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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没关系,你赶紧给我捞一个来,搞离婚比较熟的!”

放下电话苏三猛灌两杯热可可,全身终于暖起来,不到半小时谌律师便到了,四十出头,看起来很沉稳。谌律师稍作自我介绍后问苏三有什么事要帮忙,苏三把耳机递给他,让他听完整段四五分钟的对话。谌律师边听边挑眉瞅向苏三,神色疑惑:“这是什么人的?”

“我一个朋友,这段录音里的男人是她丈夫,最近她家庭出了些问题,她…状态不太好,所以我想帮忙打听一下,这种录音在离婚案子里,会有什么影响?”

谌律师点点头,听完整段录音后凝神思索半晌,很干脆地说:“这段录音可以证明两件事,第一,你这位朋友的丈夫有出轨行为,证明夫妻感情已经破裂,如果女方想要离婚,十之八九判得下来;第二,过失在男方,女方可以以此为凭据,要求法官在分割财产时对己方作出倾斜。”

“哦…这样,”苏三长舒口气,好像心里有些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要飞起来一样,他咧开嘴笑道,“那就是说,至少从法律上,有这段录音,对我朋友来说有益无害对吧?”

“单以这段录音来说,是的。”

苏三情不自禁地握起拳左手和右手来了个三击掌,不小心触动左手肘关节,咝咝地传来阵痛。这阵痛也给他敲了个激灵,他想起蒙细月那句“死也不离”。

既然蒙细月不想离婚,那她搞来这段录音来做什么?

“如果…”苏三脸色沉凝,眉头不自觉锁住,“如果女方并不愿意离婚呢?”

“不愿意?你的意思是说…这段录音由男方提供?”

“不,”苏三摇摇头又改口问,“我是说…如果是男方提供的,那表示什么?”

谌律师耸耸肩笑道:“表示他想离婚咯。”

“就这么简单?”

“不管由谁提供,拿出来就能证明夫妻关系已经破裂,只要提出的那方坚持离婚,基本上都可以判下来。”

苏三一头雾水,三分钟前觉得明朗化的形势,突然又迷雾重重了。

“不过,如果这段录音由男方提供…”谌律师神色凝重,身子也微微前倾过来,“我想你要提醒你的这位朋友,男方可能有转移财产的计划,甚至,很可能早已经把财产转移了。”

“什么?”苏三经谌律师这么一提醒,旋即悟过来,他身边这种例子并不少见,也不知他今天怎么了,脑袋瓜跟锈掉一样,都不知道怎么转了。

冯昙要离婚,而蒙细月不肯离,如果闹上法庭,这段录音便能证明他们夫妻关系已经破裂。而冯昙这样的人,既然能弃结发之妻不顾,自然也不会平白让蒙细月多分一份财产——哪怕他们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两人共同奋斗得来。

这样的例子苏三见多了,好些年前有一面之缘的女演员,出嫁时公司也宣传说是嫁入豪门,后来男方出轨闹离婚,居然说家族产业皆为父母所有,自己身无分文。不仅要把她这几年的片酬作为夫妻共同财产平分,还以自己没工作无收入为由,要女方倒付他赡养费!

苏三记得那女演员在电视上哭得梨花带雨,恍恍惚惚间,那女演员的变了张脸,变成蒙细月的模样,也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苏三猛地惊醒过来,使劲摇摇头,他认识的蒙细月,是不屑于博取公众同情的。

这种女人,对外强得像变形金刚,苏三苦笑两声,到头来最吃亏的,总还是这种女人吧?

至于冯昙…苏三和冯昙照面的次数并不多,据二哥的说法,他们夫妻俩的风格是很一致的。蒙细月狠,那冯昙只会比他更狠,二哥几次吃饭时都夸过冯昙,剿杀竞争对手那是一招毙命,毫不留情。

没想到,如今这样的手段,用到自己老婆身上来了。

送走谌律师,夜已深沉,拉开落地的玻璃窗上阳台,远处传来湖水轻拍水岸的声音。酒店留给苏三的这套房是景观最好的,夜里的南湖,烟光弥漫、雾气蒸腾,遥遥的天际线上有灯火闪动…苏三不知怎地,忽觉得这房间里的一切,都熟悉起来。他平常并不住在这里,最近更没来过,然而今天此时,他竟觉得这阳台上夹杂着水气的空气味道,如此熟悉,脑子里有支离破碎的画面

第二章 ...

