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万死 作者:赵十一月

爱如玫瑰,开在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剧透版文案】

元央因为皇帝死了整整八次,

最后一次,她一定要让皇帝爱上自己。

然后再杀了他。

皇帝感觉自己很倒霉,灭了兄弟坐了皇位。

以为终于可以安心了,结果身边总是冒出各种各样想杀他的人。

呵呵......这次又换了个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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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女主千方百计要杀男主,换了八个壳子,最后终于彻底栽了的故事。

黑莲花女VS冰山男,此文又名《论如何坑死皇帝》、《女刺客与皇帝》、《每天起床都看见有人杀皇帝》......

阅读指南:

1:男主皇帝

2:相爱相杀系列,女主没心没肺,男主城府深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元央 ┃ 配角: ┃ 其它:

九命

元央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这一次的身体连名字都和她一样,适配度差不多有百分之九十八,所以痛感同步,疼起来格外的要命。

其实,元央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她既然能从废弃星一路走到现今的首都星审核考试,实际上也吃了不少的苦。她忍痛咬咬牙,还是撑着软绵绵的手臂从榻上做起来,有些疲惫的靠在枕上喘气。

显然,这是个破旧的屋子,下面的床榻也是普普通通的木板,潮湿得快要发霉了,动一动就会发出咯吱声。榻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洗的发白的蓝色被褥,人躺在上面一点也不暖和。因为关了窗密不透气,屋里还带着各种古怪而难闻的味道。

元央有些呆怔的坐在榻上,头上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半靠着有些发臭的枕头回想了一下前事,再次感叹了一句——不作不死,能像她这样一路作死作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也是绝了。

对于每一个银河帝国的公民来说,能够进入首都星绝对是一生的奋斗目标,元央也一样,所以她拼死拼活的参加了这次的审核考试。这次考试的题目很简单:进入特殊空间,在异能被封印九成的状态下杀死目标人物——皇帝。

元央是个乡下来的土鳖,没啥了不起的见识,再听过前几回考试的难度后听说这么个题目,简直笑傻了——太简单了。然后,她就被踹进了空间,开始她作死之旅。

不知道为什么她和空间契合度特别高,和只有一个接受体的其他人比起来,她一共有九个适配体——也就是说她有九个机会。元央开始时还没什么特别想法,就随机选了一个离目标任务最近的。

然后她就成了皇帝的奉茶宫女,正好端茶送水。

元央还真以为是自己运气来了,偷偷摸摸的在茶水里下了药端上去。结果皇帝还没喝上一口,外头来个刺客,她就被拉出去当了挡箭牌,死的不能再干脆。

巧的是,那个刺客就是和她一样参加审核考的考生。

如果可以,她真想和那个刺客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然而,对方也被皇帝捅死了,咽气比她还快。

接着,她又成了皇帝宫里倒夜香的太监,元央实在不能忍——总不能叫她去恶心死皇帝吧?所以,她狠狠心,干脆自我了断了换下一个。

再接着,侍卫、皇后宫里的嬷嬷、书楼管事宫人......元央换了八个壳子,死了八次,死法实在惨不忍睹、多姿多样:被当挡箭牌刺死、自杀、摔死、因为看见密事被皇帝结果、被考生某某撞见害死......

元央总算是摸到了一点这次考题的深意了——皇帝乃是天子,受天意眷顾,气运非常,她这种外来者若是对他有恶意、杀意,多是自食其果。

元央一想起那些事就觉得头疼,干脆闭了眼睛,有气无力的问和她绑定在一起的辅助系统388号:“现在还剩下多少考生?”她都死了这么多次,估计那些人也没剩多少了。

系统声音欢快,半点也不受元央这死去活来的影响:“您的名次已经进入前二十,还望再接再厉,努力保持。”

“闭嘴!”元央咬牙切齿——她就剩下这一条命,真要再死下去就没得玩了。

不过,认真算算,她目前情况也没啥能够和其他人竞争的,既然这样的都已经进入前二十,剩下的估计最多也就只有二十人了。

现在这个身体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农家姑娘,家里二女一子,前头的姐姐已经远嫁了,有重男轻女的奶奶、精明刻薄的母亲和一个没本事只会和稀泥的父亲。

元央这么一琢磨,反倒觉得倒夜香的太监也是个好差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说不定当初使使银子,还能换个职业什么的,哪里像是现在,连宫门都摸不着。这种Hard模式,还想攀上皇帝,简直是做梦!

