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春归未肯尽余寒

自那日目睹了琅琊王被斩杀的过程后,离音便时时夜中惊醒,见人闻事也总是惊疑不定,任何事情都能让她瞬间吓得面色大变,随便一句话都可能令她泪流不止。她只信任柳二娘一个人,若无柳二娘在身边,甚至连话也不愿意多说。罗邂无奈,只得命柳二娘专门服侍她一个人。

柳二娘喜气盈盈地捧着一枝腊梅进来,见离音仍躺在床上不肯起来,笑道:“娘子再不起,连今日的日头都要赶不上了。今日可是九九的最后一天,太后遣人来请娘子进宫吃消寒酒呢。”

离音摇头:“我不去!”

柳二娘一怔,叹了口气:“又岂是由得你说去不去的?”

离音闭上眼,眼泪簌簌而下:“我怕她又让我看杀什么人。”

“这话不能再说!”柳二娘的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将她的肩膀捏的生疼,“你那日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明白吗?”

离音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瞪大眼看着她,问:“柳姐姐,我该怎么办?”

柳二娘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谁能想到他们出手这么狠,连琅琊王也敢杀。如今你真的连一个能帮你的人都没有了。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就只剩下太后了。”

“她?!”离音突然生起气来,“她就是一缸毒药,我不想一想到她就浑身发疼!”

“那也没有办法。除非你想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罗邂。”

离音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捂住脸摇摇头:“不行,不行!”

柳二娘心头也无比烦乱,在离音身边坐下,一边安抚地拍着她的背,一边发愁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外面时时有坏消息传来,羽林军、明光军被吞并,龙霄的势力被瓦解,就连永嘉公主的府邸如今也沉寂了许多,门楣上那红底金字的牌匾被挪进了二门里去。罗邂还在变得更强,朝中凡与他作对的人都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事情。有的父母丧亡不得不丁忧;有的骑马落水淹死;有的在青楼被御史撞见遭到弹劾;还有人甚至趁夜带着全家老小离开凤都,只留下一表辞呈。

离音只觉身心俱疲,不知该如何与人打交道。她知道柳二娘对她这样的表现十分失望,甚至连太后都会失望。但她眼下只能尽量将所有的姿态放到最低,害怕如果不这样便无法自保。

这么长久以来,一重一重的打击之下,若说她有了什么长进,那就是学会不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除了柳二娘,她谁都不信任。

门外响起脚步声,离音迅速坐起,低眉顺眼地等待着。

罗邂走了进来,轻快地转身将门关好,来到她的面前。离音低着头,只能看见他身上绛色云锦下裳,玉绿色朱雀纹的蔽膝,还有微微露出些许玄色履头的丝履。

一只手伸过来抬起她的下巴,离音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见他盯着自己的目光平和清净,并不似发狂时那样激越狂乱,心中略略安定了一些。

不管过了多久,每一次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离音都要通过这一眼来判断接下来漫漫长夜里自己将会经受什么样的对待。

“吃东西了?”他问,语气出奇地温和。

离音微微点点头,随即垂下眼。

他却不给她躲闪的机会,手顺势滑下去,抚过她的勃颈,来到领口。从那里钻了进去。

离音一个激灵,不由自主挺直了身体。他的手带来的触感激出一片粟皮,在他的手下向四下里延展。离音身体微微颤抖。

罗邂抬眼蹙眉注视着她,问:“你就这么怕我?”

她赶紧摇头:“不…不怕…”

罗邂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谎言,却收回了手。离音屏息静待,能感受到他的目光灼烤着她的发顶和身体。

终于他有所行动,拽着她的手腕站起来:“跟我走。”

离音在心中叹了口气不敢反抗,只得随他起身,向床榻边走去。

罗邂拉她到灯下站定,仍旧用那种灼烤得皮肤生疼的目光死死盯着她打量。他越是如此,离音就越是惊惧不定,在他的目光下一点点地颤抖,一点点地畏缩,不由自主地缩着肩向后退。

“你一点儿也不像她。”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透着不可理喻的遗憾来,“为什么,你跟了她这么久,还是不像她呢?”