间隙闪过,想要抓住,又转瞬即逝。

睡也睡不安稳,朦胧中觉得自己在沙滩上奔跑,沿着前面的足迹,好像在追赶什么人,却又怎么也赶不上,到最后连影子都不见。他跑得越发卖力,想要前面的人停一停,那人回头瞥他一眼,忽然便消失不见了。

惊醒前最后一个画面,那回过头来的人,赫然是蒙细月。

涔涔的汗从额头上冒出来,苏三跳起来冲到浴室泡澡,热水层层漫上来,祛除由身体深处散出来的寒意,他有点不敢往下想,梦境里蒙细月有温柔的背影,转过脸来却冷面无情。

他不知道这样的梦境代表些什么,又或者,仅仅是个梦罢了。

披好睡袍窝到沙发上,光脚伸出来踩踩地毯,暖暖的,他不知怎么的,又生出些痴念来,滑下来坐到地毯上,倒也舒服。

不晓得坐了多久,门上想起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毫无章法的拍门声,接着有什么人说话,接着又只剩拍门声。苏三恍惚地站起来,恍惚地开门,恍惚地瞪着怒气冲冲站在门口的蒙细月,恍惚地说:“哦,你来了。”

打了声招呼他就转头往屋里走,蒙细月跟进来,狠狠摔上门,身子还瑟瑟的,口气却极凶恶:“苏三,你又要玩什么把戏?”

苏三大剌剌地躺回沙发,静静望着蒙细月,她大约也刚起身,头发蓬乱,潦潦草草地披着外套,单薄的身子纸片似的,好像一阵风过来便能吹走,偏偏脸上是极怀疑和防备的神情。若他不认识蒙细月,那她现在的模样倒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偏偏他太熟悉蒙细月,她现在的模样,只让他联想到受伤的豹子,一边蜷曲着舔舐伤口,一边警惕任何可能突然出现的天敌。苏三轻轻摁下手中ipod的播放键,那段短短的四五分钟的音频又播放出来。

这一回他接的是外放的音响设备,他住酒店的次数少,设备却样样齐全,用杜比降噪的设备来放MP3,真真是大材小用了些,但效果依然好得让听到的人都仿佛置身其境。

欢情过后的暧昧,立刻充盈原本空旷的客厅,纵然那段录音蒙细月已听过千百次,然而此时此刻,声声的喘息呢喃,仿佛从地板每一个角落一起冒出来,那对话的两个人正在这屋子里,正是欢愉过后,轻轻的叹息里都流淌着释放的欲望…而蒙细月,就像被剥光的偷窥者,孤伶伶的扔在大厅中央,她惊恐地望向四周,好像那对偷情人随时都可能冒出来。

“昙,我爱你。”

“嗯,我知道。”

“那你呢?”

“我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问什么”

…吃吃的笑声…

“我觉得好对不起Moon姐,可是我…上次Moon姐回北京,你在家里的两天,我觉得好难过…我又觉得对不起她,可是一想到你会和她…我就觉得受不了…”

“傻瓜,我第二天不是向你证明过了?”

“我知道,可是我不敢相信,我怕…Moon姐人那么好,是我对不起她…”

“嘘…”

唇舌交噬的声音,瞬间掩住一切对白,呲呲两声杂音,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

蒙细月已不堪这来来回回连续的刺激,瘫坐在地毯上,眼泪止不住地奔涌出来。起初是低声的啜泣,她双手捧着脸,肩头轻微耸动,慢慢演变成撕心裂肺地嚎哭。像旷野里被猎人捕获的伤豹,走投无路,却不肯轻易就范,一定要挣扎到精疲力竭,一定要眼睁睁地看着猎人射入致命一箭,一定要亲眼看清自己走向死亡的每一步脚印。

绝望,却不肯服输。

作者有话要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3

第三章 ...

