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人对她的态度比前一日好了些,给她拿来衣裳鞋子,还有干糙的面饼和饮水。

“你快吃,吃完跟我走。大帅不喜欢女人留在这里。”

华雪颜委屈地啜泣着,默默接过衣裳穿好,巴不得赶快逃离这个魔窟。紫衣女人见她这副样子叹息一下,道:“不想吃苦头就听话些,走吧。”

华雪颜出了帐子,乍然被明媚的阳光照着眼眶,刺得眼睛发痛,双腿打颤站都站不稳。紫衣女人还算好心地扶住了她,把她送回了战俘营帐。一路上不断有男人打量着她,那是不加掩饰的觊觎目光。

“阿洛!”

在战俘营帐门口,紫衣女人被一个男人喊住。这男子看打扮也是西越军中地位不低的将领,他大步上前,眼睛粘在华雪颜身上,用西越话说道:“今晚我要她。”

阿洛,也就是紫衣女人先看了眼华雪颜。只见华雪颜装作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低低埋头站在旁边,抬起手背揩着眼角泪水,还在抽抽嗒嗒的。阿洛想了想摇头:“不行,她今晚要陪大帅。”

“你少糊弄我,我亲眼看见你把她从大帅那里带出来。”男子有些恼怒,大声说道:“大帅从来不睡同一个女人两次,既然她昨天已经陪过大帅了,今天就该陪我!”

说着他就来拉华雪颜的手,华雪颜惊慌失措,急忙拽住了阿洛的袖子,尖叫连连。

阿洛上前挡住这男人,昂首道:“赤那将军,如果你想要她,就亲自去给大帅说。大帅同意了,我就把她送到你那里。不然的话,谁也不许打她主意。”

“拿着鸡毛当令箭!”赤那将军恶狠狠地瞪着阿洛,啐了一口后威风凛凛去找柴炎:“你等着!”

赤那走后,阿洛拍拍华雪颜的手,安抚道:“没事了。赤那将军是只暴脾气的老虎,经常发火。”

华雪颜惊魂未定,可怜兮兮地看着阿洛,问道:“他想做甚么?”

阿洛很直白:“他要你今晚陪他。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但是…”阿洛有些惋惜地看着她,“如果大帅同意了,你还是要去陪赤那,到时候你一定要顺着他。赤那脾气太坏,常常殴打姑娘们,我们都很不喜欢他。”

华雪颜吓得脸色惨白:“我不去,死也不去…”

“今早大帅走的时候专门叫我去看你,我想他还是很喜欢你的。”阿洛咧嘴笑着,牙齿雪白,她道:“你是东晋的贵族小姐,纯洁又高贵,跟以前的姑娘都不一样。大帅也许会为你破例也说不定,你别太担心。”

华雪颜回了战俘营帐不久,海棠也被人送回来,身后还跟着她昨晚陪侍的将领。那将领的眼神直勾勾望着海棠,意犹未尽的样子。海棠妩媚笑着,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惹得那将领一把搂住她,万般不舍地纠缠了一会儿才放开,一步三回头走了。

那人一走海棠立马收敛了笑容,换上冷脸钻进帐内,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就在华雪颜身边。

华雪颜呆呆坐着,失魂落魄的伤心模样,红唇微动:“怎么样?”

“老娘的手段没男人招架得了,除非他不是男人。”海棠冷冷勾唇,装作梳理鬓角,掩嘴低声道:“粮草就在大营西面,派有重兵把守,我已经想到了法子进去。你那边如何?”

“柴炎不是一般人,我还没有机会下手。”华雪颜摸了摸腕骨,神情莫测,含着几分心灰意冷,“成败就看今晚了。在此之前,我先要拿回手镯。”

正说着话,红衣女人进来了,把手里的饮水食物狠狠往边上一扔,凶神恶煞地喊她们吃。华雪颜瞟见她手腕上的镯子,遂朝她走了过去。

“那个是我的…能不能还给我?”

