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琥珀愣了下随即又笑:“既然如此,别怪我……灭口啦!”说着话手里刚团好的大雪球就飞了过来,可是那个大雪球还没飞出多远就不知被什么击中变成了仙女散花样儿,在雪花簌簌中,宁琥珀眼看一袭青衫的奚琲湛飘飘而来,姿态极轻快优美,宁琥珀看呆了。

停在她面前的奚琲湛面带笑容,不似平日的戏谑轻薄,今日眼中盛着许多温柔与专注。宁琥珀只觉心口砰砰乱跳,身体被定住了一样动也动不了,漫天雪花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他却这样的宠溺她,她无数次都抗拒着,害怕自己的心沦陷,将来会换来伤心的结局,除却追封为大将军的爷爷和千户候的父亲的“光环”,她实在太平凡了,怎么敢奢望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有些人,有些情是这辈子逃不开躲不掉的。

宁琥珀想,算了,认了吧。反正皇上也是要把她赐给他做妃子的不是么?如果有爱会不会更心甘情愿些?

一个小小的雪球被塞到嘴巴里宁琥珀才回过神,雪已化了,顺着嗓子流下去,凉凉的,她愣了下,奚琲湛清清嗓子笑着说道:“爷的绣球你都吃了,不能反悔。”

他看见对面原本怔忪的女子忽然绽开了大大的笑容,没有平常女子的扭捏,是极开心的笑,她举起小小的手掌说道:“不离不弃,击掌为誓!”

听到这样的话语,奚琲湛中猛然想起当年对苏盛锦说过的话,那时候她拼尽全力救他于火海,他说“不离不弃”,她则一副要将他重新拖进火海里烧死的表情,好像他看出她是女儿身会毁天灭地似的……虽然她和苏瑜很像,可毕竟男女有别,他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毛头怎么会连男女都分不出!

“喂,你后悔了?”宁琥珀歪着头,嘴角抿起,显然有些不乐意。

“怕你后悔!”奚琲湛轻轻把手掌贴住她的手掌,然后将那只小手紧紧握住。

“不知道这样私定终身我爷爷会不会夜里托梦来对我实施家法!”宁琥珀笑着说道。

奚琲湛便立时接道:“与爷同睡,爷跟他老人家谈。”

宁琥珀柳眉一竖使劲挣开了手“美得你”,然后笑着跑了,留下奚琲湛一个人在雪地里。

奚琲湛站了会儿,嘴角的笑意又慢慢隐去,心头莫名又烦躁起来,低声自语道:“祸害精,宁琥珀比你好多了!”

寒夜漫漫又是满室漆黑,到了后半夜晏璃支持不住略略睡去,等醒来时,紫檀桌上的烛火已经点燃,苏盛锦坐在桌边,手里还拿着火折子,烛光下苏盛锦脸色惨白,眼睛肿着,看起来憔悴不堪,仿佛盛开的花儿一夜之间被暴风雨吹落在地委于泥土。

“怎么不唤我?”晏璃未解衣,掀了被就下地了。

“去给我拿些冰块来敷一敷眼睛,再泡些润喉茶。”苏盛锦开口,声音沙哑。

晏璃赶紧去拿了来,近了才见苏盛锦满眼血丝,显然一夜未眠,晏璃一边为她冰敷一边说道:“太后昨日派人传过话免了您今日请安。”

“规矩不可偏废。”苏盛锦说道,喝了一口烫烫的茶,胸膛里这才有了些暖意。

今日,苏盛锦化了淡淡的妆,遮掩了黑眼圈,胭脂口红一概不用,显得脸上缺乏生气,到寿安宫的时候,太后刚用过早膳,正喂架上的几只金丝雀,见她来很是惊讶,妃子们来的时候各个好像憋着一肚子话却不知道从哪里说似的,低头抬头间一闪而逝的却是幸灾乐祸,苏盛锦端坐,她原本话就不多,今日更安静。

太后提及要送去沈府的赙礼,苏盛锦说今日就按例安排下去,会尽早送往苏家,不会耽搁,那位安美人终于按捺不住悄声说了句:“王后难道不去奔丧?”

