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看透

一直站在房门口的岳楚人慢慢走过来,在距离吊着戚建的架子一米外停下。负在身后的手抬起来,一根紫竹做的细小笛子握在手中。

放在唇边,下一刻一个单音发出,那吊在架子上的戚建就闷哼了一声。

站在远处的人都寂静无声,丰延苍看着岳楚人,深邃的凤眸恍若幽潭。他看着她想看出一些破绽来,但奈何根本没有破绽,她满身自信,面对眼前的情况她能轻而易举的解决,甚至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

那她在乎什么?会惧怕什么?丰延苍眸子微缩,瞳孔深处掠过一抹亮光,花轿!

那花轿到底有什么秘密?詹宁就差把花轿拆开了,什么都没发现。丰延苍所有的不解疑惑以及因为窥探到岳楚人在乎的事而产生的愉悦在那双好看的美眸里一闪而逝。

那边岳楚人依旧在吹着笛子,不成曲不成调,一个个单音,但每每这个单音发出,那边戚建都会发出痛苦的声音。

蓦地,笛子的声音开始变得刺耳,架子上戚建开始挣扎。站在架子上的戚峰神色紧张,不时的看向岳楚人等着她给他指示。

半晌,岳楚人终于抬起眼看向戚峰,戚峰瞬间动作,半个身子探下去,手里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着光,精准的在戚建心口的位置划下深深的一刀,戚建整个身体紧绷的好似弓弦。

笛音刺耳连贯,如同魔音,院子里的其他人也开始忍不住的皱眉。

然而,那边戚建却有了反应,他哑声嘶吼着,心口被划开的皮肉下有黑黝黝的东西在蠕动,随着刺耳的笛音,一个个冒出头来。从皮肉里钻出来,吧嗒掉在下面的酒缸里,发出吱吱的叫声,听的人头皮发麻。

小虫子越来越多的从戚建的身体里拱出来,站在院子里的那些七尺男儿汉们面色如土。丰延苍也微微蹙眉,听着酒缸里成千上万道吱吱的声音聚在一起,手臂上窜起一层鸡皮疙瘩。

猛的,刺耳的笛音一变,又变成无规律的单音,随着笛音的变化,吊在架子上的戚建身体也松懈了下来。心口被划开的地方渐渐往外滴血,但很少很少。

笛音停下,岳楚人看向脸色发白的戚峰,忍不住笑了笑,“行了,把他解开抬走吧。”一些虫子就把这帮男子汉吓成这样,倒是有趣。

戚峰回神,其他人也上前帮忙,但皆距离那个酒缸远点,里面吱吱的声音不绝于耳,只是听那声音,他们就绝对不想多看一眼。

他们将戚建抬走,又动作很快的把临时搭起来的架子撤走,岳楚人这才走向那酒缸。

叮当早就躲到了墙角,这是她从小到大见到过的最吓人的场面,尽管已经结束了,但她的思绪还停留在黑色的虫子从戚建的身体里钻出来的那一幕。

“这些东西怎么办?”院子里只剩下三个人,叮当与丰延苍均站的远远的。瞧着岳楚人站在酒缸旁满脸笑意的低头看,丰延苍的眉峰蹙的更紧。知道她天不怕地不怕,但也用不着看到那么恶心的东西时还在笑。

“你来看看?”扭过头瞅着丰延苍嫌弃的样子,岳楚人笑出声,招招手要他过来。

丰延苍很坚定的摇摇头,这也是他第一次开口拒绝岳楚人,“不用。”

岳楚人乐不可支,抖抖肩膀然后转身走到一旁把一块铁板拿起来,大小正好能盖住酒缸。

丰延苍看着她,猜不透她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后退几步,重新拿起紫竹笛,深吸口气,尖锐刺耳的笛音恍若魔音回荡在院子当中。丰延苍忍不住后退,那边叮当也捂住了耳朵。

然而也就在这时,密封住的酒缸里发出砰砰的炸裂声,随着那刺耳的笛音,那炸裂之音一道盖过一道。

两种折磨人耳朵的声音持续了一炷香才停下来,笛子离开嘴边后岳楚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累死我了。”

