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有理,秋衡让诸人索性都避远些,只身跨进院内。

刚过了冬,春天还没到,院子里还是成片的肃穆苍凉,没什么颜色,所以,秋衡一眼就看到了那抹艳丽。那人依旧是曲腿躺在殿外长廊的美人靠上,裙摆蜿蜒,滑落下来,随着风轻轻飘动,像是一幅着了色的勾人画面。

秋衡玩心顿起,他蹑手蹑脚上前,一丁点动静都没发出来。直到他摁住梓玉手中的书,梓玉才发现皇帝在。

隔着长廊,他笑嘻嘻地立在另外一侧,此时,微微弯腰探身过来,露出一张顽皮的少年脸庞。逆着光,有些看不大清楚他的模样,只觉得棱角分明,很是清隽。

梓玉看着,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并没有起来,只是懒洋洋问道:“你怎么来了?”

秋衡扶着廊柱,一下子翻过来,动作干净又利索。他低头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坐到她旁边,在袖中摸索了一会儿,才拿出一对东西,在梓玉面前摇了摇,道:“这个可不许再扔了,也不许赏给旁人!”他鼓着脸,话里满满的都是不高兴。

梓玉微微眯起眼,只见他手里的正是那一对金葫芦耳环,在漫天碎金下,很是耀眼,和这个人一样。

视线慢慢向上,游移到那人的脸上,他正抿着唇略微有些紧张局促地望着自己,眸子澄明,还有些惶惶不安,几分期许…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炽热了些,梓玉心头莫名一跳。

她坐起来,讷讷道:“还以为你要一直藏着呢…”

提起这个,秋衡就有些愤愤不平了。他嘟囔抱怨了好一会儿这人的没良心,身子才稍稍移过去一些,探手将她耳旁凌乱的发丝都拨到脑后。

这人的指尖微凉,不经意间碰到梓玉的脸颊和耳朵,她就有些不受控地…发烫了。梓玉连忙低下了头,遮去自己的窘迫。

“你过来些。”

皇帝的嗓音素来清亮,此时却不知为何平添了几分蛊惑,梓玉抱膝稍稍挪过去一些。

这一动,那些调皮的碎发又落了下来。

秋衡细心地替她一一拢好,两手扶着围栏,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这才微微弯下腰,渐渐靠了过去。

他热热的呼吸已经喷在脸上,梓玉垂着头,面色红得能滴出血来,心跳如雷之际,梓玉害怕极了,本能地闭上了眼。

、第33章 惩罚贵人

一侧是男人密密又灼热的呼吸,缠在脸上、耳后,还有些滑落到颈子里,另一侧则是凉凉的风,阵阵吹来,两厢煎熬之下,梓玉的脸颊起了些酥酥麻麻的痒,还有烧着的烫。

此时就算是阖着眼,也能感受到那人俯身下来的浓重的压迫感,她心跳得更快了,双手只能死死攥着。

梓玉很害怕,她甚至想,要不要再踹一脚?

正当她以为皇帝要行什么不轨之举时,那人倏地笑了。梓玉茫茫然睁开眼,只见皇帝斜斜靠过来,离她约莫两指宽的地方定住了身子,两人挨得很近,额头几乎要抵在一起了,很是亲昵又暧昧,梓玉都能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

“你想哪儿去了?”秋衡捏着那对耳环,在两人中间摇了摇,喉头依旧裹着那股子欢愉的笑,压低声道,“朕想帮你戴这个…”

闻听此言,梓玉知道自己被戏弄了,顿觉尴尬,她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

见她这样窘迫,皇帝喜笑颜开,眉飞色舞,讨厌极了。

梓玉狠狠剜了他一眼,一把夺过他手里那对金葫芦耳环。她偏过身去,留了个侧脸给那人,自己抬手在耳边摸索试图戴上。

秋衡这回真凑了过去,扶着围栏,仍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唇畔靠在她的耳边慢慢厮磨,“朕逗你玩儿呢,生气了?”嗓音喑哑,好似情动。

那股子讨人厌的热意又来了,梓玉一边胡乱躲着,一边用手肘抵着他的胸口,没好气道:“烦着呢,离我远点!”

