足。

只是,前辈们滑得那么好,他们俩再滑…滑得出彩吗?

陈辞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蹙着眉沉思。

唱片机里的音乐已经唱到了柳儿的咏叹调:

Tu che di gel sei cin ta

你那颗冰冷的心呀,

Da tan ta fiam ma vin ta

将被他的热情融化,

L’a me ra I an che tu…

那时你会爱上他…

悲伤的姑娘哽咽不能自己,他的心也跟着飘远。

而对面的简冰,正低头看着茶几上的茶杯,丝毫不受歌声的影响。

——某种意义上说,江卡罗看人确实挺准的,简冰确实和那个冷冰冰的图兰朵,有那么一点儿相似。

“那么多经典版本珠玉在前,你们敢滑吗?”霍斌蓦然问道。

“怎么不敢?”简冰简直是下意识反驳。

初生牛犊不怕虎,真是一点儿也不假。

霍斌无奈摇头,又去看陈辞。

他的得意小弟子,正侧着头听着柳儿哀恸的咏叹调。

一声一声,绵长而忧伤:

Pri ma di que sta au ro ra,

等不到升起朝霞,

I o chiù do stan ca gli oc chi

我就要永远地躺下…

“陈辞,”霍斌不得不提高声音,“你怎么想?”

陈辞低头看了眼身前的茶杯,满杯茶香,白雾袅袅升起。

这丝丝缕缕柔软而坚韧,被空调风吹得歪来歪去,但还是固执地往高处飘去,云絮一般白皙。

“试试吧。”他轻轻说道,余光深望着对面目光炯炯的女孩。

不试试,怎么知道滑不滑得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冰霜会不会融化呢?

作者有话要说:被B站大都会多明戈那个版的《图兰朵》里被砍头的大炮灰波斯王子苏了整整半个月,不让他们滑图兰朵对不起我觉醒的少女心啊!

第66章 脉脉心底事(二)

“完美!”

江卡罗提议被采纳, 内心还是很得意的。

坦白说,他接中国人的单子, 最怕的就是遇到对方执意要滑完全不合适的曲子。

或者干脆要滑东方色彩过于浓重的曲子, 类似《梁祝》、《黄河》这类名曲还理解点,冷门点的二胡曲子之类的,他真的是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