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拾级而上,在亭中扶栏坐下,吩咐九儿道厨房去帮我取些东西,将她支开了,才静静地向四周打量。

霜天云淡,绛河清浅,皓月婵娟,秋风前例。摄政王府前院后院堰角重重,在月色里模糊成线条分明的黝黑剪影,莲池波光粼粼,映着清澄月色,更显明洁。

假山前后,红枫渐老,苍梧凌乱,几处夜鸟惊起,有洛夜飘下的细碎声响。

并没有什么人过来接应,却有几道暗影在山石树影中闪动。

许久,莲榭那边的竹桥上,终于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踏出抱厦时,他脚步顿了顿,望向我这边。

隔了这么远,我都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含恨和恼怒。

我懒散地笑了笑,将头倚在冰冷的柱子上,只觉得秋日里也有沁骨的寒意,无处不在地渗过来,而眼眶又已经酸涩。

不该酸涩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是吗?

徘徊在山下的黑影终于行动,当头奔过来的是唐天重的心腹随从,深绿服色的六品校尉服色。

我记得这人姓张,平时对我甚是敬重,也不待他开口,便先笑问:“张校尉,是庄公子叫你来的吗?”

张校尉一怔,领了数名亲卫在离我数步远的地方站定,恭敬说道:“不是。是侯爷令属下带姑娘下去。”

我轻笑,“是令你带我下去,还是令你押我下去?”

“……这……”张校尉不敢回答,只是赔笑道,“姑娘向来通情达理,必定不会为为难数下。”

我一拍栏杆,喝道:“我不为难你,你只管去回唐天重,就说我不想下去,想押我下去,让他自己来押!”

张校尉见我气势凌人,更是犹豫着不敢上前,只是唐天重令出如山,同样不敢回去和唐天重那般回话。

气氛正僵持时,假山下传来唐天重的冷冷呵斥:“宁清妩,乖乖给我滚下来!若等我撒谎你刚去,我一定打断你的腿把你扔下来!”

我又气又怒,站起身向山下那个好端端站着的高大男人叫道:“好,我在这里等着,等着侯爷打断我的腿将我扔下去!”

“你!”

唐天重大怒,一对眸子在淡淡的月光下似要灼烧起来,尖刀般刺向我。

而我当真被他那眼神刺痛了,脸心口都似抽搐般的疼痛着,赌了气双手按紧栏杆,同样恨恨地盯着他,寸步不让。

张校尉忙上前一步,低声道:“侯爷正在气头上,姑娘既然做错了事,还是尽快下去认个错,给侯爷一个台阶下吧!不然侯爷面上下不来,姑娘难免受苦。”

我冷笑道:“你倒是好心!我且问你,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认错?就为我在他睡着时跑到这亭子里吹吹风,打算看看你们的好戏吗?”

张校尉跺脚道:“小姑奶奶,别任性了!这事儿,从一开始就在侯爷掌控之中,姑娘想赖也是赖不掉的~”

我点点头道:“他根本就没中毒。”

“你盼我中毒吗?”

唐天重居然真的没能忍耐住,几个箭步便奔上来,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狠狠一拽,已将我拉的踉跄几步,惊叫着差点儿摔倒。他却不管不顾,径自拖着我往山下跑去。

我再跟不上他的迅疾步伐,被他连拉带拽,像夹着一截木头般的,毫不怜惜地由着我一路腿脚磕着山石,硬生生扯下了假山,右手犹自像是铁钳一样紧拽住我的手腕。

我疼得泪花直闪,又是气,又是恨,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你……”

唐天重疼得一松手,扬手就是一耳光,清脆响亮地打在我的面庞。

我本就站立不稳,顿时被打的摔倒在地,捏着被他抓得疼不可耐的手腕,一阵阵头晕眼花,泪水已止不住地直落下来,只是强撑着不肯哭出声来,只伏在地上冷冷地瞪着他。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逃来扶我,却又站住,居然很伤感地哑着嗓子说:“我很失望。”

我擦去眼角的泪花,笑道:“我也很失望。我根本不该对你的为人还抱有希望。”

唐天重显然不解,他眯着眼,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旁边传来一声惊叫,九儿已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抱着条毛茸茸的小狗,飞快奔了过来。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她扔来食盒和小狗,急急过来扶我,“快起来,这地上凉,姑娘身体又不好,哪里禁得起呢?”

