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顾归酒将面放在桌子上,踱步往前走,只是还没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今羡便将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天色有点暗了,她闷着被子说:“你出去睡。”

顾归酒蹙眉,这几日她和他都会很平静的相处,她没有赶他走,也没有和之前那样对她恶言相对,虽然还会有,但也不似之前那般多,如今怎么......

顾归酒有点心慌,这种心慌是从今羡碰见了宴元川开始的,他喉结滚动,“你先和我说说,我做错了什么。”

今羡没了好脾气,那种被欺骗的烦躁和宴元川居然是她爹的事实让她一直觉得心头浑浑噩噩,听见他这话,她掀开被子看向他,冷笑了声讽刺道:“你做错了什么?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要隐瞒宴元川是我爹的事实!”

顾归酒垂落在袖口上的手指尖微颤,心蓦然漏了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宴元川要护女儿了,他会很疼羡羡的,毕竟他这么爱今苑。

明天会交代宴元川和今苑的大致错过,今羡也会明白的。

男主也会解释为什么不敢让他们相认。

宴元川的手段其实蛮狠的,只对今苑温柔,现在把温柔给了独一无二的女儿啦!他没有纳妾,这辈子都只有苑苑一个呢!!

转折点来啦,虐狗男人最后一波,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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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

夜深人静, 星光黯淡, 围场堆高的柴火堆烧出熊熊烈火, 将周围的帐子都点亮, 夜风来袭, 凉意袭来,遥遥传来隐隐约约的虫鸣声, 连绵不绝,婉转动听, 随着侍卫们整齐划一的巡逻声,一道传入了耳。

不似外头的虫鸣声和脚步声起起伏伏的响起, 帐子内简直安静的落针可闻, 烛台上烛火随着空气在半空中肆意摆动, 摇曳生姿,发出微弱的光芒将此刻坐在床榻上女子和站在床沿的男子笼罩起来,周围仿佛镀了一层毛茸茸的光。

温柔又安逸。

但这也只是一种假象罢了,温柔不存在,非但不存在, 今羡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浑身竖起来的刺,一根一根的扎着企图靠过来的顾归酒。

今羡在蚕丝被下的手收紧, 因为穿着寝衣的缘故,玉臂微微露出,白的晃人眼,顾归酒垂下眼眸,垂落在大腿外侧手下意识的收紧, 单薄的眼微颤,心跟着狠狠漏了一拍。

他向来是自大的,张扬嚣张,极少有此刻的样子,他现在这样,在今羡看来就是属实的心虚和承认了她说的话。

今羡抬眸,眼眸里蕴着淡淡的怒火,她咬了咬唇,“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晏元川就是我爹的事实?”

她又一次问了这句话,顾归酒垂眸,喉结滚动,抬眸看着她,她眼底清明一片,看来是丝毫不懂为何他会瞒着,他自知是不该瞒着的,他当然知道瞒着她不好,可他......可他怕啊。

“羡羡,我没想一直瞒着你的。”顾归酒脚步微微往前走,内疚和悔意已经渐渐的露出了一个角,他看着她,嗓音低低的:“我就想着......过段时间就同你说,我没想要瞒着你一辈子。”

是不是亦或者有没有打算瞒着她一辈子,今羡现在也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可你已经瞒了,而且,”她冷笑了声,讥讽道:“若不是我今日心中诧异去找了晏元川出来,刚好得知了真相,那你就算瞒我一辈子我也不知道,我就算到死我也不会和自己的亲生爹爹碰面,不,我就算到死我也不知道,我看见我的亲生爹爹,他就在我眼前,甚至我们擦肩而过,我都不知道,顾归酒!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心痛吗?”