她的语气不善,可谓以下犯上了,秋衡却不觉得,甚至品出一丝你来我往的情趣来。

他极有耐心,一点点轻琢着她的指尖和鬓发,又亲昵地蹭了蹭白皙柔软的耳垂。看她躲来躲去,秋衡只觉得好笑。这还不过瘾,他心念一动,直接含住了那一处小巧耳垂,又香又软,于是,鬼使神差地,他用舌尖轻轻碰了碰。

那儿传来一道麻意,窜入心尖,梓玉吓了一跳,她连忙回过头来,鬓间簪着的珠钗凌乱,那人却只是坏笑。

四目凝视之间,秋衡压□来。

他的脸越靠越近,两人的呼吸已经纠缠在一处,眼见着就要亲上了,梓玉突然竖起一根手指递到他的唇边。这种微弱的抵抗,节操已下线的皇帝完全视而不见,他轻轻吻了吻,正要继续动作时,梓玉嘘了一声,小声道:“陛下,你听。”

她的面色凝重,一双乌黑的眼眸清澈澄明,坦坦荡荡,不似什么哄人的招数,秋衡信了她,这才摁下心里还有身上的那团火,静静听来。

芜香殿这儿极度偏僻又空旷,所以也是极度安静。

秋衡支着耳朵,使劲分辨,却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风声,哪儿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动静?

意识到自己又被这人诓了时,梓玉早趁他走神之际一溜烟地窜了出去,一边跑一边笑,“陛下,臣妾先行告退”,艳丽又张狂的裙裾幻化成一团流动的火,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秋衡无可奈何,只能愤愤地吼了一声“齐梓玉”,见那人完全没在怕他,又不甘心道:“你给朕回来!”

“想得美!”梓玉暗啐一声,头也不回地径自走了。

帝后二人在芜香殿的这桩小事,不知怎地就传到了太后耳朵里,版本变成了皇后无耻勾引皇帝。

这还得了?简直就是玷污先祖!

太后不问青红皂白,当着众嫔妃的面重重教训了梓玉一顿,无非是皇后不贤惠、没德行还侮辱先祖,尽想着男女之事,带坏了皇帝云云。

这几条罪状还挺重的,可是,到底是谁尽想着男女之事?明明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好儿子!

梓玉撇撇嘴,不满地哼了一声。

这一声挺重的,在场众人都听见了,太后自然也是。太后自持是长辈,她教训的话哪怕说错了,论理晚辈也不该回嘴,就连皇帝都不敢这样放肆——当然,除了碍眼的齐梓玉,实在可恶!

所以,太后觉得自己被皇后当众打脸了,必须扳回一城。

“怎么,皇后觉得哀家教训错了?”

梓玉敛起唇角的笑意,正色道:“不错,母后,这事真是您教训错了。”

太后还是头一回被人当面顶回来,一时间脸色很是难看,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变了好几次。

梓玉只当没看见,凤眸微挑,凌厉之气顿盛。

她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巡视过去——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最后落到太后脸上,梓玉面无表情道:“母后,敢问是哪个嘴碎的奴才在您跟前学舌,儿臣怎么不知此事?”——梓玉最近正想杀一杀宫里搬弄是非的讨厌行径,原本想从敲打嚣张的德妃下手的,没想到太后这边倒是按捺不住先跳出来撩拨她,还往她身上泼脏水,那就别怪梓玉不客气了!

这种问题太后肯定不会答的,如果答了,岂不就承认她之前说的都是搬弄是非之言了,也间接承认自己不分是非黑白?何况,谁传的很重要吗?现在是她在教训齐梓玉,哪儿轮得到她反客为主?

梓玉抬眼,将太后贴身伺候的那几人一个一个扫过去。

皇后的目光实在太冷,他们低下头,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触到霉头。

“来人——”梓玉随手点了几个,“将太后宫里这些奴才通通带下去,给本宫重重的罚!嘴碎又讨厌,只知道挑拨本宫与太后之间的亲厚,该好好教教规矩了,太后心慈不舍得,那就本宫来!”