唐天重哼了一声,转过头不说话。

我坐起身,喘息着向九儿问道:“我让你端来的汤呢?”

九儿忙从食盒里端出了一碗鱼汤,说道:“刚去看时,虽还有一些,却早就冷了,因为让他们现煮了一碗新鲜的,所以才到现在。姑娘是饿了,想吃鱼汤了?”

我摇头,接过汤放在地上,又问:“刚才那只小狗呢?”

九儿急忙上前把窝在草丛中摇尾巴的小黄狗抱了来,说道:“张妈他们都喜欢这狗,不过听说姑娘要它,立刻让我带回来了,说这小狗得姑娘喜爱,从此有福了。”

我冷笑道:“有福没福气我可不知道,先看它今晚有命没命吧!”

摸出怀里的小竹管,我去取里面的纸包,却觉右手被唐天重捏过的地方疼的钻心,借了月光一瞧,已是肿的跟馒头似地,脸上被打过的地方也是火辣辣地疼,更是觉得灰心,将小竹管递给九儿,说道:“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撒在汤里,唤那条狗过来吃。”

九儿似懂非懂,畏怯地望了唐天重一眼,才应了一声,从竹管里掏出纸包,却是封得严严实实的一包,九儿抖抖索索半天才撕了开来,将那包粉末都倾倒在了汤中。

唐天重的表情已经变得很奇怪,他踏前一步,看着九儿手里的纸包,嘴唇一动,却没有说什么。

我用未受伤的手伸到滚烫的汤里,胡乱搅拌了几下,九儿已失声叫着,把我的手拖了出来。

其实也没觉得烫的很,反而身体冷得发抖。满腹的悲怆直涌上来,堵到喉咙,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来,闻着空气里飘着的腥味,更是干呕了一下,舌尖满是苦涩。

“把……把狗抱来喝汤!”我盯着那散落的纸包,暗哑喝道:“我今天倒要看看。这条狗到底会不会中毒,会不会死!想来庄碧岚虽比不上侯爷英明神武,英雄盖世,总不至于连毒药都拿错了,拿包连狗都毒不死的面粉来让我下毒!”

这一回,九儿连应都不敢应,垂着头将小黄狗抱到碗边。小狗才嗅了嗅,还没来得及去舔,唐天重飞起一脚,已将那碗汤踢飞,汤水四散,从路边一直溅到草丛里。

“那个……”他干咳着,神色已是止不住的尴尬,“既然你没听他的,这事咱们就不用再提,天色晚了,咱们先回去吧!”

小狗却已闻着鱼汤香味,飞快咬着卷曲的小尾巴,舔舐起散在路面的糖水。

唐天重即刻吩咐道:“张校尉,这小狗脏脏的,把它送还到厨房里去吧!”

张校尉察言观色,早就明白没他们什么事了,领了命,抱了那小狗,竟然一行七八人,立刻借口“护送”那小狗去厨房,走的干干净净。

见再无外人,唐天重神色越见和缓,蹲下身来扶我,异常温存地说道:“我们先回屋去吧,这里风大,冷。”

我气恨在心,抡圆了胳膊,在九儿惊呼声中,狠狠一巴掌扇向唐天重。

唐天重居然没有躲,啪的一声,由着我重重得打在他的面庞,然后依旧蹲在我面前,捂着脸不说话。

我扶着九儿的手,强撑着站起身来,快步走向莲榭。

九儿边走边回头看向依然木在那里的唐天重,不安地说道:“姑娘,你打了侯爷啊?”

我冷笑道:“我打了他又如何?如果有把刀,说不准我会捅他两刀!”