苏三轻轻走过来,亦不安慰她什么,只陪她坐下来,静静看她哭到声嘶力竭,将压抑多日的痛苦全都倾泻出来,又静静地看着她自己拿袖子揩干眼泪。临近拂晓,正是寒凉入骨的时分,苏三伸手抽过一条薄毯裹住她,他原想狠狠骂醒她的,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死心眼,为什么要听任冯昙那个白眼狼这样伤害自己,为什么明明做错的是冯昙,她却要随身带着这份录音,一次又一次地虐待自己…然而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却只有一句:“值得么?”

蒙细月不说话,久久后她抬起头,却已恢复平素那副客气的神态,她嗤的一声笑道:“这就是你的目的?想看我披头散发鬼哭狼嚎失态的样子?OK,你看到了,满意了?”

苏三一脸不可思议,猛地伸手把正欲起身的蒙细月扯回来,蒙细月挣开手,整整披在身上的薄毯,坐到沙发扶手上,冷笑着问:“好,三祖宗,你还有何吩咐,一次性说完,我洗耳恭听。”

“现在对不起你的人是冯昙,你为什么把气撒到我身上?”

“这是我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苏三被她堵得七窍生烟,“OK,是不关我事,但现在事关你的荷包,你总不会一点都不计较吧?”

蒙细月微一挑眉,仍极狐疑的神色,苏三一字一句把谌律师的话全部转述一遍,末了补充道,“你别不信,我不是恐吓你!这种贱男我见过的就有一个加强连,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言听计从,临到分手的时候能把每次给你买礼物的发票都拿出来一一追索。再说了,冯昙肯定铁了心离婚,他先把财产一转移,再把这段录音供出来,你一毛钱都拿不到!”

苏三说得慷慨激昂,蒙细月的表情却从狐疑转为震惊,她愣愣看住苏三好久,看到苏三都觉得不对劲起来:“哎哎,你别这样,我说的是最坏的可能,我知道你们夫妻一场,但现在要做最坏打算不是?”

“你…你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蒙细月定定望住苏三,想从他眼神里分辨出真假来,然而他目光澄澈,甚至毫不掩饰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灼灼之光。她收回惊讶,良久后轻声哂笑道:“你不记得…这些话你跟我说过?”

“什么时候?”

“前些天…你出事之前。”

“是吗?”苏三一听她说起出事前,急急问,“对呀,你说我跟你吵过架,也是因为这件事?”

蒙细月捋捋刘海,又整整身上薄毯,收拾起一身狼狈后淡淡笑道:“我有点渴,还有点饿,你这里有没有吃的?”

“有有有!”苏三忙不迭应声,一心想知道他忘掉的那两天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生恐伺候得蒙姐姐不开心她又不乐意说了,连忙打电话给客房服务,给自己叫了一杯清茶,替蒙细月要了杯热可可,又吩咐厨师赶紧做早饭。蒙细月轻啜两口热可可,考虑半晌后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你劝我离婚,然后就吵起来了呗。”

“不可能!”苏三一口否认,“我哪儿敢跟大姐您吵架呀!”

“那刚刚我们不是在吵?”

“是你在说我,我没跟你吵。”苏三撇撇嘴,坐到她身旁,又试着探询,“总得有点细节吧,我都怎么劝你?你…”他小心翼翼地掩饰着重点,“你说冯昙有什么好啊,长得又不帅,对你又不好,还到处勾三搭四…”蒙细月一双妙目梭过来,苏三立刻乖乖转开话题,“那我跟你说过谌律师跟我讲的这些没?”

蒙细月摇摇头。

苏三立刻又来了劲,喜孜孜劝道:“可不是,你看他都先对不起你了,现在还出这种贱招,虽然你们钱不多,那也是你这么多年的血汗钱不是?我看你得赶紧检查检查,公司股票没问题,关键是存款啊房产啊…不不不,关键不在于钱,在这口气呀!”

蒙细月精神稍稍恢复,听他献宝似的说了半天,好笑道:“我怎么听着你这么幸灾乐祸呢?”

“没有啊,”苏三摸摸脸,使劲把往上翘的面部肌肉往下拉,把勾上去的嘴角往下扯,“怎么说你也帮我干两年了吧,我这人知恩图报!那你看他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你不能眼睁睁只挨打不反抗么?”

