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我手绢落房里了,你去给我取来。”

第二二章 君非良人 ...

“你在这里做甚么!”

华雪颜不由分说拽住叶子,即刻就把她拖进旁边一条僻静巷子。

叶子一听她的声音,面露惊喜:“阿姐…”

两人很快从华宅大门消失。

华雪颜紧紧钳着叶子手腕,手劲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叶子看不见,却能听到华雪颜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周身仿佛萦绕了一股极度不悦的气息。

叶子有些心虚:“阿姐我想你了。”

华雪颜正要发火,一听她这般软糯糯的讨好,怒气顿时消散不少。她微微一叹,爱怜地抚了抚叶子的脸颊,尽量把声音放得温柔。

“我一有空就会去看你的。”华雪颜耐心劝慰,“上京这里乱哄哄的,你走动不方便,出来也没人跟着。万一丢了怎么办?我上哪儿找你去?你成心要急死我是不是…”

叶子抿嘴一笑,拿出黏人劲儿,哀求道:“那阿姐陪我住好不好?我跟你在一起就不会乱跑了,我一定乖乖听话,我发誓。”

“呵…”华雪颜浅浅一笑,一副没辙的口气,“你啊你,这么大了还是要黏着我,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呐。”

叶子伏在她的肩头,闻言睫毛颤抖一下,嘴角撇了撇:“我…我不嫁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华雪颜轻轻抚着她的背,悠悠道:“女人最好的归宿便是嫁个会疼媳妇的男人,柴米油盐、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叶子,其实你的嫁妆我一早就备好了,待寻到合适的人家,阿姐送你风风光光出嫁,好不好?”

“可是,”叶子鼻头一酸,咬着唇说:“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要?眼睛看不见,而且还…”

“别想别想,千万别想那些事。”

华雪颜赶紧出言制止她说下去,极力安抚宽慰:“我的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性情温顺长得也美,这般贤惠的娘子哪个男人不喜欢?我们慢慢挑,挑个最好的做你夫君。”

“嗯。”叶子含泪点点头,说话带着鼻音,欲哭似哭的样子。她问:“那阿姐你呢?你和将军多久成亲?你比我大,理应比我先出嫁。”

华雪颜听言,唇角冷冷勾起,眸儿中闪现锋利。她道:“我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天壤之别,我跟他不可能。”

说完她见叶子面露忧虑,知晓自己刚才的话冷了些,又补充道:“总之君非良人,我从未想过要嫁给将军,这些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当务之急是给你找个好人家,这样我才能放心…去做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阿姐你想离开我去做什么!”

叶子忽然扯住她的衣裳,黯淡的眼眸溢出泪水,哭着说:“我不许你去!你不许去!你忘了我们是怎么家破人亡的?那群人有多狠毒!我们在边关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好不容易才活着,好不容易才回来,你不要去冒险,我不准你去…”

回到上京以来,叶子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她时常在半夜惊醒,只因梦见自己又回到六岁的时候,被人丢下山崖,又或者梦见狂风凛冽的边关,鼻端都是驱之不散的血腥腐臭,耳畔是西越蛮军的嚣张叫骂…

那里的每一刻都是她不愿再想起的。

而华雪颜又何尝愿意再记起过去?可是她不能忘了是谁设计陷害严家,是谁令她们姐妹落魄如斯,是谁毁了叶子的眼睛,是谁葬送她们的终身…既然能够活着回来重新开始,她就舍了这身皮囊,拉着那群人一起下地狱!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要帮将军做事,就像以往一样。”华雪颜骗她,“你也知道将军这个人喜欢讲条件。他帮我们更换了身份,自然是想我继续帮他忙。我知道今天的一切来之不易,我决不会贸然行事。你放心。”

叶子稍微缓了口气,可还是带着狐疑:“真的?可是将军说…”她犹犹豫豫还是说了出来,“将军说你和孟家人在一起,就是小时候隔壁的豫哥哥。”

华雪颜手掌一滞,略带嘲讽地问:“我道你怎么突然独自来此找我,原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他还说什么了?”