元央着实体会了一回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要再哀叹几句薄命,外头的木门就被“刺啦”推开。一个膀大腰粗的妇人从外头出来,手臂一伸就像是拎小鸡似的把拎着元央细瘦的胳膊把人从床上拉了起来,唾沫星子喷了人一脸:“死丫头,昨儿也歇了一晚上,今天天都亮了,你还躲在屋里偷懒!”

元央冷不防被她从床上拉起了,腿软脚软的,被门槛绊了一脚竟也真的被拖出了门。

夏日里的阳光有些滚烫,照在本就虚弱的身上更是难受,几乎有种作呕的感觉。元央咬了咬唇,正要说几句,忽而额头被砸的一懵——有人往她头上丢东西。

是个鸡蛋壳。

不远处坐个原主的便宜弟弟,生的黑胖结实,脸上泛着油光,和那妇人到生的很像,看着就是一肚子油水。这会儿他一个人搬着凳子坐在阴凉的地方,正拿着筷子吃水煮蛋呢。他瞧元央呆愣愣的模样怪有趣的,就逗乐似得把手上拨出来的蛋壳给扔出去了。

元央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就冒起了火,见着那小子笑嘻嘻的模样更是气的不行。她也顾不得自己两眼发昏,忍不住挽了袖子,瞪他一眼就要上去理论——不打不长记性,这种熊孩子就要揍到乖。

结果元母却把她抓的牢牢的,骂道:“眼睛瞪这么大做什么,吊死鬼啊?!你弟弟和你打招呼呢,你吓他干什么!”她转头去看儿子,横肉满面的脸上挤出个真心实意的笑来,声音慈和的很,“虎子你乖,别调皮,等这里活做完了娘再给你做吃的。外头晒,吃了东西赶紧进去歇歇,别跟人到处瞎跑。”

元央简直快要不认识“调皮”这个词了。她咬了咬牙:这真是亲生的吗?昨天原主受寒躺在床上做不了活,就被骂了一天,连口热水都难喝上。这会儿才躺了一天,稍稍好一点就被拖出来做活。反而是这个所谓的弟弟,整天吃吃、玩玩、捉弄人,还要担心他晒坏了。

元央前几次醒来都是在皇宫,睁眼闭眼的功夫就死了好几回,倒不知道古地球重男轻女居然已经到了这种不可理喻的地步!

要知道,元央所在的大银河帝国早已经走出地球,人类开发了自身的潜能,发明了无与伦比的科技,不断地把领土向宇宙外围扩展。除了一直拥有唯一并且特殊异能的皇室,所有人类都有得到异能的潜能,并不存在男女之别,甚至有时候女异能者因为精神特长而拥有更加稀有异能。哪怕是元央出生的废弃星球,鱼龙混杂、资源不足,也依旧公平的对待每一个新生儿,无论男女。因为只要这里面出一个异能者,能力又能达到五级,所有居民就能得到政府的奖励,如果是稀有的、或者从未存在的异能,整个废弃星的人就都能得到跟着移居上级星球。没有异能的人,无论男女皆会参加学习,日后则从事不用体力的科技工作。

元央不是忍气吞声、吃苦耐劳的受虐狂,看清了处境后十分利落的捂着额头晕了过去——反正她死也不干活,尤其是帮这一家子干活。

元母看见人晕了立刻就尖声叫骂起来了,嘴里嘟囔着“丧门星”、“败家女”等等,但为着长远打算还是把元央给扶了回去——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到十七岁,还要拿了聘礼才好死呢。

那个正吃鸡蛋的黑胖子三两下就跳着过来,插句话道:“娘,她装晕呢,你打一顿、打一顿就好了。”说着还跃跃欲试的伸腿踢了踢元央。

多大仇?!元央恨不得睁开眼把这死胖子揍一顿。

好在元母多少知道点事理,早前的原主又是个任劳任怨的,她虽是骂骂咧咧但还是把元央给送回了房间,随便把儿子也带了回去:“你屋子里坐一会儿,别乱跑。”