九儿顿时不敢做声,好一会儿才问道:“侯爷……怀疑姑娘和庄公子联手,想下毒害他?不过……那汤里根本没毒?其实……根本不是庄公子在害他,是不是?”

此时已走到竹桥上,我扶着栏杆,望着那笼着月色澄如冰雪的水面,黯然笑了笑,“也许……这便是宿命吧。我总是挣脱不了,还是得这样一天一天地活下去。有时想着……还不如栽倒这水里一头淹死了干净。”

从看到那张纸条起,我便清楚,这绝对不是庄碧岚设下的计谋,但我总抱着希望,希望这事至少与唐天重没关系。

那日雨夜冰释前嫌,和好如初,我总以为我们便能这样过下去了,不论他成,或者败,如果我屋里影响到他,便只能站在他的身后,接受他的成或败,然后连累我的贵或贱,生或死。

我能接受他或我自己最悲惨的结局,却没办法想象,在我断了所有的念头安静得呆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这样怀疑我,甚至对我设出这样的计谋来试探我。

向唐天霄下毒在前,逼迫庄碧岚断我念头在后,如今还做个全套让我来钻。这个人究竟有着怎样阴暗的内心?

泪水一滴滴落下来,落在水面,很轻的滴答声,荡起一圈圈细细的涟漪。

其实应该只是会心而已,心头被针扎般的疼痛应该只是错觉。

早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了,一再卑鄙再霸道无耻都应该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我不该为他心痛。

无双见我回来,一看我的脸色,也在惊诧,急急问道:“出了什么事了?你一出去侯爷就醒了,看那模样应该是以及败坏的。”

九儿咕哝道:“还不是侯爷做的那些事,看看把姑娘折腾成什么样了!你看看姑娘这手腕!看看裙子,都曾破了,也不知道腿上伤着没有?”

无双便不接话,只急急地找来消肿化瘀的药膏来为我涂抹,我正在气头上,取过她手里的药膏,远远得扔到水里,自顾回床睡觉。

忍了好久,我才将泪水吞下去,逼着自己不去想手腕的肿痛和心头的刺痛,努力评定心神入睡时,很轻的脚步声传来,接着灯火暗了一暗,椅背那人的高达身影挡住了。

我明知是唐天重回来,只蜷缩在内侧向里而卧,再不看他一眼。

唐天重迟疑片刻,自行解衣躺在床上,紧紧贴着我,揉着我的肩膀轻声说道:“手还疼吗?”

我将伤手藏到腋下,不理睬他。

他又问道:“腿还疼吗?我当时气急了,不是有意要伤着你的。”

见我还是不理睬,他坐起身来,撩起我底裙查看我腿上是否伤着。

我又羞又恼,抬起脚来便狠狠地踹山他的胸口。

他也不躲,安静的望着我,由着我连踹了十几下,累的趴在枕头上喘气,才又躺倒我身侧来,问道:“心里好些了吗?”

我等着他道:“我好于不好,侯爷又何必理会?如果真是庄碧岚要求我为内应毒杀侯爷,我或许真的会那么做。侯爷犯得着关心我这么个蛇蝎妇人吗?譬如方才我真的下了毒,侯爷一怒之下杀了我,以后不是一样会好好过下去,踌躇满志地当着你的康侯,做着你美好的帝王梦?”

到底我说的太凌厉,唐天重的脸渐渐涨红,忽然在枕边一摸,已经抓出一柄短刀,拔出了鞘。

锋芒曜曜,冷若霜雪。

我正心底一悸时,他已将那短剑塞到我的左手里,说道:“听说你要捅我几下才消气,那么,你捅吧,我不还手。”

我看看手中的短剑,又看看他,一时间呆住了。

他就不怕我真的记仇起来,当真给他当胸一剑吗?

