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相偎旖情 ...

冰凉河水刺骨,华雪颜在水中渐渐沉沦,口鼻钻进无数令人窒息的液体。

他们一队人在山谷遭遇伏击,伤亡惨重。纪玄微带着她仓皇而逃,却不堪身后数以百计的追兵,被迫跳进湍急河流躲避。

她不会游水,一进河里便往下沉去,惶恐中只知道拼命地抓他。

耳畔还有倏倏破水声,敌人在岸边下马,淬了毒的利箭如雨点般落进河面。

纪玄微没有抛下她,而是用健壮的手臂反勒住她的脖颈,带着人往水底潜去。她胸中余气被用完,胸腔痛得快要炸开,唇边溢出一连串的气泡。

大概要死了…

华雪颜如是想道。她抓着他的双手松懈开来,渐渐地没了力气,放任自己随波逐流。这时,她感觉到一只手掌搭住自己的腰,随即冰冷的柔软盖上嘴唇,送来一缕气息。

她倏然睁眼,只见纪玄微冷峻的脸庞近在咫尺,他幽邃的眸子紧盯着她,用眼神示意她撑住,并且狠狠拧了她腰间一把。

痛感让华雪颜清醒不少,她在水下点了点头,极力屏住呼吸,把自己的命彻底交给他。

又潜了一会儿,当她再次觉得自己将要溺死的时候,纪玄微携着她往上游去,终于破水而出。

“咳咳——”

华雪颜瘫倒在河岸上,猛咳几下吐掉喉咙里的水,大口大口喘息着,尽情享受着劫后余生的新鲜气息。

纪玄微也“咚”一声倒在地上,厚重盔甲磕碰到碎石,哗哗作响。

过了一会儿,华雪颜觉得脑袋的胀痛感缓解一些,于是撑着爬起来,过去看了看四仰八叉睡在地上的纪玄微。

“将军你怎么了!”

她惊然发现素来坚不可摧的纪玄微有气无力躺着,眸子半张半阖,面色惨白不堪,嘴唇瑟瑟发抖。

他拽住她臂膀奋力起身,咬牙道:“我中了箭…你帮我拔、出来…”

华雪颜慌忙朝他后背一看,只见羽箭已被折断,箭头穿透坚硬的盔甲,钉在了他的肩胛处,流出的血竟然泛黑。

纪玄微从靴筒里拔出刀递给她:“弄出来,快!”

华雪颜不敢磨蹭,动手为他除去盔甲,然后接过刀割破他的衣衫,急急忙忙去把箭头抠了出来。

“呃!”

纪玄微极力压抑,喉咙间还是忍不住低吼一声。华雪颜扔掉箭头,用手去挤压伤口四周,想把污血都尽可能挤出来。

纪玄微捡起箭头一看,只见四棱锋矢上浸着幽幽蓝光,诡异得宛如孔雀之羽。他反手一把逮住华雪颜,忽然道:“你先走,回大营。”

华雪颜一怔,随即拒绝:“不要,将军我们一起回去。”

“这是军令!”纪玄微咆哮一声,大力搡她,“快走!”

华雪颜脚下踉跄摔倒,她心里有些恼怒,面上却不敢表露,爬起来后敛眉答应:“是。我会尽量把他们引开,将军你小心。”

其实她有些惶恐,纪玄微在她心中宛如屹立不倒的大山,只要跟着他她就是安全的。她知晓两人分开逃走能够分散敌军注意力,而且回去报信的可能性也大一些。可她就是不想一个人,她害怕,害怕万一被敌军发现,失败的后果是她承担不起的。

纪玄微看着她纤柔的身影渐渐远去,眸中聚起浓浓的怅然。他用刀撑着站起来,拾起盔甲又走到河边,把东西全数扔进河里,让其漂流而下。接着,他拖来树枝把他们上岸的痕迹扫去,遮掩了华雪颜离去的脚印。