她越往后说,声音便愈发的抬高了,怒气显而易见。

顾归酒心慌的往前走,就在快要靠近她的时候,被她一个冷眼过来,他便不得不停下脚步,如今他不敢再惹怒她,只能什么事都顺着她,他舔唇,但是有些事还是得解释清楚,“乖宝,我是真的没有打算瞒着你,我不会瞒着你一辈子的,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完全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瞒着你,我道歉,你别生气,你也别赶着我走”

“我现在不是生气。”今羡冷眼看着他,“我现在是觉得,是真的觉得你很讨厌。”

顾归酒喉结滚动,心底慌得很,俨然不喜欢从她嘴里听见讨厌他的字眼。

但是她还在说,声音渐渐变高,丝毫没有体恤他的难受和伤心,“我真的特别讨厌你自作主张的模样,你太自私了!你根本没有为我设身处地的想过,你根本只想着一己私欲,我太讨厌你了!”

今羡说着,自己已经感觉到眼眶有点儿酸了,不是舍不得骂他也不是其他的原因,单纯的就是觉得难受,也单纯的就是每一次争执,不论和谁,也不论是谁有道理多点,她只要一激动就会如此,眼眶会红,鼻子会酸。

可是她这副模样,让一直看着她的顾归酒的心狠狠的灼了下,他最是见不得她哭,之前是,现在亦是,只是之前见不得她哭用的方式是强硬的,现在他只是拿着帕子,一边低声哄:“别哭,别哭,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一边伸出拿着帕子的手,企图想要亲手帮她擦干净眼泪。

但今羡哪里喜欢这样,她非但没有接受他的示好也没有接受他的道歉,用力的拍开他的手,一双桃花眼通红,怒气迸发,言语激昂道:“顾归酒,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自私的人,你口口声声说,不会瞒着我,不会瞒着我一辈子,难不成你是打算到我死的那一日,或者晏元川死去的那一日,才告诉我们真相吗!”

今羡的话一字一句其实都是在扎顾归酒的心,他是真的没有打算瞒着今羡一辈子,也没有狠心到要晏元川死或者今羡死之前才告知两个人真相,他闭了闭眼,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近似哀声的叹息,喉结滚动,他望着一脸怒意,连个眼神都不屑给他的今羡,视线在她精致的侧脸徘徊,半晌后,他低声下气的道:“你别气,我......”

今羡能听出他言语之间的犹豫,他难以启齿的样子让她也没了想听下去的意思,她侧眸看了他一眼,怒气依旧在,只是语气变冷淡了,“不用说了,我不想听,你给我出去,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又来了。

又是这句。

又是这样不耐烦的样子和他说话。

又......又叫他离开。

好不容易破了冰,有些许回暖迹象的关系就被她轻描淡写的结束了,她不知道他心口有多疼,顾归酒喉结滚动,眼底的伤显而易见,有种窒息感缠着他的喉咙,像是要硬生生的把他给缠出心病,缠到四肢都冰冷,缠到生命的终结点。

他闭了闭眼,哑声道:“可我,就是怕,你知道我怕什么吗?”

他睁开眼看着她,她依旧冷漠无言,仿佛一点儿也不稀罕他的解释,顾归酒心口翻腾,灼痛着他的双眼。

“我就是怕这样,我怕你离开,我怕他带你走掉,我什么都怕,我真的怕,乖宝,我真的好怕。”

他说到最后,烛火下他的泪光已然清晰可见,他嘴唇蠕动了几下,“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我瞒着你的原因,我本来想着,在你完完全全接受我之后,我确定你不会离开我之后,我就告诉你所有。”

“你原谅我好不好。”顾归酒伸出手,扳过她似乎多瞧他一眼便会恶心到吐的小脸,红着眼眶,低声下气的哀求道:“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我不该只想着怕你离开,而去忽略你的感受,我真的知道错了,乖宝,你就原谅我,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顾归酒说过不敢再威胁她,他便不再威胁,只是他和她之间的相处之道,他似乎太过于笨拙,什么都不懂,只懂得威胁,但是他知道她讨厌,甚至厌恶他的威胁,他不愿,不愿见她如此,权衡之下,也只能想出这个计策,瞒着她。

直到她彻底的原谅他,彻底的接受他,和他之间的那种情意能够足以达到可以抗衡这个自私的谎言时,他便会说。

顾归酒觉得,自己以前什么都不怕,任天高地远,他有着满腔热血,就不怕敌不过,可他真的做到了,他依旧满腔热血,任天高地远他都不怕,但是他却怕今羡,怕她蹙眉,怕她哭,怕她委屈,怕她所有所有......