“你没事吧?”丰延苍快步走过来蹲下,视线很快的在她脸上划过一圈。

“没事。你叫人来把酒缸抬出去,在朝阳处挖个十米深的坑埋上就行了。”挥挥手,岳楚人转过头去大口呼吸。这身体差劲的很,肺活量也不够,一单元的爆蛊音把她累的肺子都要炸开了。

“好。看你好像很疲惫,先休息休息吧。”伸手扶着岳楚人,用他的力量把她带起来。

岳楚人抬眼看着他,眸子有瞬间的放空,“丰延苍,那个岳清礼是你找来的?”

丰延苍眸子一动,低头看着她带着些凌厉的眼睛不禁失笑,“为何这样说?”

岳楚人眯了眯眼睛,仅仅一个动作便饱含威胁,“你可别忘了,我解了你身体里的毒,没有我你早就嗝屁了。我若是想对你做点什么,你怎么也防不了。所以,你最好别做让我生气的事儿。”挺直了脊梁,岳楚人语气稍冷。

丰延苍抿唇,好看的凤眸也荡漾着如同水波似的笑意,“如此威胁由你说出来好像很正常,本王居然一点都没觉得意外。岳清礼今日是代岳尚书来的,听闻本王身体好转特来问候。谈了些朝廷上的事,自然也说了一些王妃以前在尚书府的事儿。不过那些是你的以前,与本王也没有过多的关系,所以,在上午看到王妃对岳清礼的态度之后,本王便决定不闻不问了。”

岳楚人抱着双臂微微歪头看着他,他笑得温和无害,如同往常一样说的任何话都绝对真诚。眸子眯了眯,“若你说的是真心的,那么你很聪明。不过就算不是真心的也没关系,你尽可以对付我,明招暗招都成,我保证能回敬给你更漂亮的。这个世界上,还真就没我怕的人。”话落,她笑颜如花的眨眨眼,美艳炫目。

丰延苍叹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她张扬的让人发不起火来。“你放心吧,没人对付你。”

岳楚人不可置否,耸耸肩转过身朝着房间走,一边轻叹,“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坏的光明磊落,就把你们的小心眼放到肚子里去吧。”

看着岳楚人关上房门,丰延苍稍显细长的眸子闪过一丝暗色,许久以来经营的形象看来在今日完全倒塌了。

015、收徒

慵懒的午后,清幽的畅轻阁不时的传出女人的惊呼,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院子里,两个女人站在铜瓮旁,同时低头看着里面。而那一声声的惊呼,就是从胆小的叮当嘴里发出来的。明明害怕,却非得好奇的看,惹得岳楚人不时皱眉。

“我说叮当大美女,你别总是鬼叫成么?它咬的又不是你,你叫唤什么!”铜瓮里是蟾蜍王和蛇王,乃是从岳楚人的各种毒物中胜出的两个最厉害的毒物。

今儿她要它们俩一较高下,本来挺有意思的事儿,旁边叮当一个劲儿的鬼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叮当捂嘴,可怜兮兮的看了一眼侧脸满是不耐的岳楚人,尽量的把惊叫憋回去。可是铜瓮里那两个家伙确实很吓人嘛。

她从没见过长这么大的蟾蜍,身体漆黑,背上硕大的一团团疙瘩却是绿色的,好像还往外流着脓液似的。而且脾气非常暴躁,明明看不见它嘴里有牙齿,但她可是见过它咬死好多动物了。

那条蛇则是一条细小的红环,三角形的头,生气时颈子张开成伞形,上半身会站起来,发出嘶嘶的声音,然后速度奇快的进攻。

它们俩被放在铜瓮里差不多一刻钟了,蟾蜍王专注攻击红环的脖子和七寸,红环则找机会攻击蟾蜍王的肚皮。蟾蜍王全身鼓起,整个身体像个球,那背上一团团硕大的疙瘩看起来更清晰了。叮当不忍直视,艰难的吞咽着口水。

