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皓皓一只手,病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小的纸片来:“皓皓:我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请将我和舒儿埋在一处。我想有我在他身边,他不会怕黑。另,将日记交给邹涛。希望我所有的罪孽,都因我的离去而得到救赎。姐字。”肋

字迹娟好,若她容貌。

和皓皓掩面。泪水从指缝里不断的涌出。

在这个世上,他爱的,和爱他的,已经或正在,用他永远都赶不上的速度离开,而他束手无策……

****************

“好大的雾。”唐恩窈望着窗外。

大雾弥漫,乳白色的纱一样,近处的医院大楼都已经看不清楚了。不时传来的汽笛声,是远处的船在互相试探航线。

“嗯。我刚来的时候,广播里说,今年咱们可以叫‘雾都’了。最近不是雾就是雨的。”杨小树过来,拉了椅子坐在恩窈床前,“可我们这个季节就是雾多没错儿啊。我倒是喜欢有雾的天气,看什么都带点儿朦朦胧胧的意思。”

恩窈懒洋洋的靠在床头上。这几天她脸上的浮肿已经消退了,吃着各种各样的补品,人却瘦了不少,谁来看她,都要说她瘦,弄的唐太很是心烦。她倒安之若素,安慰妈妈说,人家想瘦都瘦不下来呢……唐太堵她一句:狗瘦主人羞。镬

杨小树见恩窈嘴角挂着一点儿微笑,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摆弄恩窈那台平板电脑的许雷波,问:“还没弄好?”

“喂,这玩意儿……游戏机一样,恩窈你没事儿弄这么个东西干嘛?”许雷波一双大手,却半天搞不定这新上手的东西,又不想承认,只好嘴硬。

杨小树对着恩窈嘟了嘟嘴,“瞧瞧,人笨就罢了,还不乐意人家说要不你快弄本儿上吧,本儿上看不更方便。”

“我还就不服气了,凭啥我就搞不定这个。”许雷波摆摆手。

恩窈笑。挠了一下眉心。看着他们俩斗嘴他们俩嚷嚷着说要给她看新鲜出炉的婚纱照,其实是特地空出时间来,让她妈妈回家好好儿的休息一下的。其实这里的护士都拿她当活宝贝,她一个人在这里也没有关系的。

但是这会儿她觉得她不如坦然接受他们的好意。

她忽然之间变的懒而娇气了。心里是明白的,这种感觉不能放纵,若恣意发展下去,想必会一发而不可收拾。可就是想,贪恋来自家人的宠溺和温柔。再多也不嫌多。

杨小树暂时不理雷波,让他专心去鼓捣,回过头来问恩窈,问的比付医生还要仔细,恩窈不耐烦的对着她翻白眼,说:“你烦不烦啊?付医生来问一遍,你们那些实习的博士生谁想起来就过来问我一遍……间或的姑父来了也问,你来了还问……啊呀,我好好儿的都给你们问出毛病来了,老觉得这儿疼那儿痒的哪儿哪儿的都不对劲儿。”

杨小树一巴掌拍在恩窈的腿上。

“唷!”恩窈瞪眼,“你还来劲了你说,你不好好儿的筹备婚礼去,来打扰我睡觉,我还指着过两天能被批准出院去观礼呢。”

杨小树眨了眨眼。

恩窈笑了。

小树一直戴眼镜的。她有她的一套道理,始终觉得隐形眼镜对眼睛并不好。可因为拍婚纱照,再加上过些日子要穿礼服走红毯,实在是不能不从了这个俗,配了隐形眼镜。

在恩窈看来,摘了镜架的小树,好像把一种隐藏的美淘了出来似的,沥干了水分,摆在面前。

这些日子她闲了无聊,在网络上看小说;不但爱看小说,也爱看小说后的评论就像逛天涯,最好玩儿的永远是帖子后面那些掐架的言论,看的人总是格外的兴奋有人评她喜欢的一个女主:戴着眼镜影响风情……她此时对着小树,忍不住要笑。

这委实不假,是两种风情。

若要她选,她还是喜欢戴着眼镜的姐姐。那种书卷气,是流动着的美。

小树说:“你还说呢,我们俩可不可怜啊,伴娘,给我们来了个出其不意,临阵换将还好,临阵换将,换的是良将;伴郎,伴郎到现在影子都不给我们出现……”