苏盛锦一双利目看过去安美人低了头,苏盛锦不屑与她逞口舌之快,太后最近看安美人极不顺眼,此时便骂了一句:“沈夫人已经安葬王后奔谁的丧?就算王后去奔丧这后宫里也轮不到你说了算,混账东西。”

苏盛锦告退出来,只见闵微云陪伴闵太妃正上台阶,那位美艳的太妃故作一脸惊讶说道:“昨晚惊闻沈夫人故去的噩耗,知道盛锦你心里定是万分难受所以赶紧派人将云儿接进宫来陪伴你,我让她来给太后请个安就要去临华殿呢,没想到碰见,可巧了。”

“太妃可真心急。”苏盛锦毫不客气说了句,一点也不掩饰嘴边的冷笑。

闵氏姑侄俩变了脸色,闵太妃一脸恼怒,闵微云红了脸争辩道:“盛锦姐姐,你误会了,我不是……”

“本宫还有太后的旨意要去办。”苏盛锦很恼火,直接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只听身后轻飘飘传来一句:看她得意多久。

晏璃回头狠瞪了两人一眼,啐了一口,苏盛锦眼皮都没抬。

不知闵太妃怎么说动了太后,闵微云居然就这样没名没分的在宫里住了下来,她来了几次临华殿,苏盛锦正伤心加上恼火,对她不冷不热,如此几次,闵微云就不来了。

闵微云虽在宫里,据晏璃打听来的消息她倒是老老实实的待在闵太妃宫里,并没有去纠缠奚景恒,再者,不知道是顾惜苏盛锦丧母还是如何,奚景恒这一个月来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宿在临华殿,初时他还规规矩矩,有两次喝了酒就忘了礼仪,该做的事一件也没落下。

苏盛锦知道若传出去自己在母丧期间居然还与丈夫行房定要被骂死的,可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宠妃近在眼前,对她来说,情势极其不好。

就这样到了三月末,苏盛锦月信虽晚了两日又有些奇怪,但总归是来了,苏盛锦很是失望,但子嗣不能强求也无它法。

皇太子派侍卫来打前站了,把奚景恒气得几乎要怒发冲冠,拿起宝剑将畅馨苑的树木砍得七零八落,苏盛锦听太监来禀急忙放下手中的绣绷赶来,边走边吩咐太监:“马上让人来把那些树木重新修剪出形状,包裹树的那些草帘子有划坏的赶紧换了,对了,换成半新不旧的,别用新的,再把那些树枝都收起,总之,别让人疑心到什么。”

太监连连点头应诺小跑着去办差了,苏盛锦刚走到畅馨苑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闵微云着急的声音:“子轩哥哥,你别生气,这样伤着自己怎么办?”

虽然一直都知道,可一时听到口中还像乍咬碎了一颗青梅,酸到舌头根儿,鬼使神差的,苏盛锦轻靠在门边,畅馨苑是个规矩的长形园子,并没有多大,此时树木都光秃秃的更是眼界开阔,所以很容易看见园中的两人。

奚景恒宝剑已经入鞘,身着玫粉衣裙站在一边的闵微云轻移莲步走过去站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头微微向前探着,一副探寻的模样,奚景恒怒气似乎已消了大半,语气只是有些微的嗔怪:“云儿,你怎么私自跑来,若是刚才伤了你怎么办?”