岳楚人津津有味,这两个东西聪明的紧,各自吃了无数的毒物,更是毒上加毒。若真有一个死掉了,她还真会舍不得。

红环游移到远处,支起身子盯着蟾蜍王,不时的扭头,在岳楚人看来这红环是在挑衅。

果然,蟾蜍王被激怒了,全身鼓起好似下一刻就会爆开。猛的窜起,随着它的动作,背上的疙瘩冒出一股脓液来,喷溅到铜瓮上,那纯铜立即黑了一块儿。

就在蟾蜍王蹦起来的时候,红环迅疾的窜上去,嘴张开,毒牙亮出,直奔蟾蜍王的肚皮。

两个家伙在马上碰到一起时,蟾蜍王鼓起的身子一瘪,红环咬了个空。两个东西交错的落在对方的位置,下一刻转过身体再次全身蓄势而发的对峙。

“兵不厌诈,不错。”岳楚人笑着赞赏,过于开心,颊边浅浅的酒窝都露了出来。映衬着那张妖娆妩媚的脸庞多了几分可爱俏皮。

叮当小心探头看,她从来不知,这些动物也这么聪明。

“属下见过王妃。”低低的男音从门口传来,岳楚人和叮当同时抬头看过去,只见一身藏蓝劲装面色苍白的戚建正站在畅轻阁的大门口。

“嗯,你怎么过来了?”岳楚人点点头,随后继续低头看着铜瓮里的蟾蜍红环大战。

戚建走进来,步伐有些虚浮,眼窝隐隐泛着青,唇无血色,但精神还不错,眼睛很明亮。

“这几日属下可以下床走动了,王妃事情很多,不敢劳烦王妃每日走动去给属下针灸。”戚建在铜瓮对面停下,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了一眼铜瓮里。

“嗯,行。”岳楚人言简意赅,戚建这人很顽强。解蛊之后第二天就醒了,第三天就开始下床走动,一般人很难有这个毅力。

“这蟾蜍怎的敢与蛇厮杀?”瞧着蟾蜍王全身鼓起杀气腾腾的样子,戚建很是诧异。

“为什么不敢?不见得蟾蜍就敌不过蛇。”岳楚人轻笑,这蟾蜍可不是一般的蟾蜍,就连猛兽碰见它都会绕着走。

“王妃是说,这蟾蜍能赢?”戚建觉得那细小的红环也很厉害,体型不大,但绝对是个攻击的好手。

“也不见得,它们俩皆身经百战,聪明的很呢。”岳楚人语气欣慰。

戚建觉得很神奇,本以为自己懂得很多,但现在看来,他还差得远呢。

“唉,半个小时了。你们俩还没分出胜负,今天先歇了吧,明儿继续。”许久也没个结果,岳楚人决定让他们休战。弯身,两手一捞,蟾蜍王和红环被她分别托在手里从铜瓮里拿了出来。

戚建看着她的动作眼睛睁大,“王妃、、、它们有剧毒。”

岳楚人挑眉看向戚建,她手里,红环盘成两圈昂起头冲着蟾蜍,蟾蜍趴在她手心里也瞪着眼睛瞅着红环,尽管不打了,但眼神战还在继续。

“若是不能制伏这些畜生,还谈何养蛊控蛊?”她懂得养蛊控蛊,自然懂得操控这些毒物。

戚建难以置信,叮当却视若无睹,当你看到岳楚人在睡午觉嫌天气热而把两条蛇当成项链缠在脖子上纳凉的时候,一切都不新奇了。

“王妃神通。”戚建这话发自肺腑。当时他的情况虽他自己不知道,但戚峰都已经和他说过了。还有岳楚人给他解蛊时的情况,他知晓的一清二楚。用戚峰的话来说,没有岳楚人,他迟早被体内那些诡异的虫子蚕食掉。虽他不惧死亡,但若死的那么凄惨,恐怕他的灵魂也会日夜受煎熬。

“算不上神通,但绝对不凡。”岳楚人笑笑,但眼神却不乏得意。以前在寨子里根本也听不到别人的夸奖,反而总是能听到死老太婆的讥讽。现下到了这里被人畏惧崇拜,她都有些飘飘然了。

