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频螺脸色苍白,后退一步:“你别听她挑拨,她这些都是胡乱猜测的。否则她怎么会知道是你去刺杀图黎可汗?又怎么知道你兄长对你也曾挂念?”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叶初雪立即打断她的话,“他死时我就在场,他亲口说过,他兄弟会为他报仇。一个人将死,总不至于还要说谎。”

“你胡说!”贺兰频螺指着她大声呵斥,“他明明没有这么说…”

“你在场吗?”叶初雪从一开始就在将贺兰频螺往陷阱里带。她耗费口舌精力,就是为了打乱对方的步调,让她跟着自己的思路转,“还是说你有眼线在那里?”

“我…”贺兰频螺到这个时候也发现自己还是上当了。这样的问题无法回答,否则就无法回避她刻意隔绝昆莱和睢子之间的联系,利用兄弟两人对付叶初雪和平宗的计谋。

叶初雪却还不肯罢休,追问道:“你明知道动了我,昆莱只有一死,为什么怂恿他这样做?我也是想了许久才想明白。因为昆莱跟晋王密谈将步六狐部迁往湖畔,并且资助晋王东山再起。这两样都是你不想见到的,利用他袭击我,一箭三雕,的确是好计谋。”

贺兰频螺不再理睬她,转向睢子:“她在挑拨,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了。”睢子压下惊诧,过去一把握住叶初雪的手腕,“够了!别再说了。”

他的目光锁住她的,无声地警告,口中却说:“我的任务是将你带来交给王妃,其余的事情都不必多说。”

叶初雪冷笑一声,看着贺兰频螺:“我若不逼着王妃将我杀了,晋王是不会下决心取她性命的。”

贺兰频螺笑起来:“妹妹真是想得长远,只是你到了我手里真没必要再想着别人了。”

叶初雪也笑了起来:“若不是为让你露面,晋王怎么会容他将我带到这里来?”

此言一出,贺兰频螺和睢子的面色同时剧变。

第二十二章 万物皆春人独老

晋王登基成为皇帝后,立即开始着手整顿龙城的秩序。重编禁军和龙城府衙,设立城门都尉专管九城日常宿卫。城门都尉归禁军统领,将管辖权收归皇帝亲卫掌握,也是平宗开始军政两面革新的开端。

如今的九城军容严整,戒备森严。负责守卫城门的九门军尉在新帝大刀阔斧的整饬之下,无不纪律严明,值守谨慎。生怕稍微一点儿疏忽,惹出了乱子,会招致新帝的责罚。

因此当那一人一骑从风雪迷障中冲出来,突然出现在龙章门的守城士兵眼前时,当值的士兵顾不得一张口就有寒风卷着雪团往口中冲,立即大声喊叫了起来:“快去通知卫长,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龙章门的守城卫长得到消息不敢怠慢,亲自带领五六个亲兵打开城门上的小门迎了出去,一手挡在眼前,仍旧逆着风努力睁大眼睛,在狂啸的风声中大声喊道:“宵禁时间,城门已关,任何人都不得进城!明日一早再来吧!”

马上之人全身裹着黑色裘氅,头戴风帽,遮住了面孔。他并不下马,只是俯身将一样东西递到卫长的面前。

那是一块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正仰头长啸的错金狼头。

卫长接过来看仔细了,登时一凛,恭敬地将令牌交回去,随即转身号令手下:“开城门,快开城门!”

看着高大的天都马撒开四蹄狂奔入城,守城士兵只觉一阵凌厉的风从面前掠过,转瞬间就只听得见马蹄响,人影却已经被风雪阻隔,再也看不清了。

有人问卫长:“现在正是宵禁时刻,为何还让那人人城?若是让都尉知道,会不会怪罪?”

“不会!”卫长仍旧望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半空中飞舞的雪花凌乱飘舞,一时半会儿却无法安顿。“那人拿的是金狼令。”他喃喃自语,并不打算让旁人听清楚,“金狼令,七十二坊、大内皇宫、皇城官廨、龙城之中畅行无阻,任何人都不得阻拦。”

那块金狼令果然令天都马上的骑士毫无阻碍地通过一道道关卡。无论是巡逻的龙城府衙兵,还是守卫皇宫大门的禁军,看见这块令牌都没有二话地放行。马上骑士在皇宫门口下马,立即就有内官引着他向里面走。一路宫中宿卫的禁军和守卫在延庆殿外的贺布铁卫见到这块令牌也都不敢拖延,一边有人带领他往殿中走,一边已经有人飞快地跑进去报信。

到那骑士终于裹挟着一身风雪之气走进内殿的时候,平宗已经快步迎了出来:“怎么样?有什么消息了?”