听小树说,许雷波笑了下,下巴一抬,对着窗外,说:“这几日连续大雾,铁定困在外面了,原定的时间是返不回来了。而且也联络不上……什么时候,CM也能覆盖到那些小岛子上就好了,那句话就成了真神州行,我看行。”

小树笑,说:“我就说,一点儿都不奇怪,我们有一次,计划出去两个周,因为遇到暴风,四十天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满嘴溃疡……痛苦的。”小树看恩窈。

恩窈不接茬儿。倒像在想什么事儿似的。

“那要真赶不回来,我们只好让西溪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儿了……”许雷波歪着头,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好了,恩窈你来看照片。”他把小桌子推到恩窈面前。

恩窈还没看照片,眼珠子先转了转,说:“要是,回不来,我倒有个主意……”她还没说完,杨小树又拍了她腿一下子,说“你胡说什么呢”,她忙摆手,说:“不是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有个主意,你们听我说啊……”

她把自己的想法儿跟杨小树和许雷波说了。那俩人面面相觑。

小树说:“行是行,可,靠谱儿嘛?”

“你听我的没错儿。”唐恩窈拍着胸口。

雷波看恩窈那打包票的样子,忍不住想要笑,就对小树说:“你就听恩窈的吧。我觉得这事儿挺好。”他很自然的揽住小树的肩膀,微笑的样子,很是好看。

小树说:“你就听她的吧……有人来了。”她推了一下雷波。

许雷波走到门边去。见到门外站着的人,他愣了一下。

各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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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剩客的春天 第十五章 (二十五)[VIP]

外的人正对着他微笑,他们俩一同往病房里看去。

那边小树跟恩窈正低头一起看照片。

小树给恩窈指点着,“我们俩选了罗曼庭最便宜的套餐……西溪说我们俩可真能省钱,可是我觉得已经很贵啦……你知道吗,我只有四件礼服可以选,可是四件礼服的总价值就超过50万……店里说可以出租,问要不要……我才不要,我淘宝买一件,才几千块钱……万一给把纱上的水晶啊什么的弄掉了……”小树说着,恩窈没有回应,她的手指滑到其中一幅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儿,歪着头看恩窈,“你怎么不说话?”肋

唐恩窈人已经愣了。

这时许雷波对着小树招招手,小树会意,直起身子,跟恩窈说她出去一下。走过来,对着站在门口的郑子桓,她微笑了一下,说:“您好。”打量了一下他。

许雷波说:“这是恩窈的朋友……”

“郑子桓。”子桓温和的说。

小树轻声的说:“她不能太长时间讲话。”

郑子桓当然明白杨小树话里的含义。

许雷波拉了一下小树,把病房门关上。

“你干吗?”小树翘脚,看着郑子桓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才往病床那边走。这男人腰背挺直、模样端庄,难怪……

许雷波伸手蒙住她的眼睛,“别看啦。”

小树笑,拉下他的手,仍凑过去。镬

“咱这边儿等着,有时间咱商量一下……”许雷波说。

“不急、不急……”小树摆手。

“我说,你要再八卦我要使绝招儿了啊。”许雷波无奈的说。

杨小树顿了下,果然乖乖的回身,“好了好了,不看了还不行。”

看她白皙的脸上一抹红晕浮起,许雷波就叹了口气。

“你说,要是舅舅和舅妈在这儿会怎么样?”小树靠着雷波,两人倚墙而立。都是雪白的夏装,比墙面还白,让人看上去,顿时觉得清爽。

“也就是你这样的反应吧。”雷波笑着说。

“我的反应怎么了?”小树白他一眼。

“你要相信恩窈,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雷波说。

“知道。只不过,我看这回她伤了之后,总有点儿怪怪的。”小树说着。

“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雷波闷笑。

“要命,妈妈这么说,舅舅也这么说。她以后要都这样,那还不得全赖我?”小树笑。

雷波沉默一会儿,才说:“我倒是觉得,她这样才算正常。再坚强,也还是女孩子。换了谁,经历那样的场面,不得七荤八素好久?”

小树想想。也是。现在唐恩窈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安静了。而且安静的时候很多。没人在跟前的时候安静就罢了,有人在跟前,她也随时陷入沉默。问她是不是伤口疼,她就笑笑说不是。当然不是。

“就是很不习惯她这样。”小树说。

“会好起来的。”许雷波说,低头看小树的手指,“你又没戴戒指?”