“慢着!”太后自然要拦,今日齐梓玉摆明了要找麻烦,但是她动不了自己,所以,只能从太后身边的人下手,而且,她刚刚点的都是太后的心腹,怎么可能由她撒泼!

梓玉笑道:“母后,您身边这帮奴才整日里不知道尽心伺候,难道不该罚么?他们下去之后,儿臣定会挑几个尽心尽力的过来——”

“你敢!”

“母后,你看我敢不敢?”

宫里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在这儿僵持上了,有人想去请皇帝过来解围,可今日皇帝偏偏去了翰林院——每年开春之际,皇帝都要去翰林院讲讲话,意思意思,以示天子重学道。

所以,现在这雅韵斋里剑拔弩张,谁都不肯让。

眼见自己根本威慑不住齐梓玉,太后不由气急,一时乱了方寸,拍着桌子骂道:“谁说是哀家宫里的人传的?”

“哦?”梓玉挑眉,“那是谁?”

太后自知失言,就不再说话了。

梓玉冷冷抬眼,往底下那帮人看去,“今日之事有辱本宫清誉,本宫定要将那无事生非之人找出来!不狠狠罚一通,你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众妃嫔生怕这火烧到自家跟前,纷纷低头做鹌鹑状,唯独末首的如贵人起来,道:“皇后,是嫔妾跟太后传的。”

“你又是听谁说的?”

如贵人偷瞥了眼德妃。

察觉到后,德妃立刻吓出一道冷汗。不错,这话确实是她在如贵人面前说的,关键还添油加醋了好几分。一时间,她就有些坐立难安了。

熟料如贵人只是道:“回皇后的话,嫔妾并未听谁说。”

德妃愣了一会儿,旋即重重舒了一口气。她觉得这人不错,识大体懂进退,比那个目中无人的娴妃强。

梓玉早就将这二人看在眼里,只是未点破,既然这人要逞强做好人,那就成全她!

“去咸安宫外跪两个时辰吧。”

如贵人应下退了出去,梓玉这才缓缓起身,睥睨四下,摆足了皇后的威严架势。

“在这宫里,东西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讲。这回是两个时辰,下一回——可就不止了!还有,看好你们身边的奴才,别让他们七嘴八舌学瞎话,本宫若是再听见那些有的没的…”梓玉顿了顿,笑道,“你们可以尽管来试试,本宫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差!”

说罢,她又对着上座的太后福了福身,道:“母后,有些话虽合您心意,但总要分辨是非真假,怎么能光捡那些好听的信呢?芜香殿之事,母后若是不信儿臣之言,可等陛下回宫了,亲自问他就是。”这话是彻底将太后损了一通。

“儿臣告退。”梓玉又福了福身,这才慢悠悠地走了,留太后咬牙切齿,还没地方泄愤!

——后来,太后责骂如贵人说她脑子一根筋,这种小事推给奴才不就行了,非要自己顶着受罚。如贵人听了,只是虚弱地笑。她在笑她的这位姑妈其实也挺蠢的。什么皇后之位,她才不稀罕,她想要的,只不过是永远留在皇帝身边罢了。

梓玉坐着肩舆回了咸安宫,远远地就见如贵人跪在甬道上,柔柔弱弱,好似被风一吹就会倒。

“小姐,罚得是不是太重了?皇上知道了,恐怕…”又要怪罪了!

锦澜很是担忧。

梓玉睇着跟苦菜花似的那个人,冷笑一声,道:“她只怕就想找个机会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呢!不重重责罚一下,怎么对得起她那番苦心?就让皇上好好心疼心疼吧。”

皇帝从翰林院回来的时候,心情却是很不好,非常不好,极其不好!

他今日是去翰林院讲话的,可讲着讲着,皇帝的目光就被一个人给吸过去了,关键不是那人怎么样,而是他腰间系着的那条青丝绦——今日算是文人间的雅事,按例都不穿朝服只着常服,所以,五花八门的衣饰之间,那条丝绦和皇帝腰间的一模一样——两人撞了!——撞了也无妨,关键这是皇后亲手打的!