闵微云抿嘴乐了,声音里又充满了欢快说道:“如果我受点伤能让子轩哥哥你消气我求之不得呢,总好过你这样祸害了满园春树。”

奚景恒斥一句:胡闹。虽是斥责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怒气,与当时在承明殿黑着脸骂她苏盛锦有云泥之别。

闵微云低着头绞着手终于迈步上前扑进奚景恒怀中,奚景恒不自在的挣扎了下,但闵微云的双臂已环上了他的腰,螓首靠在他胸前,不知道说了什么。

此时此景,无声胜有声,她站在门外,连艳羡的份儿都没有,苏盛锦转身离开,冬日的王宫显得很萧条,就像苏盛锦现在的心——被一次次践踏得如同一片焦土。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流泪了,但晏璃说有,还很肯定的说一定是宫里风沙太大迷了王后的眼。

奚景恒今日破天荒的来到临华殿用晚膳,更稀奇的是还带了一份赏赐,虽然不是贵重东西但重在心意,若是往常,苏盛锦面上再怎样心里也是要高兴一下的,今日不同,心里堵。他这是享受了大餐之后随手给她那块点心么?当她是小猫小狗好哄吗?

用过晚膳,苏盛锦早早便要睡下,奚景恒难得体贴问了句:“你脸色不大好,让他们传医官来瞧瞧。”

苏盛锦对着镜子,一个宫女正给她拿下钗环簪花,苏盛锦眼皮都没抬回道:“没什么不适,不过是下午带人去花园打理了一番准备迎接贵客,没想到风沙大,吹得头疼。”

话说得没一点软和气,奚景恒果然脸上又尴尬起来,苏盛锦继续说道:“林美人那儿的兰花开了,昨天请大家赏过,王上忙没到,今晚不妨去看看。”

“不了,孤王一向不喜欢花花草草。”没想到,奚景恒居然干脆的拒绝了。

一夜无话。

☆、第九章

因为奚琲湛马上就要到来,原本就沉闷的王宫更加沉闷,去给太后问安个个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话惹恼了太后又挨几个耳光,苏盛锦忙得很,奚琲湛下榻的宫殿绝不能有半点纰漏,哪怕一个小小的摆件都要仔细看过。

不同于奚景恒,这位金贵的东宫相当喜欢花花草草,而且非名品不爱,为了伺候他,从旨到之日苏盛锦已命人花重金买回了各式牡丹和兰花,还有一大盆海棠,宫殿里花香阵阵,着实养眼。

苏盛锦打算等奚琲湛走了就把这些花都搬到自己宫里侍弄着,花丛中再摆一张书案,每日抄抄佛经看看闲书,反正到时候这后宫里怕是要三千宠爱在一身,她们这些闲人总得找点事打发时间。

母亲过世,苏盛锦除了悲伤脑中紧绷的神经也仿佛忽然松开了,苦苦坚守是为了母亲,母亲不在,她也好像忽然失去了委曲求全的勇气,这个后位她真的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稀罕。

就像这牡丹,现在虽开得茂盛也总有花谢零落成泥的一天,大概想得多手劲大了,一朵怒放的玉版被苏盛锦折了下来,莹白的像碰了一团雪,扔了实在舍不得,于是索性斜插在头顶,母丧戴白也不为过。

出了殿中,苏盛锦带着宫女往回走,不远的地方看见奚景恒,旁边走着闵太妃和闵微云,看着实在碍眼,正好有一条游廊,苏盛锦索性装作没看见转身避开,不想与奚景恒打照面。

奚景恒其实瞧见她了,但见她正侧头与宫女说话便没做他想,闵太妃却一笑说道:“等太子殿下回京了,我舍出这张脸与王后要太子宫中的几盆牡丹,名品就是名品,往头上一簪增色不少。”

她本就是以色事人的主儿,虽是太妃身份却还是难忍爱美打扮之心,可此时她说这番话奚景恒却掂量了掂量,心中对苏盛锦生出一丝不悦,奚琲湛此次来是要将他奚景恒的母后“挟持”到京城为质的,她苏盛锦居然还如此上心收拾款待,死冷寒天的弄得花团锦簇,为的不过是奚琲湛住个十天半月。

这边,闵太妃与闵微云使了个眼色,闵微云乌溜溜的眼珠一转说道:“我听说太子殿下十分爱花,不惜一掷千金,如果喜欢,到时候差人带走也是有可能的,姑姑你还是等春暖花开了自己侍弄两盆吧,也当个营生。”

一掷千金?奚景恒脸色更沉,看他这个王后,哼!

