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医生,你好吗?”

对方的声音让人肃然起敬,她一看时间,是特殊工娱治疗的时间段,那这果然是穆泽德的声音?!

“穆教授?!”

“嗯,没打扰你吧?”

初徵心有些欣喜,捂着话筒说:“当然没有,你这几天怎么样?”

“我收到你的明信片了,很高心,谢谢你,初医生。”

第七章 女主正确使用方式

第七章

在初徵心看来,穆教授已经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病人,当时她刚到市精神卫生中心实习,带她的师父就安排了一些较为谦卑与友好的病患给他们,穆泽德也在其中。

她看过穆教授的精神病态量表,还有明尼苏打多相人格测试、罗夏克墨迹测验等,他的测试结果与刚住院时已经大相径庭。

穆泽德与普通人不同,二十几岁就成为高级心理咨询师,单论他的学识,就是她也望尘莫及。

精神病患者的病情复发率是极高的,有数据显示只有1%的能重新融入社会,但他恢复的程度令人不敢相信,好像那个狂暴的影子在一夕之间就消失匿迹了,但究竟是表象的和平还是真实的奇迹,或许,连最权威的医生也说不准。

但穆泽德毕竟伤过人,不可能这么轻易让他出院,他本人也没有要离开的强烈意愿。

初徵心对他的感觉不是单纯的医生与实习期观察对象,也不是单纯的男女之情。

他是“神人”,就跟后来遇见的徐阵一样。

她记得初次见到这男人的情形,病服穿得很妥帖,居然叫人看着也舒服,还有他时而锋利、时而柔和的漂亮五官,洞悉世事的笑容,藏着暗光如同一口深井般的眼睛。

“人生有千万条路可以选择,有人偏偏要与魔鬼同行。”

他不知说的是别人抑或自己,反正她记得当时心头微微一凛的感觉,犹在昨日。

初徵心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说:“你不用太客气,我一个人在外面吃喝玩乐多不好意思,等回来的时候再给你们带点特产。”

“初医生心地善良,又对病人好,大家都挺想你的。”

“哪有”

徐阵走过来,肩宽腰细的身材挡在她面前:“准备聊到什么时候。”

初徵心还没回答,穆泽德倒像是听见什么了,笑着说:“你还有事要忙吧,那我就挂了,其实也就只要说这些。”

她有点不乐意,但也不能叫别人多等,于是就答:“嗯,穆教授,等下次再给你打电话。”

初徵心挂了电话,跟着前面的徐阵走入电梯,这人嘴角微动:“把病人叫成‘教授’,你们医院也是有趣。”

初徵心:“你怎么知道。”

“你提到给‘他们’带特产,但说话方式不像是对着医生或者同学,加重‘下次’再打电话这个字眼,恐怕是对方有规定的时间。”

好吧,当她没有问。

走廊里空荡沉寂,一缕缕灰尘飘扬在晨光里,他们很快找到死者杨正圆的那户人家,他的妻子也是普通的工薪阶级,俩人有一个儿子还在外地念大学,女人脸上有明显的老态。

徐阵进屋后只扫了对方一眼,接着就在观察房间里的摆设。

初徵心好声好气地讲明来意,这时候他却说:“杨正圆有抑郁症,他失踪前就不想活了,你知道他可能去什么地方?”

“你怎么说话呢?!你们警察不是来问过话了吗?又派你们来做什么?专家都是骗子!你给我滚!”

眼看妇女情绪激动,又很敏感,初徵心知道再这么下去什么事也办不成,她劝道:“夫人你不要动气,他不会说话。我家里人也过世了,我知道你的感受,现在警察不是怀疑他杀人吗?那都是别人害他的,所以我们想帮你丈夫查清事实。”

她说些含糊的话安抚杨妻,回头看徐:“你先出去吧,要问什么告诉我,我来问。”

徐阵显然也与遗孀打不来交道的,他看一眼初徵心,似乎领会了什么,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耳语的时候她感觉到男人微热的吐息,不知是不是错觉,总之耳廓有些痒痒的,近距离看到对方的眼睛沉黑如墨,眉宇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凌冽。

今天他没有戴帽子,黑发蓬松柔软,袖子好好地挽在半臂,薄唇挺鼻,看上去又年轻几分。

初徵心与杨妻谈完,得到的消息与当初笔录也差不多,杨正圆已经攞患抑郁症三年,失踪后,杨妻以为丈夫只是出去散散心,过去也发生过类似情况,但没想到这次却跳楼自杀了,后来她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一封遗书。