、第34章 两个时辰

作为堂堂天子,不,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看到自己大老婆亲手打的东西出现在别的男人身上,秋衡脸上根本挂不住了。若不是时刻提醒自己要克制,家丑不可外扬,他估计早就命侍卫将那个碍眼的男人叉出去仗毙了!

秋衡胸口憋着一股气,硬生生从宫外忍回宫里,极其辛苦。

回了宫里,秋衡自然要去找齐梓玉问个明白——问她为什么要送别的男人东西,送的还是这样贴身的衣饰,她知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问她心里有没有他这个夫君,到底将他置于何地,非要让他难堪么?问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心底有她!

去咸安宫的路上,秋衡敛着眉,一张脸彻底寒着,面无表情,威严又肃穆,只有一颗心时不时抽着,很疼。

他设想了无数种情形,而最糟糕的,无非就是他的皇后爱慕旁人…可秋衡万万没想到,齐梓玉的答案令两个人都有些出乎意料,当然,这是后话了。

而现在,秋衡还没见到梓玉,还没开始兴师问罪呢,他远远地就看见了跪在咸安宫外上的如儿。她的头垂得很低,模样怯懦,一如当年被人欺负那样的可怜又无措。

这副模样,落到皇帝眼里,前尘往事与之交错浮现,不停地提醒着他曾受过此人的重重恩情,秋衡心底那股子歉意便又通通跑了出来。

这种歉意,让他无处遁形,只想要尽力弥补。

皇帝顿住步子,递了个眼神给钱串儿。钱串儿会意,忙让后面的小太监去查一下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不消一会儿,秋衡便大体知晓了母后和皇后的争执,还有如儿受罚的来龙去脉。

听过之后,秋衡眉头蹙得越发紧了。

他这个专业和稀泥、受夹板气的皇帝,不过出宫了一日光景,他的老娘和老婆就恨不得大打出手了…秋衡扶额,只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钱串儿十分善解人意道:“陛下,要不先回宫…”避一避?

秋衡负手而立,望着跪着轻轻颤了颤的如儿,这几日虽然开春,可到底乍暖还寒,还是凉着的,甬道上又铺了青石砖,想来冰凉极了,可她却依旧咬牙坚持着——这股子倔强倒和齐梓玉很像。

秋衡怔怔望着,终提步上前,待到跟前,他道:“地上凉,起来吧。”

如贵人早就冻得麻木,失去知觉了,此时,她木木扬起脸,循着声望过去。待看清是皇帝时,如贵人眼眶一红,复又低下头,小声唤了句“陛下”。秋衡知她定然哭了。因为这两个字都是颤着的,声音里裹着浓浓的哭腔,却还是在他面前竭力克制。秋衡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他的心里有些难受,于是又说快起来吧。

如贵人却只是摇头,“皇后罚嫔妾跪足两个时辰,如今还不到呢…”

因为扯不清的丝绦的事情,秋衡心中本来就对梓玉窝了一股气,如今再听见这样的畏惧之言,他便觉得梓玉仗着皇后的身份,还有谁都不敢惹的又冲又横的脾气,今日小题大做,有些过分了!

咸安宫外立着两个小太监,是看如贵人罚跪的,此刻见皇帝来了,他们连忙跪下,没想到被皇帝吼了进去,又命他们让皇后出来!皇帝语气格外不善,两人怕的要命,连滚带爬地进了咸安宫。

秋衡吼完那两个小太监,又按下满腹的愤懑,对着如贵人道:“有朕在此,你先起来。”

缄默少顷,如贵人仍低着头,红着脸小声道:“陛下,嫔妾跪得太久了,腿麻…”说着,难得大胆的抬头看向皇帝,薄暮时分,余晖淡淡,衬得那张脸愈发虚弱和娇怯,惹人垂怜。

秋衡心下一软,他蹲□子,亲自搀着她的胳膊起来。如贵人似乎腿麻得厉害,她根本站不稳几欲瘫软,秋衡不得不伸手从背后拥住她。这样一来,如贵人直接歪进了皇帝的怀里,很是亲密。两人对视一眼,她羞怯地垂下眼眸…

这一幕郎情妾意,恰好撞进从出来的梓玉的眼里。她只觉得略微有那么些碍眼,偏偏奈何不得,梓玉只好重重地干咳了一声,“陛下”。

秋衡微微颔首:“朕先送她回宫,待会再过来问你的话。”他还惦记着那条丝绦的真相,是死是活,也该有一句话,省得白受折磨!

