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身躯依旧是武将的魁伟健壮,炙热的肌肤烫的我微微的哆嗦。

他便轻笑,珍爱地在我肌肤上摩挲着,轻缓有致地揉捏着,看我涨红着脸,不安地在他的身下躁动着,才缓缓倾下身来。

“清妩……”他恍若叹息。

“侯……侯爷……”我低低地喘息。

“叫我天重。”

“……”

“那日你被我逼的急了,就曾唤我天重。”

“侯爷……”

“……”

回应的是很不甘心的剧烈动作,而我终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十九章堪笑飘零,识腕底乾坤

日子于一夕之间又热闹起来。

唐天重不但恢复了每日回莲榭留宿的习惯,并且待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久,以至于二门外不时有大臣或部属派了人来莲榭通报求见。有时回来还未及坐定,便因有人求见而匆匆去书房见客。

我再不知他哪来那么多公务可忙,叹道:“能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侯爷,你何不看开些,将这些政事多交给二爷和丞相他们处置?”

唐天重难得见我关心他的大事,倒也答得爽快:“天祺到底年轻,有时做事很没分寸,至于那群老臣……虽有几个忠心的,可大多各怀鬼胎,在本侯面前是这样说,在太后面前又是另外一说。如若本侯有所松懈,他们没了敬畏之心,再不知生出什么事来。”

我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也不能怪他们成了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他们忠心的,只是唐氏的大周江山而已。”

唐天重立刻皱眉,“你不必明讽暗喻,我知道你和唐天霄一直暧昧不清,就不想让我夺他江山,对不?想让我对宣氏那老贱人和唐天霄那黄口小儿俯首称臣,只是做梦!今日我明着和你说了,这大周江山,就和你宁清妩一样,我是要定了!”

我实在不能理解男人这种所谓的雄心壮志,但他既然把太后都骂成那样了,我也懒得再去纠结他对我和唐天霄的疑心病,只是说道:“如果你执意为一己之私令生灵涂炭,那也由得你了。”

唐天重冷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帝王名将皆是如此,何尝听到史官下一笔半笔他们的不是?何况血债血偿,本事天公地道。”

血债血偿?

我疑惑,这又是从何说起?

唐天重似也自知失口,再不说下去,只将我上下一打量,本来皱紧的眉舒展开来,挥手道:“去取套男装来!”

同样不由我争辩,片刻,我成了唐天重随身的侍童。

九儿在我跟前转来转去,忍不住嘀咕道:“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吗?我瞧着……实在不像啊。”

但唐天重根本顾不得像不像了,点头道:“好得好,以后我去书房你便跟着去,去宫里就不必了!”

自那晚之后,他似乎越来越喜欢把我栓在他跟前,如今更是打算把我往外面带了。

我对着镜子里那个显而易见的女子面庞,虽然好笑,也不愿违拗他的心意。何况时时伴在他的身侧,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一个人在房发呆好。

以前自觉很能耐住寂寞,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不在身边时,我也会觉得孤单起来。

也许,是因为满池的残莲终于连叶子也枯萎了,内拔得一干二净,水面便显得太过单调而清寂吧。

唐天重在书房里要么看公文,要么找大臣议事,要么传来部属调兵遣将,并不避忌我,对我也不亲近,宛如我真的是个为他磨墨递纸的童儿而已。

我看管了他任倩冷冽威凛的模样,也不以为意。倒是那些来往的重臣武将,对他身畔多了个唇红齿白的俊秀小童很是纳闷,只是唐天重素有威仪,无人敢当面发问,而背后穿成了什么样,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我既在唐天重身畔,许多不该女子参与的政事,渐渐也看到眼内,传入耳中。

不怪唐天霄提到唐天重便恨得入骨,唐天重的确快把金銮殿放到内廷的勤政殿或王府的大书房内了。

几乎七成以上的重大国事从兵马调动到官员任免,从城池的修建到水运的疏通,竟是先向唐天重请示后,再奏报朝廷的。便是上朝有人提出异议,因唐天重这一支系的臣子也会上前力保通过,不比他亲自出头,已在暗中摆布得清清楚楚。

若他真的在金殿上指鹿为马,只怕符合的人不在少数。

他已是实际上的摄政王了,比少年帝王大不了几岁的摄政王。

或许他的打算也有道理。如果他不交出权柄,唐天霄母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如果他交出权柄,以他们父子在朝中的威望,功高震主外加曾经处重擅权,必为帝王所忌,最好的待遇,也只是容他做个闲散宗室罢了。

而唐天重又岂会甘心受制于人?

