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突然纵身而起,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划过夜空,跃过马头直冲着平宗扑了过来。

一阵热气迎面席卷过来,叶初雪吓得大叫了一声:“小心!”

刹那之间,平宗飞快地放开了叶初雪,下一瞬间已经被白狼带着从马背上飞了下去。

叶初雪受到那股强大力道的殃及滚落,她匆忙爬起来,只看见平宗被白狼死死压在身下,白狼正低头噬咬他的脖颈。

叶初雪惊得呆住。只觉肝胆俱裂,尖叫了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要推开白狼。

白狼根本不容她近身,突然抬头冲她龇牙吼了一声,叶初雪头皮一阵发麻,咬紧牙关专审捡起被平宗丢在了地上的刀,双手握住护在身前:“来呀,你不是要吃人吗?有本事你就先吃了我!”

白狼被她激怒,放开平宗转身冲她走去。

它体型巨大,气势惊人,每向前一步,雪地上都会留下一个碗口大的脚印。

叶初雪觉得自己快要因为窒息而晕过去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狼,站在她的面前,似乎随便一掌就能将她拍倒,随便一口气就能将她吹飞。其实理智告诉她这狼的真实体型没有那么夸张,但恐惧将一切都放大了。

白狼走到她的面前,严厉而愤怒地瞪着她的挑衅。刀光映在它的脸上,它眼中闪过一丝蔑视。

平宗撑着地坐了起来,看见这情形吓了一跳,连忙喊到:“叶初雪,快把刀扔掉!赫勒敦!别伤了她!”

“赫勒敦?”叶初雪一愣,朝白狼望去,“你就是赫勒敦?”

平宗拖着伤腿过来,小心翼翼地抚上白狼的头:“赫勒敦,后退,后退!”他警惕而小心地将一人一狼隔开,低声警告她:“把刀扔掉,别激怒他。”

叶初雪飞快地将刀远远扔开,一边看着赫勒敦试图微笑,一边努力不动嘴唇地发问:“你说没有人来救我们,实际上救兵是狼?”

平宗被她逗笑了:“你不必这样,过来跟赫勒敦打个招呼。”顺着,平宗拉过她的手来到赫勒敦的面前,牵过她的手举到赫勒敦的面前,对它说:“赫勒敦,这是初雪,是我的妻子。你要像对我一样对她,知道吗?”

叶初雪皱眉:“谁是你妻子…”

“嘘——”平宗面不改色地打断,“赫勒敦只会把我的家人当家人,你要不要跟它搞好关系?”

叶初雪这才噤声,眼看着平宗捉着她的手往赫勒敦巨大的脑袋上伸过去。赫勒敦突然扭头冲她龇牙呜呜了一声,叶初雪吓得尖叫一声往后跳:“它要咬我!”

平宗又好笑又好气:“你刚才都要跟它拼命了,现在又怕成这样。”

叶初雪十分委屈:“刚才以为它在吃你嘛。”这倒提醒了她,伸手摸摸他的脸颊脖颈,“咦,它没咬你啊。”

平宗板着脸说:“我脸上都是它的口水,你要不要沾点儿。”

“不要不要。”她嫌弃地赶紧缩手,好奇又略担忧地朝赫勒敦望去,“它真的不会咬我吗?”

赫勒敦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突然凑过来张嘴用湿热的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下,叶初雪尖叫起来,捂着脸摔倒在地上。平宗哈哈大笑了起来。

赫勒敦这才想起了身后的狼群,回过头去嗥了一声,狼群如同潮水一样渐渐散去。

平宗去查看天都马的伤势。伤口极深,深可见骨。叶初雪撕下一幅衣襟推开他:“你去坐着吧,我来包扎。”

天都马神骏无比,见了赫勒敦并不惧怕,此时见她为自己疗伤,便忍痛立定,也不挣扎。叶初雪假借处理伤口,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回头看了看,只见平宗躺在雪地上,赫勒敦在他身边卧下,不停用鼻子去拱他的胳膊,倒像是小白平时在自己身边撒娇似的。叶初雪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渐渐放下,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小黑马被狼群吞噬的痛心这才冒了上来,叶初雪不敢去看平宗,包扎好马腿之后便过去抱着天都马的脖子,将脸埋在它的鬃毛里默默流泪。