“最像她的是乐姌,你为什么不去找她?”离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许仅仅因为话中提到了她,便自然而然地回答。

“那贱人?!”罗邂摇了摇头,满脸嗤笑,“不是会勾引男人就是像她。”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是想到了非常有趣的事情,“她说过不会杀死每个交欢的男人,原来是在说那贱人吗?”

离音一怔,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谁?”

罗些冷笑了一下,更加确凿:“到眼下唯一没有死的就是龙霄了吧?是因为孩子是龙霄的,所以才网开一面?”

离音感到一阵凉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被他从身边搂住:“你要到哪儿去?”

“我…”她连忙否认,“没…没有。”

“是…是冷的。”

她脱口而出,倒是惹来罗邂的嬉笑:“你也开始学会说谎了。”他拍了拍她的脸颊,将她的发簪一一取下,让一头黑亮如云的头发散落下来。

离音知道躲不过,闭上眼自己去解衣带,却被他捉住手。

“这么着急吗?”他低声笑着,令离音又羞又窘,几乎落下泪来。

“我来。”他说,拨开离音的手,将她的衣服一件一件解开脱下,只剩下月白色的抱腹勾勒出身体饱满柔软的线条来。他停下来,后退一步,欣赏她暴露在寒冷空气中的身体微微颤抖,看得出她皮肤下肌肉紧绷,令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诱人的光泽。

罗邂的目光驻留在她身上良久,久到离音因为太过紧张浑身酸痛,开始无法抑制地激烈颤抖起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硬着头皮迎上去,手攀上他的玉带:“我帮你…”

他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刺骨疼痛令离音几乎要尖叫起来。她忍着痛,向他望去,心中充满了不能言说的悲苦,语气却哀婉惹人怜惜:“为什么?”

他突然甩开她的手,将她拽进自己怀里,手粗暴地揉上她的胸,用力捏了捏,咬着牙笑道:“大了许多呢。怎么回事儿?”

离音心中一惊,顿时觉得浑身力气似乎都散去,两腿发软,如果不是努力攀住他的胳膊,被他死死钳制住腰,也许就会滑到地上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还对我说?”他咬着牙问,手向下滑到她的腹部,在她耳边问,“仔细想一想。”

“你都知道了…”她已经知道了答案,一阵悲凉袭上心头,面上却不敢露出蛛丝马迹来,低声说,“我怕你不高兴…”

这出乎意料的答案令罗邂的神情瞬间平复了下来:“是这样吗?怕我不高兴?”他似乎是想挖透她真实的想法,随即又想,管他呢!她怎么想根本不重要。罗邂将离音抱起来放在床上,笑着在她鼻尖亲吻了一下,笑道:“我简直要高兴死了。给我生个儿子吧,离音给我生个儿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第九章 徒向君前作歌舞

平若从宫里出来,解了腰间的木牌递给值守在宫门的内侍,命他们将自己的马牵来,不料过了片刻却过来一辆马车。内侍说是晋王府派人来接,怕他劳累,所以用马车换了马。平若略怔了一下,但见那马车的确是自己家的,也不疑有他,便上了车。

马车慢悠悠地走了不多一会儿,却停下来。平若大半日没有吃过东西,正饿得心浮气躁,便喝问道:“怎么不走了?”

忽然车帘一掀,有人迈步进来,冲他笑道:“想跟世子商量些事情,耽误世子一点时间,世子别介意。”

平若先是吃了一惊,待反应过来闯进来的是个男装女子是,才略松了口气,皱眉喝问:“你是什么人?”疑问接连涌出,不等回答又问:“你为什么能上王府的车?你就一个人吗?同伙在哪里?”