华雪颜指着手镯诺诺说道,红衣女人低头一看,随即昂起下巴叽里咕噜大声说了几句,意思是戴谁手上就是谁的,绝不还给她。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还给我。”谁知华雪颜见她并无归还之意,一改素来的温顺软弱,哭着就上去抢。红衣女人狠力把她推搡在地上,接着抽出鞭子就要打人。

鞭子落在肩胛火辣辣的疼,华雪颜没有反抗,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阿洛听到动静跑进来,见状赶紧推开了红衣女人。阿洛扶起华雪颜,先是关心了她两句,然后质问道:“阿蛮你发什么疯,我说过不许打人!”

阿蛮气鼓鼓骂道:“小贱人抢我的镯子!不要脸的东晋女人!”

“什么镯子?”阿洛抓起她的手一看,疑惑问:“这是谁的?我没见过你有这样的镯子。”

华雪颜上前对阿洛说:“这是我的,昨天被她拿走了,还有耳环和项链。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要,但手镯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必须拿回来。”

阿蛮道:“现在是我的!我不给她!”

阿洛一听,顿时褪下阿蛮手上镯子还给华雪颜。阿蛮自然不依,吵嚷嚷又想打人,阿洛把她一拦:“够了!阿蛮你不能伤了她,她今晚还要陪大帅。”

阿蛮闻言一怔,哧了一声表示不信。这时阿洛回头对华雪颜说东晋话,表情欣喜雀跃:“刚才大帅叫我晚上送你过去,你看,我就说你是不一样的,大帅他很喜欢你…”

又入夜了。

华雪颜再次来到柴炎帐内,她仍旧拘谨地坐在床沿,眼眸儿失神地盯着脚下,心神恍惚。

她今天穿了件袍子,里面依旧空荡荡的。宽大的衣领滑下肩头,露出她身上未散的瘀痕。她们不会给她任何可以致命的东西戴在身上,甚至连块稍微结实一点的布条也没有。她的头发被梳成两条辫子搭在胸前,上面插了两朵小野花,仿照了西越女人的扮相。不过却没有那种伶俐爽朗,而是一如既往的柔美乖巧。

她静静坐着,等待与柴炎再次相见。

柴炎进来了,又是把金刀解下扔在入口。他走过来照例摸摸她的头,指尖挑起辫子,眉梢一扬:“怎么这副打扮?”

华雪颜不自在挪了挪身子,低着头说:“阿洛说这样好看,应该能讨你喜欢…”

柴炎轻笑两声,放开了辫子,道:“呵呵,她倒是会察颜观色。”忽而他钳住她的下巴,狠力一拧强怕她抬起头来,阴测测问:“你呢?想不想讨我喜欢?”

因为吃痛,美人的剪水秋瞳顿时起了雾,朦朦胧胧的。华雪颜撇撇嘴,弱弱哭着说不出话:“我、我…”

柴炎手下愈发用力,近乎逼供般问道:“你为什么不像寻常女子寻死觅活?你为什么今天还愿意过来,而且这么顺从听话?嗯?”

华雪颜嘴唇嗫嚅,哽咽道:“我、我怕痛,不敢死…我还想见到我妹妹,还有,我不、不要去陪赤那将军,他好凶…跟着你一个,总比被很多人…要好…”

她只是养在深闺的官家小姐,她软弱、窝囊、没有主见、怕痛怕死,她还有着寻常女子从一而终的心态,于是认了命,只想攀附上一株大树,保住性命活下去,少受些折磨。而且,她也抱着对家人的憧憬幻想,希望他日还能亲人重逢。

多么完美的娇小姐模样,这是一个从里到外都透着天真无知的东晋贵族小姐。

同时,这也是一场多么完美的伪装与隐忍。

柴炎笑了,清秀的脸浮现彻底发自内心的笑意,他缓缓松开手掌,看着雪白下颔的指痕,轻轻揉捏起来:“你只要乖乖听话,我很乐意养只白兔在身边。”

须臾,他已经开始动手解她的袍子,而且一眼看见了她腕上的手镯。

他把摸着镯子,一边亲她的耳朵一边问:“哪儿来的?昨天好似都没有。”

华雪颜缩缩脖子:“我娘留给我的,昨天是被阿蛮拿去了,刚刚才还给我。”

柴炎拉起她的手,取下镯子拿到面前仔细端详一番,没看出什么端倪,于是把镯子往边上一抛,扔得老远。

“不是什么好货色,明天我送你更好的。”他已经把她圈在身下,鼻尖蹭着她的脸颊,贪婪汲取她身上的芳香,“现在,你要做的是

42、第四二章 与狼共眠 ...