唐天重盯着我,眸光有些迷离,隐约见一抹我不可解的辛酸和痛楚浮上,忽而呻吟一声,俯下身便吻著我,唇舌越发热烈了。

上位放下短剑的左手分明很轻快得再什么地方拖了一下,便有热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脖颈上。

我惊得忙丢开剑,定睛一看,才见方才锋利的剑锋无意间拖过了他的上臂,割破了他的小衣,一串殷红正沥沥而下,也不知道伤的深不深。

“侯爷……”我惊叫着,转头正要唤人,他已用手掩住我的唇,再不让我说话。

“清妩,清妩……”他已解开我的衣裙,不容抗拒地侵入我,一边喃喃地唤着我的名字,一边低声道,“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恶人,一个处处凌迫你算计你的人。我是你第一个男人,可是在你心里,只有一个庄碧岚,也许还有唐天霄,我却什么都算不上。我只是向知道,在你心里,我究竟处于怎样的位置,你会不会狠心道……让我死……”

明明是他处于主动,又将我扣于腕中被动地承受他的爱抚,可他的眼神难得这么委屈和狼狈,“看着你亲手盛了鱼汤给我,自己却不肯喝一口,我真的想死想捏死你再捏死我自己……清妩,你总是不会明白……”

又一波奔袭的浪潮蓦地将她整个身心倾覆。

所有神智被吸入他所创造的漩涡中时,我低吟着绷紧身体,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恍惚中,似有晶莹的水滴落到我的面庞,又有低低的哽咽回旋在耳边。

他仿佛用很低的声音在说:“你总是不会明白,我比你所能想象的更喜欢你。”

第二十章寒轻夜永,归途似有踪

第二天便有些胸闷胸疼的迹象,身体也倦怠,我勉强起了床,也只在榻上卧着,让九儿开了窗,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偶尔飞过的大雁。

唐天重也很不安,去了宫中没多久便回了府,见我手还肿着,却没有敷药,便责怪无双,“便是这里没药了,叫人到别处寻些来不难吧?”

无双委屈,看了我一眼,才道:“有另拿药过来,姑娘说不想用。”

九儿嘟哝这嘴道:“姑娘一气,只怕是前儿的病又犯了,早膳也只喝了两口粥就放下里。”

唐天重再不见夜间两人单独相处时的温存怜惜甚至低声下气,从案上端着茶盏慢慢喝了一口,才皱了眉向我道:“去敷药,敷完药过来吃东西。”

我懒懒道:“不舒服,帮我唤个太医瞧瞧吧。”

无双有些尴尬地望向唐天重。

我手上腿上的伤很明显是被人弄得,把太医叫来传些风声出去,康侯脸上自是不好看。

唐天重望了望我手腕上的伤,转头道:“去传太医。”

一时无双令人去请了,唐天重只使了个眼色,她便心领神会。悄悄带了九儿等人退开。

唐天重待人都去了,走到我榻前坐下,沉吟片刻,才微笑道:“我是恶人,你就巴不得人人都知道我是恶人,是不是?”

我笑了笑:“我没说过侯爷是恶人。”

唐天重叹道:“你这不说比说更厉害,不肯用药却叫太医来,不就是想借他们的嘴传到父亲那里,最好盼着父亲把我重重打一顿为你出气,是不是?”

我唇角向上挑出一丝笑意来,懒懒说道:“侯爷多虑了。王爷再怎么着也没有偏着我这个微贱女子来打你这堂堂康侯的理儿。侯爷如果怕太医们胡说八道玷辱了侯爷清誉,大可令人吩咐一声,以侯爷威仪,谅他们也不敢向外乱说半个字。”

唐天重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以为我当真怕外人道什么是非吗?只是我实在不服,为什么在你心里,我便能坏成这样。”

我只能答道:“我并没有觉得侯爷有多坏。”

只是有着从古至今野心家的通病。

心机深沉,步步算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不论于爱情,还是于权势。

唐天重的眼眸如暗流汹涌的黑潭,幽深地盯着我,“我承认很多时候我的手段不够光明磊落。可至少像在你的宫里向唐天霄下毒这般拙劣的事,我是不会做的。我没蠢到因为嫉恨他而把你都搭进去。”

我微感意外。

无双也曾为她的主人辩解过,可我从未放在心上。毕竟以当时的情形,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有动机并有机会向唐天霄下手?