“杨正圆并不是畏罪自杀,我们能断定的吧。”

徐阵不以为然,但初徵心还在努力思考,他转头朝她瞥了一眼:“杨正圆也不可能是前几次杀人案的凶手,得了抑郁症这么久,我发现他妻子整理出来的药,证明病情不轻,一个持续情绪低落又想自杀还如此平庸的中年男子,不可能在杀人前后还做如此精心的设计安排。”

初徵心与他一起走出去,回到那条街上,她问:“真凶杀人之后,为什么要嫁祸给他。”

“杨正圆和前几次被‘嫁祸’的人,有什么共通点。”

对于徐阵的反问,初徵心愣了愣,心里这种七上八下的忐忑感觉就像是在面对老师的小学生,她真是没出息,被他的气势彻底压迫了。

“我看到你们之前的案件资料里,根据家属的笔录,他们都有自杀倾向。”

“对,他们都是本来就不想活的人。那个真凶,他先锁定想要‘自杀’的人,再假扮成他们去杀不正经的女人。所以,这几起案子的嫌疑犯所留下的遗书中,都没有提到任何杀人产生的愧疚,因为遗书是在真凶杀了他们以前就已经写好的。

赵婧钰死后,杨正圆还活着,凶手是想愚弄警方,每次在案发现场留下线索不是为了‘指向’杀人犯,而是为我们展现下一个受害者。”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的所有想法都要告诉你吗?”

这轻蔑嘲讽的话语,偏偏被他讲出来又多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防备感,初徵心知道他这人是心高气傲,也没怎么计较。

“你还发现什么了?”

“杨正圆家附近以及家中都没有种海桐花,花粉是出门以后才沾到衣服上的。他失踪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与破案有直接关联。”

“那让警方派人假装成想自杀的中年人,引出真正的凶手?”

“行不通。”

徐阵走到路边,打算再去附近那家赵婧钰工作过的ktv,这就更需要有初徵心帮他交涉了。

“我说过,他可能有同伙,那人是更老练的罪犯,他一定监视着警方的行动,不会贸然出手,不可能轻易上钩。”

“你怎么就知道有人帮忙,而不是那个真凶本来就有能力,或者他之前就用过其他方式犯过案子了。”

“因为他的这种作案方式和目的都很有特点,而且,我的直觉很准。”

初徵心:

“徐先生,那下次知道怎么和家属沟通了吗?”

她没法想象他以前都是如何办案的。

徐阵一脸不感兴趣:“我根本不想管这些事。”

初徵心:“你长得这么帅,不想利用一下天生优势?”

“我发现,你很同情弱者,这和你的遭遇是密不可分的,除了费雷冬的事情外,恐怕你和你母亲的关系也处的不好,你很缺乏关爱。”

初徵心微窘,但立刻反驳:“好像你比我强不到哪里,我不相信一个有社交障碍的男人,没受过什么童年创伤。”

他的脸色没变,可目光中有一丝几乎捕捉不到的凝滞。

初徵心刚要问他接下来去哪里,就听见身后有人奶声奶气地喊:“姐~~我姐在那里!姐姐~~”

回头一看,竟然会是虞良正抱着费小皮走过来。

阳光流转在陈旧薄暖的街道,熏染出色彩迷人的画质,少年鼻梁直挺,长得颇为白皙清秀简直像女生,眼睛里还有一份机敏与果敢,很招人眼。他手上抱着的栗色微卷发小男孩也是五官立体,这画面意外地好看。

虞良:“小皮在家闹着要找你,阿公阿婆都劝不住,最后打电话问魏晟哥才知道你们可能在这,我就带他来看看了。”

当时费小皮还使出了喝奶的力气哭嚎了几声,简直谁都hold不住他。

“姐姐抱!”

抱个头,她真想把他扔在西泠市不管了。

“你怎么了,小祖宗,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说了会很快回家的吗?”

费小皮却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初徵心边上有一个陌生男人,他一点也不怯场,眨巴着桃花眼看向徐阵。

“这是传说中帅的有点高冷的叔叔咩?”