正问着,只觉车身一晃,又开始走动起来,便也明白了:“车夫也是你的人?”对方不答,只是微微笑着看他。平若只觉这举止太过古怪,蹙眉问:“为什么不回答?”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是颇学了几分你父王的气度举止呢。”

“你见过我父王?你到底是谁?”平若再仔细打量她,只见这女子明眸皓齿,珍珠色的肤色胜雪,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有种年轻女子特有的俏皮,目光却深沉若水,几乎看不见底。

一丝记忆从平若脑中闪过:“等等!我见过你!”他努力回忆。当日在晋王府的厅事前当着全龙城的勋贵面,他父王要将他杖毙。他已经被打得快要失去知觉,六神无主,神志恍惚。事后却隐约记得,似乎有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好像天女从天而降,从他身边走过时,腰畔环佩叮当的响声仿如天音佛乐,无比美妙。

“我见过你!”记忆清晰起来,他越发笃定,“你就是那日出现在厅事前的那人。你救了我!”平若说完并不罢休,低头继续回忆:“我问过母亲,你是那个叶娘子的人?”

“哎呦,小郎君还真是聪敏,不但记性好,还一下子就能想透好多事情。没错,我就是晗辛。那你再猜猜我找你什么事儿?”

平若也是少年心性,听她这样说,也不禁起了好胜之心,努力将脑中所知关于她和叶娘子的消息过了一遍,说:“你是来找我打听你主人的下落吗?”

晗辛微微一笑:“你肯定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平若眉毛一动,几乎就要反驳,随即意识到差点儿上当,摇摇头道:“你不用激我,我知道他们的下落也不会告诉你。”

晗辛笑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可见他们还活着。”

平若一怔,只见对面的女子冲自己得意地挤了挤眼,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

“晋王好歹是你父王,他如果死了,显然你不会这么平静,要么大喜,要么大悲,总之不会这样。”

平若想想也有道理,问:“那么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晗辛笑道:“没有别的大事儿,只是想请你跟我走一趟,我得向你借样东西。”

“借什么东西?为什么还要我亲自跟你走一趟?”话说到这个地步,平若在戒备之外,已经全然是好奇。这女子说话行事与他平日所见那些女人全然不同,倒像是幼年时的玩伴,一举一动都令他急切想知道下一步究竟会面临什么。

晗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生怕他听不明白似的格外清晰地回答:“你的脸。”

“我的脸?”平若一怔,随即想明白了,“这果然需要我本人相随。想来死人的脸你也不好用。”

“小郎君真是知情识趣。”晗辛拊手微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睛。

平若静静地看透了她的神情,问:“那么,你是要出城,还是要探监呢?龙城最近并未戒严,出入虽然查得严些,你却不在抓捕名单上。那么就是要探监了?”

这几句话倒让晗辛真正刮目相看了:“难道除了探监就没有别的事情要劳动你这尊驾吗?”

平若终于放下心来,笑声也就格外清朗:“你连晋王府都能随意出入,除了戒备森严的监牢,怕也没有别的地方拦得住你了。”见她一脸震惊,乘胜追击:“怎么样,可以说说到底是要去见谁了吧?”

晗辛侧目瞧着他,突然冷笑道:“既然你这么聪明,不妨继续猜猜,看我找你是要去见谁。”

“这我可就猜不出来了。龙城现在这么乱,大理寺、宗政寺、龙城卫、禁军营,各大关防处到处都关满了人,我这张脸又太好用,哪里都能通行,你好歹给我个提示。”

晗辛咬着嘴唇瞪着他,忽而淡淡道:“你也不用诳我,到了你自然知道。现在告诉了你,你若趁机泄露出去,岂不是坏我大事?你放心,我要见这人,你也熟得很。”

说话间马车又停了下来。平若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距离,又仔细想了想她说的话,不禁更加好奇起来。

只见外面有人敲了敲车身,晗辛拿出一把匕首抵在平若的腰后,低声道:“得罪了,你这么机灵,我还是要小心点儿才成。”

平若也不反抗,随着她下了车,抬头一看秦王府门楣上的牌匾,便全都明白了,舒了口气叹道:“原来是他!”