小树抖了一下军装,反问:“你不也没戴?”一副理直气壮的口吻。

“你不戴戒指人家怎么知道你订婚了?”许雷波眯眯眼。

“哎,我这个年纪,人家开口都问:你孩子几岁了……”小树抬手,握了雷波的手。

“不会啊,那天去拍照,那个孔雀摄影师就一个劲儿的对着你开屏啊。”

杨小树松开手,捏了许雷波的两腮,“许雷波。”

“嗯?”雷波腮上微酸,看着小树水汪汪的眼睛。

“你真够可以的。”手上的劲儿越使越大,小树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她手掌摊平,搓着许雷波的脸,磨的手心疼。“放心啦。”她说。

雷波不说话。

“里面好安静。”小树听了一会儿,隔壁病房有人在放音乐,在这个雾霭沉沉的下午,这音乐忧伤的恰如其分……许雷波低叹一声。小树又翘了一下脚,不过这回她不是去看玻璃窗,而是左右看了一下,没有人,她轻轻的在雷波唇上亲了一下……

病房里,郑子桓望着光头的恩窈。

瘦多了。

听说她伤在了后脑勺,他站在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她头上罩着纱网。瘦瘦的脸,大大的眼,紧抿的唇,看着他,不说话,小小的身子藏在宽大的病服里,像个茫然的小孩等反应过来,对着他一笑,那笑容又是他曾经熟悉的,让小了一圈儿的脸,顿时显得俏皮而生动起来。

“我没想到你会来请坐。”恩窈原本盘腿坐在床上,这会儿顺手把电脑仍在桌上,推了一下,就想下床。

“不用……你别动。”郑子桓忙说。他想阻止恩窈,但又觉得眼下他们的关系,实在是不方便伸手。只好自己先坐下,“你别动,我坐这儿好了。”

恩窈见他瞬间红了脸,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合适,便笑着说:“那好。”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便问:“给我的嘛?”

子桓“哦”了一声,“瞧我。”他把手里拎着的袋子给恩窈,“我也不知道该给你带什么……你好像什么都不缺。就去挑了个……我又觉得,这个不太合适,你好像现在应该休息为主,费脑子的事情少做……”郑子桓看着恩窈从袋子里拿出那个大大的盒子,伸手摸着。“我记得你说过挺喜欢玩儿这个的。”

恩窈抬起头,对着子桓。

他安静下来。

“谢谢你。”她说,拿起来摇了摇那个盒子,“我就是很喜欢。多少块?”

“1200呢。我选了最大的。”子桓说。

“你可真够狠的!”恩窈把盒子抱在怀里,故意夸张的说,“我得拼多久啊?我这么没耐性的人……这下可有事儿干了,出院以前我一定拼好了。”

“什么时候能出院?”子桓问。

“很快。医生说我体质好,恢复的很快。你看我现在,脸上、后面伤口,都已经消肿了……我姐技术很好的,你看她人凶巴巴的,很大拿呢,别介意啊,大拿都脾气大……我在跟医生争取,过两天放我出去……我姐要结婚,这个月16号。”她笑嘻嘻的说。一边说,还转头给子桓看她后脑勺上的伤。纱布覆盖着,鼓鼓的一处。

“那很快了。”子桓看那伤处,心里一沉,表情还是不变,并不显出担心的样子来。

“别担心啦,我很快就好的。”恩窈却这么说。郑子桓这人,心思很重,她知道。见他沉默,她问:“林方晓跟你说的?他嘴太快了。”

子桓点头,又笑:“得谢谢他嘴快。”

隔壁的音乐声强了一些。

“每天下午会放这张碟。”恩窈说,“有时候明明艳阳高照,却仍然是《今夜无人入眠》。”

“你晚上睡的还好?”子桓问。他的声音一直轻柔着。

恩窈也忍不住轻柔了声音:“你说话声音大点儿没关系,我现在不怕声音刺激的。”他是这么妥帖的一个人,特别会为人着想。

“头会不会疼?”他又问。

“现在疼起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疼,好像这儿、这儿、这儿,处处都疼。”恩窈坦白的说。她在子桓面前,说话一贯的坦白。“医生说也许会有后遗症,偶尔给我来点儿颜色瞧瞧;也许不会有谁知道呢。医生惯会吓唬人。老是会说,科学之外也有奇迹。这样。”

子桓看着这个刚刚还说“别担心我”的女孩子,这会儿又开始吓唬他,他双手扣在一起,“你以后……多想想家人,万一真有事情发生,他们该怎么办?”