叶子急忙为纪玄微开脱:“没有没有!不关将军的事,是那天在寺里我听见他喊你了…”

“怎么不关他的事?”华雪颜嗤了一声显露不屑,唾弃道:“利用完了又在背后捅刀子,他的卑鄙我早见识过了。”

叶子听她口气愈发不好,心中忐忑,轻轻扯了扯她袖子,像只白兔般怯怯求道:“阿姐你不要和孟家人来往,我知晓你和豫哥哥以前感情好,可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我们都变了。我还听说,豫哥哥如今十分风流好色,这样的男子更非良人…再说,万一让他发现你的身份…阿姐你答应我,不要和他来往了好不好?我很担心你,我不想你出事。”

华雪颜并不作答,而是反问:“你听谁说的这些?纪玄微?”

“不是…”叶子不怎么善于说谎,这时已有点慌了,吞吞吐吐遮掩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豫哥哥自己不好,自然有人会在背后嚼舌根…你晓得我耳力好,不小心就听见了。”

“嗯。”华雪颜也不揭穿她,好脾气答允:“我知道了,我自有分寸。”

叶子终于面露笑容,黯淡的眼眸染上雨过天晴的光彩,笑眯眯伸臂抱住华雪颜。

“阿姐你真好。”她闻着华雪颜身上熟悉的芬芳,有些憧憬地说:“等你忙完这些事,我们就能住到一起。我要你晚上唱歌儿哄我睡,就像小时候那样。不过可能也听不了多少日子,没准儿将军很快就会把你娶回家,到时候我们又得姐妹分离了…呵呵,我才不担心呢,我肯定能跟着你的对不对?阿姐你舍不得我的,不会丢下我…”

阴霾多日的天空此时放晴,薄薄浅浅的日光散落下来,照在少女写满希冀的脸上,晕染上一层美轮美奂的淡金色。

华雪颜不忍打碎她美好的幻想,颔首附和:“是呵…”

“不过好奇怪啊…”叶子忽然抬起头来,蹙眉问道:“以前在边关要打仗,四面八方的消息多,所以将军调你去做文书。可如今战事已结,将军怎么还要你写信画图?”她说着说着忽然笑了:“我知道了。难怪你最近总生将军的气,肯定是他把上朝的折子也扔给你写,你恼他了…咯咯…”

第二三章 幸逢未嫁 ...

这日齐云社的蹴鞠赛孟之豫没有露面,好在左虓和王成尔临时找了人上场替他,总算没输。往常赢了都有彩头,孟之豫相好的姑娘多,东西一般都是他拿了送人。他忽然不来了,左虓拿了彩头还一下真没用处。

朝天湖边堤岸上,两人骑马并行。

左虓手里甩着串珍珠链子,满腔气恼地跟王成尔说话:“这臭小子敢放我鸽子!等我找着他,看不揍得他满地找牙!”

这场蹴鞠赛是上京豪门公子哥儿们的比试,两队人年年竞赛,自然是有过结的。彩头送美人是规矩,这做派倍有面子,人人如此。这回左虓赢了,拿了珍珠却没美人可送,对方的人自然出口笑他,极尽挖苦嘲讽之能。

“哎哟世子,敢情您是为一串小珠子才来的,您早说呀!早说了我送您几颗大的,绝对比您手上的货色好!”

左虓恨得牙痒,表面上还要装作满不在乎。他手指头勾着珍珠,笑言回击:“本世子拿回家送小妹!至于唐公子你嘛,拿回家恐怕只能送给你的十七姨娘咯。”

王成尔在旁一本正经地纠正:“听说唐大人上个月又纳了一位,现在是十八房小妾。”

左虓赶紧改正:“哎呀呀,错了错了,是拿回家给十八姨娘,叫她好好关照你这乖儿子,多吹吹枕边风说好话…”

“左虓你个王八蛋!”