只顾自己想,却没见闵氏姑侄俩的会心一笑。

这晚在寿安宫陪太后用晚膳,奚景恒沉着脸,苏盛锦不知他在与谁生气,也不搭言,仍旧如故,看得奚景恒愈发有气。

太后因奚琲湛近在百里之外胃口又不好起来,一小碗粥只吃了个碗底就靠着大迎枕让宫女揉肩捶腿了,奚景恒和苏盛锦自然也随着放下筷子,太后撵他们回去,显见是不想说话,苏盛锦轻手轻脚走到太后身边接替了宫女为太后揉肩。

“不必守着我了,免得我老太婆到了京里更难受,要说孝顺,不如早给我添个孙子。”太后的话让苏盛锦和奚景恒同时低下了头,太后又道:“回去早些歇着吧,那位太子殿下听说是个很能折腾的主儿,应付他恐怕要费神费力,况且景恒你明日还要启程去接驾,好好养养精神。”

出了寿安宫两人一前一后走得默默无语,后面跟着的太监宫女很有眼色的离了一段距离,奚景恒想与苏盛锦说话,一转头看见苏盛锦头上的白牡丹立刻心里蹿火,轻哼了一声兀自离去,苏盛锦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奚景恒,直觉的,觉得应该和闵氏姑侄有关。

这后宫看来要起波澜了呢!

奚琲湛作为天底下除了皇帝之外最金贵又很爱讲排场的人,此次霍城之行与之前相比可称之为“微服出巡”,没有华丽富贵的车辇,没有白纱覆面恍若神仙的宫女,就连侍卫也不过五十人。

按说,苏盛锦是内廷命妇,不得宣召不可能到宫门见驾顺便见到这样的排场的,但宫廷中有许多话总是传得很快,是以,奚琲湛入住霍王宫当晚苏盛锦便由晏璃的口中得知了。

看来,当了太子还真是改了脾性呢,想当年,去京中庙里上个香都能把队伍蜿蜒成十里八里。

承安殿中,宁琥珀在花丛中不时打着喷嚏,鼻子揉得通红,奚琲湛笑着递给她一块帕子:“再揉揉就像上林苑里那些能爬树的,叫什么来着?”

“我可不陪你受这罪了,太子爷您自己享用吧。”宁琥珀站起来,奚琲湛一把拉住她的手:“元宝,把花搬到偏殿去。”

元宝麻利的指挥几个小太监来来回回把花都搬走了。

宁琥珀有些担忧:“这好歹是霍王的一份心意,这么着要是让他心生不快不太好吧?”

奚琲湛随口道:“你高兴就好。”

元宝在旁听到,白白胖胖的脸笑成一个大包子。

按礼,宁琥珀是绝对没资格住正殿的,可奚琲湛坚持,宁琥珀也就不扭捏着了,与奚琲湛分着东西卧房睡下。宁琥珀睡得安安稳稳,奚琲湛踱步到偏殿,在花丛中拿着杯酒啜饮,很是出神的样子,这令元宝的心都提起来了。好在他主子没说什么骇得他想死的话。

第二天苏盛锦按例到寿安宫请安,没想到奚琲湛也在。

虽然沈夫人已下葬,但于苏盛锦来说母丧未过,因此一身雪青色衣裙,头上也只插了几根碧色玉簪,整个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奚琲湛在,自然要郑重的行礼请安。

“王后多礼,快请坐下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奚琲湛开口。他话音刚落,下首坐着的一位年轻小姐起身给苏盛锦行礼:“宁琥珀见过王后。”