元央怕被瞧出来,紧紧的闭着眼睛,结果大概是身体太虚弱了,很快就睡了过去,等到中午才给饿醒了。她换了这么多个壳,还真是头一回被饿醒,是真的饿,胃里烧着火似的,眼前一片的黑。元央脸皮也厚,干脆扯着声音喊了一句:“娘,我饿了。”

过了一会儿,元母果然来了,端了一碗饭来,搁到案上,闷声道:“你是我祖宗不成?躺在床上不干活还有这么多事。”

元央一看:是煮的有些稀的白粥,里头拌了半个鸡蛋,淡淡的黄色,上头加了点油和葱末。她饿的慌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伸手接了碗,喝了几口,烫的有些大舌头,开口道:“谢谢娘。”

元母看她光吃东西不起来,嘟嘟囔囔的骂了一会儿,大约是还有活自己就转头走了。

元央喝了一会儿粥,忽而觉出一点怪异来——就元家待女儿的刻薄,恨不得从人身上刮出一层油皮来,哪里舍得给女儿喝白米粥加鸡蛋?这都可是稀罕的东西。

像白米,家里也只有元奶奶和她的乖孙子可以常常吃,元老爹则是觉得不抗饿为了节省也没吃。虽然家里养着鸡,但也时时记在心上,每天早起就要去摸一摸鸡屁股,若是要生蛋了就要盯着,生怕生在外头犄角旮旯里去了,每个蛋都是算好了用途的。

元央有些吃力的喝了一碗粥,额上有些薄汗,身上舒服了些,想了想还是闭了眼睛把自己的异能打开。她的异能是“五感敏锐”,虽然在空间了被封印了九成,用起来头就发疼,但是一间屋子里的动静还是能听到的。

她静下心,闭上眼,忍着头疼侧耳倾听,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了元母和元奶奶压低的说话声。

卖女

元奶奶是个矮小干瘪的老太太,一双三角眼精光闪闪,瞪眼看人的时候有些渗人。作为一个独自把儿子拉扯大的寡妇,她有农村妇女的独门秘技——一哭二闹三上吊。所以,虽然她目不识丁却一手握着元家全家的财政大权,说一不二。

这时候,她却故意压低了声音和元母说悄悄话:“都能吃能喝了,还能有什么病?我看那丫头就是偷懒......”她声音压得低,听上去就像是磨出来的刀片一样轻薄,一刀一刀慢悠悠的割下来可以把血肉都割出来,“咱们家把她养这么大,也算没亏待她了。搁我以前那会儿,女娃生下一个就淹一个呢。只是咱们家这才刚刚修了房,虎子明年上学的钱又要从哪里凑?”

元母搓了搓手,好一会儿才没什么反抗力度的接口道:“这不太好吧,二丫头都订了亲......”虽说她嫌弃村头木匠给的聘礼少,硬是把女儿留到了十七岁,但心里头还是许了这门亲事的。只不过,她在元央前头强悍得和母狼一般,到了元奶奶前头却温顺的和家里的小鸡仔似的。

元奶奶“嗤”了一声,她少了颗门牙,说起话来有些漏风,慢慢的道:“村头那木匠能出多少聘礼?那一点钱够用几年?咱们虎子这么聪明,可是文曲星下凡,日后是要读书做状元的,费银子的地儿多得是呢,哪里够用?”她说话听上去有些模糊,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带着一种老屋里面特有的潮湿感,“柳老爷家就不一样了,陈妈妈和我透了底,足有五十两银子呢!虎子以后念书的钱就全都有了。”

元母依旧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到底是做妾......”

“做妾怎么了?柳老爷现今还没有个儿子,真要是有了运气,咱们全家都要跟着沾光呢。你瞧瞧村头老李家的,他们家那一排新起的房子多气派啊......”元奶奶瞥了儿媳妇一眼,冷下声音,“要不是我和陈妈妈有交情,这事还不一定轮得到咱们家呢。”

元母没吭声,显是有些意动了。

元奶奶趁势耍赖撒泼,大手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拉着嗓子叫道:“你这是存心不叫我们元家好啊!虎子可是咱们元家的独苗,你这做娘的怎的这么狠心?!连他前途都不要了?一个丫头片子值得了什么?你这是存心看不得我们元家好啊......”