他生来是人上人,从来没有低声下气的哀求过任何人,但是却为了今羡屡屡破例,他自认自己是个固执的性子,这辈子认定的事就从来没有过动摇,就连他所有都可以给今羡,甚至天下,但是他却不能同意她离开。

他想要的,简单不过,无非就是一个今羡。

但他难以得到的,无非也就是一个今羡。

可能人真的习惯了卑微和低声下气,日子久了,她的内心便没有任何的波澜,她被他强硬的扳着小脸,也被迫与他对视,但她也没有丝毫的闪躲,迎上他的目光,眼底的寒气让捧着她小脸的顾归酒都忍不住颤了颤手,却也没有松开。

他原以为这种争执此刻就已经够了,已经到达了巅峰了,毕竟前几次争执都是如此,解释开了就没事了。

但这次似乎不同,今羡似乎比之前任何的一件事都看重,他看见她漂亮的那双眼眸里泛出来的决裂,听见她用着最无情最冷冽的嗓音平平静静的说了一句话。

“祁琛,其实你不觉得,我们完全不合适吗?”

“你想要的,和我能给的,不一样。”

“我所想要的,是你自以为为我好的。”

“所以,我们从来都没有好好的沟通过,了解过对方,一味的躲避和一味的追赶,是没有好结果的,就像竹子和梅花,就算盘根生长了又如何,难道它们盘根交织了就能代表我们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刺了吗?”

她说着,忽然站起了身,把床边每到夜晚都会备着的一杯淡盐水往自己的脸上泼,顾归酒俨然愣住了,不解她为何如此,却立刻抬脚往她那边去,只是却看见她做了一件让顾归酒可以发疯的事情。

她葱白的指尖伸出,一双眼红透了,左手绕到了右耳后,不知道在哪里一扯,一整张人皮便撕了半开。

露出的那张脸,是她原原本本的样貌,亦是他常常午夜梦回能够看见的那张精致的小脸,他眼眸瞬间红得更厉害,因为他看见她抬起手,轻轻的点了点自己的眼角。

她的一双眼微红,似有些哽咽,话也说不完全说不出来,顾归酒确实懂了,他摇摇头,红着眼拼命的让眼泪不要掉下来,想说什么话制止她,却说不出口,只能硬生生的忍着挖心的疼,听她一字一句的说:“你不要忘了,我这里的疤。”

今羡说完,眼泪顺势掉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往事重提,就相当于在伤口上撒盐,她抽泣,一边哭一边将手触上了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她才在顾归酒伤心欲绝的眼神下,开了口。

“你看他,他就消失了,他是我们的孩子,但是却......”今羡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哽咽,缓了好久之后,才接着往下说:“却给我们的年轻气盛和无畏无惧害死了,我们都是凶手。”

顾归酒摇头,他咬牙忍着心头的尖刺,哑声道:“不是,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今羡吸了吸鼻子,打断道:“不是谁的错,而是”

“祁琛啊,我们真的不合适,不要抵死缠绵了,放过彼此吧,这样才算是真的拔掉了我心头的刺;不然,我们就算在一起一辈子,也永远只能同床异梦,我有我心头过不去的坎,你有你江山社稷和子嗣烦恼,我们真的不合适......”

她每一字每一句,声音都很轻,很温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比任何一次都决绝,都让人无路可退。

他知道,她这一次是铁了心的要离开,他知道的,他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可他不要啊,他真的做不到放手,如果真的要放手,那可能就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屿国翌日的朝堂上宣布炎卿帝薨了的消息,不然他真的放不去这个手,行尸走肉的生活,他真的不想再过第二遍了。

顾归酒看着今羡,她的那半张人皮撕下来了,另外一半还贴在脸上,而她露出来的那块地方,眼角处正是他以前张扬放肆惹下的祸根,那块疤痕不管哪一次看见都是在诛他的心。

这才是最可悲的,他遇见了心爱的人,犯了一个错,后来,他想弥补,想让她原谅,到最后才发现无力回天。

那个错已经形成了一个刺,犯下的错,永远无法弥补,永远无法还清。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初见时的那种悸动和年少的张扬,这是今天顾归酒知道的、醒悟的,他再也不能找到那个女子,那个看见他会点头应好,会在他夜里发了疯要她的时候,耐不住疼,低低的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的求饶道:“你轻一点点好不好,我疼......”