恩窈的下巴搁在拼图盒子上。那塑胶的外封有种特别的温暖。她看着子桓,这个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也许就成为“家人”的男子……她伸手过来。

细瘦的手背上,有针管,亮晶晶的。

子桓握住她的手。

“我会好好的。”她微笑。

头疼,也不让你知道。

不让你担心。让你,唯一能记住的,是我在别的地方,也生活的很好。

也许有一天,在这个不大的城市里,我们偶尔相遇……我一定,是那个笑容满面的唐恩窈;因此也希望你是,幸福的郑子桓……

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

她知道他会明白;他也的确明白。

手心里她的手,滑的像鱼,微凉。

“我该走了,恩窈。”他站起来,把她的手,稳妥的放回床上。

她点头。两只手抱紧了怀里的盒子。看着他,走出病房去。

她刚刚没有看清楚,这盒子上到底是什么图案。现在,她正好看一看……就是外面的雾从窗子缝隙里飘进来,飘进眼睛里了吧……

郑子桓急匆匆的开着车子离开医院,闯进了一团迷雾中去。

他没有告诉恩窈,林方晓在她出事后、他能打电话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告诉了他。这些日子,他夜不成寐。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在脑海里一帧一帧的闪回,就像他也在现场一般。很多个理由劝他不要再见她了,但是只要那个理由冒出来,其他的理由便都不成为理由:想亲眼确认她平安……临来之前他跟方晓说了一声。有点儿莫名其妙,本来这跟方晓实在是没有什么关系了。

方晓说去吧,也许她正等你。

方晓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让他觉得有些伤感。方晓没有再问他什么。最近发生的事,他不主动说,方晓便没有问了。只不过方晓接着说,咱哥儿俩有必要来一个不醉不归……最近的事情都tm太cd了。

他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不好。

方晓说好。

这会儿他开着车子,在迷雾中兜兜转转,还是提早到了他跟方晓约定的地点。他以为他到的太早了,想必他要等方晓好一会儿;走进去却发现方晓已经在了,而方晓还不是一个人。

各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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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剩客的春天 第十五章 (二十六)[VIP]

看到他进来,方晓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打招呼。

他见方晓脸上神色严肃,想必在和人谈的事情很重要。他没有上前去,只走到门边的小桌子上先坐下。抬头瞧瞧,陈奶奶正坐在柜台里打瞌睡呢……林方晓那一桌坐了三个人。两位长者都背对着他,他只靠背影,能认出其中一位穿着店里的白褂子戴着围裙的是陈伯,另一位衣着考究,辨不出模样。肋

小店里飘着沉郁的肉香味。

想着这么多年来,不知道他们哥儿几个一起在这儿消耗了多少肉、消耗了多少酒……子桓转了下头,看着窗外。浅蓝色的铁桥、美术馆暗红色的围墙和金色的琉璃瓦,在雾中默默的立着。他正出神,忽听的陈奶奶叫他,忙答应一声过去。

坐在林方晓对面的陈伯看到走过去的子桓,笑了笑,说:“老唐,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不如咱俩换个地儿聊聊?我前儿得了一特好的壶,想给你显摆显摆。”

唐锦生哈哈一笑,说:“还显摆?你不怕我给你顺走?”

陈伯也笑,笑声爽朗,点着唐锦生,说:“我还真就不怕你……当年我倒是很怕荣耀,荣耀是看上了什么绝不客气。方晓你还记得吗?你爸爸带你来我家,看上了我那个紫砂壶,非要拿他的那个换,我说不换,他说这么着吧,我一壶加一儿子,换你这个!”镬

方晓笑着摇头。

陈伯继续说:“打量我们家只有一丫头,稀罕他这个捣蛋鬼呢!”