晗辛的匕首在他的玉带上敲了敲:“走吧。”

平若笑道:“秦王府我熟得很,我给你带路。”

“用不着,我比你还熟。”晗辛淡淡地给了他一个软钉子,推着他上了台阶。

自龙城城破后,平若早于平宸先期入城,第一件事便是将落入玉门军手中的平衍提出来关入他府中的私牢。平宗另外调了禁军来看守秦王府,府中的诸般人等就地关押,却没有另行审问下狱。云龙际会之际,平若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在这里看守的禁军自然认得平若,很快便有人出来带着他们前往私牢。

平若被晗辛挟持着,竟也面无异色,一边走一边轻声地问:“你跟七叔什么关系?你说对这府中比我还熟悉,可为什么以前没见过你?”

刚才的话一说出口晗辛就后悔了,果然被他抓住了话头不停盘问。她懊恼之余,对他的问题,晗辛一概不答。

平若见她不吭声,也就不再追问,自顾自地说:“七叔比我大几岁,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跟他比跟父王还要亲密。”

晗辛淡淡地说:“他对你父王忠贞不贰,跟你不一样。”

“一样的。”平若也不恼,静静地说,“我们是一样的人,认准了一个主君便会不遗余力地去效忠。可惜的是我的主君跟他的主君不是一个人。但这又不是我的错,陛下是天子,我父王却是个臣子。当初,是他要我去追随陛下的。”

“那也要看那人值不值得你去追随。”

“你又怎么知道陛下不值得呢?”平若轻生笑了一下,“做人臣子,有两种做法:一种是我七叔那样,一辈子忠贞不贰,事君以诚;一种是我父王那样,雄才大略,匡扶社稷,底定乾坤,执掌权柄。你不会以为只有我父王能做到这样吧?”

晗辛被他的话惊呆,竟然一时间忘记了走路,直到平若走出去几步,回过头来等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仍将匕首抵在他的腰间,沉声问:“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自然是想让你转告给七叔啊。”他说得理所当然,就像是她问了个傻问题,“父王如何信任七叔,我便能如何信任他。你帮我问问七叔,肯不肯像帮父王那样帮我。”

“他若肯,你就放他出来?”晗辛眼中一亮,终于才到了他的用意。

“那是自然。”

“若是他不肯呢?”

两人来到了私牢的门外,平若停住脚步,望着前面被铁链缠绕锁定的牢门:“若是不愿意,你就告诉他,我父王现在在漠北穹山脚下,想必开春就会到阿斡尔草原去。他若肯去,我也可以送他去。”

晗辛真正惊讶了:“为什么?秦王去了,你父王如虎添翼,你们在龙城可就睡不稳觉了。”

平若笑起来:“现在父王生死不知,我们又何曾有一天安稳觉睡?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父王若要做有翼之虎,对龙城百姓来说是好事儿。”他从晗辛手中接过匕首,掂了掂,笑道:“这还是七叔的匕首呢,都交到你手里了,果然我把这话交代给你是没错的。去吧,替我向七叔问好。”

晗辛此时方觉这少年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深沉复杂得多。她在江北闯荡这些年,风霜雨雪什么事情都见过,却极少有人会令她生出由衷的敬畏来,这少年是除了叶初雪之外唯一一个这样的人。

晗辛向少年躬身行礼,不再多言,转身向私牢深处走去。

因为有平若的吩咐,一路上守备私牢的狱卒都不敢怠慢,为她擎着火把引路,一路向里面去。

私牢建在王府地下,一条长长的甬道一直向下,也不知走了多远,只觉周围墙壁和脚下的地都泛出潮气来,终于走到了尽头。这里只有一间牢房,宽大干净,地上铺着干草可以抵御潮湿的寒气。