骑士在平宗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捧着金狼令举过头顶:“燕然山那边传来的消息,有可疑车驾进山。有人看见…”骑士说到这里却突然停顿了片刻,迟疑地抬头朝平宗看了一眼,见他凝神等着自己的汇报,只得硬着头皮说:“有人说那是贺兰王妃。”

平宗本来倾身听他汇报,听到这一句不由自主地直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双手负在身后,仰头盯着房梁略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去吃些东西休息吧。”

来人行了一礼,起身退下。他长途跋涉,顶风冒雪不敢稍有延误,全身上下都被风雪包裹,一直到此时在温暖的大殿中跪了片刻,再起身时就觉得全身酸软,脚步踉跄了起来。

平宗做了个手势,在一旁侍立的普石南连忙招手叫来两个小内官上前扶住信使,送他出去。

普石南来到平宗面前,问道:“陛下?”

平宗去追寻叶初雪的时候,龙城无主,宫中更是乱得七零八落。平衍要稳定外朝局势,无暇顾及宫中,便请一直在龙城恩养的普石南出面整治内廷,待到平宗回到龙城继位时,内廷已经在普石南手中整肃得井井有条,焕然一新。

平宗得他辅佐,不仅安定了内廷,更向龙城勋贵传达了一个明确的态度,即换代而不改朝,新帝施政大略,仍旧延续以前摄政王的路子,并且不会因为众臣工为平宸伪朝效力而有所惩毖,一切既往不咎,一切因循旧例。

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平宗已经迅速将龙城的局面稳定了下来。

当日平宗被平衍逼回龙城继位,却不肯就此放弃搜寻叶初雪。他将自己最信任的二百名贺布铁卫派遣出去,沿云山以南向四周辐散,渐渐将搜寻范围扩散到整个江北地区。他给这二百人发了金狼令牌,给他们在各处关隘和龙城以及皇宫畅行无阻的权力,就是为了能够让他们将搜寻到的消息第一时间直接汇报给他。

他的人虽然被困在了龙城,却一时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寻找叶初雪的努力。

平宗低头看着手中那枚刚被递进来的金狼令牌,蹙眉沉思。

叶初雪银发孕妇的模样被很多人看见过,消息不断传来,平宗能够在地图上绘出他们大致的范围。只是步六狐人行踪诡秘,又总是在大山之中他们最熟悉的环境中行动,令追踪变得困难重重。

然而贺兰频螺突然出现在燕然山,对平宗来说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隐隐地,他大致能猜到贺兰频螺定然与步六狐人绑架叶初雪这件事情有关联,那么跟上她,多半就能找到叶初雪。到底,比起狡猾机变的步六狐人来说,贺兰频螺要容易对付得多。

平宗突然无比振奋,在苦苦忍耐了这么久之后,他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终于有了找到叶初雪的希望。

“阿翁,”平宗看着普石南轻声道,“我要离开龙城一段时间。”

第二十三章 燕山雪花大如席

燕然山的雪一点儿也不比龙城小。

睢子他们所寄居的是半山一处荒废了的古庙。庙中大殿后面东西厢各有三间屋舍,睢子命人打扫干净,让叶初雪居住在西边的第一间。贺兰频螺来后,又腾出东边第三间来,让她住下。

贺兰频螺却十分心急,找来睢子商量,要尽快动身离开此地。睢子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的风雪一下子就尖啸着撞了进来,屋里登时风雪弥漫,寒气逼人。

睢子用力把门关上,冲进屋的雪花失去了依持,这才飘飘荡荡地坠落到地上,化成一片浅浅的雪水。

睢子看着贺兰频螺,用意不言而喻:“这种天气,走不出去的。”

贺兰频螺十分焦躁,在房中不断来回踱着步,低声道:“可是不能在这里干耗着,太危险了!”