熟料梓玉只是挑眉,满脸惊讶道:“陛下,臣妾今日罚如贵人跪两个时辰,这还没到呢,怎么能走?”顿了顿,她又笑,“陛下就算是心疼人,等如贵人受了罚,再表心意也不迟啊…”

见她拂了自己的面子,秋衡那股压了许久的怒意就被挑衅起来,他挑高了声道:“怎么,朕的口谕都没用了?”

“不敢。”梓玉轻笑,“只是今日臣妾已经有言在先,若是陛下这样轻易改了臣妾的意思,那以后臣妾还如何执掌后宫,谁人会信服?更何况,陛下当初是你亲口答应不过问后宫之事,没想到为了如贵人,陛下你倒是破了两次例!”

如贵人偷偷瞥了眼皇帝,心里不禁冒出些喜悦来。

秋衡被梓玉噎了话,一时恼羞成怒,胸膛剧烈起伏,怎么都压不平。

靠在皇帝胸前的如贵人察觉到,忙出声道:“皇上,皇后,莫为了嫔妾的事伤了和气,嫔妾跪就是了…”她正欲下跪,秋衡越发痛恨她的不争气,一把扯住她的胳膊,眼睛盯着梓玉,冷冷道:“跪什么?你越是这样,别人越要欺负到你头上来!”

梓玉心底止不住的发凉,冷哼一声,道:“陛下此言差矣,今日不是我要欺负谁,今日是有人故意搬弄是非、诬蔑中伤我!”

秋衡望着她,又望着身旁的如贵人,问道:“如儿,你可曾搬弄是非又诬蔑中伤皇后?”

如贵人摇头:“回皇上的话,嫔妾不曾。”

“那你今日为何要在雅韵斋众人面前认下罪?”秋衡问道。

“嫔妾当时见太后与皇后争执的厉害,太后急火攻心又犯了咳嗽之症,嫔妾想赶紧了结此事,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蠢法子…”秋衡闻言,扫了梓玉一眼,梓玉冷笑,只听如贵人又道:“陛下,皇后整顿后宫是应该的,嫔妾受一些责罚不算什么,能让其他人谨言慎行,才是要紧的…”

梓玉冷笑的更加厉害了,如此一来,好人又全被这位“通情达理”的如贵人占了去,她只剩个“恶”字。

“如儿,以后别这么傻了…”秋衡叹气,他又望着梓玉,道,“皇后,今日之事就此罢了,否则真盘算下来,你也要担一个不敬之罪!”

皇帝如此一说,梓玉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一旁的锦澜看自家小姐的面色不对劲,连忙拽了拽皇后的袖子。

梓玉知道锦澜的意思,她也知道自己该忍气吞声,可今日若忍下这口气,那就不是她齐梓玉了!今日若忍下这口气,她在宫里就无法立足了!

想到这一处,梓玉只觉得悲凉又哀伤。

“陛下,”梓玉仰面笑道,“今日两个时辰,一时、一刻都不能少!”她虽是绚烂笑着,眼神却是冷的。

她今日穿了一身极艳的袄裙,鬓间簪着柄展翅的凤凰头钗,此刻微微昂着头,在料峭寒风中,更像一朵带刺的花,刺得人心口直疼。

皇帝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今日种种因缘际会夹在一起,他被挑衅到了极致,秋衡有心要狠狠治一治梓玉那该死的臭脾气,于是顺着话道:“既然皇后坚持,那你就在这儿替如儿站完剩下的时辰!”——秋衡说这话,无非是想梓玉先服个软,要她将那话收回去,如此一来,秋衡自然也就顺势收回了,大家都有台阶下——可他真的低估了梓玉的倔强,后来,他连个后悔药都讨不到!