蒙细月脸上的淡淡笑容渐渐敛去,神色消沉,半晌后她苦笑道:“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总得为童童着想,她今年才五岁,明年就要入学,我们还打算趁年初房价走低的时候买套学区房,重点小学是排不上号了,考初中的时候总还能用上…”

她越说越低落,整颗脑袋都垂下去,夜里她没有束发,长长的黑发落到脸旁,衬得她皮肤在晕黄灯光下越发白皙。苏三不知怎地,竟然心神一荡,不知觉地伸出手去,险些触到她面颊,又触电般的缩回来。他尴尬地轻咳两声,讪讪笑道:“父母关系不好,对子女成长也有影响的,你别以为只有单亲家庭对孩子不好,其实…其实现在科学研究证明父母冷暴力对孩子成长影响更坏!”

蒙细月回过脸,揶揄问道:“哪里的科学研究?”

苏三干笑两声,哪里的科学研究,当然是苏三儿童心理研究中心咯。

好在蒙细月也未当真,没多久客服送来新鲜出炉的早餐,两细瓷碗白粥,十几碟小菜,两小笼白白嫩嫩的小蒸包。蒙细月就着白粥暖暖胃,细嚼下两颗小蒸包后,很无奈地说:“我咽不下这口气。”

苏三悄悄停住筷,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听蒙细月轻叹道:“他这几年升得快,投怀送抱的女人多,我都知道…我一直都相信他的,我听人说一般妻子怀孕的时候老公最容易出轨…我还记得我怀孕的时候,其实是意外怀孕,但他还是很高兴,结婚结得很匆忙…”

其实他们早有结婚的打算,只是两个人都是事业型的,尤其又在北京打拼,总觉得等事业稍稍稳固再成家比较合适。童童来得突然,打乱两人许多计划,冯昙也不以为怪,急急地带她去领证。她大着肚子,冯昙怕她劳累,连摆酒也省了,天天贴在她肚皮上听胎动,翻字典找名字,安慰她说:“等孩子长大,我们条件好一点,再补办酒席,正好让孩子给我们当花童,多好?”

“我怀孕的时候,他初恋女友从国外回来,我还紧张了一阵,他看出我担心,还特意介绍我们认识。”那年冯昙还只是华北分区的经理,级别不算高,应酬还特别多,冯昙生怕她怀孕情绪不好,无论应酬多忙一定12点前回家。冯昙的初恋女友为人很nice,不过家里逼着出国所以和冯昙分了手,然后冯昙认识了蒙细月,按部就班地恋爱…他初恋女友回国时,蒙细月还小小紧张一阵,冯昙知她担心,专门介绍她们认识,坦白实诚,毫不作伪。后来她俩关系处得还不错,若不是工作忙怕不要成为姐妹淘,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他没有和初恋女友旧情复炽,却找了个…长得很像他初恋女友的小姑娘。你说奇不奇怪?”

这是蒙细月最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就好比明明家门口就有正品店,却要绕几条街去找A货来买,这不是很匪夷所思的事么?

她见过那女孩的,初见时曾有一丝恍神,因为酷似冯昙的初恋女友,然而她想正牌的冯昙老早都不感兴趣了,更何况一个冒牌货?

蒙细月狠命地掐紧手心,掐到手指甲在掌心划出道道红痕。她知道冯昙这种年纪,事业有成,又谈吐不俗,对涉世未深的少女最有吸引力的,然而过去对冯昙示好过的女人亦不在少数,她在这种过于和平的环境里呆得太久,所以一旦松懈,便被人直取京城。

她恨那女孩天真到无耻的坦白和□裸的表白。蒙细月未曾有过这样近乎无耻的天真,但她见过太多倒在这种“纯真的不求回报的爱情”前的婚姻,只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轮到自己。