刚一进来,苏盛锦就见着她了,倒不是她有多出奇的美貌,只是那份干净自在的气质惹人多看了两眼。

听她自称宁琥珀,苏盛锦方知她是宁将军的后人,心下暗忖,难怪有这样不做作的气派,心里对她不自觉喜欢起来,忙伸手扶起:“宁小姐多礼,快请坐。”

宁琥珀仍旧落座,苏盛锦也到奚景恒身旁坐下,目光却不自觉在奚琲湛和宁琥珀之间来回。

她知道奚琲湛这位太子爷爱美色,但更知道他从不有所偏重,那这位宁小姐,到北地来也要带着,可见是很与众不同的。宁琥珀虽不倾国倾城,但神情中透着股自信,让她看起来与奚琲湛倒也相配。

两人偶尔眼神交融,作为一个过来人,苏盛锦知道,他们是互相喜欢着的,起码现在是,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倒不是怨奚琲湛别有所恋,而是别人的幸福会映衬的自己更加不幸。

在这种场合下,苏盛锦不必说什么,只端坐着听就好,方便了她脑子里想些小小的私事,大半天,只听奚琲湛在说,苏盛锦想,恐怕奚景恒已经是强忍着没有拔腿走掉了,正想着,寿安宫的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进来了,奚琲湛的话被打断,奚景恒骂那小太监:“什么事没规没距,孤王不是吩咐过么?”

奚景恒怒意十足,想必是把对上方的不满都骂给了小太监,吓得小太监腿一软忙跪地磕头,倒是奚琲湛,丝毫不在意的语气道:“想必是有要事,否则哪个奴才会这么没眼色,既如此,本宫先……”

“殿下多虑,这小太监是伺候我寿安宫的,有事也不会越过了后宫这点事,小喜,有什么事禀,说。”太后声音威严,想必面沉如水。

小太监声音抖得如同光身站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闵太妃说,说,闵姑娘昏倒了,传医官看过,是……是……”

“说!”太后声音又沉了一分。

这下子连苏盛锦都忍不住抬头看那小太监。

是什么?总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是,是有喜了,要奴才无论如何禀告……”小太监仍旧抖着。

苏盛锦立刻看向奚景恒,满眼只有奚景恒,眼神中充满质问。有喜了,还特意选在这天昭告天下,奚景恒,你们真是欺人太甚。

奚景恒的一张俊脸几乎充血,看他的神情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不懂事的小太监。

奚琲湛端坐一边优雅的喝茶,若细看会看到他嘴角的那一丝冷笑。

沉默只是短暂的,老辣的太后最先回过神来淡淡道:“有喜了就好好养着,让医官过去瞧瞧开个养身安胎的方子。”

太监应诺退下。

苏盛锦也从失神状态回过神来,恢复了端庄的坐姿,低垂着头,完美的王后姿态,低垂的眼帘掩盖了所有情绪,比如,对奚景恒的绝望。

奚琲湛找了借口早早散了,恭送完毕回来,太后手捂着胸口歪在锦塌上,奚景恒立在一边颇有些手足无措,苏盛锦亲自为太后斟了茶端来笑着说道:“母后何必生气,这是好事啊。”

“哀家可不想要个不知廉耻的小妾生的长孙。”太后说道。

“也不过还有几日就进宫的,早几天而已,母后何须介怀如此许多?”苏盛锦轻声劝慰。

“霍王,你说,这个孩子要得要不得?”太后一双利目看向自己的儿子。

苏盛锦想,像奚景恒这样痴情的人哪怕不要王位也会要闵微云为他生的孩子的。果然,奚景恒噗通跪地求太后网开一面。苏盛锦不想见他这副嘴脸索性不再言语,冷眼瞧着,终于,太后首肯,因为一时气愤犯了老毛病要静静躺着把两人都轰了出去。

奚景恒在前,苏盛锦在后,只有苏盛锦裙裾曳地的声音,太监宫女们都很识相的远远跟着。

奚景恒回头两次,似乎有话要说,见苏盛锦面无表情只好作罢,推说还有事要见大臣急忙先走了。看着他的背影,苏盛锦紧紧咬着嘴唇,目光变得冰冷,晏璃快走几步上前轻轻扶住苏盛锦的胳膊,见她的神情也无从开口劝慰,只能低低叹一口气。