戚建跟着岳楚人走到院子的另一侧,那背阴的墙下摆着两排的竹笼,有的里面有动静,想来也是什么毒物。

把蟾蜍王和红环蛇放在各自的竹笼里,岳楚人回身看向戚建,“想要马上生龙活虎是不可能的,你严重缺血,内脏也受损,慢慢养着吧。而且你不能再动用武功了,所以,你也别想着问我怎么才能让你和以前一样武功高强。”好似长了透视眼,岳楚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戚建垂眸,他来之前确实想问问岳楚人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恢复功力,吃再多苦头他都行。只是,岳楚人如今已经这样说了,他也无需再问了。

“时间差不多了,该针灸了。叮当,搬两把椅子出来。”这几天来每日这个时辰都给戚建针灸通脉,他的身体被蚕食的太严重,她独特的针灸技术能有效的帮助他恢复身体。

叮当动作快,从房间里搬出两把太师椅来,又将岳楚人的银针拿了出来,然后站在一边帮忙。

戚建脱掉外衣,但保留了中衣,因为男女有别,所以这阵子来一直都是隔着衣服给他针灸的。尽管岳楚人不在意,但他穿着衣服也无碍她施针,所以她无所谓。

戚建坐姿端正,岳楚人围着他转圈,手法快速的将根根尺寸不同的银针打在他穴位上,几乎是不用仔细寻找,穴位辨识的相当准确。

看着岳楚人流利的手法,戚建很是佩服,想起自己武功尽废,脑海中不由得升腾起一个想法,“王妃,属下向您学习养蛊控蛊可行?”

已经站在他背后施针的岳楚人动作一顿,随后唇角弯弯,“真心的?”

“自然。属下承蒙五王不弃,对五王之恩无以为报。往时唯一能做的便是出生入死,但如今就算属下有这个决心也无力了。对于王妃救命之恩属下亦是无法报答,如果可以,属下愿拜王妃为师,只要王妃不嫌弃戚建出身贫寒,从此后戚建愿为王妃死而后已。”他说的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坚定的决心。

将最后一根针打入穴位,岳楚人悠悠收手,走回太师椅上坐下,看着戚建坚决的目光,她慢慢的点点头,“好。”

016、期待

其实决定教戚建养蛊控蛊岳楚人是经过一番思虑的。

戚建是个能拼搏的人,也必定会很认真。再言,她可能也不会停留在这个世界多久了,传授给戚建一些简单的毒蛊秘术,一来可以在接下来的五年内养腹虫为丰延苍吸毒。二来,岳楚人觉得对付那个太子手下的人轻而易举。

其实也不存在收徒这一说,岳楚人感觉自己还没到能收徒的程度。她这应当算是给以前的岳楚人做功德吧,她占据了她的身体,或许她走了,以前的岳楚人就会回来。

戚建拜她为师,日后也必定会保护她,起码能保证待得这个时代的岳楚人回来不会吃亏。还有就算是回报丰延苍,毕竟她从来到这儿开始,丰延苍一直没有亏待过她,尽管他对她有怀疑,但想来也是人之常情。岳楚人不在意,但不代表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和他走得那么近。

这十几天来岳楚人没再见过丰延苍,很用心的教导戚建取毒制毒,毒蛊不分家,想要养蛊,必须懂毒。

她也是从识毒开始的,吃过各种苦,小时候独自研究,开始时用自己的身体试毒,后来学会了用动物,再后来学会了用人。所以,从教导戚建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下手给他下毒。

岳楚人用得毒都是不痛不痒的小毒药,戚建中招之后就会跑到岳楚人的实验房里找解药。但岳楚人的毒药大部分都没有解药,以至于戚建在实验房里总是无意的中了其他的毒,然后弄得满身疮痍半死不活的奔到岳楚人面前。

岳楚人每次都笑得不行,冷嘲热讽一番,趁着戚建还吊着一口气的时候给他施针放毒。当戚建第七次从实验房里出来,浑身抽搐的看着岳楚人笑容满面的给他施针时,他陡然明白过来,岳楚人的毒药根本就没解药。她的解药就是她施针的技巧。