他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顾归酒站在原地苦笑了几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水,一个劲的往下涌。元歌叮嘱的话他忘了,江山他忘了,一切他都忘了,他抛开了皇帝的尊严,抛开了所有。

毅然而然的跪在了地上。

他就跪在了今羡的脚边,泪顺着他的动作啪哒一声掉在了地上,在光洁的地板上落下一个水渍,无人知道这是天子的泪,亦无人知道这是顾归酒冒着生命的危险落下的泪。

他也不知道了,忘了一切,忘了自己的身子不可以被他这么摧残,他借着虚弱的烛火望着眼前的女子,喉结滚动,嗓音带着哭过后的嘶哑,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球,可怜见的:“最后,再最后给我一个机会,我试着,试着让孩子的刺拔掉好不好......”

今羡看着此刻俨然没了皇帝的样子,跪在地上,她心口说不出来的感受,她闭了闭眼,任泪水划过被咬伤的那个疤,哽咽道:“那若是,我还是拔不掉这根刺,你怎么办?你会放我走吗?”

顾归酒跪在地上,烛火将他的身影镀上一层毛茸茸的细弱光,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如果我拔不掉,天下给你,我走。”顾归酒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从此,这世上再无炎卿帝,亦再无顾归酒。”

他还是固执,用生死换一次机会。

今羡似有些无奈的呼吸了几下,她对江山不感兴趣,她缓了缓神,眼泪没再流下,她抿了抿唇道:“其实,不用试我都知道这根刺拔不了,你也别说这些话了,你是皇上,你有责任把江山规划的更好,而不是将屿国的天下拱手让人,更何况,你我本应该就是陌路人,你有你的天下,我想要我的自由。”

“我们所向往的,完全不同。”

她这番话说的可真是无情、见外又客套。

顾归酒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跪在地上抬眸往望她。

“可是天下与你,我选你。”顾归酒说:“我若是真的把江山看得如此重,此刻早已妃嫔成群,子嗣成堆,与你之间,早已成了过往。”

今羡其实能懂,顾归酒现在能跪下来,抛下九五之尊的尊严,她就懂了。

她也不想说这么多,她很累,有种窒息感缠在心头上,她将人皮贴上去,继而一言不发的绕过了顾归酒,翻身上了床榻,她现在连张口都觉得难了,更别提还和他扯什么乱七八糟的。

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蓦然消失,帐内又回归了平静,一种能够将人活活逼疯的平静,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的耳膜此刻蓦然透亮了起来,他们都能听见外头的虫鸣声和风声,以及侍卫们依旧兢兢业业巡逻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无人知道,他们刚刚吵过架,争执过,亦或许有人知道,但碍于炎卿帝的威严,无人敢提及。

可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他们心目中威严震慑四方,尊贵无比的炎卿帝此刻正跪在殿内,低声下气的求着皇后。

跪了多久,今羡也不知道,她睡得迷迷糊糊,总之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烛火还在虚虚的笼罩着整个帐内,她眨了眨略有些惺忪的睡眼,正准备动动手,却感觉被一种温热的东西收的更紧。

她皱眉,顺着玉臂望过去,只看见她的手被盖在蚕丝被下,五指露出,被那人紧紧的牵在大掌里。

而那人......头枕着他自己的手臂,睡在了床沿,烛火将他笼罩,蒙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将他与生俱来的孤寂感衬得愈发的强烈,她视线往下,很清楚的能看见他依旧跪着的姿势,就算睡着了,也依旧跪着,仿佛没有听见她松口,他便能一直跪着似的。

