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嫔呢?”

“这个,奴婢还没问,不过,听说莹嫔娘娘总爱说让主子不高兴的话,所以……这个……”

那张红艳艳的小嘴巴,终于惹祸了。

“我记……你们皇上就这几个妃子?不合定数啊!”想着苏莹,差点出口“我记得”说漏了。

说起这个,元宝觉得得给主子说说好话,于是便娓娓说道:“主子及冠时纳了太子妃的,那位娘娘体弱多病,不到半年就仙逝了,又过了几年,皇后娘娘做主,又纳了第二个太子妃并几个妃子,谁成想,那一年,主子一位故人身故,主子就清心寡欲的,除了王氏宁氏苏氏都不大留心,后来登基没名分的那些就都给配人了,主子还说,他命格太硬,克父克母克妻,所以干脆不立皇后……”

“可我瞧你们皇上不大喜欢苏莹啊!”她可还记得清楚,奚琲湛跑到苏府里和苏莹打情骂俏,也没忘了苏莹跑到王府里跟她耀武扬威。

元宝瞥眼门口,做出一副为难状,便秘似的说道:“那是,呃,那是因为莹嫔娘娘后来恃宠而骄越规逾矩,主子就不欢喜了……”

“盛锦你想问什么不如问朕,朕比他清楚许多!”奚琲湛不知何时已不作声息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身上还带着浅浅的湿意,这姿势让玉息盛锦极不舒服,连耳朵后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你打算继续把奚景恒放在这儿吗?这么大朝廷无将可用了吗?”玉息盛锦问道。

奚琲湛笑容垮了一垮,一挥手殿中伺候的走了个干干净净,连殿门都贴心的关好好,奚琲湛收紧手臂将玉息盛锦紧紧揽在胸前,下巴搁在她头顶道:“你穿着为第二任丈夫守丧的衣服操着第一任丈夫的心,你想把第三任丈夫气死吗,苏二!”

“我只是担心玉宁安危,奚景恒应该已经开始怀疑太后之死的蹊跷了,就算你能让当时所有人都闭嘴,可奚景恒还有脑子,会想,不管他是想我与你有什么杀了他母后还是想你夺他妻子杀他母后又或者是我和你联手,总归都是死路!难道不该担心吗?”玉息盛锦说道。

在她说话的时候,奚琲湛松了手,改去为她捏肩膀,待她说完奚琲湛才道:“他反了总归吃亏的他是自己便宜别人。”

……

“好了,这诗意的雨夜,还是说些别的,来,你给朕背一首雨霖铃来……”

“……”

这一夜,奚琲湛蠢蠢欲动,玉息盛锦将他的头摆正,奚琲湛便一脸哀怨,到后半夜,趁着玉息盛锦熟睡,奚琲湛开始上下其手,玉息盛锦奔波一天很是困倦,又是睡梦中简直抬手力气也无,软得像一滩水,好在奚琲湛不过是占些小便宜也心满意足。

这一天,心情好的奚琲湛常朝之后很快回来,和玉息盛锦说,北狄国主礼尚往来,非要把妹妹容玉公主送给他!

玉息盛锦点头说很好啊,这次你们互相送个美人,下次互相送点粮食布匹,再下次互相送几座城池百姓,等你儿子长大了继续娶你表妹和拓跋律之的女儿继续送东西,舅甥一家亲,都不用打仗,再过个三五代南北就合二为一啦。恭喜你啊!

奚琲湛问:要得?

玉息盛锦说:必然。

奚琲湛拍拍手又夸她:“朕就说知朕者,盛锦也,要来给奚景恒!他们舅子妹夫,比我这表哥亲近,沆瀣一气起来容易。”

玉息盛锦说:真是好主意,看来令表妹的美人计已经迷得拓跋律之失魂丧魄,同样的计策也看不出来呢!

奚琲湛做出一副可怜状:“盛锦,你怎么说话怪怪的,是不是觉得朕这主意不好?”

“别装,你到底打算怎样?”

“那你觉得不好朕就不要了,让他另找妹夫吧,我再给奚景恒另寻个好王后,盛锦你觉得谁家闺女合适?”奚琲湛颇有些惋惜的语气。

玉息盛锦白了他一眼,她若说了,他定然会酸酸的说她知晓奚景恒喜爱的类型或者想为他寻个好姑娘,她若不说,他还有话等着,就得说她不乐意奚景恒再娶。奚琲湛也不恼,扳着指头在那数:一来要楚楚动人,二来要身形苗条,三要会撒娇,四出身不能太好,五得会耍小花招,六不能有脑子,奚景恒就喜欢这样的!照着闵氏给他找一个想必会合心意。

“直接现成何必再找?”玉息盛锦忍不住说道。

再像也不如本尊好,况且再找一个恐怕也要被闵氏姑侄算计,不是害人?

