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哥,”林方晓静静的说,“这就是个良心活儿。”

“废话。”顾金刚没好气的说,“你讲良心,我们不讲啊?话说着,我们其实都不要紧,就是怕你顶不住。”

“我像顶不住的人吗?”林方晓淡淡的笑着。他的手指,挠了下脖子后头。拇指一点那里,有颗圆圆的伤疤,鼓出来,钱币那么厚,表面光滑。“哪一回我顶不住,也早交代了。”

顾金刚吸了吸鼻子,“得顶住啊,连媳妇儿还没娶呢!”

“嘿!”林方晓斜他一眼,“这话也是,第一回跟老队长出去,跑戈壁上去追捕一A级通缉犯,子弹贴着耳朵飞,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那么生猛,也不知道怕,子弹也就当成戈壁上飞沙走石,小负一点儿伤,根本就不当回事儿。老队长后来说小林子,还没娶媳妇儿呢,拼命也要讲点儿技术含量。”

他呵呵笑起来,顾金刚也呵呵笑着,停了一会儿,两人对视一眼,顾金刚叹了口气,说:“老滑头,干了一辈子没有吃过什么大亏。传奇啊。”他故意的又叹了口气,问,“那你说,要是这老滑头在,会给你什么意见?”

林方晓呵呵笑着,瞅了顾金刚一眼。

顾金刚开足马力,将prado几乎是漂移进了警局大门。

下车的时候,林方晓捶了顾金刚一拳,“谢了,顾哥。”他眼看着大院儿里的空地上,出去行动的车子,全数返回了。跟在他们后面的车上,廖红波被带了下来。林方晓嘴角一翘。“顾哥,开工吧,人手不够,我还得请求别的组支援。”

“也就是你,不贪功。”顾金刚笑笑。跟着下了车。廖红波被带着从他们跟前走过,与上次相见不同,刚刚被从被窝里带出来的廖红波,有点儿精神萎靡不振。

“谈什么功不功的,这一桩,办好了那是应该的,办砸了,哼。”林方晓笑嘻嘻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儿似的。

顾金刚神情复杂,半晌低声道:“所以我说,你TM何苦来的。闹不好,真……”

林方晓呵呵笑着,“怎样?”

“你要紧用脑子办事儿。赌球案上头是定了调调,可黑玉虎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你要是因为动了他……我TM真不想再摊上一个你这么变态的头儿了,我适应你适应了好几年,现在年纪大了,再给我个哪吒我怕我得晕死在海里。”

林方晓哈哈大笑。

走进办公楼,暖气扑过来,看着急匆匆的走来走去的同事,他精神抖擞起来。

顾金刚看着林方晓上了楼,挨个儿办公室的门拍着,要在场的同事们集合到大会议室,说开个小会……宋晓波一路小跑,喊了声“顾哥,等会儿跟我去会会那城中名宿”,已经没了刚才跟林方晓电话里争执的郁闷,反而是带着相当的兴奋;叶珉听到宋晓波的话,立刻喊着,你不是说好了跟我搭?宋晓波说资源优化组合嘛,你跟着队长去对付小黑好了……

顾金刚叹了口气,哪吒啊哪吒!都是哪吒呀!

他心里有点儿烦乱,想再抽根烟,站在窗口处,忽然见着一辆银白色A8开进了刑侦处大院儿,他忙合上窗子,快步走进大会议室。林方晓正在跟几个组别的队员划定讯问对象。他走过去,在林方晓耳边低语几句。

林方晓头都没抬,只是眼睛里闪过一道微光。

***************************

“啪啪”两巴掌,拍在了唐恩窈的屁股上。

正正儿的就是昨晚打过针的位置,恩窈从枕头堆里抬了一下头,“啊?天亮了?”

唐太抱着手臂,看着恩窈连鞋都没脱,被子、衣服缠了一身,跟蚕宝宝一样一头扎在枕头底下,睡眼迷蒙的望着她那一头的乱发茅草窝似的,一张脸更别提了,浮肿的厉害。唐太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起来!”