唐锦生哈哈大笑,说:“荣耀就这点儿好,率性。”说着伸手拍了下方晓的肩膀,“方晓,论性情、论忍耐,你要强过你父亲。”言语中有赞许之意。也带着对林荣耀的尊重。

方晓没吭声。

“走吧,你还啰嗦。”陈伯看到方晓的样子,提醒唐锦生。

唐锦生会意,看看时间,说:“老陈,咱也改日吧。我还得去医院看我那宝贝女儿。”

“窈窈怎么样了?”陈伯问。

“恢复的还不错,终于能老实几日了。”唐锦生说。他说着看了方晓一眼,却没有说的更详细。似乎有回避之意。

林方晓一直没有在唐锦生面前提恩窈受伤的事情。对唐锦生来说,女儿受伤是非常难过的;而这事的前因后果,则是更令他痛心的。他知道唐锦生最近很忙,除了工作,皇甫峻的身后事,作为师父,唐锦生出面处理了。这其中滋味,即便不曾参与其中,也不难体会。

“那要她好好儿养着,我回头去看看她……”陈伯说。

“你是长辈,哪儿有让你去看她的道理啊,等她好了,咱们两家子一起吃饭……还有,千万别让老太太知道了,回头跟着着急,可不得了。我先走。”唐锦生说着站起来。特地过去跟陈奶奶道别。陈奶奶心情很好的说过几天要去锦一加姑娘的婚宴呢,还问小唐你家丫头什么时候结婚怎么老没信儿?

唐锦生笑着说您老人家这下可把我问着了,就是她要什么时候结婚我一定最先来跟您老说。

林方晓转头想找郑子桓,子桓却不见踪影。

唐锦生跟陈奶奶道了别就要走,他只好跟陈伯一起送唐锦生出了店门。

唐锦生的车子等在外面,方晓过去替他开了车门。

“唐叔,多保重。”他说。

唐锦生点头微笑,对着陈伯,说:“改日喝茶。”

陈伯笑微微的,挥手,看着车子隐在浓雾中,说:“这一‘改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时间喽我看这老儿的折腾劲儿,都替他觉得辛苦还说他的丫头好不容易老实几日,他还不是一样,这些年就算是生病,我看他也没停了工作。”

方晓点头。

有微风吹来,树梢上凝集的雾水大滴的往下落,掉在额头上,方晓抹了一下,说:“谢谢您,陈伯。”

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别扭,又很是难为情。

陈伯看他,倒笑出来,说:“你正经要谢的,不是我,是刚刚走了的这位才对。不是他,你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干瞪眼呢。偏偏你这孩子,心里什么都有,嘴上也不爱说。”

方晓沉默。

“方晓,有些话,陈伯这些日子想说,但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两人站在店门口的屋檐下,陈伯站定了,从围裙口袋里掏出烟来,递给方晓一根。两人把烟点了。屋檐滴着水,雾大的像蒙蒙小雨。

方晓默默的吸烟。

“你比我和你爸爸当年都更有胆量,机会也更好。我们没有做到的事情,你做到了。你爸爸泉下有知,也该安慰。我知道你一直对你爸爸的事情,耿耿于怀。”陈伯侧脸吐了口烟。

一团烟雾中,方晓看不太清楚陈伯的脸色。但他提到父亲,他心里一阵锐痛。很久没有跟人谈起父亲。就连跟母亲也只是偶尔触及,便马上转开话题。

“我也是。老唐也是。”陈伯慢慢的说。

方晓手指夹着烟,不动。

“这些话,老唐是永远不会拿到桌面上说的。但你要知道,一旦你有事,该去找谁、能去找谁。我想过去是、现在是、以后还是你的唐叔叔。”陈伯弹了一下烟灰,“我们都知道你要做的事,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我们老了,也只能给你做后盾。那还得是你不嫌弃我们老朽。这条路只有越走越艰难,从私心来讲,我希望你收手。”

“陈伯……”方晓低声。

“我说的是私心。我看着你长大的,几乎待你跟我的儿子一样。我了解你,走到这一步,你付出了多少,吃了多少苦,我也都看到。所以老唐有句话说的我也很赞同。”

“唐叔怎么说?”

“方晓身上有我们没有泯灭的良知。”陈伯将手上的烟蒂掐灭,“他这话你觉得言过其实?我觉得并没有。谈庆临走前见过我,他只说若是有机会,还是想把你上调,时间久了,他担心你在这里,像你爸爸那样,得不着个好结果。我跟他说工作上的事情,你们组织上自有安排,但据我对你的了解,就算是给你调令了,你也不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