“行啊,陛下金口玉言,就是圣旨,臣妾岂有不听之理?”梓玉福了福身,冷冷道,“臣妾恭送陛下。”

言罢,她拢了拢衣襟,背过身去。寒风吹来,凤钗上的衔珠轻轻摇摆,越发衬得梓玉的背影孤寂,看得人想要上前拥住她,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秋衡心口一窒,忙道:“朕不是这个意思…”说着,他想要上前,熟料他怀里的那人因为站久了,直接晕了过去…

如贵人醒来时,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心底惶惶的,见皇帝还在,她心下一安,又虚弱地唤了声“陛下”。

秋衡单手支着头,还在想着方才那事。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回咸安宫瞧瞧,瞧瞧梓玉是否安好,瞧瞧她是不是真拧着立在那儿,瞧瞧她有没有消气了…可他忽然又不敢了,因为,齐梓玉肯定会站完两个时辰的!

此刻听见声音,秋衡回过神来,勉强笑道:“你醒了?”

如贵人半坐起来,摁下心酸,极体贴地劝道:“陛下,要不要回皇后哪儿看看?”

被说中心事,秋衡有些不好意思,他苦笑道:“无妨,皇后通情达理,不是个计较的人…”他说完这话,心里更加心虚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上学的亲们在新的学期取得满意的成绩,有空回来看看就行,好好加油~

抱歉,今天真的晚了,各位周末愉快!

、第35章 到处扑空

是夜,小皇帝琢磨来琢磨去,磨蹭来磨蹭去,最后还是舔着脸回了皇后宫里。

秋衡惦记着梓玉,他担心这人脾气横起来不好收拾,当然,他还惦记着那条丝绦的事,若不问个明白,他只怕连觉都睡不好。

熟料皇帝到时,皇后却不在宫里,秋衡狐疑:“这么晚了,皇后去哪儿了?”

六福回道:“娘娘去了灵寿殿。”——灵寿殿是宫内砌起来的一处汤泉,汩汩热泉源源不绝。虽说是御用的,但梓玉是皇后,也是可以随时享用。梓玉方才在料峭春风中立了太久,身子有些发寒,所以才去池子里泡一泡祛祛寒。

秋衡也猜梓玉恐怕受了风寒,如此一来,他心底越发过意不去,便赶紧摆驾。

候着的一众宫女见皇帝来,连忙跪下见礼。秋衡摆手让他们通通退下了,他独自一人往殿内去。

灵寿殿内轻烟袅袅,微有些湿润的水汽,隔着垂着的纱幔,秋衡看不大清楚里面的模样。他撩起薄薄的纱幔,初初一看,黑松石砌成的池内空无一人,待走上前,才见到池中蜷着一个人影,沉在最深处,一动不动,只有乌发随着水波荡漾,犹如一簇柔柔的水草,撩拨着他的心。

“梓、梓玉?”秋衡唤了一声。

可那人仍旧维持着这个样子,并没什么其他的反应,好似…

秋衡心下咯噔一下,也来不及喊其他人,就准备往下跳了。这个时候,哗的一声,底下那人破水而出,惊起一大团水花。

只见一袭及腰墨发柔顺地贴在她的肩上,肤白似雪,两相映衬,美得触目惊心,发间晶莹的水滴顺着如画的眉眼滑下来,跐溜一下,滚到胸前,梓玉大半个身子埋在水下,波光潋滟,为底下的曼妙平添了一份若有若无和遐想。许是热气蒸腾的缘故,她的脸颊红扑扑的,整个人带着一股子朝气,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秋衡看得有些移不开眼,那人也静静回望着他。

他的皇后没有娇羞,更没有秋衡曾设想过的埋怨,甚至连个哀怨的眼神都没有出现,梓玉很是平静,乌黑耀眼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情绪,冷的就像在看个毫无关系或者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秋衡心尖莫名一疼。

“梓玉”,他手足无措地又唤了一声。

梓玉“嗯”了一声,这才开口:“深夜前来,陛下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