“明白了?还不算笨。”瞧着戚建瘫在地上恍然大悟的神情,岳楚人不吝赞赏。想当年她吃过多少亏,那死老太婆也是如她这般在她感觉快要死了的时候才动手给她解毒。如今终于轮到自己了,这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爽啊。

“明白了,属下这就回去钻研人体穴位。”满身疲惫的从地上站起来,因为每日承受各种毒粉毒雾的折磨,戚建瘦削的身体更瘦了。而且经常通宵钻研毒经,黑眼圈几乎占据了半张脸。随意绑缚在脑后的头发,脏了的衣服,使得他看起来像个走南闯北的游侠。

“嗯,去吧。我要给你的《养蛊指南》差不多快写完了,到时你就自己研究吧。”岳楚人点点头,手里捏着一根几乎用肉眼看不到的毫针背对着戚建在针尖上涂抹着什么。

“是。”戚建不知岳楚人的用意,以为要他自己研究是为了考验他的悟性,所以很痛快的答应然后拖着无力的身体离开。

岳楚人认真的在那根几乎与头发丝一样细的毫针上涂抹着东西,一根涂抹完放下再拿起另外一根,一方棉帕上,放着百十根毫针。过于微小,以至于不仔细看都瞧不见。

昨儿叮当从外回来说有宫里的人来了,据说皇帝的宠妃要过寿辰,叮当说丰延苍肯定会带着她一同入宫。

若是能入宫的话,那她肯定要丰延苍带着她去看花轿,那她也就要走了。所以昨儿连夜把养蛊的入门写了下来打算留给戚建,自然要交代余下五年每年给丰延苍吸毒两次的事儿。

想想她这奇妙的旅行要结束了,不禁觉得神奇。似乎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救丰延苍和戚建的命而来的,不过也不能不算特殊的缘分,所以,她打算给他们留点东西,就是她手上这些淬了剧毒的毫针。绝对是杀人于无形的东西,是她从红环的毒牙里挤出的毒液和蟾蜍王背上硕大的疙瘩里流出的脓液勾兑的,保证够味儿。

“王妃。”温和如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岳楚人的动作顿了下,随后继续,也未回头,不冷不热道:“王爷大人。”

一袭月白长衫的丰延苍步履优雅从容,听到岳楚人对他的称呼时神情微诧,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一边低声道:“这个世上从未有人连名带姓的唤过本王,王妃是第一人,自然也是唯一一人。”好看的凤眸注视着岳楚人粉白的脸颊,唇角含笑。

岳楚人假意笑了笑,“真是荣幸啊,我代表八辈祖宗谢你啊!”

丰延苍果然哽住,半晌,才叹口气,“王妃果然是最特别的。”特别的让他寻不着规律,被挤兑的哑口无言。

最后一根毫针涂抹完毕,岳楚人转过身微微仰头瞅着丰延苍,瞧着他几近完美的脸庞,以及好看的凤眸里荡漾着的温和无害,她想挤兑他的心情也没了。

“来干嘛?有事儿就说,我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尽管表情不多,但比刚刚那明显嘲弄的语气好多了。

丰延苍唇角上扬,“五日后是陈妃娘娘的生辰,皇后娘娘设宴为陈妃娘娘庆贺生辰。以往这种场合本王是不需要参加的,但前几日本王进宫见过父皇,父皇亦知晓本王身体好转。所以昨日派人来传话,要本王与王妃参加晚宴。”

“你前几天进宫了?”岳楚人抓住了重点,眼睛也睁大了几分,有几分咄咄逼人。

丰延苍眸子微动,果然,她在乎的是那个花轿,可那花轿里到底有什么?