做完这些他已经接近虚脱,他咬牙缓慢移动步伐,奋力走往边上的一片树林,寻找藏身之处。

华雪颜跑出一截觉得有些口渴,于是准备喝几口水再躲,在这里她只能大概辨认出东晋大营所在的方位,要想顺利回去,很有可能她好几日都要不吃不喝。

她走到河边蹲下,捧水之时发觉手掌沾了纪玄微的污血还有泥渍,她搓着手掌,掌中黑色渐渐流失,消融在一弯小曲浅滩之中。

浅滩静水里有一群手指长短的小鱼,游来游去颇为灵动,华雪颜微微一笑,伸手去拨了拨它们。

很快,鱼儿全部不动了,肚皮翻白漂在水面。

华雪颜猛然一惊,赶紧抬手闻了闻,嗅到腕上残留的毒药气息。

箭头有剧毒!

她脑中“嗡”的一声,脑中划过闪电,昏昏欲厥。顾不上喝水,她拔腿就往回跑。

“将军——将军——”

华雪颜跑回刚才的河滩却不见纪玄微的身影,她看了看地上的痕迹,已被人扫除得干干净净,打量四周一番,她毅然钻进边上树林。拨开枯枝野草,她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纪玄微。他倚靠树干坐着,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大掌握刀,始终保持着防御的野兽姿态。

华雪颜几乎是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将军你怎么样!给我看看伤口,我帮你把毒挤出来…”

纪玄微的视线已然有些模糊,听到来人靠近正要动手,当他听出来人是华雪颜,肩头微微松弛,唇皮翕动:“你回来作甚…走…”

华雪颜恼他此时还要硬撑,怒道:“都要死了还这么多废话!”

她扯开他的衣裳露出肩胛,拔刀在发肿的伤口处划了两道形成十字,然后手指用力按压,只想着把毒血都挤出来。如墨汁般浓稠的血液缓缓滴下,可却迟迟不见红色。

箭头在身体里太久,又被泡了水,可能已经深入了筋脉。华雪颜见状,一咬牙便把唇凑了过去。

狰狞被柔软覆盖,伤口处被吮|吸着,还有湿濡的小舌在舔舐。纪玄微不觉背脊一麻,几乎都要颤栗起来。

他想去拉开华雪颜:“你疯了!此种虎狼之毒…吞下一点都随时要了你的命…”

华雪颜跪在他身后,双手紧按他的劲腰不让他乱动,嘴上狠力吸着,一口口吐掉毒血。

“噗!”

终于等到伤口变色为红,华雪颜这才直起腰来,随手捋下旁边的蒲公英叶子嚼烂,暂且敷在了伤口之上。

她撕下衣角包扎伤口,道:“若你有何不测,我回去一样活不了。还不如豁出去赌一把。”

“呵…”纪玄微发出一声轻笑,似有无奈,“太好赌的女子会让人讨厌…”

“还不都是你教的。”华雪颜一改往日恭顺的样子,用肩头架起纪玄微手臂,扶着他要走,“此地不安全,将军我们去其他地方。”

天色近黑的时候,他们远离了河岸,在密林深处的一块大岩石后歇了下来。毒素未散的纪玄微靠着石头阖眸养神,华雪颜则在旁守着他。

一路走来衣裳半干半湿,晚风袭来寒湿入骨,远处似有野狼嗷叫之声。华雪颜不免发憷,却不敢生火御寒,生怕暗夜火光引来西越敌军。

她看了眼仿佛睡着了的纪玄微,想了想绕到岩石背后,脱下湿衣搭在树枝上,然后抱臂蹲在那边,默默等待。

一块大石隔开两人,幽苔丛生的密林,寂静得可怕。

簌簌风来叶落,华雪颜忽然听闻到细碎的呻|吟声,来自于大石之后。她微微探出脑袋,试探唤道:“将军?将军?”

“呃…”

回应她的只有纪玄微低哑压抑的痛苦哼吟,听起来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将军你哪里不舒服?”华雪颜一直问他,纪玄微却不作回应。她紧紧抿住唇,思忖片刻扯下树枝上快干的衣裳,胡乱裹住身体过去看他。

纪玄微额头全是冷汗,脸色白中发青,唇色暗紫,全身都在发抖。华雪颜弯腰一摸,惊觉他额头滚烫,可身体却冷得像冰。

她赶紧坐了下来,脱掉他的湿衣,不住搓揉他的身躯臂膀:“这样好点没?是不是暖和一些…将军你撑住,不许昏过去!”