私牢四壁上都插着火把,晗辛一眼就能看见那人躺在干草堆上,背对着外面。

他们一路行来,经过四道门,每一道门都要解开铁链,声音在甬道和地牢中回响,他早就该听到动静。然而晗辛却看不见他有一点儿反应,心中不由自主地揪紧,向领她进来的狱卒道:“麻烦你开门,我进去瞧瞧。”

狱卒有些犹豫,但想到是平若亲自带她进来的,自然也就不敢再多事,打开牢门,让晗辛进去。

平衍一身青衣,安静地躺着,像是一尊青色的石雕,连衣服的褶皱都没有一丝波动。

晗辛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推了推他的肩膀,轻声道:“喂,你还好吗?”

他毫无反应,身体又冷又硬。晗辛察觉到手下肌肉异常的僵直,心一沉到底,连忙将他扳过来。

火光映在平衍的脸上,浓黑色的血从他的嘴角和鼻子里流出来,滑过他苍白的脸庞,显得异常惊悚可怕。

第十章 别有天地非人间

叶初雪被外面的奇怪声响惊醒,伸手一探,发觉平宗已经不在。她坐起来,揉了揉额头,只觉一阵昏沉。叶初雪摸了摸平宗那半边的裘氅,温热已经散去大半,想来平宗出去也已经有一会儿了。她放心不下,披了裘氅走出帐篷。

帐篷外篝火仍然熊熊燃烧,将方圆几十米都照得亮如白昼。远处则是一片沉寂苍凉的雪地。暗夜里,积雪在月光下隐隐泛着光泽,仿佛满地珍珠一直铺到了天边。

她立了一会儿,察觉到了不对,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叶初雪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侧旁拴着的马群似乎有异常,便走过去看看。

不料还没到近前,几匹马便惊惶地躁动了起来,有的跺脚,有的喷着热气,向她龇牙示威。叶初雪怔了怔,硬着头皮走到跟前。火光将她的影子远远投在脚前,惊得马儿连连后退。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她仔细数了数,平宗的天都马不在,斯陂陀所赠十匹马只剩下了九匹,地上还有一摊血迹,拴马的皮绳委垂于地,她捡起来看了看,竟然是被利齿咬断的。血迹淅淅沥沥地一直向远处延伸,叶初雪走了几步,突觉一阵寒意袭来,她猛然回头,一个黑影从她身后飞掠而过。

叶初雪吓得一惊,不敢再走,匆匆退回帐篷里,找出匕首握在手中,全神戒备。

野兽嗥叫的声音忽远忽近,山坳外面风声凄厉呼啸,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帐篷所在的这个角落。似乎有动物爪子簌簌地从帐篷后面飞快跑过,留下一连串轻微的响动。

叶初雪握紧了匕首,耐心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外面传来马蹄声。叶初雪连忙迎了出去,果然看见平宗纵马一瞬间就到了近前。

“你醒了?”他一边问着飞身下马,一边朝叶初雪走近两步,血腥气迎面扑来。

叶初雪心头一紧,问:“你受伤了?”

平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笑了起来:“这都是狼血,别担心。”

“狼血?”

“是啊。”他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来,给你看看这个。”

平宗将叶初雪拉近帐篷。

帐篷里燃着炭盆,一下子就把寒冷驱离。

叶初雪将自己的裘氅脱了,又要去帮他脱重裘,问:“你去哪儿了?咱们的马是让狼吃了吗?”

“是啊,这附近有两群狼在争抢地盘,咱们不巧就在它们彼此争斗的范围里。看来还是要尽快离开才好。”他一边说,却推开叶初雪的手,笑道:“来,给你看看这个。”

他极少这样笑,眼睛闪闪发着光,像是个孩子热切地要将自己最宝贝的东西献出来一样,慢慢敞开重裘的衣襟。

叶初雪好奇起来,朝他怀中望去,只见黑色重裘下,冒出了一点点雪白色的绒毛。

“咦?这是什么?”她惊奇地问,探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