“当时紧急,父皇急召,不止是本王,凡是在皇都的皇子王爷都被召进了宫。”丰延苍不疾不徐的解释。

岳楚人慢慢的点点头,虽然想问问那皇帝召他们进宫干嘛,但又觉得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再说,五日后就能进宫了,说不定五天之后她就能回去了。这里本不是她的世界,她也没必要管那么多。

“这个送你了,这针尖上都是剧毒,一根毫针能轻松的让一头牛瞬间毙命。”把棉帕卷起来递给丰延苍,岳楚人眸光柔和。如若她奇妙的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救这个帅哥,那么她想她已经完成了。

丰延苍接过去,过多的关注了一下岳楚人的神色,她那遥远的目光又出现了,就好像她要离开了似的。

岳楚人转开视线看向格外湛蓝的天空,即将离开她心里很轻松,尽管这奇妙的旅行让她觉得很刺激,但她毕竟不属于这里,所以,她期待五天之后尽快到来。

017、入宫

五天的时间匆匆过去,岳楚人也做好了准备,待得今日进入这个时代的皇权基地,她就能回去了。

她编纂的《养蛊指南》已经给了戚建,她认为她来到这个地方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难得心情轻松的任叮当围着她忙活,在脑袋上插了一堆耀眼的饰品。然后又一层一层穿上那繁复笨重的衣服,时近下午,燥热褪去,她却隐隐冒汗。

不过这广袖的长裙虽说拖拉,但确实挺好看的。在影视剧里看过诸多皇后贵妃的扮相雍容高贵,而此时她身上的也丝毫不差。

上好的紫罗兰色绸缎,质地如水,随着动作好像都在发光一样。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孔雀尾的图形,绣工相当精致。

唯一一点不足的是领口是低领的,岳楚人只要微微垂眸,就能看到那两团这段时间快速发育的女性象征,让她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以前穿T恤吊带热裤什么的相当正常,但是她还从来没露过胸好吧,外露‘事业线’,她总觉得有点别扭。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这身体不是她的,尽管她现在在支配,而且思维与身体相当契合,但她可以在心里暗示自己,这身体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长发挽起,露出象牙白的脖颈,看起来更是风情无限。盯着镜子里的人,岳楚人在心里暗暗的轻叱,如果以前那个岳楚人能听到她说话,那么她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保养这个身体,她这段日子以来煞费苦心才有如此完美的转变,她若是不珍惜,那可真是太暴敛天物了。

“王妃,可以出发了么?”丰延苍温和的声音从外传来,岳楚人微微挑起眉梢,妩媚妖娆的脸庞立即多了几分凌厉。

“好了,走吧。”深深吸口气,岳楚人朝着房门走,一边在心里冲着这个她居住了许久的房间说拜拜,从此后,一切都只存记忆中了。

走出房门,入眼的便是站在院中的人。他一袭月白滚金边的长袍,同色玉带,墨色的长发以金冠固定头顶,露出俊美的脸庞。

夕阳的余晖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他恍若遗世独立,却偏偏如此温和优雅沾染几分尘世气息。凤眸深邃,荡漾着他独有的如同水波似的涟漪,让人忍不住沉醉。

岳楚人微微眯起眼睛,心下叹息,岳楚人,你找了个不错的老公,若是你能回来,定要抓住才行啊!

看到岳楚人,丰延苍的眉峰几不可微的动了下,不吝用赞赏的视线上下的观赏了一番,随后微微颌首,“王妃很美。”

岳楚人嘴角上扬,颊边酒窝若隐若现,“你也很俊。估摸着我要站在你身边,可能就没人看我了。”夸张的围着丰延苍转了一圈,也不得不赞叹,这人长得真帅。她在电视里见过无数帅哥,还真没有谁能与他媲美的。俩字,完美!

“总是好过以前病恹恹的模样。”丰延苍微笑,任岳楚人上下打量他。

终于看够了,岳楚人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仰着头,眉眼弯弯,“我也算不上美,只是好过以前瘦骨嶙峋的样子。”

丰延苍微微垂眸,在他的角度,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能看清楚。多看了两眼,随后动作自然的与岳楚人对视,纤薄的唇角勾起莞尔的弧度,“车马已备好,我们走吧。”

“嗯,走吧。”岳楚人痛快的答应,心下轻松,没在意心头掠过的那一丝丝的遗憾。

两人并肩而行,气场不同却分外和谐。他们或许感觉不到,但在外人看来,当真十分相配,宛如天生。

精致的雕花马车以及七王府的护卫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俩人走出大门,岳楚人在丰延苍的帮助下登上马车,队伍开动,朝着皇宫的方向悠悠行去。