今羡抿了抿唇,帐内响起了她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她垂眸,眼睫微颤,正准备收回被他牵着的手,却被那人愈发的牵牢,她皱眉看过去,他迷迷糊糊的半眯着眼睡醒了,见她正看着他,许是光太过于朦胧和暧昧,让顾归酒还没完全的醒过神来,他以为是三年里那夜夜的梦,他还以为眼前人是已故之人。

梦里的她就是这样,不肯让他抱,不肯让他牵,他轻而又轻的叹息一声,尽管是在梦里,他也依旧没有随她去,依旧想哄哄人。

“乖宝,笑一下,等我百年之后就去找你,和你一起合葬。”他说着似乎很疲劳了,眼皮子往下,却还是撑着低声说完了,“你别怪我,爹爹无依无靠,我寻思着等他百年之后,我送他入了土,再去宗亲里挑一个苗子,把皇位给他,我就去找你,到时候你可不许闹脾气不肯同我合葬赶我出去,你不要我,那我可就无家可归了。”

有你的地方,是家啊。

今羡望着他失神了,忽然感觉心跳蓦然漏了好几拍。

她眼眸微颤,手在他掌心里动了动,被他收的更紧,只是这次,她却没再收回了。

......

今羡翌日是被顾归酒叫醒的,她在睡梦中皱眉,却听见那人带着轻哄的声音响起,“爹爹来了,说想见你。”

爹爹?今羡很不适宜的想起了昨夜的他说的那些话,昨夜的时候,许是夜晚人都情绪低沉些,她听见那些话,心软也情有可原。

如今她听见爹爹二字却让她顿时清醒了,视线看向了顾归酒,没了昨夜的心软,见他凑得这么近,她蹙眉问:“人呢?”

“在外面。”顾归酒莞尔,但是因为距离很近,她还能看见他眉眼间的疲倦,“他叫我不要叫醒你,我怕你恼我,就叫你了。”

顾归酒是真的在做改变,他想让今羡真的能够接受他。

今羡没去理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榻,洗漱完了,换了身衣裳之后便往外走,顾归酒跟在身后。

今羡走出去,看见晏元川手里拿着两个新鲜的果子还有一个糖人,她垂眸,轻声唤了一下:“王爷。”

晏元川身躯一震,心中虽然很酸涩她没喊他爹爹,但是也不怪她,他都能懂的,他踱步上前,声音放轻,小心翼翼:“吃吗?我记得苑苑喜欢吃糖人,我倒是不喜甜食,只是不知道你是随我,还是随了苑苑。”

他说完,握着果子和躺人棍子的手收紧又松开,俨然很紧张,完全没了方才面对顾归酒时的盛气凌人。以及丝毫不见他方才对着顾归酒怒气迸发的说:“你小子给我等着,你爹顾延还在世时都对我礼让三分,如今你胆子肥了,居然敢瞒着这么一大件事!”

顾归酒是知道的,晏元川可是屿国唯一一个异性王爷,甚至深得他父亲顾延的信任,换句话说就算顾延不信任或者其他怎么样,他也不敢得罪晏元川,毕竟这可是他的爹,他的岳父,说不定日后还得他来帮助他们关系破冰才行。

今羡看出了晏元川的小心翼翼,她也对他有什么偏见,她接过糖人,低低的道了声谢。

“你陪我去那边走走好吗,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今羡没有犹豫,点头道好,跟着晏元川往前走,顾归酒的脚步顿了顿,终还是没跟上去。

爱她,但也要学着去懂她。

她定然是不想自己被打扰的,毕竟这可是她心里梗着的刺,今苑的事,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娘亲和爹爹的事会粗略告诉女主,番外详细写!!爹爹也会守护女主的,男女主还有最后一次开虐了,也算是最虐的吧,男主反正很伤心,不远,应该就这两章,前五十红包!!!感谢在2020-02-26 17:29:45~2020-02-27 17:3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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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