取悦我,漂亮的小白兔…”

她依旧战战兢兢的,手脚僵硬得不知道往哪里放。她试图推开他,纤细手掌无异是螳臂当车,起不了一丁点作用。

半推半就中,她的头发散开了,柴炎觉得几根青丝缠上了自己脖颈。

他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而是脱掉裤子意欲行事。

所有动作不过一瞬之间,柴炎忽觉喉咙一紧,什么东西眨眼就刺进了喉管。

只见华雪颜双手拽着一根与丝线差不多粗细的坚韧刚索,已经紧紧缠住了他的脖子,同时勒进了肌肤之中。

他目眦欲裂,张牙舞爪地想去扯开颈间的束缚。这时华雪颜腾身而起,一个翻转把他压在床上趴着,自己用膝头跪压在他脊柱上,使出浑身解数压制住他。

柴炎喊不出话,嘴里咿咿呜呜,帐外值守的兵士听到,还以为是两人欢愉时情不自禁的声音。

华雪颜看着柴炎的脸色从红变紫,然后渐渐泛起青色,手脚的挣扎也逐步瘫软下去,心知他气数将尽。

特制的刚索确实一开始藏在手镯里,不过后来却被她取出编进了发辫当中。辫子松开,她抽出了杀人的丝线。

“他日你身上若无兵器,该用何种方式取敌首级?”

她牢牢记着纪玄微的话,没有过早放手,也没有轻敌,而是等到柴炎彻底不动了许久许久,才试探着触摸他的鼻息。

沉沉无息,柴炎气绝身亡,甚至未留下只言片语。

华雪颜不肯留他全尸,赶紧从床头下来,去门口捡起金刀,拔出来对准尸体后颈。

她的目光没有怜悯没有解脱,而是冷得宛若千年寒冰。她勾起唇角,高举金刀:“你自诩猎人,殊不知自己只是荒野的一头恶狼。而我,才是真正的猎手。”

手起刀落。

第四三章 睡梦诉情 ...

华雪颜砍掉敌首,顺手用床单裹了起来。鲜血浸在她的手背上,彷如毒液渗透,刺得她骨头也痛。

与此同时,大营西面堆放粮草的地方起火了。海棠不愧上京花魁之名,只是趁男人意乱情迷时吹了吹枕边风,说想幕天席地的寻些刺激,又抱怨河边石子地太硬,媚笑撒娇齐齐出马,哄得那将领一时昏了头,带她到粮草堆积成垛的地方偷欢。

此夜刮起猛烈的西北风,只消一点火星子溅在干燥的草垛上,瞬间就弥漫成一片火海。西越军见状赶紧吆喝救火,派兵去河边取水,却发现昨日还湍急的河流几近干涸。

有人在上游截断了河水,这是一场有备而来的袭击。

“大帅!”

众人发现了事态的严重,遂赶紧过来通报柴炎。帐内静谧地有些诡异,来人不敢贸然闯入,又焦急地唤了几声。

“大帅不好了!东晋偷袭,我们的粮草着火了!大帅!”

迟迟得不到回应,来人犹豫再三,一咬牙闯进了营帐。还没等他看清里面的状况,门边钻出一条纤柔黑影,从背后一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西越蛮兵的身躯轰然倒下,后面站着冷面嗜杀的华雪颜,她手中刀刃还在往下滴血,背上的圆形包袱也已经被血浸透。一地殷红,印得她眸底亦血红一片。

解决了帐外的两个小卒,华雪颜朝起火的方向跑去。天空被烧得红透了,好似霞锦,瑰丽炫目的夜色下,战事惨烈。

混乱中她又点燃火折子甩上干枯的草垛,为这场浩大火势添上一笔。她沿着外围跑了大半圈,赫然看见倒在血泊中的海棠。

“海棠姐!”

