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是将明未明的天色,乍一看会真的像是下雪时黑黝黝的场景,但从他们的房间根本看不到外面。

何况,这才秋天,这座城市哪里来的雪?

他愈发觉得情况不对,还没想到下一步——眼前的男人砰然倒地。

徐阵第一反应就是晏梓乌自杀了。

几个刑警立刻从房间外面闯进来,这时候晏梓乌已经面色殷红失去知觉,靠近他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杏仁味。

“□□中毒,快送医院。”

徐阵不用检查都能猜到,晏梓乌将它藏在牙齿里,直到刚才,他才咬破它外面的胶囊。

但是他哪里来的□□。

石队长震怒了:“彻查与这个犯人有过接触的所有对象!”

而徐阵站在原地,看到晏梓乌被人抬起来时,他的神色安静平和,没了往日的那些阴影,好像死得其所。

想起他说他没有同伙,那些人都只是志同道合的人那也是他们为他准备了□□,好让他以这个方式离开?

“真是太便宜你了,晏梓乌。”

徐阵紧绷着脸,唇边泛起一个冷酷的笑容,久久没有再说一个字。

因为抢救无效,晏梓乌死在医院。“雨夜乌鸦”的案子由此告一段落,尽管凶手在狱中自杀的消息震惊民众和高层,但暂时还没有查到究竟是谁给了重犯□□。

而徐阵也是多了不少的心事。

相比曾经影响自己职业生涯和一辈子的游轮案,他更在意自己没问到费雷冬的下落。不过,根据当时晏梓乌的语气和神态,他还是能猜到一些线索。

譬如,费雷冬和晏梓乌他们有过接触,可能还一起犯过案子,但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彻底闹翻了,费雷冬很有可能因此变成了他们的杀戮对象。

那苗姨究竟是不是他杀的,徐阵对此又有了新的看法。

在警局查看一些重要资料的时候,初徵心打来了电话:“徐阵,明天是小皮六岁生日了,今天他和小姨一家子出去吃饭,明天来和我们庆祝,你有时间吗?”

徐阵从那份解剖记录里抬起头,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有,但你最近一直在照顾他。”

“有什么不对吗?”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你现在也要把我放在第一位。”

那边的初徵心无声地笑了:“好了,我知道了。那你早点过来,我们一起吃蛋糕。”

“晚上有福利吗?”

“你来就知道了。”

她大概是害羞了,说完就切断了电话。

第五十二章 生日快乐

第五十二章

这天下午,初徵心从单位回来的路上顺便去取了蛋糕,徐阵坐车过来接她,两人再一起去幼儿园接小皮。

他看上去还不错,弯着眉毛、温温如玉。

晏梓乌的死尽管是一个噩耗,但有些事情总要按照规律继续下去。

初徵心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年轻人已经走过来,捧着她的脸就是热情的一吻,她往后退了一小步,腼腆道:“被人看到不好吧。”

徐阵遮住她的眼睛:“这样就好了。”

初徵心:

为什么他要和她玩掩耳盗铃。

徐阵拎着定制的蛋糕,两人边聊边走,居民区有小孩陆续放学回来,穿着校服,有的骑单车,有的和同伴搭公交,初徵心看着才想起来,一眨眼连小皮都六岁了,时光流逝真是无情。

幼儿园门口挤满了来接孩子们的老人和家长,也有不少档次的车停在路边,费喻文和几个小伙伴一起走出来,看到姐姐和徐叔叔站在那儿冲他挥手,难得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

“小皮,这是你爸爸吗?”

“小皮你爸爸好帅啊,跟你一样帅帅哒!”

有孩子的家长也是认识费喻文亲戚的,只不过,这个男孩子的父母他们还真就一直没见到过,于是也跟着好奇起来。

“我们还没见过小皮的爸爸妈妈呢,现在知道了,难怪你长得这么好看呀。”

听见身边这些小孩的起哄,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家长,费喻文垂着小脑袋,刚才的好心情已经被一种纠结的情绪取代了,整个人焉了下去。

徐阵淡淡一笑,今天他穿了蓝色衬衫外搭一件西装,满脸正直和睿智,虽说是年轻,却显得学术派,也是魅力不凡,他摸了摸费喻文的脑袋,弯腰牵着孩子的手。

初徵心向着那些人礼貌地打了招呼,显然看徐阵的样子也不打算辩解什么,倒是他们快要走的时候,费小皮突然抬起头,眼神明亮地说:“他不是我爸爸,但他是姐夫,他很厉害的,帮警察叔叔抓坏蛋,是我的英雄!”