奚琲湛说:“哟?奚景恒没告诉你闵家被我父皇一怒之下给灭了,他也把闵氏落发出家了?”

她还真不知道,转念一想,奚景恒到底还是舍不得闵微云,还是把她送去出家好歹留下一条性命,再图以后呗,这种更名换姓再入宫的事,眼前这位不也在干!

玉息盛锦眼珠一转,奚琲湛就明白她想歪了,不过他本就是故意把两件事顺序颠倒着说要误导她的,目的达成窃笑不已。

第六十七章

作为皇后,玉息盛锦又是“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大正宫,奚琲湛今天一个理由明天一个道理挽留,玉宁近日安稳,玉息盛锦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奚琲湛捧来一堆美人画像,两人坐在一起给奚景恒挑新王后,挑来挑去,最终选了礼部尚书家的嫡小姐,宣进宫来一瞧,这姑娘长得倒有些像闵微云,言谈举止却端方有致,眉宇间隐有英气,和闵微云又大不相同,看起来,有些像苏盛锦换了张闵微云的脸。

和奚琲湛一说,此人大赞妙极妙极,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掩都掩不住,可见内心阴暗。

未两日,奚琲湛急急下了圣旨,把奚景恒召回京城大婚!为表示器重和荣宠,定下了当天圣驾亲临还饶有兴致的为玉息盛锦挑选穿的衣服,戴的首饰,用他的话说,又要显出皇后的威仪又不能失了女人味道,还要透出幸福美满的含义,玉息盛锦说这有何难,你选一块素锦,让绣娘前绣凤凰,后绣鸳鸯,头上簪一头姹紫嫣红!奚琲湛想了想刷刷几笔画出来,差点笑破肚皮。

奚景恒是大婚前两天进京,没成想那么巧在城门外巧遇宁琥珀和王氏仪仗,于是两队人马同时进了京城,奚琲湛亲到宫门口迎接,他都如此,玉息盛锦不好不跟着去,可巧当时太监来报时玉息盛锦正被奚琲湛哄着试穿新衣,没来得及换就匆匆随他前去。

是以,奚景恒和宁琥珀便看到了玉息盛锦一身明黄衣裙,上绣着金丝凤凰,金色袖口滚着连理枝,头上一顶九凤凤冠,再无其他装饰,站在一身玄色的奚琲湛身边,明亮耀眼。

爱妃稚子和重臣同时归来,奚琲湛显然很开心。只是奚景恒脸色不那么好看,宁琥珀和王昭仪也只是生疏有礼笑着给玉息盛锦请安。

玉息盛锦不大自在,原因竟来自宁琥珀手里牵着的奚麟,他略歪着头盯着玉息盛锦看了会,就忽然展颜一笑跑到奚琲湛怀里撒娇去了。

奚琲湛叮嘱奚景恒两句便让他回王府歇着了,外臣一走,瞧着奚琲湛父子亲善,玉息盛锦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于是对奚琲湛说,她们旅途劳顿,何不到殿里去叙旧?奚麟不肯松开父亲的手,奚琲湛也放心不下,自然就跟着送过去了。

玉息盛锦这一身明亮耀眼的行头回到崇徽宫,站在镜前,那种违和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刚换下衣服,宫女来报王昭仪来请安,这可真给玉息盛锦出难题,若见,嚼舌根的会说宁琥珀恃宠而骄进宫连到皇后面前问个安都不肯,若不见,肯定又有人说她这个皇后端着不待见后妃,玉息盛锦有些烦,一触及妃子们的问题她不知怎么就变得别别扭扭,哪里像她玉宁城主的作风!

最后,玉息盛锦忙忙迎至宫门,王昭仪端庄而不失温和的笑,仿佛和当年初为太子妃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最大的不同大概是她们如今位置高下对调了。玉息盛锦其实不大喜欢和曾经认识的人交谈,怕露馅,所以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听王昭仪说,后来王昭仪说到族兄王清岸犯上之事,语气中满满的无奈,玉息盛锦心下琢磨过来,难怪走前还是王贵妃回头就降了昭仪,不知怎么就想起宁琥珀,她知道的十分清楚,奚琲湛对宁琥珀不能说是无情,想必强立她玉息盛锦为皇后之后为了安抚宁琥珀才把倒霉的王氏一降再降吧?

