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将军曾带着世子到这里来,都是由我和楚勒护卫。”他想了想,笑道,“想必将军也带娘子进日月谷了?那里历来就是贺布部首的秘宅,即便是我与楚勒都不知道具体所在。每次将军都让我们在谷外附近等候,到如今我都不知道山谷的入口处在什么地方?”

叶初雪留了心,转过头问他:“贺布首领的秘宅?也就是说只有他们家族的人知道吗?”

“是。”

“长乐郡主知道吗?”

焉赉笑起来:“这么说娘子和将军果然已经见过郡主了?”

“是。”叶初雪对他的反应有些无奈,但想想也就理解了。当初最早提到长乐郡主平安的就是焉赉,他们一起长大,自然情谊非常,只是平安离开后却再也没见过。她想了想,体贴地说:“她英姿勃发,统领漠北丁零,是个巾帼豪杰。”

“我就知道!”焉赉赞叹地点头,“郡主走到哪里都是人中豪杰。只可惜…”他突然住口,有些心虚地向叶初雪看了一眼,转回正题:“刚才娘子问长乐郡主知不知道这个地方?”

叶初雪点头:“正是。”

焉赉仔细想了想:“有这样的地方她肯定知道,却从未来过。至少我随将军在漠北那些年里,她从没来过。”

“也是。晋王说他只带世子去过。”

焉赉突然警惕起来:“娘子为何如此在意这个问题?”

叶初雪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问:“你再仔细想想,还有谁知道那个地方的位置?”

他却不肯再有问必答,追问道:“请娘子明示。”

叶初雪叹气:“我们刚从那山谷出来就遇到了袭击。焉赉将军,那伙人显然没有迷路也没有被你们截获,他们知道谷口所在,晋王就是在那里受的伤。”

焉赉怔了怔,脱口道:“莫非是世子?”

叶初雪缓缓摇头:“晋王非常肯定不是他。”

“那还能是谁?”

“是啊,还能是谁。”叶初雪望着远方旌旗招展的大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焉赉将军,请你替我保密,就当我从来没问过这话。”

“娘子你是想要…”

“没错。”她目光像是染了霜色,带着寒意,“不管是谁,能找到那里都是他极亲密的人。但对我来说,只有晋王才是亲密之人。他也许不肯承认,不愿面对,那么就让我来替他解决麻烦。”

第十七章 朝朝暮暮阳台雨

尧允收到楚勒遣人送来的书信,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这才顺手放在一边,又拿起龙城发来的公文皱眉看了一遍。他胸中烦闷,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思量了一会儿,叫来从人去请龙霄过来。

天气已经颇为暖和,龙霄也换了夹衣,越发显得玉树临风,器宇不凡。他羁困昭明四个多月,已经与尧允混得烂熟,一进门便笑道:“今天又打了什么野味清我帮你品鉴啊?若是水里的我不要,你这儿的厨子手艺太差,鱼脍腥味太重,我跟他说过好多次,得用姜丝去腥,他怎么就是做不到呢?”

尧允转过身来面对他,面上神色肃穆:“你先坐,我有正事与你商议。”

龙霄一怔,心里飞快盘算着:“正事?什么正事?”

尧允看着面前桌案上的两份信函,想了想,问道:“我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龙霄不假思索:“好消息。”

尧允倒是一愣:“换了别人都是要先听坏消息。”

龙霄:“那是别人,我不一样。我特别不喜欢听坏消息,我只听好消息。”

尧允:“你不听,坏消息也还是在那里。”

龙霄毫不客气地拈起他案上的樱桃吃,笑道:“先说好消息吧。”

尧允却还是要兜圈子:“我先问你,现在罗邂掌控南朝,还兼并了你的羽林军,在凤都一手遮天,你若回去会有绝大的危险,你还敢不敢回去?”

“敢啊,当然敢!”龙霄一下子坐了起来,“怎么,你终于打算让我回去了?”

尧允将那封书信递给他看:“好消息是晋王终于露面了。”

龙霄抢过信笺飞快地浏览了一遍,信中只有寥寥三五句话,只说晋王指示,命尧允寻机送龙霄返回凤都。他愕然抬起头:“就这些?没了?怎么没有叶娘子的消息?”

尧允皱眉:“叶娘子是谁?”

“晋王的侍妾啊。”

尧允几乎要被他气得笑了:“我跟你在讨论这么重大的事情,你倒只关心一个侍妾,还是晋王的侍妾?”

龙霄:“我那事不用讨论,既然你肯放我走,我走就是了。有什么可说的?”

“你就不怕罗邂?”