姓唐的公子气得差点吐血,冲上来就要和左虓打架,被旁的人死死抱住。

左虓笑得灿烂,甩给他个得瑟眼神,驾马悠悠离去。

“这句话有本事你在陛下面前说去,看看到时谁当王八蛋!”

王成尔翻了个白眼:“仗势欺人。”

左虓龇牙甩甩头发,得意洋洋的:“谁叫本世子的亲姑姑是皇贵妃?本世子就是有势,就是要欺人,怎么着!”

孟之豫无故爽约害他们差点输了比赛,加上又被人挖苦了一番。左虓这会儿的心情是要有多差有多差,他一路和王成尔骂骂咧咧,走到了鸥鹭堂。

二人下马,大跨步进了园子,找到平日孟之豫住的千影楼,一眼就瞧见正主趴在案桌上不省人事,脚边几个空酒壶,屋子里酒臭冲天。

“喂!你给我起来!”

左虓冲过去揪起孟之豫就一阵好骂:“说好了一起打得那姓唐的哭爹喊娘,临上场你却不来了!背信弃义的混蛋!姓孟的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出个子丑演卯来,看我和小虎怎么收拾你…”

任凭咒骂数落,孟之豫就是没反应,王成尔拍拍左虓胳膊:“你看之豫,好像有些不对啊。”

左虓这才冷静下来,定睛一瞧,只见孟之豫无精打采地瘫坐在那里,连眼皮子也不愿抬一下,双颊微红,嘴角撇着,一副要死不活的颓丧模样。

左虓把手一放,掀袍挨着他坐下,拍拍他肩头:“之豫,你怎么了?”

孟之豫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她不要我。”

王成尔一怔:“谁不要你?你爹?”

“去!你以为是野猫野狗呢,亲生的说不要就不要。”左虓没好气瞪了王成尔一眼,转头耐心问孟之豫:“怎么回事?自打你娘过世以后我就没瞧过你这样,你说清楚,究竟是谁惹你了?”

“她不要我。”孟之豫重复一句,素来多情的桃花眼眼角微垂,描出一缕惆怅失落,他低着头喃喃道:“雪颜不要我。”

华雪颜?

王成尔忽然大笑:“哈哈,屁大点事儿!不就是小情人吵架了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婆娘就是麻烦,动不动就闹脾气。我说之豫,过两日哄哄便好了,你买些珠花首饰送她,铁定又如胶似漆的。你犯得着在这儿借酒消愁不?丢人…”

左虓乍听也觉得这根本没啥大不了的,遂道:“小虎说的是,别的你不在行,哄姑娘可是手到擒来。你小子该不会是外面那些莺莺燕燕的被她发现了吧?女人家最小心眼儿了,忒爱吃醋。”

“胡说!”孟之豫一拍桌子,气急辩白:“自打认识了她,我连正眼也没瞧过别的女人一回!”他瘪瘪嘴,有些落寞,“那些荒唐事儿都八百年前的了,逢场作戏的我也早就断得干干净净,我甚至…真的想过娶她。”

众人皆知孟之豫年少风流喜爱美人,却也晓得他并不真心,皆是欢场之上的虚情假意而已。左虓和王成尔听他口中说出这个“娶”字,当真吓了一跳。

王成尔大张着个嘴,捶他肩头一拳:“你小子玩儿真的!”

“我真有什么用,别人才是逢场作戏。”

孟之豫桃花眼内略有氤氲,他吸吸鼻子,转身又去开了一坛酒,本想一醉解千愁,临了却把酒坛子抱进怀里,瓮声瓮气道:“前几日还冲我笑,今天就连看我一眼也不屑。一会儿冷若冰霜,一会儿柔情似水,若即若离的…要说不喜欢,三番两次单独赴约,我亲她也默许了。要说喜欢,背着我找媒婆说亲,今天还扔下那些绝情的话…这么冷的性子这么怪的脾气,偏偏我还喜欢得不行,一日见不到她人都难受,我就是贱!”