太阳渐渐隐入山头,暮色笼罩大地,马车里的光线也渐渐的暗下来。

岳楚人挺直了脊梁坐着,不过一会儿便有些挺不住了。但今天这头发是特别梳的,岳楚人还真不好意思给弄乱了。

丰延苍坐姿端正,看着岳楚人闭着眼睛不住的摇晃脸上挂着兴味盎然,尽管光线不足,但完全不阻碍他的视线,岳楚人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看得到。

“丰延苍,一会儿进宫你就能带我去看花轿么?”睁开眼睛挪了挪屁股,岳楚人也不假寐了。过了今日就要与这帅哥说byebye了,再听听他的声音吧。

“怕是不行,一会儿我们会在广华门停下,然后便直接去雀台,月亮初升时,晚宴就会开始。不过你别着急,我们可以在晚宴进行到一半儿时再离开,那个时候离开不会有人注意。”隔着昏暗的光线看着岳楚人晶亮的眼睛,丰延苍的语速不疾不徐。

岳楚人点点头,“听你的。不过我在想,我从来也没进过皇宫,一会儿我就装的见不得人一些,免得我再失礼,给你丢脸。”虽然她有心见识见识这古代的达官贵人皇帝老儿,但她自己什么样儿自己清楚。再说今晚就要走了,还是低调一些好,免得半路出岔子。

“好。”丰延苍轻声答应,但却将岳楚人的一切表情都收入了眼中。

晃晃悠悠大约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外面的声音变得不一样了。岳楚人支起耳朵,清楚的听到铁甲相撞之音,眼睛一动,这是到皇宫了。

马车速度极慢前行了一会儿,随后停下,车帘从外挑开,一个穿着青黑色太监袍提着宫灯的公公半个身子出现在车门外,“奴才给七王爷七王妃请安。请七王爷七王妃移驾,由奴才提灯伺候王爷王妃前往雀台。”中性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别扭。

丰延苍先一步下车,岳楚人提着裙子后摆跟着走出去,站在车辕上直起身子,入眼的便是高高的城墙,几乎遮挡住了一切。沉肃中透着一股憋闷,甚至连呼吸都有几分不顺畅。

“不用急,可以一会儿再看。”丰延苍的声音响起,岳楚人才回神。顺着他的手走下马车,这才注意到这马车停在了一个城瓮中。而一直随行的七王府护卫却不在,甚至连驾车的车夫也不在。

整个城瓮中,不下十几辆马车,一些佝偻着身体的太监站在车马旁守着,宫灯幽幽,他们看起来像是幽魂一样。

“护卫不可进入宫门,他们都在宫门外呢。”那提灯的公公弯着腰在前面无声的走着,岳楚人与丰延苍并肩在后慢行。

岳楚人点点头表示明白,离开广华门的城瓮,这才算是进入了皇宫,巍峨的殿宇高耸的廊柱,还有那来来往往一身甲胄的禁军,一切看起来都那么不真实。

远处灯火通明,看起来与外面完全两个世界,有高谈阔论和笑声从远处传来,与那些弓腰默声小心翼翼的太监宫女形成强烈的对比。想来能在这宫中还能如此大声说话的必定是王孙贵族了,这种身份尊卑在这里给人的感觉更直观。

“七弟意气风发,看来娶了王妃还能有益身体,本殿也应学学七弟,没准儿还能返老还童呢。”就在岳楚人走神时,一道高昂的男音惊醒了她,顺着发声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一身杏黄色广袖长袍的男子一脸笑意的走过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儒衫男人,其貌不扬,却使得岳楚人眯起了眼睛。

018、保护

“殿下。”丰延苍拱手,姿态优雅。

原来来人便是岳楚人听闻了数次的太子,身材挺拔,样貌英挺,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丝盛气凌人,好似看着所有人都是俯视的状态。

“七弟不必多礼。今儿一看七弟比上次在御书房见着时还要精神许多,七王妃功劳不小啊。”丰延毅高声笑道,纵观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他高声说话高声大笑,却没人敢随意的往这边看。

岳楚人垂眸,按照来时与丰延苍所说,装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