“我怕他?”龙霄哼了一声,斜着眼睛打量尧允,“尧允将军,我钦佩你是个爷们儿,对你一向礼敬有加,可你也不能这样折辱我啊。我会怕罗邂?他将凤都搞成水泼不入的样子,不就是怕我回去嘛。谁怕谁啊,真是!”

尧允看着他,觉得十分为难,拿起龙城来的公函向他晃了晃:“这是龙城发来催你北上的第七封公函了。我若不送你去龙城,就势必要让你回凤都,昭明是没办法再留你了。”

“我明白。”龙霄严肃了起来,点了点头,“将军为我担了这许多的责任,龙某无限感激。”

尧允起身踱步,走到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的长江布防图前查看:“太宰府派来的督军最多十天就会到。你若决定回凤都,就要赶在督军到之前动身。”

龙霄拍拍胸口:“我随时能走。”

“不能急。”尧允摆了摆手,“如果罗邂真的防你到这个地步,只怕你连落霞关都过不去。我得到的消息是最近这半个月来,落霞关驻军频繁调动,我怕与罗邂有关。”

龙霄一怔,蹙起眉来:“那怎么办?”

“其实要回凤都,落霞关并非唯一的途径。我可以派人送你从下游临川渡江,直接在燕回渡上岸。不过我的人只能护送你到那里,无法上岸。”

“燕回渡…”龙霄听见这个名字略微走了下神,笑道,“那里很好,我只要能上岸就有办法回凤都。”

“为了保密起见,你的使团里的人还得留在昭明。”

“无妨,反正吃的是你的,他们又不亏。不过,青奴能不能还给我?”

尧允笑起来:“你们南方人是不是都这么做生意?总要讨点价钱回去。”

龙霄嘻嘻一笑,并不答话,算是默认了。

尧允于是下了决心:“那就这么定了。你再给我三五日时间,你也回去做好准备。待到时机成熟,随时出发。”

龙霄倒是有些意外:“三五日?你要干吗?这种事情当然要说走就走啊。不然夜长梦多,节外生枝怎么办?”

尧允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如今的凤都与你当初离开时已经大为不同,你以为你到了凤都城外,就能够长驱直入吗?我得先替你打点好前站,不然只怕你连凤都城的影子都没见到,就已经落到罗邂的手里了。”

龙霄知道他说得有道理,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不禁有些忧虑:“尧允将军,你放走了我,如何向龙城交代?”

尧允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所以要趁着督军未到,先送你走。”

送走龙霄,尧允留在房中写了封信,简要说明情况,唤来门外的亲兵立即飞鸽传书将这封信送到凤都潜伏的探子处。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封书信还没离开昭明便被誊抄了一份,火速送往罗邂的手中。

第十八章 横望江海天地清

龙霄刚一从尧允官邸出来,迎面一个三十多岁面色白净的年轻人拦住了他问道:“请问,这里是骑兵统领尧允将军的官邸吗?”

龙霄诧异地回头望了一眼门楣上的匾额:“那上面不写着吗?”

年轻人仔细打量龙霄,见他衣饰华贵,头戴笼冠,却说的是江南口音,心中起疑,问道:“请问尊驾是…”

龙霄十分机警,眼珠子飞快地一转,连忙打哈哈:“哦,在下不过是个不相干的闲人,饭后散步到这里而已,这儿就是尧允将军的府邸,尊驾请进,在下先告辞了。”

他说完拱了拱手就打算离开,却被年轻人一把拽住了袖子:“是散步来的吗?为什么我看见你从里面出来?”

龙霄按捺住心头不快,冷冷地将袖子抽出来:“尊驾眼花看错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那年轻人还要纠缠,尧允已经匆忙赶到,拦在年轻人的面前问道:“请问阁下可是太宰府派来的督军贺将军?”

那人眼看着龙霄快步走远,十分无奈地回头冲尧允行礼:“太宰府舍人贺有光,区区小吏,不敢当。您就是尧允将军吧?久仰。”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信函:“这是我的委任状和太宰府的文书。”

尧允十分惊讶。他本以为太宰府即便要派人来收兵权,也会是个年勋声望都能与自己比肩的人,不料竟然只派来个小小的从五品舍人来,也不知是太宰府有意轻视,还是此人另有别的来头。当下也不敢怠慢,将贺有光延请进府邸。

龙霄匆匆赶回驿站,青奴正在廊下徘徊,见了他连忙迎上来:“侯爷怎么才回来,去了那么久,以为出事了。”

龙霄抓住他的胳膊让他跟着自己走:“你来!”

青奴见他脸色有异,问道:“侯爷,出什么事了?”