他深深埋头,几乎把脸都放进了坛子口,闷闷嘶吼:“就是贱!”

“得了得了,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左虓过去把酒坛夺下来,很爷们儿地训道:“不就是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按我说既是她先不要你,你索性也不要她得了,这世上谁没了谁都死不了。走走走,我跟小虎陪你去京里最好的青楼,给你点个最漂亮的姑娘。”

说着他就动手拉孟之豫,孟之豫抱着桌子不肯走,一口回绝。

“我不去。”孟之豫手里捏着桃花绣帕,郁郁道:“你们不懂。你们心里没住人,不晓得那种滋味,除了她谁都不行,必须是她,只能是她。”

他颓然往后一倒躺在地上,拿绣帕盖住面颊,落寞万分地叹息:“阿虓你当日说得对,我确实动了心,可却没本事把心收回来。她说我花心薄情,不肯跟我好,如今这境地,是我自找的…”

“情情爱爱的我不懂。”左虓在旁竟然和王成尔喝了起来,他翘着二郎腿,痞里痞气地抖着脚,道:“不过我晓得两句俗话。”他端起杯子,骤然把酒泼到孟之豫头上,浇醒了这深陷情爱囹圄的混沌公子。

“恨不相逢未嫁时。可如今男未娶女未嫁,你既是真的喜欢,当然要不顾一切地去抢了!这种时候你还矜持个什么,榆木脑袋!”

这日,华雪颜照例去普寿寺上香。

敲磬的小沙弥已然和她很熟了,他法号慧空,自小便养在寺里。铃铛总取笑他:“慧空慧空,智慧空空,小师父你是聪慧呢,还是不聪慧呢?”

兴许因为慧空年少的缘故,没有寻常僧人淡然冷漠的做派,每每总是挠着光头,窘迫道:“我们都是慧字辈的,我年纪最小,其他法号都被师兄们用了,最后师父说好字都没剩下,空空如也,干脆就叫我慧空了。”

华雪颜也禁不住笑了,问他:“小师父你多大?”

慧空白皙的脸庞微微含笑,高兴地说:“中秋的时候满十八。”

“比我略小几月。”

华雪颜拈香敬佛,跪在蒲垫上叩首之后,双手合十依旧喃喃说了几句话。慧空这次专注看她,发现红唇翕动,似是在念经文。

慧空惊讶:“你刚才念的是四甘露咒?”

华雪颜起身整理裙摆,敛眉淡淡应道:“嗯。”

慧空不解:“往生咒是超度亡灵的。怨灵牵挂红尘不肯往生,所以便要用经文度他…莫非女施主家有人无故枉死?”

铃铛一听赶紧啐道:“呸呸呸!你说什么呢!大吉大利!”

华雪颜低眉一笑,有些寒凉,她道:“我不过是想着清明将近,为郊外那些孤坟里的魂魄念念经罢了。愿他们早登极乐,莫要痴缠人间。”

出了普寿寺,只见上京人家插柳满檐,坊间青青幽曲。近来颇多百姓出城祭扫,妇人们点泪妆着素衣,提携儿女,酒壶肴罍。

华雪颜望着车马纷然的街道,忽然停下了脚步,放眼城北的方向。

已经第十个年头,除了下葬之时她去过那片坟园,之后便远走边关,再未踏足上京一步。想必那处已是故园荒芜,孤坟蔓草。

也不知她的父亲、叔父、姑姑、弟弟…是不是饱受寒雨摧残烈日曝晒?寒食中元无人祭扫,大抵他们在地底也过得寒苦罢。

“小姐您看什么呢?”铃铛伸长脖子望了望,催道:“咱们该回府了。”

华雪颜收回视线,道:“天气不错,改日我们出门踏青。”

铃铛一听眼睛铮亮,雀跃拍手:“好啊好啊,来上京这么久我还没出去玩儿过呢!听说朝天湖景色可漂亮了…小姐,孟浪公子要和我们一起去么?”