因被唐天重绊着,我去陪着唐承朔的时间更少了。

这日我去请按时,他便叹气,“本以为找着了个好儿媳,便多个人在跟前伺候了。没想到天重那小子还和我这变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抢人。你说我这倒是生的什么好儿子呢!”

我微笑道:“侯爷公事缠身,也的确辛苦了些,所以我才跟了去照看照看。其实他也记挂着王爷,刚才我过来时还在嘱咐我多代他尽尽孝心呢!王爷既然喜欢清妩服侍,我回去便和他说下,以后再也不随他去前院了。”

唐承朔摇手道:“罢了,我老了,可还不糊涂。想这孩子也可怜,挖空了心思才得了你在身边,我好端端的扰了你们的好事,那才叫昏聩呢!”

陆姨娘笑到:“王爷自然心疼儿子了。不过真为清姑娘好,还是尽快把他们的事办了才好。”

唐承朔皱眉,沉吟道:“嗯……这个再商议,总是要办的。”

我忙道:“侯爷春秋正盛,加之康侯夫人新丧,我们的事……不急的。”

唐天重岁未及提及,我却猜得到,他满心是想娶我为妻,但我曾是后宫昭仪,见过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成亲后宫内眷难免有往来,轻易便能被人认出。便是他不怕人非议,多少也得顾及些我和天家颜面。

唐承朔点头道:“自是不用着急。天重和他母亲一样,死心眼得很,唉!认准了一个,再不会变的。你在他跟前,他这辈子也亏不了你。”

我想起传说中早夭的摄政王妃,以及传说中的伉俪情深,笑道:“王妃必定也是个国色天香重情重义的大美人了。”

唐承朔眼神一飘忽,怅然叹道:“性子太刚硬要强了。你瞧着如今天重的性情,就和他母亲是一模一样。须知过刚则易者啊!”

他拍拍我的肩,“我还是喜欢你这孩子的性情,有时候虽刚强了些,但到底懂得进退有度,不会一味打硬碰。如果……如果天重能学些你的柔韧,我也便放心了!”

唐天重的刚毅执着,我是领教过了,不过实在很难想像,这位据说很是痴情的王妃,姐姐是母仪天下的宣太后,夫婿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如果生就唐天重那样的个性,又会生出怎样的事端来。

不过唐承朔待人温和,甚有城府,不但未立侧妃,连特别受宠的姬妾都没几个,想来对王妃也应该很是专一,摄政王妃的生活应该还算顺心吧?

不知唐承朔哪里来的刚过易折的感慨。

从唐承朔处出来,我问无双:“摄政王妃哪一年甍逝的?”

无双想了想,答道:“有块十年了吧?好像是我进王府的前一年甍的,我并没有见过。侯爷很是孝顺,已经随着王爷冲锋陷阵了,有几次受伤发起高烧,口里喃喃叫的都是母亲,平时也常去王妃墓前祭拜。今年迁都江南,离王妃墓远了,四时八节也不忘令人备了果品水酒遥祭。”

快十年,也就是在唐天霄初登大宝不久之后,唐天重的母亲就去世了。

想起唐天重对他亲姨母的厌恶,以及方才唐承朔对自己王妃半吞半吐的评价,我正猜测着这中间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时,不知哪里来的两个小丫头追打完笑着一路跑过来,前面那位似乎只顾逃了,竟一头撞到我身上。

我“哎”地惊叫一声,皱眉正让开时,忽觉我的手间忽然一紧,那丫头竟不知什么时候将一个圆圆的什么东西塞在了我掌心。

无双已急急过去将那小丫头一把推开,喝道:“哪个房里不懂事的丫头!这么冒冒失失,管事的怎么教的?”

两个小丫头吓得连忙跪在一边,再也不敢说话。

我忙笑道:“都是些年轻女孩子,难免活泼些,打打闹闹也不碍事。只是下回留心些,这府里来来往往的贵客原本就多,再冲撞了,只怕府内大总管不会饶了你们。去吧!”