这世上的男人大概只有令哥不会想着坐享齐人之福吧?可惜又早逝,不能和她扶持到老。这么一会儿,奚琲湛好容易哄软了些的心又明朗清晰起来,不行,她好不容易摆脱那样惨烈的生活,不想再把自己拘囿在这一块小小的天地,这样下去,心会变小,眼界会窄,最后,心里眼里都会只剩下奚琲湛和他的宠爱。不!

“皇后娘娘?”王昭仪轻声唤她,玉息盛锦神色凝重,可她自忖并没说什么越矩或者有言外之意的话。

玉息盛锦回过神推说想起了件旧事一时失神,转而立刻说起别的,好容易送走了王昭仪,眼看天色微暗,玉息盛锦竟然有些饿了,她琢磨着奚琲湛是会要后宫吃个团圆饭还是留在南薰殿宽慰宁琥珀呢?

可是她饿了,她是吃呢还是等呢?

坐下看了会儿书,还没动静,玉息盛锦觉得更饿,索性不管他,让宫女去御膳房给她拿最方便又填肚子的吃食来,宫女倒听话,没一会儿,捧着三层的大食盒香汗淋漓跑回来,一样蜜汁嫩羊腿,几个炒菜外加一大碗白米饭,玉息盛锦坐下用膳,还没吃到一半只听奚琲湛的声音道:“怎么不等朕?”

玉息盛锦抬眼皮看他一眼,奚琲湛已换了一套宝石蓝衣衫,倒显眼,玉息盛锦继续吃饭:“我们玉宁没那么多规矩,饿了就要吃。”

奚琲湛紧挨着她坐下,玉息盛锦把最后一块儿蜜汁羊腿放进嘴里吞下去,吃完,漱漱口一挥手让撤了,宫女才重新奉上茶,这期间,奚琲湛仔细看着玉息盛锦,后者落落大方,全无一点拈酸或者不悦神态,喝了口茶还问他:“是打算趁着让奚景恒大婚的机会调离北边?”

“盛锦,朕还没用晚膳。”

“哦,那你吃啊!”玉息盛锦稳稳捧着茶杯看着他,仿佛听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她这调调让奚琲湛心里有些窝火,就算他不是个皇帝,好歹还是她夫君,她对自己夫君饥肠辘辘此事还真是不在乎的很!

“不想吃了。”稍稍闷着气。

“干嘛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饿了不吃肠胃闹起来难受的是自己。”

“朕没胃口,既用完了早些歇着,朕还有政事要处理,晚了就睡在大正宫。”奚琲湛拂袖而去。

奚琲湛还真是阴晴不定啊,不就是一顿饭?他自己在哪里吃又不让人传话,每天这个时候早已用过膳,凭什么她还要傻等?

既然奚琲湛晚了睡在大正宫,玉息盛锦也就早早睡下了,躺下一个多时辰又爬起,掀开被子看了下,玉息盛锦颇有些惊喜,难得,真是难得,这才半年她已经来了两次月信!自五年前太后给她下毒流产之后,她的月信就像沙漠中的暗流,时而显露地面时而又隐秘不见,五年来,不过来了十三次。

折腾起宫女清洗干净,玉息盛锦仍旧有些兴奋,老大夫说她这样的特殊情况恐怕一生很难受孕有子嗣,如今情况是否算好转了?看来还是回去给老大夫再看看脉继续吃些他那苦药丸子的好。

想得入神,帐子忽被撩起,玉息盛锦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奚琲湛,不是说夜宿大正宫?

虽如此想,玉息盛锦还是把枕头往里挪了挪留出个位置,早些时候拂袖而去的奚琲湛全然忘了似的,又嘻笑着把她抱在怀里,下巴在她头顶猫一样蹭了蹭问道:“坐着不睡是不是想朕?”

“不是!奚琲湛,奚景恒大婚之后我要回玉宁……”

抱着她的手臂猛的收紧,勒得玉息盛锦一口气差点喘不上。

奚琲湛绷着的脸终于有了点笑模样,难道几个时辰过去回过味来吃醋不乐意了?

“不喜欢宫里这么多人吗?”