恩窈一头栽下去,“让我再睡会儿……”她混混沌沌的说。

“起来去遛狗,你还指望着我给你伺候那两个祖宗啊?”唐太恶狠狠的说完,一把扯开了恩窈身上的被子,“你快点儿啊!”

脚步声是远了,恩窈扯了扯被子,根本没要起来的打算。睡的正香呢……忽然的有股子湿热的气体喷到脸上来,凉凉的东西蹭到了她的脖子上,恩窈恨得牙痒痒,“YOYO!”她大叫,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YOYO的桃心脸,而是Lucky的“三把火”。Lucky似乎被她的大叫给吓住了,歪着头看着她,YOYO一点儿也没浪费时间,迅速的挤到它妈妈旁边,一起对着恩窈喷热气。

“冤家呀冤家!”恩窈抓着头发,“爸!”她又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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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风雨故人”许雷波 (七)

没人理她。

“哎呀今天在院子里跑跑好不好?”她闷闷的说。

YOYO急的直扒她的床沿。

恩窈没办法,要是这家伙继续扒下去,这床单都要被它扒破了。

居她翻身下床,才发现自己不但衣服都没脱,鞋子也照样穿着,想想,似乎是连姿势都没换,就那么睡了一晚上啊……难怪妈妈看不下去。

她粗粗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拿起皮绳和手机来,招呼Lucky和YOYO下楼。这俩家伙像雪球一样几乎是打着滚儿的往前冲,木地板很滑,笨笨的YOYO打着滑儿,一头撞在墙边,恩窈哈哈笑着,摸摸YOYO的大头。

清晨,小区里的街道上,没有人也没有车,恩窈给狗狗系上皮绳,跟着慢跑,跑出了小区、跑到了海边。她解开绳索,看着狗狗们和熟悉的狗友滚做了一团……她低头,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好几条未读短信。

赭有一条是林方晓的。

她盯着短信里那两个字,眉头舒展。

下面一条是郑子桓的,告诉她,他今天一早就入住集训基地了,周末两天不在家,嘱咐她好好儿休息。

抬眼看着海天之间,慢慢升起来的红红的太阳,手臂抬起来,一眼看到手腕上的纱布,心里一跳,嘿……还忘了这茬儿。

招呼Lucky和YOYO回家认真花了点儿时间。遇到晨跑的邻居,是那位热心的德国施老太。恩窈客气的和她聊了两句。施老太微笑着,用带着德国腔儿的英文,问她昨晚可发现了什么异常。恩窈笑着,心说真是天下邻居都是一样的,她想着自己这半桶水的英文也解释不清楚左邻犯了什么事儿给右邻听。于是她笑着说,并没有听到。施老太好像有点儿失望,眨了眨眼睛,忽然又说,上回你见过的那位先生,据说因为触犯法律,被警察带走了……恩窈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位先生”究竟是“哪位先生”。

触犯法律?邹涛吗?那么温文尔雅的人。

她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跟施老太道别,施老太笑容可爱,问道:“唐太太今年还种西红柿吗?施先生说,唐太太种的西红柿,味道好极了。”

恩窈忍着笑。她可不能告诉施老太,妈妈的那些瓜果蔬菜味道好,那是有绝招儿的哩。用来种菜的那些肥料,都是让舅舅从乡下一袋子一袋子运来的。舅舅包了山,山上绿化的好极了,还养蜜蜂,蜜蜂屎就是极好的肥料……她只说种的种的,我先给您预定一篮子。

施老太说谢谢,那我在我儿子公司再预定一个新进工程师那位邹博士已经退职了。

恩窈直到进门之后还在笑,心想施老太可真够入乡随俗的。都说德国人严谨死板,哪儿像哦!