初徵心不知怎么的眼眶一红,赶紧拉着他们走了。

费喻文在徐阵的身边探出脑袋:“你怎么啦,为什么擦眼睛?”

“被你感动的,费喻文你这么小就是万人迷,长大了能迷倒很多人。”

“那也迷倒你了吗?”

“对啊。”

“不要,我才不要迷倒姐姐。”

小萌娃说着,过来主动牵住了初徵心的手。

夕阳西下,车水马龙,他们走的这条大街宽敞而整洁。徐阵顺着费喻文的方向望过去,她灿烂的笑容真是可爱又动人,害得他又想吻她了。

他刚要靠近,又被她的眼神给瞪回去。

小男孩不舍得这么快走完,还骗徐叔叔给他买了棒棒糖和明天幼儿园要用的彩纸,回到家里,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可能需要吃大半个蛋糕!我都已经饿扁了。”

初徵心把大白造型的奶油蛋糕搁在桌上,催促他去洗手:“菜还没烧好呢,再忍一忍。”

费小皮在徐叔叔面前显摆似得把小书包里的东西统统倒出来,有巧克力、贺卡还有各种小手工。

“你看,这些都是我今天收到的礼物。”

“幼稚。”

费喻文对他做了一个鬼脸,索性就不理他了。

徐阵走去厨房帮着初徵心炒菜,事实上他的手艺比她要好的多,她果断褪下围裙交给他:“徐大厨,那就麻烦你了。”

他眸光浅浅扫她一眼,干脆地接过她的活,动作潇洒地掌厨。

很快,一桌丰盛的晚饭端上桌,费喻文吃了平时两倍的饭量,撩起衣服拍打小肚皮:“好满足好满足!”

他窝在沙发上打开液晶电视,说是过生日可以尽情地看动画片,结果还没到九点自己先呼呼睡着了,倦懒的小脸还挺讨人喜欢。

初徵心好笑地看了看他,目光又注意到身旁的男人,烛光下他的双眸漆黑如点墨,眼神无比柔和。

“你给了他一个非常难忘的生日。”

“我没有你做的多。”

她叹了口气,将身子靠在他怀里,才说:“苗姨只来得及给他庆祝一岁”

徐阵看不见她的表情,却也能想象那是怎样的。他们默默地依偎了一会,他听见她声音压低了,轻声说:“徐阵,我还是不甘心,为什么好好一个家会变成现在这样?”

从那天起,不会再有那盏永远亮着的灯,不会再有热腾腾的饭菜,也不会有人关心你冷暖,你再如何想念他他也不会回来,所以你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狠狠地对着那个凶手捅上无数刀。

她小声说:“徐阵,你再替我催眠,我觉得也许这次能看到更多的东西,就算看不到,也能让我从里面再走出来一些。”

徐阵沉默良久,沉着地望着她:“好吧,但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哭。”

他总是能让她的心慢慢变得暖起来,也变得更加软。

徐阵捏着她的下巴,温热的唇从她脸颊处开始进攻。

“你做什么?”

“福利。”

“你看小皮在就应该知道今晚没有福利。”

徐阵抗议:“只是亲几下。”

“那也不行,万一他醒了呢?”

对方修长的眉宇蹙起来,最近他忙着晏梓乌的案子,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连亲个嘴都不行?

徐阵果断站起来,初徵心调整了坐姿,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已经把不远处睡着了的费喻文抱往卧室

片刻,他神色清爽地走出来,旋即说:“这样可以了吗?”