围场里全是茂盛的枝叶遮挡下来, 侍卫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慢慢的隔绝到了身后, 但因为越深入, 虫鸣声愈发的敞亮, 不知道是哪一棵树上的蝉,嘶鸣尖叫, 吵得人耳廓都疼。

晏元川的声音很温润,在这烈日当空, 蝉鸣不绝的夏日,一字一句的, 把今苑和他的故事告诉了她。

“我当时因为立了功, 成了屿国的异性王爷, 你娘亲是今府大富人家的千今。”晏元川说起今苑,眼神温柔的似乎能掐出水,今羡能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他对娘亲的爱意,“当时是我一直往今府里去, 我本不是一个喜爱热闹之人,一来二去的多了, 大家便心知肚明我的心思,于是纷纷撮合我和你娘亲。”

“我曾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可能是那时候都对上眼了,我有一日按耐不住,就去今府提亲了。”晏元川说到这的时候, 笑了下,“可能是我都还没定下来,礼物倒是一箱一箱的搬过来吓到了今家人,也可能是我立了保证书,说今世就娶苑苑一个,之前没有妾室,以后也不纳妾,更不会偷养外室,许是态度端正,你外公就允了。”

“订了亲之后,去今府也多了起来,一来二去的,我去哪里都带上你娘,包括去游玩或者出行处理政务,你娘亲喜欢田园生活,我都和她说好了,等我再任职两年,我就带她归隐山林。”晏元川说到这,眼眶也红了,“但是这个预期却没能达到满意的结局,我原本以为和你娘亲有好结果的,可是,那时候,翼国忽然来犯,我不得不带兵出征。”

今羡眉心忽然跳的很厉害,翼国......温城玉。

她的预想成了真,晏元川不知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了一抹阴鸷的光,继而语气变得稍稍低沉,“我在出征的路上,中了埋伏,后来我才知道,我和屿国的重臣们以及皇上商量好的所有攻打翼国的路线都被翼国提早破解,我心知定然是朝臣之间出了埋伏,不出一日,皇城那边便传来了消息,说是翼国的人早就埋伏在了皇城,我也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当时那群埋伏我们的人目标似乎和翼国的不同,翼国的人是看见侍卫便杀,但是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我,我后来不得不假死脱身,只是当躲起来,再露面的时候也不过两日之间,皇城却换了一个主人,我才知道,原来屿国被灭了。”

“翼国的皇帝登基,凭我一己之力绝对难以平凡,我也去找寻过你娘亲的消息,但是今府全府被灭,后来我才知道是屿国的宰相温城玉搞的鬼,但是因为今苑离世的消息,我也渐渐的没了任何的欲望。”晏元川说到这的时候,眼眶忽然红了,然后望着天边似乎很惆怅亦有悔意那般,“直到你娘亲死的那年,我偶然一次去了皇城,恰好碰见了你娘亲从温府出来,我原本以为你娘亲是嫁给了温城玉,但是你娘亲是不喜欢温城玉的,早几年,她就同我说过温城玉这人看上去很阴森,我想到这一点,就觉得你娘亲不可能嫁给他。”

“后来我找了一个机会,把你娘带到了一处茶楼,后来才得知,温城玉用今家人的性命威胁她嫁给他,再之后,听闻了我的死讯,或许是觉得无助,便嫁给了温城玉。”晏元川说:“或许是当时有了你,就算今家人被灭她也没有寻死,但当时情急之下,很多事情我们都没有说清楚,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和你娘亲说好了,我今晚带她走,她也同意了,说要回去带上你,只是第二日就听见了她病逝的消息。”

今羡忽然感觉有点儿难受,她侧眸,晏元川不知道何时泪已经流到了下颚,他有些难受,仿佛很舍不得娘亲,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我当然知道她不是病逝,只是当时原本想找到温城玉同归于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翼国的人得知我还活着的消息,四处追杀我,我倒是想和温城玉同归于尽,没想到却忽然看见了玉祝,就是皇后身边以前伺候的玉姑姑,说是屿国还遗留了一个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要我务必培养好势力,必要时候与翼国交手。”