回到临华殿,苏盛锦撵出宫女太监,命晏璃紧闭上殿门,晏璃背靠着殿门,看苏盛锦径直走向那面大大的西洋镜站在前面端详自己,片刻,双手忽然向前猛推,沉重的西洋镜倒地发出哗啦啦的碎裂声,晏璃惊得捂住了嘴,下意识的透过窗子外殿外看了一眼。

“主子!”晏璃轻唤。

苏盛锦却没听见一样,直到把好好的宫殿弄得一片狼藉才气喘吁吁停下手,摸过已冷掉的茶倒了一杯灌下肚然后吩咐晏璃:“备水,我要沐浴。”

☆、第十章

水汽氤氲,苏盛锦靠在大大的浴桶边上,一动不动,死了一样,就像她此时的心,被践踏了一遍又一遍,晏璃掀帘进来伸手试了试水温,水已经快凉了,正要吩咐宫女加水,苏盛锦却已站起,稳稳跨出浴桶,任宫女为自己擦干身子披上香气柔软的衣服。

等苏盛锦的头发干了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还有心情趁着头发湿着用了午膳,好似已平复了心情的样子,晏璃虽然担心,但看到她这样,想了想,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苏盛锦从小与她一起长大,晏璃的一举一动代表的意义苏盛锦自然了解,余光瞥见晏璃的表情苏盛锦便问道:“怎么,又有什么能打击到我的事要说?”

“没有。”晏璃很快否决。

苏盛锦轻哼一声:“你是想现在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还是今天的状况在明天重演?”

晏璃不语,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慢:“王上去看已故文学博士程大人的遗孀了。”

苏盛锦神情微变,似乎意料之中,拿着茶杯的手却不曾抖:“知道了。”

另一边,在闵太妃的仙蕊宫中,奚景恒、闵太妃、闵微云都端端坐着,闵微云低着头,可以看见酡红一片的丰润脸颊,闵太妃正请奚景恒喝茶,嘴边眼角满满的笑意,回头轻轻碰了下闵微云道:“你这孩子,有什么害羞的呢,你和王上两情相悦,如今有了骨肉岂非皆大欢喜?”

“可是……”闵微云轻咬朱唇,做出一副委屈状,“于理不合呀。”

“有什么不合?你可是王后娘娘主动提出、太后老人家首肯、司天监亲算了日子要入宫的妃子,自太后老人家答应那天起你就是王上的人了,哪个敢说于理不合?王上,您说是不是?”闵太妃一双美目看向奚景恒。

奚景恒其实有些矛盾,但一见闵微云两眼亮晶晶的瞧着自己顿时那些矛盾都烟消云散了,生怕她心里存了疙瘩劝慰道:“太妃说的是,云儿你莫多想,好好养身子才是。”

闵微云使劲点点头,笑了,一瞬间,奚景恒仿佛看见一朵花儿在自己眼前开放,此时甚觉闵太妃碍眼,闵太妃亦十分有眼色,见他情形便笑着起身说道:“可巧,欧太妃早上派人来请我用午膳呢,被云儿这一吓差点忘了,还妨了你们小两口说悄悄话,我这就识趣些,你们慢慢聊。”

“姑姑!”闵微云一把拉住闵太妃的衣角,闵太妃笑着扯开衣袖嗔道:“你这个丫头,和王上打小一起长起来的,还有什么怕羞。”

闵太妃出去了,奚景恒便笑着看闵微云,闵微云初时害羞,见他还在笑便使起小性子,抬手作势要打的样子说道:“你再笑?再笑?”那神态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奚景恒伸手将她的手握住,任她挣扎也不肯放开。

“云儿,我真高兴。”奚景恒轻声说着,边坐到闵微云身边去,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这么多年,终得偿所愿,只是要委屈她承受那些个流言蜚语。

闵微云也顺势将手搭在奚景恒胸膛,声音有些闷闷的说道:“我也高兴能为子轩哥哥生下一儿半女,可是,可是,盛锦姐姐不会高兴……子轩哥哥,若我去求盛锦姐姐原谅,她会原谅我么?”