初徵心瞬间就哭笑不得了,可也觉得幸福不已。

这场景怎么越看越像是一家三口呢。

次日下午。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初徵心躺着舒适柔软的床垫,窗外是落叶纷纷,纱帘被风吹起。

徐阵对她的心理状况已有了一些基本评估,她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没有持续复发,算是康复的比较好,但有时会在梦中反复体验噩梦和可怕的幻觉,另外也对一些片段或者细节强制遗忘,何况本来就过了这几年,很多细节记不清了。

他看着她躺下来,忽视眼前这条贴身靓丽的长裙,神色严谨就像专业的治疗师。

“我们开始了。”

作为一个催眠师,必须突破三道基本的防线,也就是逻辑防线、情感防线、道德防线,进入患者的潜意识。

当患者意识最放松、最薄弱的时刻,催眠师就要果断抓住缝隙控制住对方的思维。

“你在一片海边,想象只有一个人,你越过沙滩,走入海中,一个人畅游,头顶还有海鸥”

“好,跟着那条小路走,在路的尽头有一扇门,推开那扇门,你就会回到那段你最难忘记的、最深刻的记忆中,那是你的家”

等到催眠告一段落,催眠师可以选择唤醒,也可以选择让被催眠者进入自然的睡眠状态。

徐阵看着眼前的小女人睡得香甜,也就不用再继续,抚着她的额头,眸带浅笑,柔声说:“等你从梦里走出来,告诉我那天你看到了什么。”

初徵心睡了不知多久,忽的就醒过来了。这一次不再是生生被惊吓,而是自己睡饱了。在朦朦胧胧的思绪间,她又回到澄昌市的那栋楼,看到窗外血腥狰狞的一幕,眼前影影绰绰的却是血色的片段,但她觉得这次很“痛快”,好像那时候没有被排遣出去的哭喊和悲痛,终于找到了应该摆放的地方。

当有一种旋律在耳边响起,所有一切都在眼前飞快,要很快隐去。

房间里静而幽谧,徐阵就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看书,看到女朋友醒了,他放下书本,坐到她身边。

“这次你在梦里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很累,非常累,好像都不愿醒过来。”

徐阵不动神色打量她:“在这件事上,你是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们吗?”

初徵心看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看现在费喻文养的多好,你很努力了。”

初徵心难耐深深动摇的心,俯身紧紧抱住眼前的男人,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处。

她真的要感谢他,言语和行动都给了最大的宽慰,因为在此之间,在他的陪伴下,她才能将自己看得更清楚,才能发泄压抑在心底的委屈、痛苦和愤怒。

“我很怕,但我还是看见了。”她顿了顿,抓紧他背后的衣服,感觉心里更稳一些,才说:“可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我总觉得那个人刺刀的姿势,还有走路的模样,除了像费雷东以外,还像一个人。”

徐阵仿佛是已经知道答案,并不意外地侧眸看着她,眼神满含隐隐的情愫。

“他的样子很像晏梓乌。”

四目凝视,徐阵:“也许你的发现不是错觉,这几天我在看资料,还和冷翊今商讨过——包括当年费喻文母亲的解剖资料,我发现,晏梓乌解剖范媛媛等人的时候,手法与你父亲的这起很相似,连切开伤口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第五十三章 FFF团

第五十三章

初徵心在回忆中看见的男人,与夜色中的晏梓乌有了重合的部分。诡谲的眼神,模糊但又棱角分明的侧脸,还有那握刀的姿态,酣畅淋漓般冷血的进攻

她以前只是悲痛,为什么记忆中的杀人魔和过去慈爱睿智的父亲截然不同,却不曾设想,这个恶魔的轮廓与另一个人融合在了一起。

“你是说你是说,有可能当年杀死苗姨的不是费雷东,而是晏梓乌?!”

徐阵按住她的肩膀,低声说:“五年前晏梓乌已经在香港犯下案子,不是没有能力作案,但我们不能确定动机。”

难道真的就如他先前猜测的,他们本来是志同道合的杀人犯,后来却闹僵了,晏梓乌就来杀他的妻子?

这方式着实够狠,也的确像是晏梓乌干得出的疯狂行径。

“还记不记得他用什么方法把你单独引去澄昌?”

初徵心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晏梓乌当时假扮成费雷冬的样子留下线索,这就证明他确实做得到!!