元母连忙上去劝慰:“娘,娘,我没说不同意。”

“那就是同意了?”元奶奶一抹眼睛,半点泪水也没有,口上却还是急急的叮嘱道,“这事可不能叫那丫头知道,等先定下才行。你先叫她好好歇一天,养足了精神,明天我就叫陈妈妈来看人。”

元母诺诺应了下来。

元央在旁旁听,简直叹为观止——卖孙女去做妾都可以升级为为了家族的伟大复兴,元奶奶这种口才,真是传说中的人才啊!元央本人都要被气笑了好吗?!

其实,如果是把她卖到那些侯府、王府那种可能接触到皇帝的地方,元央为了“远大的理想”倒是可以咬牙认了。可这没儿子的柳老爷算什么?真要成了,她铁定是下一个出局的。

她不得不再一次为自己轻忽的结束了倒夜香的小太监这种角色而痛悔:曾经有一个很好的角色放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想了半天的事情,元央的头又开始疼了。她干脆又闭了眼睛睡觉养神——刚刚用过异能,她这虚弱的新身体还真有些受不住了。明日的事,实在不行就豁出去闹一场便是了。

等到第二日早上,元母果然早早的把她拖了起来,让她去擦了身子,特意拿了簇新的衣裳让她换上,口上还要叮咛道:“你陈家奶奶今儿要来,她和你奶奶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你可别作怪,要是丢了咱家的脸,看我不抽你!”

元央心里想着自己的打算,脸上特意露出一个“淳朴”的笑容来:“娘放心好了。”说着又故意作出嘴馋的模样,“陈奶奶来了?今天是不是有肉吃?”

元母心里有鬼,瞧着这笑容很有点心虚,色厉内茬的骂了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饿死鬼投胎啊你!动作快点,每天都要人催!”说着就撩着袖子出去干活了——往日里洗衣做饭全是元央来做的,元央一病事情就全堆到元母身上了,可不就忙起来了?

元央倒是满不在意,慢吞吞的换了衣服,趁着洗脸的功夫把自己的脸又看了一遍。鹅蛋脸、杏眼高鼻,颇有些古代美人的轮廓,可塑性倒还是有的。只是这皮肤有些黑粗,头发枯黄,常年又是蓬头盖面的,倒是叫人看着直皱眉。元央叹了口气,先把脸和手洗干净了,干脆的把一头乱发扎了起来,整个人收拾干净了方才出门去。

元母瞧着“差不多变了模样”的女儿,面上怔了怔,嘴唇动动倒是没像是过去那样骂出声儿来。她和元奶奶心里另有算盘,只让元央歇着不让干活。元央乐得轻松,干脆坐在外头休息,顺便等着吃午饭。

一直等到别家都开火吃饭了,所谓的陈奶奶这才乘着侄子赶的牛车姗姗来迟。她在大户人家里头做工,高挑白净,那一身的衣着穿戴叫外头穷种地的人家看得眼睛发亮。且她生了一张巧嘴,一开口就能看见天上有牛皮在飞:“哎呦,今儿是我来晚了,你们等久了吧?只是我家太太那头缺不得人,早上无事就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听说我要回家一趟还赏了我一支金簪哩......”说着呶呶嘴,往头上示意了一下。

元奶奶果然看见了那插在头上的金簪,眼里的羡慕差不多都要淌出来了,搓了搓手,笑着奉承道:“老姐姐有福气呢,这么一支金簪能有一两重吧?”

“差不多吧......”陈奶奶心里得意,扬了扬下巴,顺带挑起眉看了眼边上被元母拉来的元央,端着架子,纡尊降贵的道,“这是你家二丫吧?长得倒是不错。”

元奶奶暗地里拧了拧元央的手臂,拉了人上来:“还不给你陈奶奶问好?”