她松开狗狗们的脖扣,回手关门到时候,才看见自己的车子已经停在了家门口。她一怔,说了声“不好”,撒腿便往屋子里跑,Lucky和YOYO见她一跑,也跟着狂奔起来,他们一起涌进家门,就听到一阵笑声,朗朗的,恩窈顿时头皮发麻,哎哟,真真儿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孟豆豆!”恩窈咬牙切齿的叫着。声音低低的。她的狗倒是比她要高声,一气儿的跑到餐厅去餐厅啊,孟豆豆这厮,端的是登堂入室,越过客厅直奔餐厅了啊,恩窈想着就越发的气对着孟豆豆,Lucky和YOYO大声的叫起来。

唐太正和孟豆豆说着话,笑眯眯的,满面慈和之色,厨房里喷香喷香的,显然她正在“顺手”做着拿手的荷包卷儿……孟豆豆看着恩窈,听着恩窈的狗狗们对他大吼大叫,夹着唐太的呼喝声,在唐太的呼喝声里,狗也老实了,恩窈也安静了,他也笑的厉害了。

唐太指着楼梯对恩窈说:“把这两块料弄上去,然后你洗洗干净下来吃饭。”

恩窈没办法,回头问了妈妈一句:“我爸呢?”

唐太继续煎着荷包卷儿,说:“两点多接一电话,说是有要紧事。小顾来接的他,到这会儿还没回来。”

恩窈听到是顾斯年来接的父亲,心里大约明白了几分,到底是什么事。她招呼着Lucky往上走,孟豆豆在她身后说了声,伤口别沾水,小心发炎。恩窈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说你小子不是说就算是上门来,也不多嘴不多舌?信你这小子,乌龟都能上树了!

唐太看恩窈那副样子,说了句:“谁还不知道你这个疯丫头,嘛都干得出来,我也懒得知道你都去闯什么祸了快去洗脸!”她催着恩窈上楼去了,才小声儿的说,“别见怪,这丫头疯起来混不吝,谁都治不了。昨儿晚上我一直等到她进门才睡下,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也不敢惊动她,进去看看,抱着电话睡着了。你说这得累成什么样儿?”

唐太抱怨着,拿着盘子在台子上,用铲子一个一个的把煎的焦黄酥脆的荷包卷儿铲出来。问豆豆道:“再来碗炒饭好不好?”

“行。”豆豆不客气的说。

唐太眉开眼笑的。她就喜欢不造作、胃口好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还是这么漂亮的男孩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笑道:“我昨儿就想吃炒饭。就是一个人炒吧,少了不值当的,多了吃不了,剩下就不好吃了。”

“嗯。”孟豆豆笑着。

唐太笑着问:“你妈妈还没有过来?”

豆豆笑道:“我妈可能不会一起来,我爸也是刚到,也不稳定,不一定在这边干几年,若是久了,也可能在这任上退了;我妈在那边医院还是很忙,估计我爸老来从妻的可能性比较大,还是回北京。”

唐太点头,“我也听说了些不怕你笑话,我呢,做了多年的家庭主妇,对像我们家姑姑、像你妈妈,再往下,就是恩窈这样的事业女性,我是很羡慕也很尊重的。可我对恩窈啊,我还真是觉得,不想让她太拼命。你也看见了,这孩子做事是做的还算及格,可把个终身大事耽误到哪儿去了?”

孟豆豆笑着,不予置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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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风雨故人”许雷波 (八)

唐太继续说:“我就想着她嫁了人,收收心。我也不用跟着她提心吊胆的了。哎哟,我呀,一想到她那个轴劲儿!”唐太停了停,“我就得想办法治了她!哦对了,她手上的伤是昨晚去你那儿包扎的?”

“嗯。”孟豆豆点头,“您别担心,只伤了点儿油皮。”

唐太笑着:“得了,只伤了点儿油皮?这孩子要是只伤了点儿油皮,那是半点儿不带在乎的。没关系,我担心,不过,恩窈皮实着呢。”

“也是。”孟豆豆笑着,“除了晕针,挺吓人的。”

居“又晕了?”唐太笑着,“她呀,不晕的时候也有,就是别告诉她,突然的给她来一下子,然后就扔她在那儿,出一阵子冷汗也就好了这丫头每次打针都要吓我一次,慢慢的我就习惯了。”

“哈哈……”豆豆忍不住笑。

“妈?”恩窈穿的整整齐齐的出现,早听到妈妈说的话,不满的皱眉头。对着豆豆,只没好脸色。

赭唐太瞪恩窈一眼,看着她穿的利落,问道:“出门?”问的警觉。

“嗯,回去加个班。”恩窈坐下来,拿筷子便想先来一块儿荷包卷儿,被唐太喝止。

“怎么这么没礼貌。”唐太盛了两碗炒米饭,一碗放在孟豆豆面前,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坐下来,“豆豆先来。”