“我有事。”

“什么事非回去不可?朕让人替你办了。”

“此事必须亲力亲为。”

“朕不想让你走。”

“我要回去。”语气坚定。

“那,今晚……盛锦……”

“不行。”

后半夜虽然奚琲湛百般问起,玉息盛锦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自己是为了要寻药治那不好说的病。

第二天,昨日一直没现身的贵妃宁琥珀早早来请安了,大病初愈的宁琥珀清瘦得有些弱不胜衣,可喜精气神看起来还不错,那双笑起来就弯得月牙的眼睛看着玉息盛锦,好像要看尽她所有的过往和伪装。

第六十八章

玉息盛锦最不喜欢这样审视的目光,于是说起宁琥珀的病,宁琥珀客气道过谢说天气晴好,臣妾斗胆邀娘娘到外面走一走,正好说说话。

玉息盛锦不介意在哪里说话,宁琥珀这一脸苍白晒晒太阳倒是好的,于是两人便命宫人远远跟着边看景边聊,玉息盛锦当霍国王后那会儿,年轻气盛,管理后宫一直严厉有度,奚景恒那些个妃子,除了太后的亲侄女华宣夫人剩下的都不大敢和她说话,更别提闲聊。所以今天这事也算新鲜。

行至嶙峋怪石堆叠成的假山最高处的凉亭后,宁琥珀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玉息盛锦坐了,自己在她对面缓缓坐下,这凉亭确实很高,半个皇宫尽收眼底,心胸都跟着开阔不少的感觉。宁琥珀又回复了刚在崇徽宫弯着眼睛看玉息盛锦的表情:“娘娘,您来新京久了,觉得这里与玉宁比,怎样?”

宁琥珀的开场白让玉息盛锦摸不着方向,于是据实回答:“新京繁华,玉宁亲切。宁贵妃有话不如直说,我们玉宁人不喜欢绕圈子。”

“皇上与娘娘前夫相比,怎样?”宁琥珀没听见似的,继续问道。

玉息盛锦觉得宁琥珀和奚琲湛果然心有灵犀,都特别喜欢揪着她和令哥问东问西,相比怎样这种问题需要问吗?

“大不同。”玉息盛锦应付。

宁琥珀轻笑出声,扭头看向大正宫方向,芊芊玉指向那里一指道:“那一位天下尽知他霸道跋扈,可谁知道,对自己在乎的人,要他奉上江山他都毫不犹豫,这样的男人,我爱,皇后你呢?”

玉息盛锦被宁琥珀的坦诚给噎住。

她以为只有奚琲湛那种脸皮厚的才喜欢啊爱啊挂在嘴边,宁琥珀这样实在太出乎意料。

“很难回答吗?”宁琥珀看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答案。

奇了怪了,宁琥珀怎么喜欢和奚琲湛问同样的问题?难道她不答的话宁琥珀也要学奚琲湛那样说:“他就让你那么恶心吗?这么难以回答?”

见她不语,宁琥珀甚至露出了顽皮的笑:“娘娘是不好意思说还是从来没有想过?”

玉息盛锦决定正经的结束这场谈话,于是道:“我跟奚琲湛只是因为北狄而联姻,你说的那些问题不存在。”

“即使他爱你你也坚持是为利益而联姻吗?”宁琥珀语速极快问道。

“他也爱你。”

“你介意!”

“如果奚琲湛可以介意令哥的存在,我为什么不能介意你们的存在?宁贵妃,这样的话实在太无趣,我不想继续下去,你们不用介意我,霍王大婚之后我就会回玉宁,这里太无所事事,我不喜欢。”玉息盛锦转身下山。

沿着盘旋的台阶下去,宁琥珀从上面探着头看她说道:“如果是怕他为难而假装不介意,将来你会后悔,苏盛锦!喜欢的就去抓住,哪怕试一试,别让自己后悔。”

玉息盛锦大步往回走,经过姹紫嫣红的花丛,后背忽然被一颗石子偷袭,回头一看,奚麟正朝她扮鬼脸然后一溜烟跑不见了。看来,奚琲湛这位太子殿下十分不喜欢她。不过这小孩子倒是有胆量又会挑时辰地点,想必长大之后会比奚琲湛坏心眼更多。

回到崇徽宫,玉息盛锦果断决定这皇宫与自己八字不合,反正与奚琲湛要说的话已说完,他怎生定主意她也更改不了。

忍过明天,后天一早她便启程。

谁成想,从今天开始就要忍!玉息盛锦回到崇徽宫刚坐下歇歇的工夫,一个小太监踉踉跄跄跑进殿来噗通跪地跟她说:太子殿下从御花园的石阶上摔下来,腿几乎断了,太子殿下说是因用弹弓打鸟不小心伤到您,他到您跟前请罪被您一脚踢下了石阶……

玉息盛锦只觉太阳穴突突跳了两跳跟那太监说:“没性命之忧吧?那就给他好好看病,把那不安分的腿捆上安生养着。”