原本沉浸在憧憬中的奚景恒手僵了一下,眼前忽然浮现在寿安宫苏盛锦看向他时的眼神,他形容不来,像结成的冰又像燃烧的火。可是,应该不会吧,闵微云入宫还是苏盛锦主动提起,她自然应该知道闵微云一定会怀有他的骨血,那她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这样一想,奚景恒觉得十分有道理安慰闵微云:“你又没做错事,何必求她原谅?云儿,你只安心养着我们的孩子,好吗?”

闵微云娇羞的点了点头,正在这浓情蜜意的时刻只听外面有些喧哗,奚景恒自然不悦,传进来,却是三个,两个看起来极伶俐的宫女一左一右揪着一个小太监,一问,宫女说着小太监在殿门外鬼头鬼脑向里探看,因她们知王上在此,况且闵娘娘有孕,太妃娘娘命小心照顾,仙蕊宫以外的人没有王上旨意都不许进来,所以才在外呵斥着小太监没想到惊扰了王上。

听她们言之凿凿,奚景恒自然要审问这小太监,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说自己是临华殿当值的……没等说完就被奚景恒铁青的脸色吓得只敢猛磕头求饶命。

闵微云很是乖巧忙劝奚景恒:“子轩哥哥,你别气,别信这小太监满口的混账话,你想想,我与盛锦姐姐自小亲厚,她待我如同亲妹妹一样,如今又怜我让我到子轩哥哥你身边来,何必又做这等事?这小太监定是受了什么人的好处来陷害盛锦姐姐的。”

奚景恒脸色没有缓和对着那小太监说道:“滚回去告诉你主子,以后再敢窥视仙蕊宫本王绝不姑息。”

小太监连滚打爬走了,闵微云在奚景恒怀里发抖:“子轩哥哥,你对我好是不是很招人恨……我害怕。”

奚景恒很是心疼,甫入宫就让她受了这么多惊吓,一边轻轻拍她后背一边安慰道:“云儿不用怕,我在。”

“嗯。”闵微云声音轻轻的。

奚景恒又坐了一会儿便走了,这王宫里还有一位比他更尊贵也决不能无视的人呢。

承安殿。

殿中花团锦簇,芳香郁郁,身形修长的皇太子奚琲湛懒洋洋的站在一盆玉版牡丹前凑近了仔细的瞧,旁边一株盆栽的金桔树,一人多高,结满了累累果实,一个白团团的太监隐在树边。

“这牡丹被折了一朵,谁干的?”奚琲湛仿佛自言自语似的。

元宝满脸堆笑回话道:“也许是搬运途中不小心碰掉的,主子若不喜欢,奴才这就搬出去。”

“谁说不喜欢?本宫最喜欢白牡丹!”奚琲湛说道。

元宝的笑脸稍微有些抽搐地说:“奴才记得前些日子您对苏三小姐说最喜欢玫瑰花,对宁小姐说最喜欢兰花。”

奚琲湛做回忆状,神色从迷茫到确定,然后忽然飞快摘下一片牡丹叶子,一闪,只见一只小金橘落入盆中,元宝早已蹲下身抹着脑门说道:“主子,您又来这招!”

“你知道的太多了……”奚琲湛阴恻恻说道。

“主子,好像王后……不,不,二小姐心情很是不好,似乎回到临华殿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太监说得极小心,一边用眼睛瞄着他的主子,生怕奚琲湛又飞个什么东西过来。

奚琲湛原本懒洋洋的表情变得阴云密布:“爷心情也很不好,元宝,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