华雪颜慌忙过去扶起她,见她前胸一大片血渍。华雪颜赶紧拿手按住伤口,起身扶她起来:“海棠姐我们走,我背你回去。”

“不听话的死丫头。”海棠撑着一口气,伸手狠揪了华雪颜的手臂一把,“叫你得手了就逃,过来找我干什么…又臭又犟的牛脾气…你滚,老娘不用你可怜…”

整晚华雪颜都没哭,偏偏此时红了眼眶,她道:“我偏要带你走!你老说自己比我漂亮比我招男人喜欢,好啊,这次回去咱们就比一比,输了就把你花魁的名号给我。来,先跟我走…”

海棠笑了笑:“呵,就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好歹也教了你不少东西,竟然反过来要抢我名号,狼心狗肺的死丫头…”她推推华雪颜,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教出你这么个徒弟我也不亏,花魁这些劳什子虚名我也不稀罕。你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华雪颜执拗地要搀她起身,哭喊道:“不行!一起来的就一起回去!”

“回不去了,什么都回不去了。”海棠失血过多,早已油尽灯枯,她艳俗的脸庞此时失了血色,看起来竟也端庄得很。她握着华雪颜的手,艰涩发声:“我来了这儿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死在这里我很值,很值很值了…我想下去陪小李,他说过娶我回家当媳妇儿,叫我给他生儿子…影子,别人老看不起我们妓|女,其实我们哪里无情无义了?只是以前没遇见真心人罢了,只要遇见了,从良谁不愿?别说跟他种田,就算讨饭也使得…可惜,我没那样的机会了…”

回光返照,海棠眸子一缕亮光,熠熠生彩:“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影子,男欢女爱讨来的喜欢,只是男人肤浅的欲望罢了,我们女子终其一生,求的还是有情人…那种就算不能同床共枕,也心心相系的情愫…我找到了,我现在要去陪他…”

海棠走的时候没有遗憾,只有解脱和欢喜。华雪颜紧紧抱着她的尸首,压抑的哭声骤然爆发。可是除了一声又一声徒劳的呼唤,她别无他法。

“海棠姐…海棠姐…”

海棠已谢。又添一出离合悲戏。

哭过以后,华雪颜擦干泪痕,轻轻把海棠放下,最后为她整理了一下仪容。海棠平素爱美,就算即将与周围一起化为灰烬,也一定要让她漂漂亮亮。

看着烈火侵蚀上海棠的衣角,华雪颜提起金刀,毅然离去。

西越人发觉柴炎死了,惊恐之余又差人四面八方寻找凶手。华雪颜背着包袱甚为打眼,不久便被人追踪跟上,数人围住了她。

她并无丝毫惧怕,横刀胸前昂首邀战:“来。”

一个、两个、三个…

她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搏斗中她也负伤不少,特别是后背被砍伤,伤口从肩胛延伸至腰际。筋疲力尽之际不免昏昏欲睡,而伤口的剧痛又让她清醒过来,她用刀撑地,强迫自己保持站姿,并无屈服投降的打算。

就算死,她也要多拉一个垫背的。

又是一轮新的进攻,她不敌对方攻势,被他们擒住。他们打定主意要折磨侮辱她,于是把她绑在了木柱之上,撕碎了她身上的破布。

华雪颜累得连感受绝望的时间也没有,她歪头闭上了眼,心想这次肯定再也不会醒来了。

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纪玄微从天而降,带着一贯的冷厉肃杀急急而来。

她知道他很快会杀过来,只是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竟然能再救她一回。他下马用披风把她裹了起来,拥进怀里狠狠箍住。

“影子,你活着就好。”

鼻端是他醇厚又霸道的气味,她闻着莫名安心,于是笑了:“活着呢,真好…”

当日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纪玄微打开包袱看见柴炎的脑袋,脸上流露出的表情。

不是欣喜若狂,也不是如释重负,而是一种惊愕,还有说不清的痛楚。

他为什么不高兴?