纪玄微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嘴唇嗫嚅:“冷…”

华雪颜一听,赶紧把自己的衣服搭到他身上,祈盼这样单薄的衣衫能驱走他的寒意。可纪玄微还是一直打寒颤,体温流失愈加迅猛。

“不要睡不要睡,不然你就不会醒了!”

华雪颜慌了神,想也不想就扑上去抱住他,莹白温软的娇躯紧紧贴上他的胸膛,带去一抹绝境下的暖意。

她在他耳畔不断呼唤,说的话三分是情七分是理:“将军你不能死,你死了谁带我们打仗?群龙无首,西越人一定攻破城门,长驱直入打到上京去…到时候整个东晋都因你一人而亡!”

“你不是想为父报仇?敌人还没杀光,西越还没投降,你现在去了黄泉也只会愧对他们!你必须活着,好好活着,漂漂亮亮打赢胜仗,风光凯旋,东晋所有百姓都会为你欢呼…”

“还有我,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你要知道若你死了,我就可能是别人的了。难道你想看着自己之物沦落他人之手?我都还没伺候过你…你就这样死了,划不来的…”

“你不能死,我和我妹妹还需要你照顾。我不想再沦落火坑,我想离开边关,去江南小城买座宅子,不用很大,几间屋子就够了,房前有水屋后种花。我最好能不为生计发愁,下雨天就坐在窗边看雨读书,听叶子说话,等过两年就寻个老实憨厚的后生给她当夫婿…这些靠我自己都办不到,只有靠你,将军你能为我做到!”

“我不会让你死的,绝不…”

她说着说着已然带上哭腔,纪玄微混混沌沌地听着,极力把就快沉沦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收紧手臂把华雪颜牢牢抱住,贪婪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摩挲着掌下光滑细腻的肌肤,舍不得就此放弃。

纪玄微双眸朦胧,费力抬头去亲她的唇。唇唇相接的一刹那,他终于清醒地说话,沙哑呢喃:

“我不丢下你…我舍不得…”

第二九章 心悸惊痛 ...

不丢下…

舍不得…

骏马疾驰,冷风从后颈灌下,背脊汗毛冷竖。华雪颜想起这句话,唇角扯出嘲讽之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救你不过是为了保自己的性命。”

纪玄微一拽缰绳让马儿改变方向,下了官道走往旁边荒地,两人行进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没有火把,他们一同淹没在了沉沉夜色之中。

他不信:“借口。你若对我当真没有一点情意,就不会为我吸毒,也不会说出那番话,更遑论赤|身|裸|体抱我取暖。那种境况下,你没有必要做这些。”

华雪颜勾唇,眉峰一扬略显轻佻:“你不记得我们第一天相见我就脱得干干净净?我八岁就进了所谓的绣坊,身边都是暗|娼窑姐,耳濡目染之下,你以为贞洁值几个钱?”她说出的话愈发、浪荡,刻意刺他,“再者,我在海棠那里也学了不少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样就是——想要从男人身上拿到好处,首先就要让他在床上离不开你。”

“将军你给我的好处也不少了。我不亏。”

曾几何时她对他无微不至,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的讨好,温柔听话。但如今的她,每一次与他交谈都像含了一把利刃,划得他伤痕累累。

纪玄微悲懑胸怀,他双眸微垂神情凄然,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你以为我只是利用算计,其实不是…我只是害怕了。天底下我谁都不怕,也不怕死,唯独对你怕得要命。”

“你只是我手中一枚棋子,可我却对你动了心。每和你相处多一刻,我就陷进去多一寸,动情愈深…我很害怕,打仗可以输,但真心这东西,我输不起。”

一腔话带着几分凄凉落寞,惹人悲悯。黑夜中华雪颜看着纪玄微,却探不明他眼中的情愫,她也莫名伤感,把头一扭故作强硬:“你输不起和我有什么相干。”