华雪颜步履微滞,摇头道:“不会。”

铃铛眨眨眼,圆脸写满疑惑:“为什么…”

两人交谈之时未曾注意四周,心思略有恍惚的华雪颜闻言并不作答,带着铃铛绕开当街闹市,钻进小巷抄近路回府。

就在她们走到巷中僻静之处时,忽然从后面冒出两个蒙着脸的男人,用麻布口袋套上华雪颜脑袋,扛起她就跑。

铃铛都被吓懵了,反应过来正要大喊救命,另一个男人凶神恶煞走来,挥起拳头威胁道:“不许出声!否则我揍你了!”

“哇…”

铃铛顿时就被吓哭了,冲上去对这人又踢又打:“把小姐还来把小姐还来!打死你打死你…哇…”

这歹徒虽生得牛高马大,却好似是个绣花枕头,任铃铛拳打脚踢也不敢还手,缩着脖子使劲躲,只敢逞口头威风。

“别打别打!嘶!你再打我真的还手了啊…”

铃铛追着他从巷子里一直打到巷子口,最后这歹徒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铃铛在巷口跺脚嚎啕大哭:“来人!救命啊——”

华雪颜被扛出巷子,继而上了一辆马车,那人可能是怕她闹腾,一直没把她头上的布袋摘下来,反而还用麻绳绑住了她的手脚。

华雪颜不哭不闹,只是在他绑自己的时候问:“你们什么人?有何目的?”

这人不搭话,三两下把她捆紧,自己坐到车厢一隅,扯下蒙面巾擦了擦汗。

折扇打开,檀骨扇子送来微风,鼻端萦绕淡淡檀香味。华雪颜已然心中有数。

马车行了不多时便停了,华雪颜又被扛了下来,送进一间屋子。

身下是软和的坐垫,周围气息也十分洁净,应当不是什么污秽之地。那人放下她便出去了,她听见门框关上的声音。她反手摸了摸腕上的绳结,绑得并不算紧,大约是他们也不想伤了她。

华雪颜微微一叹,没有急着去解开束缚,而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等待着幕后之人出现。

“咯吱”一声,门又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华雪颜面前,弯下腰张臂抱住了她,把头靠在她耳畔,沉沉舒了一口气。

带着几许满足,几许忐忑。

“孟公子,”华雪颜骤然开口,“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想作甚?”

第二四章 厮缠香吻 ...

“你…你知道是我啊…”

眼前一亮,蒙头的布袋被掀开,四周骤然明晰起来,华雪颜下意识眯了眯眸子。

孟之豫蹲在她跟前,花眼含笑神情窘然,挠着耳后问:“你怎么猜到是我?”

华雪颜眉眼冷睨:“左世子爱摇扇子的习惯,你可以叫他改一改。”

孟之豫努努嘴,暗自咬牙埋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静园明轩。华雪颜侧目打量了一下屋内摆设,只见榻几床桌齐全,墙上古画绢色墨浓,飞云壁桌上的粉彩双耳瓶里插了几枝将谢的桃花。整间屋子明媚而不俗气。白玉枕边还叠有衣物,瞧得出是常有人住的。

孟之豫见她只顾打量不说话,主动坦白:“我平日都住在这里。”

华雪颜扭了扭手腕,绳结有些松动。她问:“你不回家?”

“一月回去两次。”孟之豫把手搭在她的膝盖上,笑嘻嘻道:“一次拿银子,一次给老家伙添堵。”

他就是不折不扣的纨绔浪子,他从不否认这点。

华雪颜听了也没露出轻视的神色,只是扭了扭肩膀,平平道:“松绑。”

“我不!”

孟之豫赶紧伸手按住她,嘴唇嗫嚅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把千言万语咽了回去,匆匆垂下眼帘,说:“你留在这里…我们…反正我不让你走。”

华雪颜眉梢一挑:“你留我下来是想做什么?”

这时窗外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人低低发笑。孟之豫回头一看,瞥见窗下一团黑影。

他登时就怒了,随手抓起杯子砸过去:“不准偷听!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