而徐阵正用一种“这是什么生物的”的眼神望着小萌娃。

初徵心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居然有些滑稽。

“你为什么要抢走姐姐?魏晟哥哥说,最近你们都在一块儿。”

“互惠互利。”

初徵心:“能不要和五岁的孩子说这种字眼吗?”

“道理我都懂,可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厉害,你五岁的时候会什么?我会画函数!”

徐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知道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费小皮:

初徵心和虞良都是一脸看戏的表情。

“我们幼儿园最漂亮的女孩子萱萱,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在幼儿园可受欢迎了,你呢?”

徐阵:“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无聊的事。”

初徵心:“噗。”

她笑起来,真不愧是费雷冬的亲生儿子,没想到神气的徐专家,完败五岁小毛孩。

“费喻文,我真羡慕你这小脑袋。”

“姐,你还是叫我小皮吧,我听着害怕!”

第八章 花式治疗与牵手

第八章

到了中午,初徵心和徐阵结束今天的调查,其实,她也不知道他看出些什么,只是负责替他和那些打扮妖艳的女人们沟通。

她抱着费小皮下了出租车,他把头耷拉在她肩膀,该是睡午觉的时间了,也难怪他会困倦。

刚才不方便带小皮去ktv,幸好周末虞良不上课,就带着小家伙在隔壁的沙县小吃里坐着等她。

费小皮:“我可能要睡觉觉了”

初徵心:“那你睡。”

小萌娃的眼皮都重的抬不起来,还是坚持着说:“初徵心,你不可以有了男票友就不要我,虽然我还蛮喜欢那个徐叔叔的。”

“他不是我‘男票友’,还有,姐姐不是答应过,会一直照顾你的吗。”

费小皮这么小就没有双亲在身边,对于这种问题当然也特别敏感,所以,每次他只要提到暗示“抛弃”的字眼,她都会给他同样的答案,让他得到安全感。

“嗯,所以我也答应过你哒,要听姐姐你的话”

初徵心抱着他的手,似乎更用力了一些。

从外面回到家中,徐阵俊美清冷的侧颜迎着午后蒙蒙的阳光,他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在看到卧室的时候停下步子。

暖薄的光线斜照入室内,柜子上随意摆放着几个相框,其中一张照片里,有和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徐阵安静地看着它,兀自沉思。

那个被父母搂在怀中的男孩,两手托举着一个青少年物理比赛冠军的奖杯,脸上尽是骄傲,盛满灵气的漆黑眼眸,没有掺杂一丝阴霾。

没过几天,魏晟在傍晚回来吃饭的时候告诉初徵心,他去调查了那辆白色面包车,车主是做黑车生意的,与费雷冬并不认识。

外公和外婆带费小皮去串门子了,家里暂时只有他们,初徵心问:“那费雷冬是在哪里下车的?”

“你别急,徐阵这货的脑子确实比我们转得快,当时他就说司机有问题”

“当时?徐阵他也去了?”

“没有,他开着手机跟我视频通话。我们问司机知不知道那人去哪儿了,途中都聊过什么,他说整个过程司机有几次不自然地摸了脖子”

不止如此,那人在对话里几次刻意地想要剔除谎言,避免提到“我”字。更别说一直在闪烁其词地眨眼睛,眼球运动方向还是向右的,如果是试图回忆确实发生过的事,大部分人是看左上方。

魏晟谈到案子时英俊的面孔略带严肃,有几分刚毅的帅气,他放下筷子,舀了一勺汤,“那个司机不肯合作,我们可能需要些时间多找他几次,才能撬开他的嘴。”

纵然有无数疑惑想要亲自去质问对方,但初徵心知道她没有资格掺和,这种事只能留给警方去办。

屋子里静默片刻,魏晟的手机响起来,他两秒钟喝完热汤,放下碗跑到客厅接电话,初徵心都有些忌讳了,真的是每次他的铃声一响就没什么好事。

果然,男人再次回来的时候脸色变得凝重:“又出事了,我先走。”

初徵心看着他的表情,猜测:“是徐阵在查的那个?”