“有什么危险的?”睢子觉得好笑,“雪这么大,咱们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再说,我这一路隐藏行迹,从云山绕了上千里到这里来也没被人发现过。”

贺兰频螺摇头叹息,一个劲儿说:“你不懂!你不懂!”

“你到底怕什么?那人已经在龙城做皇帝了,哪里还顾得上来找她?这不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吗?”

“你不明白。”贺兰频螺叹了口气,“你不知道那个人,他不会轻易放弃的,而且如今他已经是皇帝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全天下悬赏,即使不是刻意去找,但只要有人看见了咱们,都有可能让他知道。不行,必须马上出山,渡过太仓河到雒都去。只有到了雒都,才能真正安全。”

睢子皱眉看着她,心头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贺兰频螺一下子站住,想了想说:“我看她的肚子,大概再有一个月就该临盆了。

无论如何等到孩子先生下来再做打算。”

这回答却不能令睢子满意:“什么叫作再做打算?你当初让我将她绑来,难道就打算清楚吗?”

贺兰频螺突然闭上嘴,看了睢子一眼不吭声。

他却突然明白了:“当时你并不知道她有身孕,想要的只是她。为什么?你让昆莱袭击她,本意也不只是让昆莱对她施暴,其实你是想要杀了她。”他震惊地看着贺兰频螺:“你是打算等孩子生出来就杀了她?”

贺兰频螺冷冷地说:“你不觉得她活在这世上,对所有人都是威胁吗?”

她语气阴冷,神色间更是杀意沉沉,就连睢子看见也不禁心头一沉:“威胁?她威胁到你了?威胁什么了?”他几乎立即就有了大致的猜想:“你是说她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你要杀了她灭口?”他倒吸一口冷气,“是了,你怕她将昆莱那件事的真相说出去,到时候龙城里那个人只怕又要剿灭其他人。这回是谁?金都草原的贺兰部还是雒都?”

贺兰频螺却完全没有理睬他的话,又开始来回踱步:“如果真让他发现就晚了。

我本来还觉得那孩子有点用处。但如果实在不行,也就只好不要了。”

睢子耳边一炸:“你说什么?你要做什么?”

贺兰频螺看向他的目光带着狂热:“你辛辛苦苦几个月,终于把她带了出来,我不能让你白辛苦。即使得不到最好的效果,也不能让她添乱。”

睢子吸了一口凉气:“你是想在这里杀了她?”

“万不得已的时候,只好这样了。”

“你想过没有,如果你杀了她会是什么后果?”他声音冷了几分,“你可别忘了步六狐部是什么下场。”他强按下焦虑,放缓声音劝道:“我知道你是怕万一他找来咱们一切谋算就前功尽弃,只是你就不怕杀了她更加激怒龙城吗?”

贺兰频螺突然抬头看着他质问:“怎么?你不希望我杀了她?你不是也要给你的族人报仇吗?你改主意了?你是不是也被她给迷住了?那女人就是狐狸精所变,只要是男人近身,一定会被她迷了心窍。我就知道不该手软,当初让你直接杀了她就好,不该让你将她带来见我。”

睢子见她情绪渐渐失控,连忙安慰道:“你别乱想,她那样挑拨你我之间的信任我都没有相信,我们可不要反倒自己反目,让那女人从中占了好处。”

贺兰频螺怔了怔,渐渐平静下来:“你说得有道理,只怕这也是她故意设计的。

这女人最会趁人不备,玩弄人心。”

睢子继续安抚她:“所以千万别被她给骗了。只怕她此时巴不得咱们顶风冒雪地下山,万一龙城的人真的寻来,撞个正着可怎么办?”

贺兰频螺一怔,低头寻思:“也是,她那样出言恐吓,只怕也是想让咱们自乱阵脚。

咱们可真不能被她骗得团团转。”

睢子忍住没有点破其实她才是乱了阵脚的那个,继续劝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她所说的诱你出面的话,但你放心,她一路都是我带来的,根本没有机会跟旁人接触,所以这话肯定是她在虚张声势。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咱们要冷静应对。再说了,我手上有三千人呢,晋王真的追来,也不是不能一战。你也不要怕成这样。”

他慢慢将贺兰频螺劝得平静下来,又安慰了几句,这才退了出去。

屋外大雪仍旧漫天下着。

睢子的鼻头被冻得通红,冷风迎面一吹,倒是让他的头脑冷静了下来。他站在风雪中想了想,便朝叶初雪的房中走去。

叶初雪将窗户打得半开,一任寒风大雪往屋里呜呜地钻,自己守着炭盆,手脚被冻得冰凉。但她不肯去关窗,也想借着这寒风保持心头清明。

睢子进来见她冻得浑身发抖,吃了一惊,连忙将身上的狐裘脱下来给她披上,低声问:“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叶初雪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比屋里的空气还要寒冷:“你跟她商议完了?”