“怎么没我的?”恩窈看着妈妈和豆豆面前的碗里那金灿灿的、粒粒分明的炒米饭,蛋花诱惑、青豆莹润、虾仁儿透亮……咽了口口水,“我也想吃。”

“没你的份儿。”唐太皱眉。

恩窈下死眼瞪着孟豆豆,孟豆豆把碗端起来,笑道:“哇,顶多分你两勺儿,我可舍不得不吃了。”

恩窈腹诽。

闷闷的喝着汤,吃着荷包卷儿,听着妈妈跟孟豆豆两人聊天这孟豆豆什么人啊,从美容护肤到养生之术,连妈妈最喜欢研究的药膳都能撇上一会儿……人才啊人才他们简直当她是空气啊!

恩窈忽然就想到,换了子桓,可是找不出这么多话来和妈妈聊啊,子桓怎么办啊?她想着子桓那闷闷的样子,都替他着急!

她想着想着,也就出了神。

“恩窈?”孟豆豆连叫了她两声。恩窈回神才发现,合着孟豆豆和妈妈饭都吃完了,孟豆豆正站起来要帮妈妈洗碗,跟她要空碗呢她看了一眼盘子里,“荷包卷儿都没了?!孟豆豆你饿了三天了?!”

孟豆豆笑,“自己吃的慢怪谁啊?”

“你这个没脸的没牙的!”恩窈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对着孟豆豆,她一下子就退回去初中生水平了似的,那些词儿完全就回到了十几年前。“我还没吃饱!”

“那我问你要不要了,你说不要?”孟豆豆笑的贼贼的。

恩窈转头对着正在整理桌子的妈妈说:“妈,你看着了,就这样的……”

“你确实说不要的。”唐太也忍不住笑起来。她看看豆豆,又看看恩窈,“真没吃饱啊?”

“没!”

孟豆豆见恩窈真有点儿急了,便笑道:“那要不我借阿姨的厨房一用,给你做点儿什么?”

唐太笑道:“豆豆会做饭?”

“会的。”豆豆笑着,“主攻淮扬菜系,我祖籍南京……”

“孟豆豆你不是要给我换药嘛?”恩窈忽然打断了孟豆豆,真怕他从淮扬菜系说到秦淮十景,要是再把他祖上都出过什么状元啊大学士啊什么的一一道来,他在这里能从早饭蹭到晚饭去还是小事,让他在妈妈那里不断加分可就事儿大了……她妈妈那可是对“知识分子”还是“知道分子”一概的印象良好。

孟豆豆点头,说:“是啊咱这就去。”

恩窈催着他,豆豆去了卫生间洗手,随后两人在客厅里铺摆开。孟豆豆随身带了一个深褐色的皮质急救箱。很老式的那种。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白底红十字的标记。恩窈看着,那黄铜的皮带扣,磨的铮亮。

“这东西可有年头了。现在谁还用这个啊。”恩窈说。印象里,爷爷那里的卫生员有这么个急救箱。好多年不曾见过了。

“嗯。那是。”豆豆低着头,“我妈妈当年用过的。”

“嗯?”恩窈遵照豆豆的指示,将手腕子伸过去,豆豆仔细的替她剪开纱布。

“我妈啊,16岁参军就上了高原。”豆豆微笑,他查看着恩窈的伤口,眉头微皱,“我不是让你小心别沾水?你看看!”

恩窈撇嘴。孟豆豆这厮,工作起来,那点子好玩儿的痞劲儿跑的无影无踪,一下子便没意思了。

“然后呢?”恩窈问。孟豆豆给她清洁伤口,疼的厉害。她得找点儿话题分散注意力。

“青春期都对着雪山了,所以到现在也学不会怎么搭配衣服、怎么化妆、怎么轻声细语的和人说话……”孟豆豆笑着,“除了看雪山,就是啃药典。后来成了卫生员这药箱就是那时候开始用的后来上了军医大,再后来又会高原,认识了我爸。再后来嘛……请听下回分解。”他用胶布将纱布粘合好,说:“注意啊,这几天别吃刺激性食物,还有别沾水。瞧着你也是个耐脏的,这几天不洗澡也就算了。”

“孟豆豆!”