带着这个解不开的疑惑,华雪颜陷入了梦靥当中。

很长的梦,好似过完了一世。

她明明正在花园扑蝶,一转眼厅堂缟素,她也换上麻衣,还来不及哭泣哀悼亲人的故去,她和叶子已经踏上流放之路,来了黄沙漫天的边关。

当时她还没满八岁,娇生惯养什么也不会,身边带着眼盲的妹妹,二人的艰辛不言而喻。挨饿、受冻、被打、欺负…印象中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姐妹都难以吃饱穿暖,直到后来她来了初潮,管着绣坊的暗娼才给了她一些好脸色。幸好她长了一张不算俗气的脸蛋儿,所以她是有价值的。边关不乏出手阔绰的豪客,初夜拍卖,她会很值钱。

她对于老鸨的打算心知肚明,却也识趣地不去挑破,人变得愈发沉默,几乎整日不出门,只是和叶子躲在房里做绣活。

一针一线,仿佛是永远也渡不过的黑暗人生…

意识混沌之际,她几乎就要长眠不起。

“阿姐,阿姐…”

叶子在喊她,她很想睁眼,无奈眼皮好像被千斤巨石压住,怎么也张不开。叶子哭了,边哭边说:“阿姐你不要有事,你不能丢下我的…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阿姐,阿姐…”

叶子哭得很伤心,泪水滴滴落在她手背上,冰凉冰凉。

她很想叫叶子别哭,可是一转眼又沉入更深的梦境。

她谨小慎微地做人做事,终于到了及笄的年龄,老鸨已经打算为她开脸。她知晓了并未反对,只是暗想若是能亲自挑选恩客便好了。这样她就选一个看上去不那么讨厌的男人,不论长相不论年岁,只要能赎她出这牢笼,亦能给她和叶子一个安身之所即可。就这么简单,她所想的,仅此而已。

未料就在此时,战事骤起,西越疯狂来攻,城破了。

她遇见了纪玄微。

“霜影,是我,我是先生。”

耳畔又响起她以前教书先生的声音。是了,在一月前先生与她在边关偶遇。她惊讶之余是欣喜,可先生见她却老泪纵横,直叹可怜。

有什么值得可怜的?罪臣之女能捡回一条命活着,已经是莫大恩赐。

“霜影,其实我来边关并非偶然,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你,还有红叶。”先生说话的时候不疾不徐,却给人一种悲凉感。“我在你娘临终的时候答应了她要好好照顾你,待你成人为你挑选一个好夫婿…你们大概都不知道,我一直钟情于你娘,从她未出阁就爱慕着她…一直到她死。”

“我答应你娘的事还未做到,霜影你别睡,你还有很多事都不知道。我怀疑当年你父亲的案子另有隐情。严友文娶了我心爱的女子,我对他自然谈不上好感,可我也晓得他是个好人,正直清廉,所以我对他之为人很是敬重。官银是由你叔父暗中押运,旁人都不知晓。我记得你父亲讲过,为求稳妥,他只和隔壁的孟世德大人商量过押运路线…影子,这极有可能是一桩栽赃陷害。你别睡了,我们回京弄个明白,你一定要醒过来…”

隔壁的孟伯伯?豫哥哥的父亲?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阴谋,那他们这些人是要有多狠的心肠,才能够下手除去挚友一家妇孺老小!

她的弟弟,不满三岁的弟弟,就因为是严家的唯一男丁,被人活活摔死在地上。这一幕惨烈场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恨,好恨。恨火骤燃,烧得她浑身滚烫。

眼前场景走马观花似得变幻,她睁眼一望,竟然置身在西越大营,四周都是火海,以一种毁天灭地的架势熊熊烧着,无路可逃。

“影子,不要睡不要睡,不然你就不会醒了!”

这句话好耳熟,这声音也好耳熟。一股冰凉被送到她口中,是甘冽的泉水。她的手被人紧紧握住,粗粝的大掌不肯松开,牢牢抓住她,生怕一不留神她就溜走似的。

纪玄微声音有些沙哑:“当日我身中毒箭命在旦夕,是你叫我撑下去,你还说我死了你就没了依靠,你的愿望也无法实现,所以你不准我死。影子,现在同样的话我也对你说一遍,你不许死,听到没有?我纪玄微,要你给我醒过来,这是军令,你不能违抗…”

他亲吻着她的手背,道:“你醒了我就带你走。我们隐姓埋名,去小地方买座宅子,不用很大,三五间房就够了。天晴时我们出去骑马,下雨时我们就呆在家里,你坐房里看书弹琴绣花都行,我就在旁边看着你,只要看着你就好…影子,东晋赢了,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你别睡了,快些醒过来…”

“影子,你睁眼看看我,就看一眼…”

“影子,别睡了,算我求你…”

“影子,我很喜欢你,喜欢到了骨子里,喜欢到没你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