唐天重见我沉思,冷笑道:“清妩你聪明一世,难道真没想过你身畔的侍女也很可可能暗动手脚吗?如果你真的一无所知,那你为何来到王府后单单提出要九儿过来服侍?如果不是九儿暗中知会,你又怎会清楚昨天之事只是我的布局?”

“九儿?”

这一回,我真的讶异了。

唐天重皱眉,“你当本侯振的一无所知?便是唐天霄,大约后来也清楚不是我动的手脚吧?当时虽未能查出眉目,但后来庄碧岚入宫想携你出逃未遂,随即清查他的内应,分明是忠于南楚信王的一拨人。唐天霄曾试图清查到底,但找出的这几人还有几分忠心,宁死也不肯招出同伙。引你去见庄碧岚的,就是九儿吧?又怎会与这些人无关?因为你一力维护,唐天霄心疼你,投鼠忌器,终于没拿她开刀。”

他看着我,“我是记不得了,不过你身边的侍女,你该知道吧?你只说,当日我与唐天霄喝酒时,九儿有没有为唐天霄斟过酒?”

我心头剧震。

将九儿从众宫女中跳出来随侍身侧,正是在那次毒酒事件死里逃生后。她因我平安回宫激动地在宫门前摔了一跤,着实憨态可掬,引起我的主意。后来又见她是前朝宫女,活泼凌厉,便觉亲近,连住到摄政王府,想找着没有心机的侍女来伴着,第一个也只想着她。

而当日为唐天霄他们斟酒的侍女中,应该就有她。

唐天重提及的信王乃是南楚末帝李明昌的皇弟,和大将军庄遥以及我父亲宁秉瑜一向交好,在朝中甚有威望。据说庄家出事,他力保不遂,一怒离京回了自己在东海边的封地,至南楚降周,他携了家眷部属约一万余人,径投北赫去了。北赫的王太后却是他的同胞姐姐,也为南楚覆灭郁愤,颇有些想助弟弟复兴大楚的意思。

难道九儿是信王的人?信王既和庄氏交好,九儿向周帝投毒嫁祸,以及暗助庄碧岚便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虽然心底疑惑,可我抬眼见唐天重目光熠熠,颇有嘟嘟逼人之势,心头又是着恼,遂答道:“这些要进国事我可不懂,更不知九儿是不是信王的人。但昨天只一看那纸条,我便知是有人不举。碧岚和我相识十余年,从不会将我当做棋子使唤。如果早已埋伏下人手可以将我黯然带出这个比龙潭虎穴还厉害的摄政王府,早该想法带我除服了,绝不会让我冒险下毒再离去。”

唐天重叹息,“你就这么信得过他?”

我鼻中发酸,却笑道:“如果他也能这么利用我,便不是以往我希望的那个庄碧岚了!”

唐天重便沉着脸不说话。

我继续道:“何况还有个绝大的漏洞,只怕是侯爷怎么想也想不到的。碧岚母亲的闺名中有个‘清’字,因此他写‘清’字时,总会避讳着多加上一点,或减去一点。我只看第一个字,便知笔记模仿得再像,也不是他的亲笔了。再则,他平时从不唤我清妩,只唤我妩,或妩儿。”

“妩!妩儿!”唐天重蓦地大怒,一扬手便将茶盏掷在地上,眼眸中似有隐忍已久的火焰喷薄欲出。

事已至此,我再不想火上浇油刺激他,只揉了揉鼻子说道:“好大的酸味!陈了多少年的醋了?”

唐天重眼里的火焰顷刻熄灭,渐渐迸出和他冷峻的面孔极不般配的懊恼和沮丧。

这时,无双的声音适时的在门外扬起,“侯爷,太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