元央忍着气,上去问了好。

陈奶奶挑着眉把元央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才慢悠悠的道:“倒是长得好不错呢。”扫了扫她的腰臀,点点头,“身子也还行。”

元奶奶知道这事情大概成了一半,高兴地很,脸上笑得和菊花开了似的:“老姐姐快别站着了,进来吃点。家里也没啥好吃的,我让二丫她娘杀了一只鸡,和山里新采蘑菇一起炖了汤。炒了几盘菜,可以凑合着吃吃。”

陈奶奶这会儿自然也是饿了,面上却还是很有优越感,口上道:“我倒是好久没喝外头的鸡汤了。柳家的鸡汤都是搁了参的,吃着味儿怪苦的。”

元奶奶咂咂嘴,接口道:“还是老姐姐有福气,我这一把年纪的,连参须都没见过呢。”

陈奶奶眼里越发得意,面上却还是装模作样的道:“其实也就那样,吃着和萝卜也差不离。”

元央在边上听着陈奶奶吹牛,差点儿笑出来。可是就在这时,一直装死的系统忽然“滴”的一声提醒道:“注意,注意,第201号考生淘汰出局,原排名第10,其后考生排名各进一名。你现在的是第19名。”

元央:又发生了什么啊,这种淘汰速度真的好吓人啊.......

就在此时,皇帝的寝宫乾元宫里跪了一地的人,所有人都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只是,即使低着头,地上那慢慢蔓延开了的鲜血也依旧是让人无法忽视。

皇帝随手把手上的染血的长剑丢到一边,甚至看也不看地下那个已经断气了的女人,眼中带着些许嫌恶,声音冷淡如同冰冷彻骨的霜雪:“都处理了。”

是浙直总督李顺之新送上来的美人,冰肌玉骨、容色过人,也不知怎么得罪了皇帝,竟是连命都丢了。不过,那些太监和宫女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皇帝登基以来,总是时不时要死几个,反正只要不死自己就行了......

小太监诺诺应声,轻手轻脚的从后面上来,手脚利落的把那女人的尸体拖了出去。皇帝边上最得信重的苏公公则是亲自把丢在地上的剑捧起了,准备去擦洗一遍。

不少的人都说这位皇帝是天煞孤星,命主杀伐。登基前亲手杀了四个兄弟,死法还全都不一样。登基之后就更喜怒无常了,贴身伺候的宫人、嫔妃,不知杀了多少个。所有人都提了一颗心,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来。

皇帝瞧着这殿中的血污,不易察觉的蹙了蹙眉,徐徐的开口道:“朕要更衣。”

外头的日光从雕着九龙衔珠的木窗透进来,犹如一点一点的金粉洒在空中,皇帝本就白皙如玉的肌肤照得透亮,纤毫毕现。仿佛是冰面上滚动着冷光,冷冷的,凉凉的。

他容色极美,犹如神兵,一剑见血。

掀桌

虽然元家的屋子还是新盖不久的,但陈妈妈到底在柳家那样的大户人家里待得久了,看着就觉得寒酸,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其实,她会看中元家姑娘自然也是凑了巧。柳家太太是个能忍能狠的角色,好容易才把后院一窝子的妖精收拾妥当了,但她这么多年熬下来,早已是过了生育的好时候。柳太太也知道柳老爷一大把年纪没个子嗣实在不太好,她心里头就琢磨着要选几个身家清白的良家女子来,若能去母留子再好不过。本是要叫人牙子挑了人来的,只是陈妈妈在柳太太跟前颇能说几句话,便拍着胸脯把事情给接了下来。既然是一心求子嗣,自然是挑些年纪大、身子结实的,挑来挑去就挑中了元央。

元家全家都以为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哪里知道大户人家的花花肠子。不过,就算真知道了里头的那些事,为着那雪花花的银子和唯一的独苗苗,大概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元央坐在一边,看着那三个人演话剧似的说话,默不作声的垂了眼装哑巴。

陈妈妈把柳家的情况说了一遍,见着正主元央居然还是一声不吭的样子,不由得咳嗽了一声,开口问道:“阿央啊,你怎么不说话?”