睢子一愣,朝窗口望去,果然透过打开的窗户,能够看得见贺兰频螺的房门。想来他从那房中出来,都被她看在了跟中。

叶初雪又问:“她是打算立即下山离开此处呢,还是就地在这里杀了我?”

睢子微微一愣,勉强笑了一下:“你现在知道担心了?当时为什么那么吓唬她?

明知道她不是经得起吓的人。”

叶初雪嗤笑一声:“说得好像我有别的办法似的。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那种地步,若不压制住她,不定她会怎么整治我。”

睢子没料到她竟然会毫无隐瞒地与自己坦率地这样说,仿佛他们并不是仇敌,她也不是他的囚徒,反倒他们俩才像是同谋一样,有商有量地讨论着对付贺兰频螺的策略,丝毫不隐瞒自己面对贺兰频螺时的劣势。

睢子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的另外一面。她的确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只是这样短短两句话,已经令他不由自主地开始从她的角度去思考,并且不知不觉间与她站在了一条线上。

睢子赫然醒悟,瞪着叶初雪,半天问道:“你就不怕?”

“怕她杀我吗?”她像是觉得好笑,“我这一年多来,时时都在生死之间游走,最不怕的大概就是这个死字了。虽然我那样说是在吓唬她,但也不全是虚张声势。事到如今,我就是你们的保命符。我活着,一切好说。我死了,他一定会将你们剥皮拆骨。”

她盯着睢子,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他如今已经不是逃亡漠北的流寇,而是龙城里的皇帝。你那两三千人,在阿斡尔草原上或许尚能横行,但一旦是龙城的朝廷对你全力围剿,那么你们步六狐人最后的一支血脉也存续不下去了。”

睢子皱起眉头来,一时不吭声。

燕然山深处北朝腹地,山势不算陡峭,也算不得大,若是平宗真的要将他围困在这山中,只怕连三个月都坚持不了,就会被对方强大的军力压垮。

他突然懊恼起来。

当初设伏偷袭平宗不成,他知道平宗定然会搜遍云山的每一根草、每一棵树,于是当机立断带着叶初雪下山投奔贺兰频螺,不料龙城局势变幻莫测,一转眼他就发现自己被困在北朝腹地无法脱身了。

本来还指望贺兰频螺能带他们渡过太仓河去雒都,但眼下看来,就连贺兰频螺也是自身难保。

叶初雪说得没错,那些话不纯是虚张声势。在所有人里,她第一个意识到平宗登基给他们的处境带来的变化,而贺兰频螺竟然还考虑要在这里就杀了叶初雪。

睢子心头一阵寒意掠过,转头朝叶初雪看过去,却见她静静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出神。

“你在想什么?”他问,心中好奇这女人心中到底有多少成算,此时此刻又在谋算些什么。

“我在想…”叶初雪转过头来盯住他,压低声音说,“这样的大雪天气,很适合掩藏行迹逃跑。”

“你…”睢子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热切的恳求,心头一震,直觉地摇头,“不行,我不能放你走。”

叶初雪不吭声,只是看着他不语。

“就算我想放你走,你也没办法活着下山。你这肚子,你不要命了?!”他走过去将窗户关好,借以躲避她的目光,“你就这么怕她对你下手吗?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不让她动你分毫。”

叶初雪吃力地站起来,在他身后低声说:“你说过想带我走。”

“我那是要你跟我走,不是要让你回到他身边。”

“我回去,你们才有生路离开。”叶初雪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所在,“现在能说服他放过你们的,只有我。”

睢子冷笑:“我不需要他对我网开一面,我们之间的血仇还没算呢。”

叶初雪听出了他话中虚弱的一面,明白其实眼下局势他也清楚,问道:“你是不需要,可你们步六狐需要。”