纪玄微与她额角相抵,低沉的声音颇有深情意味:“如果两情相悦自然是好,万一痴心错付,那种一腔热忱被人践踏在脚下的感觉,比死还难受。一旦有这一日,我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要饱受这样的折磨…生不如死。”

“影子,我现在已经生不如死。”

华雪颜冷冷嗤了一声:“任凭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救你的事我早忘了,我只记得是你把我扔进军|妓营帐,是你把我留在城里,拱手送给了西越人。”她抬眸冷凝,带着无比的痛恨,“更是你,让我背上一辈子也洗不掉的耻辱。”

要说以前还有对未来的憧憬希望,在庆功宴那晚之后,全部破灭埋葬。

纪玄微身躯一震,肩膀低低垂落下来,满身颓然。他搂紧华雪颜,无措地想要辩解,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迟迟才道:“最近心口痛的毛病还有没有犯?宫中有位妙手太医姓苏,明日我请他来给你瞧瞧,看他有没有法子清了你体内余毒。”

他直起身,粗糙指腹触碰上她的红唇,缓缓抚摸:“每次看到这双绯艳胜血的唇,我都会想起你为我祛毒的情景…影子,如果世间真有永恒一刻,我宁愿就是那日,我没有醒,而是抱着你长眠下去。”

华雪颜并非天生唇色若血,而是当年虎狼之毒残余在体所致。她冒险为纪玄微吸去毒血,唇舌沾到剧毒,变作如今一样的颜色,甚至还落下心悸疼痛的毛病。就连她常年脸色苍白失血,也跟此毒有关。

不提还罢,一提华雪颜就觉得胸口像被人攥住,揪得喘不过气来。她咬牙吞下不适,桀骜拒绝:“收起你假惺惺的作态,我不稀罕。你少来我面前碍眼,我自然不会犯病。”

话音一落,她缩缩肩膀打了个寒颤。纪玄微见状,赶紧脱下外袍罩住她,揽人入怀。

他把她按进自己热络的胸膛:“靠着我。”

华雪颜不肯,甚至十指紧抓袍子要扯掉,她痛得牙都快咬碎,恨恨道:“放我走!放、我…”

旧疾复发,华雪颜剩余的话哽在喉咙口,顿时昏厥过去。她额上冷汗涔涔,眉心紧皱一团,唇色也由红变暗,透出隐隐紫色。

纪玄微大惊,赶紧抽打坐骑,急匆匆往回赶。

话说孟之豫在后追逐二人,无奈他所骑的并非什么大宛良驹,自然比不得纪玄微的坐骑,加上对方灭了火把,很快就把他甩在后面。他只道华雪颜肯定会回府,于是沿着官道一路入城,直接去了华家。

岂料他到了华家,却只看见哭红了眼的铃铛,小丫头端了个板凳坐在大门口,眼巴巴望着锦绣胡同口。

孟之豫下马跑过去:“雪颜呢?”

铃铛哭了一天嗓子都哑了,抽抽嗒嗒地说:“小姐、她、被坏人捉去了…还没回来…”

“…”

孟之豫一窘,不好意思说华雪颜是被他用计绑走,可一听纪玄微还没把人送回来,登时又火冒三丈。

他阴着张脸,气冲冲跃上马背,径直杀去了纪府。

纪府和他家一样,坐落在皇城东边儿,孟之豫虽未踏足过,但还晓得在何处。一路上他都在想纪玄微究竟为何掳走华雪颜。

莫非他喜欢她?不像啊,纪玄微成日冷着脸,对谁都没好颜色,也没显出对华雪颜有特殊之处,再说谁会舍得这般粗暴对待心爱的女子!

要不就是他因为半夜找人而心生恼怒?也不对,华雪颜跟他非亲非故,他生个哪门子气!

到底是为什么…

越想越糊涂,孟之豫脑中混混沌沌理不清楚,浑噩中已经到了纪府大门。在此处他意外碰上了太医院的苏扶桑。

“扶桑!”孟之豫急忙喊住他,惊讶问:“半夜三更你怎么在这里?”