元母就在边上,连忙拍了下元央的肩头,用力捏了一把她肩上的肉,口上呵呵道:“这孩子腼腆......”

元央不打算再忍下去了,她仰起头对着陈妈妈笑了一下,颇有几分春花烂漫、天真可爱的感觉:“陈奶奶还是第一回来我家吧?我的病还没好呢,就怕一开口吓到人。”

陈妈妈一听到“病”,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她看中元央就是因为她是个年纪恰当、身体结实,是个好生养的农家姑娘,若真有个什么病,还怎么生孩子?陈妈妈的语气里头的温度不由得降了好几度,颇有些不耐,敷衍的问道:“你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病啊?”

元央露出“淳朴”的笑容,不顾元母和元奶奶那凶煞煞的表情,利落的把话说了下去:“我脑子不太好使,有时候一高兴就要......”她伸手用了个巧劲,一下子掀了木桌,羞涩的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的接着道,“掀桌子,打人什么的......”

桌子上还有鸡汤,油腻的汤汁溅了最中间的陈妈妈和元奶奶一身,满身的鸡汤味,真有些落汤鸡的模样。

元奶奶终于顾不得面子,咬着牙瞪了元母和元央一眼:“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啊,家里出这么个祸星!”说着瞪了元母一眼,“你就看着她这么发疯?”

元母楞了一下,随即就熟练的拿起墙角的扫帚往元央身上招呼。元央自掀了桌就打好主意要跑路,也没说话,直接就往外跑。

风紧扯呼,走为上策。

元母和元奶奶还没认识到元央已经换了个壳,也没意识到元央这是下定决心要跑路,她们只当是小丫头片子脑子坏了,撒了场疯之后就吓跑了。元奶奶一边替陈妈妈擦衣服,一边骂咧咧的道:“这丫头整天不说话,脑子别是坏掉了?等会儿回来,我非叫她爹揍她一顿不可。”又心疼起鸡汤,“那可是养了好多年的老母鸡,还没喝几口呢。”

陈妈妈没吃到鸡汤反倒惹了一身的鸡汤味,不耐至极,摆摆手就走人了:“你家里乱,我就先回去了,隔壁家刘老太还有个孙女在家里呢,我去看看。”

元母和元奶奶都知道柳家这事是不成了,虽是不敢去怪陈妈妈,心里却不由得把元央这个惹事精给恨到极点。话分两头,元央看着撒脚丫子跑得欢快,实际上没跑一段路就差点栽了——这刚刚病好的身子实在有点虚,早知道掀桌子前先喝口鸡汤,哎~可怜了那碗无辜的鸡汤......她这回翻脸掀桌子跑路实际上也是早打好了算盘——过几日皇帝就要来西山狩猎,好与不好,总是要出来碰个运气。反正留在元家是真没前途的,迟早被淘汰的命。

话说起来,她这时候想起那个叫她死了八回的男人,小心脏还真有些砰砰跳呢。就在元央回忆皇帝模样的时候,忽然不易察觉的蹙了下眉,捂着有些抽痛的额头往左边看——她异能特殊,五感敏锐不仅能听到看到远处的东西,若是有考生在附近使用异能,她还是能感觉到的。

果然,她左边站了个画风比她还不对的家伙,一身黑衣,五官棱角分明、唇角线条冷厉,看着就不像是个良民。元央眼中极快的掠过一丝复杂之色,然后凑上去......碰瓷。

她故意撞了下人,娇滴滴的倒在地上,收拾好面上的神情之后立刻仰头眨眨眼,怯声道:“啊,你没事吧?”

那人面上神色很是不耐,见着元央的笑脸还是稍稍收敛了一下,伸手扶了她起来,顺便问路道:“前面就是西山?皇家狩猎就是这里?”