龙霄一边往卧室走,一边飞快地吩咐:“快去将咱们的东西拿出来,你到外面看着,别被人看见,咱们现在就走。”

龙霄将身上的一身锦缎袍子脱下来,换上早就备好的褐色布襦,低头又看了看脚上的金薄履,索性一并脱下,命青奴找来一双草鞋换上,这才继续说:“尧允一直跟我耍滑头,推托说是凤都那头接应没有安排好。咱们回家还用什么接应吗?真是笑话!”

“那就这样走了,他会不会生气?”

“不走不行了。”龙霄叹了口气,“龙城的督军到了。尧允如果不打算跟龙城翻脸,就只能把咱们送到龙城去,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收拾停当,开了门见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满地月光银亮如霜,下房中有吃酒呼喝之声,龙霄猜测大概是龙城来的人初到,昭明这边的人正在接待。他怕被尧允的人撞见,拉着屏幕顺着墙根被月光斜划出来的阴影走,一路直到了驿站门口。

门口今日并无人把守,想来是突然住进来的人多,人手不足,把这边的人也调了过去。龙霄拉着青奴快步蹿出大门,一抬头,整个人愣住了。

驿站门外的空地上,尧允正负手看着他们俩。

龙霄暗叫倒霉,面上却仍旧打着哈哈:“尧允将军,真巧啊,你也出来散步?今日月光真美是不是?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尧允上前一步,一把捉住他的手腕,神色肃穆地说“跟我来。”

龙霄吃了一惊,奋力挣脱,冷笑道:“尧允将军,既然被你捉住了,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

尧允不待他说完,再次拉住他的胳膊:“少废话,跟我来。”

龙霄一怔,这才发觉尧允今日身边一个从人也没有带,身后却有三匹马,他心中一动。看着对方笑了起来:“咱们想到一起去了?”

尧允哼了一声,没理他,自顾自走到自己马旁翻身上马,回过头问他:“既然知道还等什么?”

龙霄心知没有尧允的帮助,自己想要离开,希望太过渺茫,便也不敢再拖延,趁着他没改主意,招呼青奴道:“走吧。”

三人三匹马趁着月色向着城外飞驰而去。

三人马不停蹄地直跑到了后半夜,才渐渐慢了下来。

“本想送你们从临川过江,但既然昭明的督军已经到了,想来临川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委屈尊使,从这里走吧。”

龙霄点了点头,举目四望,只见星垂平野,月涌大江,两岸青山对出,江面在这里突然收束,水流比上下游都要湍急一些。此时离江岸还有半里的距离,便已经听得见水声滔滔,浩荡不觉。

他看见很远的地方隐约有半分烟火,橘红色的火光将远处那处山坳照得如同一枚红果,便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尧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那里就是长乐驿。”言罢,将三人的马牵到一旁去拴好,对龙霄二人说:“这里江面狭窄,水流很急,并非渡江地点,但如今事出紧急,这里是唯一的选择。你们放心,我选的是最好的艄公,至少保障你们在水面上安全无虞,只是凤都那边一直没有消息,我担心你们上岸后…”

“将军多虑了。”龙霄笑眯眯打断尧允的话,“过了江就是南朝,不归将军统属,我是生是死也不需将军负责了。”

尧允被他气得发怔,摇了摇头:“那就走吧。”

他当先离开官道走入路边草丛。龙霄带着青奴紧随其后,向岸边走去。

尧允生气归生气,仍旧不忘把该嘱咐的话说到了:“江上浪急,你们千万要小心。船会顺江而下,直到燕回渡,所以登岸地点并无变化。现在我担心的是,若是我传到凤都的消息被罗邂的人截获,说不定已经有人在那边等你。迟迟不送你走,就是怕那样反倒会害了你。”

龙霄知道他的担心有道理,沉默了片刻笑道:“不妨事,总是要走,与其去龙城,不如回凤都,多谢将军尽心竭力为我筹划担忧。只是把我们送走,你怎么向督军交代?”

“有什么可交代的?”尧允淡淡地说,“说实话就是了。反正没有你们这件事情,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龙霄突然站住:“尧允将军!”

尧允听他声音严肃,回过头来:“怎么了?”

“龙城派督军来,用意不善,你要多加小心。”他走到尧允身边低声道:“良禽择木而栖。我看将军也不是一昧愚忠之人,若是龙城之主不可辅佐,将军还是要仔细应对。所谓衷心赤诚,在居上位者眼中,比不过旁人一句闲话。对付那个督军,能虚则虚,实在没办法拖延敷衍的,也千万要提防。”

尧允听他的话一片诚意,笑了笑道:“你放心,这几个月我跟着你可是学了好些与人打交道的本事。”

“那些都不管用!”龙霄见话说到这个地步,也就没有了顾忌,“我还是那话,你手握着兵权,我也看出来了,边郡诸镇你也不是唯一要被清洗的,实在不行到时候振臂一呼,联合其他边郡一起起兵…龙城眼下的实力不足以对。晋王既然已经有了消息,你与他南北呼应,定然能将龙城重新拿下。”