苏扶桑二十来岁,出身杏林,自幼跟着父亲在太医院研习,和这群显贵王孙也十分熟识。他见人拱手,指着肩上药匣道:“我去纪将军府上出诊。”

孟之豫问:“谁病了要劳你大驾?纪老太爷?”

苏扶桑否认:“不是。老太爷年逾八十身体还算硬朗,前阵子刚见过。听说是家中女眷犯了心悸,这可奇了,我从未听说纪将军娶有妻妾。”

“大约是他妹妹?阿虓说定了亲就没见过纪小姐两回,原来是有病,难怪不怎么出门了。”孟之豫揣测道,桃花眼转了转,忽然揽住苏太医的肩膀,笑得一脸莫测,“扶桑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苏扶桑有些不自在,迈出一步拉开距离,道:“孟公子请说。”

“你帮我个忙,带我进纪府里去。”

夜来月下卧醒,白光泠然,满人襟袖。华雪颜幽幽睁眼,入目的却是天青色帷帐,冷静肃淡,寒意都浸到了骨子里。

“你醒了。”

纪玄微的声音透出几分欣喜,他跪在床头,大掌牢牢捉住她的手,紧张地问:“胸口还痛不痛?你别怕,我已差人去请大夫,很快就到…”

他亲吻着她的手背,把柔荑放到自己脸颊,感受着她柔软的抚慰。

华雪颜挣脱了手缩回来,一掀被子意欲起身,纪玄微赶紧按住她。

“别动!”他的手搭在她肩头,急迫中带着几分恳求,“要走也看过大夫再走,我亲自送你回去,此事马虎不得,不要跟我怄气…算我、求你…”

华雪颜费力推开他:“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让我走。”无奈男子强健的身躯宛如泰山岿然不动,她推不开纪玄微,最终放下手来,捂着胸口斜眉一睨,“有本事你再绑我一次,记住双手要分开绑,不要给我逃脱的机会。”

她徐徐举起手腕,递到纪玄微面前,刻意放缓语速:“还有一定要用密织云锦的带子,挣不断的那种,最好再塞住我的嘴,否则我不仅高喊救命,我还会骂你咬你…”

纪玄微低低垂首,唇皮微张本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落荒而逃。他狼狈起身逃走,临到门口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我叫婉兰来照顾你,你先休息。”

说罢他仓皇离去,从外把房门反锁,甚至连窗户也闭死。

华雪颜有气无力倚在床头,背靠楠木架子,朱颜失色地望着紧闭房门,胸中绞痛愈发煎熬,只能大口喘气予以缓解。刚才那一招出得漂亮,正中纪玄微的命脉。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最难堪的伤口也被撕开,鲜血淋漓。

纪玄微唤了他的胞妹纪婉兰过来。纪婉兰人如其名静婉秀美,中等姿色但气质上佳,她端着一盆温水进房,冲华雪颜微微一笑。

“姑娘,家兄叫我来看看你。你哪里不舒服?”

纪婉兰拧了绒巾递来,华雪颜阖眸把头一偏:“叫他放我走。”

“呵…”纪婉兰被她冷言相对也并未愠怒,而是主动去给她揩拭额头,柔柔道:“看姑娘的样子,想必跟家兄相识已久。既是故交,姑娘也肯定清楚他的脾气,别说我只是他的小妹,就算是爷爷来了也不一定劝得动他。这种时候跟他唱反调只会适得其反,只有暂且顺着他,才能过得舒坦。”

华雪颜冷笑:“看他一眼我都别扭,何来的舒坦!”她猛然抓住纪婉兰手腕,捏着纤弱的腕骨,恨恨道:“少给我耍花样当说客,我不吃这套。”

眨眼间,一根钗抵上纪婉兰脖子,华雪颜戾气尽显,喝道:“出去!”

纪府的花厅,跟着苏太医进来的孟之豫正好撞上出来的纪玄微,两人见面便差点打了起来。

孟之豫冲上前就揪住纪玄微衣领,质问道:“你把雪颜藏哪里去了?把人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