“嗯?你不是要出门?那就出门吧,我跟阿姨说好了……”

“你快给我走。不管你跟我妈说了什么,立刻马上,你要去哪儿我都送你。”恩窈头疼的说。

“那好,送我去西镇我爸那儿。”孟豆豆笑,见恩窈瞬间变了脸,又说,“得了,吓你的。不过,恩窈啊,有句话我得跟你说。”

唐恩窈已经站起来了,听豆豆说的郑重,她低头看他。

“我现在也不怕抱着结婚的目的和你谈恋爱。”

*************

西溪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看着自己红肿的眼泡。

清早妈妈去医院跟她换班,她好说歹说劝着爸爸留在了医院里,交换条件就是她照常上她的班。

她对着镜子补了一下妆,能遮一点儿苍白,遮不了那一脸的疲色。

粉扑按在鼻梁上,也不敢用力,好像再一动,就会碰到泪囊,那眼泪就止也止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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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风雨故人”许雷波 (九)

她回到办公室给连璧城打了个电话,连璧城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自己都听得出来,鼻音重的跟患了重感冒似的,没事儿?骗鬼还差不多。连璧城果然停了一会儿才说,没事就好。然后他说,中午一起吃饭好不好,有事情跟她谈。

“什么事,这会儿说吧。”西溪冷淡的说。她惦记着,中午休息的时候,想要去医院看看爸爸。她并没有十分的在意自己的语气,不过连璧城显然是意会到了。她听到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也不是很要紧的事情。回头再说吧。你先忙着。”他挂了电话。

西溪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发了一会儿呆,恩窈短讯来的时候她都没听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看着,恩窈问她:你还好吗?爸爸怎么样了?

居西溪的眼皮有些干疼。刚要回复一句不要担心,手边的步话机先嗤嗤啦啦的响了,前台呼叫客服部经理,说有韩国客人投诉……西溪于是把手机扣在桌面上,拿起步话机便出了办公室。等电梯的工夫,她看着面前的一排明亮的电梯门,上,下,上上下下……她原本应该下楼去大堂的,却走进了上行的电梯。

空空的,只有她一个人,一直上到了顶层。

西溪推开了通往顶层平台的玻璃门,走了出去。人造草坪上,有木质的座椅。此时也空无一人。

赭她站在干而且脆的草坪上,平台上的风这么大,吹的她的领结在飞舞,抽在下巴上,微疼。

她仰着头,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慢慢的,身上热了起来……她张开嘴巴,一声尖利的呼叫从喉咙里奔了出来。

那声音大的,她自己的鼓膜都在震颤。

一声接一声。

喊声和头顶呼啸而过的气流混在一起,飓风一样。

步话机里传出来的声音开始焦急,她深吸一口气,往回走。

在伸手去推玻璃门的一刹那,她忽然回了一下头连璧城从玻璃金字塔后绕出来西溪呆了一下。顿时想把手里的步话机给扔出去,最好能把连璧城给砸晕了!

连璧城慢慢的走到西溪身边,抬手将沉重的玻璃门推开,见西溪还站着,歪了下头,意思是,不进来么?

西溪穿着一步裙,站在平台上久了,腿上有几分寒意,此时打了个冷战,往里迈了两步,连璧城松了手,门合上。

“是我先到的。”连璧城说。

西溪不声不响的往下面走。直到进了电梯,才看了连璧城一眼。连璧城装作没看到她红肿的眼睛、浮肿的脸,轻松的对她笑了下,说:“我上来透口气。”

谁不是上来透口气?难道上来做自由落体运动?没见那防护做的,要想翻上去往外跳,那简直堪比越狱?