“顾延和我的感情好,我们兄弟相称,得知他还有皇室血脉留在这世上,我就想着,等辅佐皇上登基之后,再去找你娘亲,后来皇上确实顺利登基,在我又想找温城玉动手的时候,他却在登基的第一日找到了温城玉算账,只是他当时明确说过不可插手,但我就想着等一口气,看着温城玉死,不过温城玉最后的确是我杀的,我承认。”晏元川看着今羡,“我当时只是怀疑你娘亲的死因,但是却没调查出任何的证据。”

“然后是皇上告诉了我所有苑苑死掉的真相,是我把他从牢里带走的,也是我亲手把他杀了的,包括那个妾室,以及温城玉的那个儿子,后来回到皇城,却听见皇上告知了我你是我女儿的这件事,只是当时,你已经假死了。”

晏元川只是简略的说了一下,但是今羡确是能感觉到他这二十年来的心酸和无助,她眼眶微红,看着晏元川有些皱褶的眉眼以及,仿佛想从他的眉眼里回到当年他和娘亲的那些事里,细细的品一品他和娘亲之间的那种感情。

从晏元川的嘴里说出的今苑,总是让今羡觉得很不同,他口中的娘亲是爱玩的,是喜欢游山玩水的,只是在她印象里的娘亲,整日都是挂着温婉的笑,以及和温城玉相敬如宾温柔。

当时觉得娘亲和温城玉的感情真好,现在只觉得那只不过是一种客套,一种温城玉从来没走进娘亲心中的客套,她望着晏元川的眉眼,忽然很为娘亲和他感到惋惜,她轻声道:“那你这几年,也没有再想着找一个人陪着吗?”

晏元川听后笑了笑,然后红着有些苍老的眼,看着今羡,语重心长的说:“囡囡,你知道吗,世界上最真挚的爱情,是无需别人陪伴的,只要我心里有你娘亲,我便永远都不是孤身一人,她一直陪着我,我何须别人。”

“换句话说,若是有朝一日,我感觉她真的消失不见了,那么我也不会找别人。”晏元川看着她,眉眼温润:“世界上的爱情分很多种,有磕磕碰碰最后在一起的,也有磕磕碰碰最后还是没能在一起的,也有天人永隔的,亦有从开始就一直恩爱幸福的,我们永远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有些人固执,认定一个人就不放手,而我恰恰好就是这个人,也恰恰好,有幸遇见了你娘亲,虽然没能在一起一生一世不离,但有你,如今也依旧相爱着,就算是一生一世了。”

“只不过她在天边,而我在世上罢了。”晏元川说:“这点儿距离,难不倒我。”

今羡忽然眼睛更红了,她终于明白,为何娘亲会等着晏元川了,因为有种人,天生值得你爱,不会因为距离而打败所有。

她有些动容,晏元川本意没有惹她哭泣的,见她如此,就觉得把苑苑都给得罪了,心疼又笨拙的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只能说:“囡囡别哭,爹爹说的,你要是觉得难受,便不要去记着,你娘亲若是知道了我惹哭你了,估计又该朝我红眼眶生闷气了。”

他说的这话俨然不成立,毕竟娘亲已经不在了,她怎么红着眼眶生闷气呢,而且爹爹说的好似娘亲常常和他生气似的,今羡忽然觉得今苑的形象在她心中崩塌了,她破涕为笑,低着头正准备抹掉眼泪,晏元川却快她一步,只是这次是他红着眼说:“是爹爹来晚了,你这几年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也没人给你撑腰,也没人去体恤,去爱你,去保护你,你实话和爹爹说,当年为何要假死?”

今羡被晏元川这番话说的,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委屈是有的,当年娘亲死后,她在温府就不受待见,后来进了宫,那段日子简直就是她心口的疤痕,难以言说,但是委屈也就那段年岁里。

再后来,她去了安国,遇见了严於,有林九在身边陪伴,还有阿默,好像也忘了当初的那份委屈。

时间向来慷慨温柔,擅长把好坏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