“目前怀疑是这样。”

魏晟走后,初徵心在家收拾碗筷,心里想着那个人会不会找她,但又觉得应该还用不着自己帮忙,正心不在焉地打开水龙头,她的手机也响了。

“到xx路32号民居。”

那男人照旧是不会多说一个字,初徵心趁他还没挂电话,赶紧问:“你是要我去案发现场吗?如果是的话我”

“又不会让你验尸。”

那头传来走路的声音,徐阵的呼吸也略带紊乱。

初徵心对这种凶案现场确实毫无招架之力,但另一方面,他怎么说也是在替她继续追查线索,这个人情她没法还,也没法不还。

只不过像这种人格障碍又不属于精神病范畴,老实说,她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最终,还是搭了魏晟的顺风车抵达出事地点,初徵心留在警戒线外,他进去勘察犯罪现场。

这时候法医也已经来了,魏晟看见女子早已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尸体身形消瘦,脸上画过浓妆,呈现某种诡异恐怖的气氛。

“死者是四十岁的女人,叫刘珍芸,全身皮肤干热,尸体体温偏高,*的速度比正常情况要快,应该死于‘热射病’。”

所谓“热射病”,也就是严重中暑的后果,由于温度过高,人无法调节体温,最后导致器官衰竭受损,致死率很高。

同样正在观察着尸体的徐阵没什么表情的说:“我又没瞎。”

法医摘下口罩,一双狭长的凤眼瞪着他们:“魏晟,是谁请这种‘伪专家’来妨碍警方办案的?老陶不相信你们也算了,现在我休假回来了,以后有他在就别叫我过来行吗?”

魏晟笑:“翊今,你知道他嘴坏,多担待着点。”

他环顾四周,用手扇了扇风:“这么热,窗户也不开,肯定得闷死。”

民警说:“我们进来的时候这里还开着热空调,因为邻居大概有两天没见到刘珍芸了,敲门也没人应,但是电表一直在动,所以他们觉得奇怪。

据我们刚才了解,刘珍芸平时的私生活比较混乱,经常有陌生男人出入他们家,而且现在也不是大热天了怎么能中暑,她的死法很不正常。”

“如果这也是杀死赵婧钰的凶手干的,他一定会留下疑似这起案子‘凶手’的线索,这是他对警方的挑衅。”

徐阵想到什么,微一沉吟:“她还有什么家人?”

小民警:“还有一个女儿的,听说和刘珍芸关系很不好。”

“说到底,你还不是要等报告。”冷法医说着,打开他随身携带的箱子。

若是以徐阵的性格,以一句话噎死对方也算常理,但他今天却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地起身,径直走出屋子。

这时候,男人没回头却像是后脑勺都长了眼睛,对着擦肩而过的初徵心说:“跟我来。”

她看着他冷肃的背影,敏锐地感觉到一种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流。

俩人坐在出租车内,徐阵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向后仰,说:“凶手清理过现场,所以留下的指纹和其他作案痕迹,都有一种导向性,我现在要等鉴定报告,你需要为我做一件事。”

“好吧,那你要我做什么。”

“做你应该学会做的事。”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铁定得让女生浮想联翩,但因为对象是徐阵,初徵心也不会往他处想。

然而,她抬头看见司机往后视镜里瞥了他俩一眼,顿时气氛又有些异样。

抵达徐阵的海边小楼时,已是日薄之后,喧闹的城市慢慢褪去热度,附近的椰子林有树叶轻轻落下,黛色的天空将这大自然的调色盘变得更美。

徐阵进屋,淡淡地说:“想喝茶可以去泡。”

初徵心也不与他客气了,等到拿着两杯祁门红茶出来,男人已经躺在他的沙发椅上,修长的身躯曲线好看,双手交叠放在腹处,睁着一双深水般的瞳仁,蓬松的黑发有减龄效果,衬衣穿得一丝不苟。

“上次的状况还没好透,只要一思考我就会头痛,所以,现在需要你帮忙,让我梳理精神领域。”

初徵心一头雾水,她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具体症状,也完全不了解病史,更没听说过梳理精神领域这种说法,应该是这男人自创的吧。

“心理医生和精神科医生通常可以互相辅助,这点我知道。但我与徐先生你的程度也差太多,好歹你也是犯罪心理学专家”

“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

但为什么会是她呢,初徵心很不理解,他可以找更专业的医生过来帮助他,难道是因为她在他家的那天,他睡着了?

“你不是说过讨厌精神科医生?”

“从结果来看,我在潜意识中对女医师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排斥。”徐阵冷静地叙述着,黑眸微眯,显出某种他自身也没察觉的性感。

她后退小半步,点头:“那我可以记录下来吗当然这份‘病例’我会保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