电梯在31层停下来,西溪的心一跳。

随着人流的涌入,西溪的呼吸竟然一滞。是一组俄国客人,个子很高,白森林一样,带着浓重的香气,把电梯小小的空间塞满了,让她有一种压迫感。

她忽然的想到了晓琪。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不太敢上平台来。站在这高高的建筑物顶端,能看到晓琪居住的那所高层建筑。她若是愿意,甚至能说得出哪一层、哪一个窗口,曾经属于晓琪……

“庹西溪。”连璧城叫西溪。他抄着手,站在她身前。西溪阒然一醒。连璧城说:“你的步话机都叫疯了,你再不接,要出大乱子了。”

西溪忙按下通话键,“收到。我是庹西溪。两分钟内赶到。”

“你这个状态,最好不要给猴子看到。不然谁都救不了你。”连璧城语气清冷,他也不看西溪,“工作是工作,有什么麻烦,你大可以请假回去休息几天。”

电梯在一楼停下来。

西溪说句“Excuse-me”,头也不回的从“白森林”中穿过去。不管身后的连璧城。

连璧城神情复杂的看着西溪的背影。看着西溪忽然的抬头挺胸、精神抖擞的往前台走去。酒店金色的大理石地面,金碧辉煌的大堂里,她这样端直而优雅的一走进去,就好像一个女王一样……这才是庹西溪。不是那个在平台上歇斯底里的吼叫、在电梯里萎靡不振的女子。

她不说,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现在的她,决不能一副颓丧的犹如丧家犬的模样,出现在她工作的地方,出现在她应该该出现的地方。

庹西溪已经看到了她的下属,也看到了他们刚刚跟她提到韩国客人。她的脚步稍稍的放慢了一点儿,眼皮又神经质的跳动了一下。

她苦笑一下如果再这么应验下去,她恐怕要变这个世界上最迷信的人了。

那看起来是同行的一家人。最小的一个,还被背在背包里呢西溪的目光先落在了那个背囊中的婴孩儿身上。粉妆玉琢的、胖乎乎的一个婴孩儿,正咬着奶嘴,东张西望,看到西溪走近了,小手儿竟抬起来去揪自己的小帽子……长的真好看。脾气也真好。全然不顾周围的嘈杂非常流利的英文、带着外国人讲英文的特别的腔调、用着准确而道地的单词……这样的一个言辞犀利而态度尖锐的年轻的女子。

西溪和善的对着小婴孩儿招了招手,站稳了,听到同事松了口气一样,微笑着解释:“这位客人,我们客服部经理;庹经理。”

“您好,我是庹西溪。有什么能为您做的?”西溪的语调和表情,一如既往的亲切。她想她已经在目前自己的这个状态下,做到了最好。当然这张肿了的脸,沙哑的嗓音,是无法在这么几秒钟内迅速修复的。

正在喋喋不休的抱怨的年轻女子,在听到西溪的话之后,转过身来,不光是她,这里的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了庹西溪的身上。

西溪注视着这位女子。

非常非常漂亮的女子。精致的面容,白皙的皮肤,绝佳的气质……如果还有什么特别夺目的地方,那就是,她眼睛里,那火一样的瞳仁。

西溪却知道,这一瞬间火苗子突然的蹿升,绝不仅仅是,她见到了身为客服部经理的庹西溪而已。而西溪相信,自己那红肿的眼睛里,这时候恐怕对着那对“哔哔剥剥”冒着火苗的眼睛而去的,应该是水一般的目光起码她是努力这么做的。

因为除了这女子,和那个可爱的婴儿,在场的人,她确定自己都见过。

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的忘记这些面孔,但是起码现在,即便对她来说,韩国人日本人新加坡人都是“外国人”长的模样理应差不离儿,但她还是一眼便能认出来,何况其中一个人,当他随着她声音的响起,只是微微的侧了脸不,他还没有动,她只是看到了他的背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今天,至少此刻,对她来说,又是一个劫难。

各位亲:

今日更毕。谢谢阅读。晚安。O(∩0∩)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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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风雨故人”许雷波 (十)

朴兴南。

朴兴南……她不是没有想过,就像此刻一样的不期而遇,到底会是怎样的?

她得承认,她就算是想过五花八门的“不期而遇”,也没有真的设想成,他的妻子儿女、他的家人,会跟他一起,在她面前来一出“合家欢”……她忽然想回头看一眼,连璧城是不是在她身后呢?连璧城啊连璧城……刚刚,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