平宗在身后叫她:“叶初雪,你过来。”

她没有动,怕暴露自己这时的软弱。

天都马像是知道她的心情,回过头来,用自己的鼻子摩挲她的脸,一人一马相互依偎,她轻轻地说:“谢谢。”

平宗拖着伤腿来到她的身后,见她这个样子,猜到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牺牲别的生命保全自己的,这是所有动物的本能。天生万物本就如此,即使人也是一样。但人跟畜生不一样的是,人会为了自己关心在意的而牺牲自己,就像你刚才要让我独立逃走一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也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有些赧然,低头嗫嚅地说。

他毫不理睬她的辩解,只是拍了拍她的脸:“叶初雪,心中有情,并且愿意为这情以命相偿,这是天地万物至高至纯又源自本心的举动,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眼睛如同被水洗过一样,莹润晶亮。

彼此看入对方眼眸深处,一切便尽在不言中。

过了片刻她突然想起来,问道:“你不是说赫勒敦死了吗?”

“当初它咬伤了我,如果不说死了,我的族人会追捕它将它杀死为止。”

叶初雪的心又提了起来:“它为什么要咬你?”

平宗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下那个狼齿印:“这个吗?因为我喝了它的血,所以它也要我的血。”

“歃血为盟?”

平宗微微一笑,转身朝赫勒敦看去。小白不知什么时候又蹿了回去,正绕着赫勒敦打转,而赫勒敦则淡定地由着它在自己身边又蹦又跳。

“草原上有一个传说,众狼之王是一只全身雪白、体量巨大的狼。那时它已经长到了如今的个头儿,我一直在猜测它会不会就是众狼之王。一晃十年过去,它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叶初雪吃惊地瞪大眼:“那小白…”

平宗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赫勒敦老了,总得需要继承者。说不定小白就会是下一任众狼之王。”

“所以你当时把它捡了回来?”

平宗没有吭声,只是默认。

叶初雪一时便也不说话了。这人果然从来不白做功,一举一动都有他的目的。他从不肯放弃对未来的控制。

赫勒敦一直陪在他们身边,直到天亮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临走前,它突然袭击扑过去将叶初雪的脸上上下下舔了个遍,将她脸上的血迹、泪痕全都清理掉,只留下自己的口水。

叶初雪既无奈又感动,知道赫勒敦这是将自己也看作了亲人。

平宗笑道:“这下我就放心了,至少在漠北这片草原上,再没谁敢欺负你了。”

叶初雪听出了话外之意,哭丧着脸问:“难道它留下的味道再也洗不掉了吗?”

“放心,你自己是闻不到的,只有狼能闻到。”

赫勒敦向着朝阳升起的方向走去。沉着而镇静,像是王者在自己的领地里巡视。

叶初雪体谅两个病号,让平宗坐在马上,自己牵着马步行。她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此时只想舒展筋骨,让自己的思路清晰一些。

突然不远处传来号角之声。

叶初雪一怔,迅速向平宗望去:“又有人来了!”

平宗侧耳仔细听了听,笑道:“是焉赉,他终于找来了。”

第十六章 玉箫声远忆骖鸾

当朝阳从地平线下一跃升起的时候,焉赉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出现在南边。平宗兴奋地嘬唇长啸,早有焉赉派出来的斥候过来向平宗行过礼后上马飞奔去报告。焉赉带着两名军医先行纵马过来。

小白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躲在叶初雪的身后不敢出来。

叶初雪看着它皱眉道:“你可是要做众狼之王的,怎么这么胆小?”

平宗笑道:“你别嫌弃它,当初赫勒敦比它还胆小。”

一时焉赉驰近,离着十几仗就跃下马背,飞奔到平宗马前跪倒:“将军,可算找到你了!”