冯昙甚至和她一起嗤笑过那些被二十出头小姑娘迷汤一灌便不知东南西北的所谓成功精英男士们。

在这一行里混饭吃,蒙细月比谁都更明白,这种肆无忌惮的天真对成熟男人的诱惑,是怎样的无可抵挡。

其实手法无比简单,那女孩一次又一次地向冯昙表白,梨花带雨地说“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你让我默默爱你好了”。每次都要一不小心让她撞个正着,或者是短信,或者是邮件,蒙细月被派到K市两年,回去的次数不多,却每次都要撞个正着,若说那女孩没有用心设计,那真是低估了冯昙的智慧。她忍无可忍,终于向冯昙发彪时,那女孩又主动向冯昙请缨,说“让我跟Moon姐解释吧,要是因为我让你被冤枉,那我真是…”

冯昙也嫌吵架吵得太烦,当真让她来解释,她一口一个“Moon姐”,言语里却不断暗示她曾和冯昙单独相处过多少次,冯昙又有多少不愿为她所知的苦衷…蒙细月见惯这种把戏,她不愿也不屑花功夫和这种人做攻坚战,直截了当地和冯昙说请那女孩走人,冯昙却很讶异地问:“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北京打拼多艰难,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再艰难我当年也没出卖色相!当年我但凡有点这个心思,还轮得到你冯昙?”

“跟你说了一百次我跟她没关系,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不要一口一个出卖色相!”

一次又一次,那边是天真善良纯洁无邪情窦初开的暗恋少女,这边是歇斯底里无理取闹的霸道黄脸婆。

胜负立判高下。

蒙细月不知道自己到底输给什么,是那女孩太有心机么?不,以前有过更有心机的,冯昙也未曾动摇过;是冯昙的初恋情结?明明正版货就在身边,他从来处之泰然。

“不奇怪,”苏三正经八百地答道,“恰恰相反,很符合男人的心理逻辑。”

蒙细月起初茫然不解,旋又莞尔:“对哦,我怎么忘了向你这位情场老手请教,来来来,跟姐姐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苏三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清清嗓子后正襟危坐道:“第一,男人也会有初恋情结,你看《雷雨》里周朴园多少年了还记得梅侍萍生孩子不能吹风,还保持着所有的家具和摆设。”

“哟,看不出你高中语文还学得挺好?”

“那是当然!”

“然后呢?”蒙细月玩笑道,“语文老师说啦,那是资产阶级的虚伪。”

“中学语文课本尽瞎JB扯淡,你虚伪地怀念一个人二十七年给我看看?”苏三不屑道,“我就一直觉得周朴园对梅侍萍是真挚的爱情!”

蒙细月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花花弟弟就是不一样,我还在背资产阶级的虚伪性的时候,你都已经琢磨起真挚的爱情了!”

“别打岔,”苏三佯怒道,“我就一直不信他们俩之间仅仅是少爷玩弄丫鬟,玩弄丫鬟会玩弄到记得她生孩子不能吹风,记得她穿什么衣服,讨了两次老婆还保持着以前的布置?”

“你这么说又好像是那么回事。”

“可不是!”苏三一拍大腿,“但是你记不记得周朴园认出鲁妈就是梅侍萍后,梅侍萍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梅侍萍说:你自然想不到,侍萍的相貌有一天也会老得连你都不认识了!可见怀念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现实就是你怀念的那个人已经人老珠黄,两个人中间还隔着一道坎,还扎着你背叛过我或者我背叛过你的那根刺,所以宁愿找一个既能体现自己长情,又没有感情芥蒂的人重新开始。远的咱们就不说了,你看阿粤他爸爸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老来找的情人都一个模子,可真人活着的时候,连亲生儿子都进不了家门!”

蒙细月一时怔住,她本来只是想说说话,把心底这股郁气吐出来的,压根没指望苏三能给她答疑解惑——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毛孩子么?没想到果然是实践出真知,她这两年打理苏珊娱乐,以为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见识得足够多,不曾想始终是纸上谈兵,看得再多也及不上苏三这在风月场里滚过无数回的花花公子认识来得深刻。

她回味着这番话老半天回不过神来,倒是苏三不好意思起来,干咳两声:“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蒙细月摇摇头,久久后失笑道:“没什么,至少你让我想明白了这件困扰很久的事。”

“那…”苏三偷觑她脸色,小心翼翼道,“你应该…不至于笨到…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对吧?”