“他怎么就死了,晏梓乌这个混蛋怎么就这么轻易死了呢?”

她心头隐隐作痛,徐阵也是舍不得,轻叹一声的同时就将人抱得更紧。

确实,晏梓乌难逃一死,但决不应该是用这样的方式,因为那如他所愿,成全了他,而他们没有获得更多口供,也不知道费雷冬的事情真相如何,更不用说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找谁来抚慰在天之灵。

徐阵摸她的脸颊:“别想了,因为就算我们气死,那些都已成既定的事实。”

他压低清澈的嗓音,竟还有些愉悦:“你知道吗,你父亲快要来了。”

柔和的灯光下,一切仿佛如胶似漆,空气里有温热的气息,隔绝了室外秋天的爽意。初徵心捧着一杯热茶,慢慢恢复了精神,也考虑了许多。

徐阵说的没错,晏梓乌已经死了,也许对费雷冬来说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如果他不是真凶,那么是该他现身的时候。

何况,她妈妈的推断也是合理,他撑不下去的。

徐阵看她模样伶俐地坐在那里,心中已经莫名涌起一种得意和愉悦,于是目光澄亮地说:“我有东西给你。”

“又不是我过生日,你还送我东西做什么。”

初徵心觉得好笑又好奇,看着他从沙发旁的盒子里取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她打开一看,足足愣住了数秒钟——竟然是一副手绘的澄昌市寻店地图。

“你突然送我这个等等,是你自己画的?”

徐阵的笔迹她已经认得出,所以对于上面的这些标注,譬如大街名字、标志建筑她都能看出是出自他的笔锋。

“不是你说不知道澄昌市有哪些好吃的地方了吗?”

他这么一提,初徵心才刚想起来,那是他们回去办案时的事情了,她想找过去上学时最喜欢去的地方吃晚饭,结果喜欢的店铺不是关门就是搬了地方。

“这么多年不回来,如今都不知道这地方变成什么样了。”

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件事,结果徐阵却如此强大地给了她一张地图,插图、排版、印刷,全是他一手操办。

徐阵:“不过没有这东西也可以,我都会带你去的。”

她心中却想,徐阵每晚伏案灯前的专注模样一定很帅吧。

就算他把城镇地图都记在脑子里了,但要这样编排出来还是得花不少功夫的。

初徵心已经激动的要死,他有那么多事要做,怎么还能抽出时间画出这么一张精细的地图。他就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他总是这样把她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再看眼前这人硕长挺拔,声音干干净净地说:“别人能为你做的,我都能办到,别人做不到的,我也能为你全部做到。”

她觉得都快要疯了,闭着眼睛拼命摇头。

初徵心根本不需要他为自己做到这么多,他能够在她身边已经令人足够心满意足、甜软如蜜。

“你也可以看成我是在吃醋。”他非常坦然的告诉她:“穆泽德的笔记本你可以继续留着。”

她笑了:“不,其实,我本来就打算看完就还给他的,我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有机会的话,我会亲自还给他,感谢他。”

徐阵对于这种回答既意外又满意,此刻她温热的呼吸全部落在他的颈间,他想起沉溺在她身上的感觉,那个神魂颠倒的夜晚,便不再忍耐地直接将人推倒在沙发上面。

她躺下来看着他,灯光下他深深地回望着自己,依旧是俊脸上浅浅地微笑。

初徵心用手非常细致地摸着他的脸颊,心中是满满的感触。

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不会有一个这样非亲非故的人能够来爱自己,更别说是这样爱到骨血里,她住院的那段日子每每想到今后人生的变化都会想哭。

而徐阵何尝不是呢。

人们说,那些你想要给予的东西,其实就是你自己想要的,这就是真正的大实话。

因为没有爱,他才变得冰冷自封,等到有一个人能让他倾尽全部,他就愿意给出自己的性命。

因为,这些也全部都是他想要的。

“你在想什么,这么投入?”

他直挺挺地压下来,只要面对她就无法收敛自己的贪欲,只会得不到满足。

初徵心想要抽离自己游走的意识,但不知不觉仍然被他撩拨起来。

“帮我脱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