尧允不动声色地听他说完,侧头打量了他一会儿,微微一笑:“你想得太多了。我毕竟是朝廷的属臣。当日龙城失陷之际,晋王已经传下话,提醒我等要遵奉朝廷的旨意,我自然谨遵晋王的意思。”

龙霄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掏心掏肺,尧允在这样的事情上都不会松口,自觉该说的话都说到了,便笑了笑道:“如此真是我多事了。”

尧允将二人一直送到江边。早有艄公带着船在岸边等待。龙霄和青奴上了船,艄公向二人笑道:“有些颠簸,相公莫怕。”

龙霄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明月当空。月影落在水面急流上,如同被人揉皱了的面,曲折扭曲,却任由水波冲击,岿然不动。他向尧允抱拳笑道:“尧允将军,这个恩情迟早还你。”

尧允点点头,示意艄公:“走吧,千万小心。”

艄公用桨在岸上轻轻一点,小舟登时被抛入水中,耳边水声哗啦一声漫了上来,迎面一个浪头将龙霄和青奴打得浑身湿透。艄公立在船头,笑道:“这是难免的,委屈相公了。”

浪声滔天,龙霄要大声喊才能让艄公听见他的话:“不妨事,你施展本事吧!”

艄公点头:“要得!”

龙霄紧紧攥住船舷,举头向上看去,只见高崖万丈,黝黑的山壁上闪着水光。白浪滔天,向下游疾奔而去。这一叶扁舟在艄公的操控下,冲波逆折,上下漂摇,一时被高高抛起,一时又被深深按入浪中。江水不时席卷而来,又呼啸着撤离,不消片刻龙霄和青奴都已经只能全身滴着水趴在船底,努力与眩晕和恶心的感觉相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龙霄觉得他们几乎要被江水带进了大海,突然船身猛地震动了一下,颠得龙霄将头撞在船壁上。他“哎呦”一声,坐了起来,发现身边已经是风平浪静。艄公见他抬头,指着远处笑道:“相公,前面就是燕回渡了。”

龙霄展眼望去,之间江面已经变得宽阔无比,一眼望不到边。江上波光粼粼,月色潋滟,江流平和舒缓,江水清澈,几乎能看得见水底的白沙和隐约游动的鱼影。

龙霄突然激动起来,用力推了推青奴:“喂,起来了,咱们到家了!”

第十九章 碧山谁赏碧江流

“龙霄过江了。”罗邂一边瞧着柳二娘将离音洗过脸的水端出去,一边慢吞吞地说。

正在描画眉目的离音一震,转过头来:“什么?”

“他在燕回渡上了岸,正星夜兼程往凤都赶来。”罗邂笑了笑,带着撩拨的意味说,“我给他准备了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毕竟这一次出使龙城,无异于闯龙潭虎穴,又被羁留在江北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不郑重其事说不过去的,对吧?”

“你想做什么?”

罗邂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凤都城外的天津桥,你知道吧?”

离音心头一寒,凤都城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在天津桥举行仪式,五品以上官员都要到场。

“你要做什么?”

“明知故问!”罗邂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上回斩杀琅琊王,很多人都有非议,说是我背着人私下里处决逆贼有违国法。那么今日我便要当众诛杀叛臣,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诛杀…叛臣?”离音抬起眼瞪着他,无法掩饰自己眼中的怒火,“你说龙霄是叛臣?”

“勾结北国,图谋南征,难道不是叛臣?”

离音瞪着他,死死咬牙,仿佛牙齿间是他的血肉,仿佛她这样就能磨牙吮血,将他敲骨吸髓地咬死。

然而她越是怒火中烧,罗邂就越是高兴。他也许永远无法得到离音的心,也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愿望,但他不允许这女人心里想着别人,至少那颗他得不到的心,会在今日被他碾得粉碎。

离音站起来,目光仍与他对峙,口中却说:“柳姐姐,去找一件鲜艳的衣服来。我要在万人中央,看上去最耀眼炫目,我要让龙霄一眼就能看见我。”

罗邂变色:“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要杀了他吗?我随你去,我亲眼看着你杀他。”

“不行!”罗邂皱眉打量她。五个月的身孕,她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全靠宽大的衣服遮掩身形,“你上次就大病一场,不能去。”

她全身都被怒火点燃,如同一只在奋力燃烧的凤鸟,裹挟着怒火,向他走去:“你敢杀,我就敢看。”

柳二娘选了一条绛红色的襦裙送来,离音看了一眼,扔到一边:“要更鲜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