“你想说什么?”

“人至贱则无敌,在贱人的世界里,你斗不过冯昙的。”

蒙细月好气又好笑:“我现在头痛的是童童。”

“嗯?”

“我和冯昙都没精力照顾她,我父母身体又不好,所以童童一直放在她爷爷奶奶家。”蒙细月说着眉头又微微蹙起,“她爷爷奶奶人都很好,对我也不错,但是…”

“抚养权的问题?”

蒙细月点点头。

苏三嘿嘿一笑,殷勤献计:“我可以给你介绍律师。”

“你以为冯昙不会找律师吗?”

苏三笑得贼兮兮的:“这一点你放心,我找阿粤给你介绍,他们家常备着一个团的律师,从跨国商业罪案到和邻居家争水沟,没有他们没打过的官司!律师费你也甭操心,我那架SR-22刚被阿粤整成废铁,够打十七八次离婚官司!”

蒙细月笑笑,没再说话,低下头来斯斯文文地吃早餐,她知道苏三想尽一切办法要安慰她,然而若真和冯昙闹上法庭的话,又怎么会像他说得这么简单?吃完早餐,看看挂钟已近八点,她准备回去补妆上班,苏三却拉住她:“你不

第三章 ...

是铁打的,回去好好睡一觉,公司也不至于一天没有你就破产了。”

苏三不说她倒还撑得住,他说她不是铁打的,她当真就觉得浑身都要虚脱了。或许这些日子透支得厉害,一味强撑着倒还挺得住,一旦松懈片刻,便再也提不起气力,连走路都开始打飘。苏三送她回房,顺便叫客房服务收拾掉厨房里那一排酒瓶,监督她睡下,正准备离开时又听蒙细月问:“有个问题问你。”

他转过身,蒙细月睡眼朦胧,一脸困倦,她冲他招了招手,他立刻颠回床头,俯□问:“什么事?”

“你也有初恋情结吗,”蒙细月语带揶揄,“三傻子?”

苏三心想女人还是软弱点好,看看蒙细月,什么时候对他说话这么和气过?他生平至恨人叫他三傻子,偏偏蒙细月这一句三傻子温温糯糯,念得他浑身酥软,魂魄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他心花怒放得立刻冲到医院卸了石膏。

作者有话要说:坑开得很随性,所以前几天停下来写了大纲,恢复更新,速度不定。

4

第四章 ...

卸掉石膏后苏三老半天都不知道如何动胳膊,看来苦肉计也不能随便用,一时不慎假残废就变真残废了。周粤年看他没两天就活蹦乱跳的出现,忿忿然道:“小样,你不知道你那位蒙姐姐这些天眼刀子都快把我戳烂了,原来你丫都是装的!”

苏三在周粤年办公室信手练起杨式太极拳活动筋骨,刚练到一招霸王举鼎,冷不防周粤年一腿扫过来:“别他妈给我在这里丢人现眼,你这是太极拳还是耍猴呢?”苏三一晚上没睡好,又被周粤年这么一腿扫倒在地,怒道:“有你这么对一个病人的吗?”

“再狠一点都有,有本事你回去跟你蒙姐姐告状呀!”周粤年笑骂,“瞧你这点出息,你公司不是这两年也开始拍脑残偶像剧嘛,明儿你亲身上阵本色出演,也免得你蒙姐姐鄙视你的时候连我也鄙视了,我可是正经要做事业的人!”

周粤年和郗家并无直接亲缘关系,不过周家的血缘系统复杂得很,一表三千里便也能找出点瓜葛。昨夜里苏三找他介绍律师,又特意叮嘱要口风紧的,其实这圈子里哪有什么秘密,尤其周粤年这种自诩要“正经做事业”的人,脑筋转得比谁都活络。不消苏三开口,周粤年已猜到是蒙细月家里后院起火,打趣问道:“我怎么觉着你有点恋姐情结呢,你们家在北京那么多人都不管你,你非跑到这里来;你蒙姐姐天天对你横鼻子竖眼睛的,你倒乐颠乐颠地整天找上门自己找鄙视。我记得你原来好过的那些都比你大吧,怎么,最新目标是你蒙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