小丫头如蒙大赦,抱头鼠窜而去。

无双犹在纳闷,“这两个丫头眼生,不知是谁房里的。”

我悄悄将那圆圆的东西收在袖中,若无其事道:“这摄政王各方奴婢扑下人加起来只怕有上千,哪里能个个认识?我们只在莲池待着,不去惹事吧!”

无双便为我发愁,“姑娘,你这么万事不理可不行呢。侯爷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这偌大的摄政王府,早晚都会由姑娘打理,到时可不是不惹事就能躲开事的。”

她想了想,又笑道:“如果咱们侯爷的心比这摄政王府大,姑娘这当家主母,当的家可就更大了!”

我想着当年南楚皇宫的辉煌和覆灭,淡淡笑道:“远着呢,再隔两年……天知道又是怎样的情形。”

无双却极其相信她家主人,那聪慧的眼睛里难得流露出那样不清醒的痴迷,“再隔两年嘛,我们的侯爷,可能不只是侯爷了。”

可在我看来,同样可能是平民,是阶下囚,甚至黄土拢中一架白骨。

当年南楚的臣民,还以为江南永远会在歌舞升平中咏尽繁华,可转眼楚帝白衣出降,举国败亡。

当年我年少无知,自以为我和庄碧岚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注定了一生相随。可楚帝一念私心,庄氏血流成河,家破人亡,我成红颜祸水,困锁深宫,最后竟连安静度世都不可得。

千重富贵,万种风流,敌不过苍天无情的捉弄,转眼成灰,成尘,飘散得不留痕迹。

回到莲榭,我只作困倦,遣开侍女们,在软榻上静卧着,取出了那小丫头塞给我的物事。

竟是个密封住的小小竹管。

我小心地把封口处的白蜡刮开,打开竹管,里面掉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和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把纸条解开,只一看那字迹,我的心便突地一跳。

落笔有神,秀逸从容,正是庄碧岚的字迹。

距离那个丁香千千结的分离日子,一架过去一月有余,算日子,他早该和南雅意在交州安顿下来了。

庄遥大将军久经战事,深知攻守之道,交州与大周交界处一向陈有重兵,自保有余。唐天霄和唐天重忙于应付彼此,暂时腾不出手来对付庄氏。

如无意外,庄碧岚应该恢复了备受尊重的交州少主身份了。

等剧烈的心跳止下,我才冷静下来,去看纸条的内容。

清妩如唔:

知卿受苦,吾心实不忍也。已与周帝约定,近日将合兵共击康候军。康候势大,卿若得便,可就势下手。

竟是让我借着亲近唐天重之便,伺机诛杀于他。

下面犹有小字,却是说明那纸包中乃是致命的南疆秘毒,无色无味,只须放入汤中,略沾唇舌,不久便会毒发昏睡,三日内即可僵死。

计划十分周密,最妙在这毒发作后除了昏睡之外并无异状,我便可趁着他人为发行康候中毒之前离开莲榭,只须走到莲池后的迎熏亭,自会有高手接应我离去。

将那纸条匆匆看完,又将那纸包取出,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瞧着,心里却是水火交战,一忽儿冷,一忽儿热,连手足都似软了下来。

庄碧岚。

唐天重。

谁比谁更令人失望?

傍晚,我说要亲自去给侯爷煮几道菜时,无双欢天喜地地应了,带了九儿去帮我忙,等唐天重回来时,早备好了几样我亲手做的家常菜式。

唐天重听说,自是高兴,甚至令人温了好酒,让我一起喝上两杯。

他已知我会喝酒,我也不好推搪,不动声色地陪他喝了一杯,看他喝完一壶,送了饭上来,我便取了碗,盛了滚热的鲜鱼汤,递到他面前,笑道:“这鱼是我眼

看着活宰了炖的汤,很是新鲜。你瞧瞧,都是乳白色了,味道也鲜美得很。

唐天重点头接过,尝了一口,微笑道:“你亲手熬的汤,果然好喝得很。你也喝一碗吧,瞧你瘦成这样,也不肯好好吃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唐天重的女人过不上舒心日子呢!”

舒心日子?

我叹笑道:“我刚煮鱼时背着味道熏着了,没胃口吃。”

“哦!”