睢子沉默了片刻,还是摇头:“不行,你活不下去。”

“你说过,没有人比我更适合野外。大风雪里我活下来过无数次,这一次也没有问题。”

睢子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叶初雪。

她眼中一亮,知道自己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睢子仍在犹豫,叶初雪知道他还需要进一步推力,于是说:“你今日放我走,便是我的救命恩人。睢子,我虽然不能答应跟你走,却会一世铭记你的情谊。”

睢子却仍然踟蹰:“这么大的风雪,你这个身子,你会死的!万一惊动了胎气,你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办?太危险了,不行,我不能答应。”

“你想过没有,如果我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贺兰频螺会如何处置我们母子?”

睢子自然知道。他之前已经亲耳听贺兰频螺说过。如果叶初雪分娩,只怕就会杀了她抢走孩子。他心头十分犹豫,总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法周全。他无意识地踱了两步,脚下踢到一块已经烧过的炭块,发出一声闷响,残余的火花飞窜起两三朵火星,他蓦地顿住,转头去看叶初雪,心头登时一片澄明:“你早就有办法了是不是?”

叶初雪不出声,目光中所透露出来的决然却已经明白说明了一切。

睢子仍觉不可置信,试探地问:“他来了?”

她并不直接回答,只是说:“到时候你往燕然山的西边去,那边没有埋伏。”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跟他有联系?这不可能!”

叶初雪走过去,将窗户打开,风雪一下子又扑了进来,风势格外凶猛,裹挟着呜呜的锐响。她回头看着睢子问:“你听见了吗?”

睢子一愣:“听见什么?”他走到窗边侧耳凝神细听,半晌摇着头:“只听见风声,难道还有别的声音?”

“是啊,还有狼的声音。”

睢子登时觉得似是有一根冰线从头顶一路戳到了脚心,浑身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重复:“狠声?”一片冰寒中,他后背冷汗涔涔而下:“自从云山之后就没再见过有狼…”

“看来你们山里的确狼不多,你竟然还不如我对狼熟悉呢。”叶初雪微微笑了一下,笑容在满室的冰雪风暴中显得格外镇静安详,“我听见了小白的嗥叫声。在不远的山里。

它已经这样嗥叫了一宿,从南边到北边,只有西边没有去过。当初我没能死在你兄长的手下,就是因为小白去报信带人来找到我。”她确定地看着睢子:“我知道一定是他来了。”

睢子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叶初雪仿佛也侦知他心中矛盾之处,寸步不让地迎视着他的目光。两人站在窗前,也顾不得风雪扑打吼叫着冲进来,彼此瞪视,无言地较量着。

叶初雪明白睢子心头此时也在经历着一场剧烈的暴风雪。以他的骄傲,在得知平宗可能就在附近时,最先想到的大概会是绝不能将她交出去,而是要与死敌一较高下。

这是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儿自然而然的想法,越是在不利的情形下,越是斗志高涨,越不肯服输。

如果是别人,叶初雪绝不敢将这样的消息告诉他。但眼前是睢子,是叶初雪平生仅见唯一一个在心智计谋上能处处抢得先机压制她的人。叶初雪眼下赌的就是他的心智能够战胜他的热血,让他在最初的亢奋之后,冷静判断出如何做才最有利。

“如果他真的来了,你知道我更不可能放你走。”他沉声说,“有你在手上,我才能安全。”

“那只是暂时的安全,一天?两天?然后呢?他是有备而来,你拿我做挡箭牌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连这个都料想不到,你以为他凭什么能够威震江北人人服膺?这种想法也许那屋里那个女人能当作是好计谋,但我知道以你的眼光胸襟一定会明白,只有我才能阻止他对你们步六狐部赶尽杀绝,放了我是你们唯一的胜算。”

“胜算?”他抹了一把脸,将落在面上又被体温融化的雪水擦掉,冷笑了一声,“我若胆小畏战到连你都放掉,还能有什么胜算?”

叶初雪气得几乎要吐他一口唾沫,但知道他眼下定然还在左右摇摆,知道不能与他撕破脸,只得耐着性子道:“审时度势,在什么位置说什么话。什么是胜?在他就是救我出去,在你就是保全你这一族血脉。你放了我,你们二人都是赢。”

“难道没有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