他们自当日遭玉门军突袭被打散之后便音讯不通,一直到了如今才算重聚,这其中经历了无数回生死之战,无数次的绝境逢生,此时再见到焉赉,即便是平宗也突然感慨了起来。他叹了一声:“辛苦你了,快起来吧。”

焉赉这才起身,将平宗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他的腿上,连忙招呼身后的军医:“快,快给将军看看伤。”

那两人过去,将平宗搀扶下马,在一旁地上铺开毡毯,解开叶初雪给她包扎的布查看伤口。

叶初雪一直侧立一旁,一言不发。当初平宗的贺布军哗变对她的种种羞辱还深深铭刻在她的心头。她对这群人仍然心有余悸,并不愿意太过惹人注目。

焉赉却来到她的面前,抚胸单腿跪地,问候道:“叶娘子,你这一向可好?”

叶初雪笑了笑:“托福,还没死。”一边说着,却侧身不受他这一礼,“焉赉将军大礼我可不敢当。”

平宗一边让军医查看伤势,一边用胳膊肘支起上半身看着他们俩笑道:“焉赉行的是丁零人见主母的礼节,你就受了吧。”

叶初雪吃了一惊,连忙将焉赉扶起来:“焉赉将军,折煞我了。”

焉赉站起身,看着她善意地笑了笑:“我这一路遇见不少人,都说起晋王身边有一位天仙一样的美人,全身雪白宛如天女,我一猜就一定是娘子。他们说白衣仙子为他们疗伤,送他们干粮,将他们从屠刀下救了出来… ”

平宗哼了一声,却绷不住笑了出来。

叶初雪向焉赉微微一笑:“你这一路北来,天气还这么冷,定然吃了许多苦。”

焉赉豪爽地一笑:“我们人多,一路上收拾了不少看着惹眼的人。吃苦嘛,我们贺布君不怕吃苦。”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叶初雪,只觉眼前这女人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一样了。

他对叶初雪的记忆还停留在龙城晋王府中那个冷若冰霜、心机深沉的南朝公主身上。他明白平宗对她的戒备,却看不懂他对她的沉迷。

但如今焉赉却发现自己轻而易举就能看出她的美来。仍旧是那个叶初雪,却仿佛是一个冰雪融化了的叶初雪。她以前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看着他的时候盈满了笑意。她仍然矜持地立在那里,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声音言辞却令人觉得不再像以前那样仿佛与人隔着一整个天涯。

她依旧美丽洁净、独立自矜,却温暖了许多。

焉赉向平宗说起了这几个月来的种种变故:“当日将军攻下金都草原后留我带队驻守扫荡贺兰部残余势力,只带了铁卫去迎接玉门军的人。我们在金都草原等了三日,却只见到玉门军赶到。玉门军说将军与铁卫在半途中遇到了反叛的忽律部被歼灭。我与众人自然不信将军会阵亡,却都信了他们所说忽律部反叛的事情。”

“而实际上反叛的是玉门军。”叶初雪点了点头。这几个月来,这些事情在她脑中已经过了无数遍,有些是她耳闻目见的,有些是根据当日情势推导出来的,如今都要借着焉赉的话一一佐证。

“没错,反叛的是玉门军!”焉赉说得咬牙切齿。焉赉朝平宗望去:“将军,我随你征战十多年,贺布军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惨败!”

叶初雪黯然。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虽然一开始谁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后果。但当初如果不是她为了吸引平宗的注意而刻意露出行迹,导致琅琊王得到消息派人纵火的话,至少严若涵不会死。而严若涵不死,严望就不会反叛,之后的一连串变故都不会发生。

她叹了口气,话都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其实严望所做的一切却正是她一开始想要达到的结果。只不过是被意外的人以意外的方式达到而已。

然而当龙城被攻陷的消息传来时,叶初雪却并不感到兴奋解脱。她知道自己没做错,也知道平宗绝不会就此沉寂,却仍然有一种钻心的痛。那种痛令她无法不正视自己的情感,无法不考虑以后该如何选择。

焉赉将之后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当日被打散之后,我就与几个手下撤往山中。好在玉门军并没有追杀,他们似是有别的事情要做,将我们的营地烧干净后便匆匆离去。我便留在原处寻找被打散的兄弟们。当日战况惨烈,我本以为能找到个三五百人就是大幸,不料也不知是因为玉门军无心恋战,还是因为天都马跑得快,最后居然找回了三千多人。”

平宗眼睛一亮,推开正在给他包扎伤口的军医:“扶我起来!”