元央面有红晕,咬着唇轻轻道:“是啊......”全然把一个未谙世事的少女一见钟情的模样表现的彻底——无论是怎样的男人,对着喜欢自己的女人总是会有一二心软的。

那人面上神色果然缓和了不好,显出几分微不可查的笑意来,想了想便拱手一礼自我介绍道:“在下木子李,初到京城,倒是冒犯姑娘了。不如,我送姑娘回家?”他虽是一身简单黑衣,但举止之间却是端凝厚重,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此人武艺极高。

元央微微垂了头,恰如其分动了动浓密纤长的眼睫,仿佛蝶翼一般的轻轻动了动,小声道:“我叫元央......”她双手握成拳,乍一看是羞涩至极得不知所措可心里却是一片冷定,她甚至还十分淡定的想着:也不知道这人的排名和她相比谁比较高?不过,这考生估计是一进空间就呆在什么深山老林里修炼武功,如今武功大成就想着要来杀人了。至于他的异能,估计也和古武很有些关系。

元央稍稍一想就知道机会难得不容错过,打定了注意要赖住这人,好找个机会接近皇帝——其实她一点也不担心皇帝会被木子李抢先杀了,毕竟前头早就有不少干刺客行当的考生用血一般的经验证明了此路不通。她把前八回的死状想了一回,酝酿了一下情绪,双眼含泪的把“花季少女掀桌奔逃走投无路,恶毒的亲人百般逼迫为哪般”的故事用知音体稍作修饰给说了出来。

木子李果然是个深山野林里头出来的,全然不知道这空间里头盛行的“宫斗风”,一股脑的沉浸在了“武侠风”里头,听了这话由不得起了一点怒火,点头道:“跑得好,就算是父母,也不能这般卖女儿。”

元央低头抹了抹挤出来的眼泪,小心翼翼的道:“我,我现在实在不敢回去。我娘他们会打死我的!要不公子收留我几日吧,等他们消气了我再回去。您要去西山的话,我还能带路,山上的小路我全知道的。”这还真是,她以前做侍卫的时候看过几次西山地形图。

木子李本还觉得这般大事带个姑娘十分不方便,听到这里却心动了,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见过皇帝吗?”

元央很是为这个考生捉急——脑子不好使就算了,深山野林一呆,也算是歪打正着活到了现在,可他居然连皇帝模样都不知道。不过,她还是温温柔柔的接口道:“自然是见过的,陛下巡游的时候,我在街头见过一面。”

木子李点点头,算是同意把元央留了下来。只是,木子李到底没有蠢到家,元央为了取信于他还是重点描述了一下皇帝的长相,然后又画了一小张的地形图——为了搭上顺风车,她自然只能借口自己把几条重要的小道忘了,需要亲眼再见见才能想起来。

等到皇帝狩猎的前一夜,木子李果然用了轻功把元央带到山上,因怕元央这个没见识过市面的农家丫头吓到,他故意神秘兮兮的和她道:“想不想见一见皇帝,明天皇帝狩猎,咱们两个正好瞧一瞧热闹。”

元央虽是早猜到此人大概是武艺已成,但是此时被他这么一弄还是真的吓到了——皇帝马上就要来此狩猎,西山上自然是早已被围了起来,不仅戒备森严更是派了大队人马清场,便是连那些凶猛的野兽都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可木子李却如此轻松的带了她入内,他武功之高已然是出乎意料,若无意外,说不定真能成事。

所以,元央也不由得犹豫了起来——她原先的打算是借着木子李先混入西山,然后想法子去和“气运之子”皇帝告密,以此获得皇帝的信任。可是如今看来,跟在木子李后头补刀或许也是可行的。

元央心中百般衡量,面上却还是天真羞涩的微笑:“木大哥的身手真好。”

木子李被人用那般仰慕的目光看着,心里也很得意,他心知自己明日杀了皇帝就要离开这里,一时之间倒是可怜起元央这么个“身世凄凉”的小姑娘,想了想便道:“我这武功走的是纯阳路子,不适合你们姑娘家,你也学不了。不过我这还有几门适合女子修习的武功,倒是可教你一些。”

元央心里大喜,真想抱着木子李的胳膊叫“亲哥”,面上还是又惊又喜的道:“真的吗,真的吗?”

反正这会儿离天亮也还有段时间,躲在草丛里头也是喂蚊子,木子李干脆选了一门走玄阴路子的武功,先教了入门心法,然后又教了几个简单的招式。

元央这身子本就不太行,一时半会自然也学不会,只得先尽力记下来再说。

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