唐天重便不说话,埋头吃着鱼汤。

而无双虽然盛了一小碗在我面前,我到底一口也没喝。

大约因为是我亲手煮的,亲手盛的,唐天重确实喜欢的,居然将一整晚都喝了,一滴不剩。

这鱼汤,其实真的炖的很香,我也的确很想喝。

饭后,唐天重依旧去灯下翻阅各处送来的公文,但精神明显有些不济,看了两篇,便搁下笔,撑着额道:“清妩,给我泡盏浓茶来。可能这几天老是出城巡查,有些累着了,犯困。”

我应了,忙令人取了滚水和茶叶,亲手泡了浓浓的茶递过去,笑着问道:“以前这些事不都是让陆将军、温将军他们去做的吗?怎么现在要你亲自出城巡查?”

若是以往,唐天重一定会抬起他那双深沉莫测的眼睛,盯着我看上半天,才会不冷不淡地回到我两句。

毕竟我从不过问朝堂的事情,开口询问这样的军国要事,绝对算是突兀了。

但这次,唐天重好像困得真的有些迷糊了,居然半闭着眼睛答道:“唐天霄调遣了部分将被驻军渡江,说是要换防,但始终未见动静。倒是交州庄氏正往北集结兵马,不知打什么注意。”

他所说的,倒是与那张传来的纸条上所透露的信息不谋而合。

难道一切都是真的?

连同唐天重眼前的瞌睡犯困,也是真的因为累了?

我也有些神思恍惚,走到唐天重身畔,伸出手抓抓他的头发。

除了那碗倍于淋透了他的头发会显得柔顺些,平时都是极硬极粗的。鬓间的碎发摸上去甚至有点儿扎手。

他抬起头,笑的更加迷离。他问我:“假如我和唐天霄或庄碧岚对阵,你站在哪一边?”

我说道:“你这边。”

唐天重一瞬间闪过不知是欢喜还是愤恨的怪异表情,“是吗?”

“是。我站在你这边,但希望你输。”

“呵!”他笑了起来,“你盼我输,还能说站在我这边吗?”

我摇头道:“我不懂男人的雄心壮志。我只晓得如今大周尚算安定,这时再来个帝位更替,遭殃的必是百姓,所以我盼你败,盼你输。但你败了,输了,我还会站在你身边。”

唐天重眼睛眯起来,那种危险的灵力似逼退了他面庞上的困倦,连声音也抬高了很多,“你难道没有想过,我输了,可能就是死,我死了,你还陪在我身边?”

我犹豫片刻,答道:“如果我有了你的骨肉,我就帮你把孩子养育成人,如果没有孩子。我便陪着你一起死吧!”

唐天重瞪着我,忽然冷笑道:“你别做梦了,如果我死了,你也必死无疑!便是有了孩子,也自有别人抚养,至于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看我会饶过你!”

我默然,然后想他莞尔一笑,“你骂起我来就我困了?”

唐天重一愣,撑着额站起身来,恨恨道:“还不是被你气的,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呢?”

他走到旁边我素常卧着的软榻旁躺倒,掩着脸犹自喃喃说道:“我又怎么会遇到你这种女人?真是可恨啊,可恨……”

眼见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不一会儿竟然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果然睡着了。

至少,和平时睡着并没有什么两样,更看不出有中毒的迹象来。

无双等人却是纳闷,只悄悄和我嘀咕,“侯爷平时精神好得很,今天这是怎么了?莫非真的太累了?”

我冷眼看着,答道:“明天交太医开些培元益气的药来给他吃两天,就没事了。”

无双虚了却跑去翻屋中有没有我生病时吃剩的人参茯苓,打算先熬些等他睡醒后服用。

此刻北面窗口正大开着,湖面飘来的风吹到身上有些寒意。我遂让九儿去关了窗,自己到床榻上抱了条薄衾为唐天重盖上,再看向他的面庞时,他的眉宇还微微皱着,睡的并不安稳。

闭上的双眼再不能那般冷锐逼人寒光四射,这个沉睡了的男子看来温和安静了许多。

可惜,那性情里的威严之气,只怕这辈子也抛不掉了。

我叹口气,转头吩咐:“无双,你小心看护着侯爷,我胸口有些闷,和九儿出去走两步散散心。”

这些时日我随着唐天重进进出出,又时常道前院去,早没有人再管束我的行动,无双也不疑心,应了一声,自顾拿了人参去叫人煎药了。

我带了九儿沿着曲折竹桥一路除了莲池,径直往北面的假山而去。

假山前后都有通道,通往顶部的迎薰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