平宗感慨地拍了一下焉赉的肩膀:“好样的。你们这些人,就是我夺回龙城的本钱了。”他到了这时才问:“楚勒在哪里你知道吗?”

焉赉点头:“知道。我从金都草原出来后就与他取得联系,我们俩商量着,我统领贺布军来漠北寻找将军,他则在各州郡府镇暗中联络将军的故人,以备不时之需。”他说到这里突然抬头望向叶初雪:“对了,有件事情叶娘子也许会想知道。”

叶初雪一怔,随即猜到了些许:“是南朝,还是龙霄?”

焉赉笑起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叶娘子。两个都有。龙使已经找到,如今在昭明镇尧允将军那里。”她见叶初雪皱起眉头像是要发怒,赶紧说出下一条来:“凤都那边也出了大变故。琅琊王被罗邂杀了。”

“叶初雪一惊:“什么?”

平宗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替她将想要问的话说出来:“罗邂杀了琅琊王?确切吗?”

焉赉点了点头:“多方证实过了。”

“知道原因吗?”

“事发突然,说是琅琊王密图谋逆,被罗邂查知,两人当面对质时,琅琊王狡辩不过,欲使龙驭校尉对罗邂动手,罗邂早有准备,以羽林军精锐将琅琊王当场斩杀。”

平宗皱起眉头:“当场动手斩杀?这也太难看了。”他说着这话,目光却向着叶初雪看去。

叶初雪垂手沉默了片刻,起身走到一旁,望着天边的山影出神。

平宗拄着刀站起身,抬手制止焉赉和军医,不让他们起身相扶,自己朝叶初雪走过去。他的腿被重新包扎后略能受力,比之前行动要敏捷一些。叶初雪直到他站到了身畔,才有所察觉。

“你…你的腿…”

“不妨事。”他笑了笑,“你怎么想?”

“我在想,罗邂此举莽撞仓促,龙驭校尉都是绝顶的高手,绝非是普通羽林军所能应对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平宗的目光和她的望向同一个方向:“罗邂此人心机深沉,性情内向,即使是我也很难看清楚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叶初雪略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罗邂是他们两人心头的一根刺,即使他们之间最舒缓平和的时候也都不会提及这个名字。所以他此时突然说起罗邂来,令叶初雪诧异之余还有些微感动。

“就因为内向深沉,所以这样莽撞无谋的事情绝不会是他的主意。”叶初雪缓缓分析,“皇帝年幼,皇位岌岌可危,而龙霄又不在凤都,这种情形下,琅琊王突然被杀只有一个可能。”

平宗挑起眉毛,明白了她的意思:“太后?”

叶初雪点头:“看来是琅琊王威胁了皇帝的位置。”她冷峻地笑了笑:“有一种人,出自山乡僻壤,一辈子全部的心思就是如何往上爬。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不念旧情,只会对有助于她的人笑。乐姌,不巧就是这种人。”

“对了,她是你的侍女,你很熟悉。”

叶初雪缓缓地出了口气:“乐姌这个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依附于人。她自己没有本事掌控朝堂宫廷。所以当初我能轻易将所有权柄握在手中,后来她也必须要仰仗琅琊王才能稳定局面。如今琅琊王既死,下一个会为她所用的,你猜是谁?”

“罗邂?”

“只能是他了。”叶初雪长叹了口气,“南边多年来政务废怠,诸臣百官热衷游冶玩乐,服丹清谈,只在意天人相交,目下却无黎民百姓,放眼朝野都没有能够出头统率群臣的人物。宗室,乐姌是放心不下的,何况还有我另外两个叔父,万一他们要为琅琊王出头,乐姌母子就只有死的份儿。所以能选择的只有手握兵权的人物,也就只剩下罗邂了。”

“以他的手段,只怕这时已经将龙霄的势力接管过去了。”

“那只是表面。”叶初雪嗤笑了一下,“罗家倒了那么多年,仅存的那点儿势力还是我帮他们保存的。龙家却是趁着罗家失势收成不少。何况龙家在朝堂上群臣间的风评不如世罗家,但这些年龙家老侯爷慷慨布施扶助乡里,却远比罗家有声望得多。”

“这么说罗邂最大的敌人是龙霄?”

“是。”叶初雪点头赞同,随即突然醒悟,向平宗瞥了一眼,转过身去,心中惊疑不定,知道自己还是说得太多了。

平宗问:“如果让龙霄回去呢?”

叶初雪迷惑地看着他:“什么?”

“叶初雪,我想送你个礼物。”他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招手唤来焉赉,“你传讯给尧允,让他将龙霄放了,让他们回凤都。”

焉赉并不多问,只是点头答应了,骑上马飞快地向大队那边飞驰过去。

叶初雪怔在原地,思虑良久,沉默不语。平宗问:“怎么了?”

“为什么?”她百思不解地看着他,“罗邂是你派回凤都去的,受你的节制,如果他掌权对你来说不是正合心意吗?为什么要让龙霄回去,那不是掣肘罗邂吗?”

平宗看了她一眼,高深莫测地说:“你猜。”

叶初雪气结,索性瞪他一眼不再理睬。她心中其实十分明白,平宗所说送她一个礼物,就是用龙霄去掣肘罗邂,令罗邂不能毫无障碍地将南朝政局把持在手中。但她更明白就如同她处心积虑要让平宸自立与平宗相争一样,只有南朝局势动荡了,对北朝才是最好的消息。

叶初雪看着他走开的背影,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一行人休息了一段时间,平宗便去与大队会合。他知道叶初雪对贺布军仍有惧意,并不令她相随,而是让焉赉亲自守候在她身边。

叶初雪眼望着平宗纵马向大队过去,那边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声音一直传到这边来,振聋发聩。

焉赉笑道:“弟兄们得知晋王安好,都十分欣慰。”

叶初雪的语气中充满艳羡:“我一生所见都是各种心机算计权谋制衡,从小如此浸淫长大,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当日离开凤都孤身只影,也不觉得有何不妥。直到跟着你家将军,眼见他一败涂地却并无半分气馁,原先以为是他天性不怕摧折,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有这样一群忠心耿耿生死相随的属下,难怪他无所畏惧。这样的情意定然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定然强过所有的制衡利诱,实在是难得得很。”

焉赉神情充满了自豪:“那是自然。连娘子这样的人都对将军心悦诚服,何况旁人。”他说这话纯出自本心,并没有多做思量。话出了口才恍然醒悟,连忙向叶初雪望去:“是在下口无遮拦了,娘子请勿往心里去。”

叶初雪淡淡地笑了一下:“你说得没错。我对他的确是心悦诚服。”

这倒令焉赉惊讶了。在他心目中叶初雪心高气傲目下无尘,漫说承认对平宗敬服,即便是让她略微流露一些自己的喜好都极其难得。

叶初雪捕捉到了焉赉吃惊的表情,微笑了一下,问道:“你们一路北来,找到这个地方也挺不容易的吧?”

“还好,并不太难。”焉赉掩下自己的惊诧,干咳了一声,尽量用平和的声音回答。

“你说这一路收拾了几路人马?”

“是。晋王在这一带的消息许多人都知道了,各方均派出了人马来寻找。”

“但只有你们到了这里?”

“此处比阿斡尔草原还要靠北,穹山广大,并不容易找到。我们遇见的那几路人马,都是在这边游荡了许久又迷了路的。”

“很少有人能找到…”叶初雪唇边又出现了那种冷峻的笑意,“焉赉将军怎么知道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