太监犹疑的问道:“那,皇上那里……”皇后得宠是真,可这是否也太托大了?即便不是她干的,是否也该去看看?这时候表个态也好啊,万一将来失宠,皇上算起旧账……

“哦,对,也去告诉你们皇上知道吧。”

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走。真是越烦什么事就遇上什么事,人生不如意果真时时都有。

不管是不是她干的,玉息盛锦还是得去瞧瞧,只是刚出殿门就见宁琥珀拖着奚麟走来,到殿外便推着儿子跪下,让他承认错误,奚麟这小屁孩子,跪在那儿,硬气得不肯张嘴,宁琥珀气得掉泪,看到这样,玉息盛锦走过去蹲下,和奚麟平视说道:“你的想法极好,可惜你不大了解我,你知道我是番邦女人,我们那儿才不像你这样小打小闹,得罪我的人,有一个被我扔到酒池里淹死了,还有一个砍了头,一般像你这么小的,我都赏给獒犬吃掉,肉嫩又鲜,骨头渣渣都不剩!獒犬最喜欢了。”

“奚麟,看来父皇说过的话你都忘了。”急急而来的奚琲湛脸色沉郁,顿时吓得众人噤声,连硬气的奚麟都不自觉低下来了。

玉息盛锦可没打算在这她不打算待的后宫树什么敌,于是对奚琲湛说:“我倒觉得奚麟颇有乃父之风将来必成大器,奚麟你起来吧,养胖点儿好喂我的獒犬。”

奚麟毕竟还小,玉息盛锦又一脸严肃的吓唬他,熊孩子终于吓哭了。

这件事在玉息盛锦的坚持下就这么不了了之,不过奚琲湛给奚麟请了严苛的老夫子授课,每日天未亮便要起床到御书房念书。也因为此事奚琲湛心情明显不大好,玉息盛锦本想劝慰劝慰他,但转念一想,罢了,宁琥珀的儿子,她说什么都好像会有所指,索性不说,推说困了早早睡下。

她不想说,奚琲湛倒忍不住,轻轻把她摇醒:“盛锦,你若生气就打朕几下出出气。”

“……”从何打起?

“朕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宫里,这下子怕是更不喜欢,要和朕划清界限了,朕宁可被你打也还是要和你纠缠不清!”

“奚琲湛,你最近好啰嗦!”

“大概是老了,老了的人一怕死二怕失去,朕属后者。”

“你还是早些睡吧,明天霍王大婚,还要应付很多人。”玉息盛锦确实还困着,撑着和他聊了这几句仍旧睡过去了。

即便她已经习惯在他怀里安睡,心却仍旧不在这里,一点小事都会让她忽的飘出好远。奚麟之事确实出乎他意料,宁琥珀一直是按着闲职王爷的标准培养奚麟的,奚麟除了有些调皮,性格和宁琥珀颇像,如此转变实在没想到,奚琲湛知道奚麟是排斥玉息盛锦的,可他这一闹不但推开了玉息盛锦,也将宁琥珀推开了。

奚琲湛这种孤家寡人的萧索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奚景恒大婚,当玉息盛锦重又换上那明亮衣裙,簪上富贵凤冠缓缓向他走来,奚琲湛觉得一团光移向自己并终于将他笼罩。

虽经几百年,偃朝迎亲仍旧是在三星在天的时候,奚琲湛和玉息盛锦在拜堂正式开始之前驾临,奚琲湛这回倒体贴,不想盖过新人的风头,所以一切跪拜皆免,只和玉息盛锦端坐待新人行礼。

今日,奚景恒一身绛紫朝服,若不是那张脸已现沧桑,一切都仿如多年前他和苏盛锦的大婚。

奚景恒板着脸没什么喜色,若非知道他无兄弟待冲喜,还以为他这是代兄弟迎亲呢!玉息盛锦打量着奚景恒,多年前的那天,他的脸也是板得这样吧?多年后她能得知当日情景幸耶不幸耶?

因在打量奚景恒,目光与他相对,玉息盛锦也不躲开,眼神里满满的疑问!奚景恒不知为何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新人拜过天地,再拜奚琲湛玉息盛锦,因无高堂再拜便夫妻对拜,之后循当年之事,新人被拥入洞房却因为有他们二人在,只新娘子一人入了洞房。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但愿这位新娘子比她好命些,不要被弃如敝履。

“盛锦,朕瞧着咱们在这儿他们都施展不开,他们好不容易凑了主帅的趣,想必是憋足了劲要闹主帅的洞房呢。不如咱们回宫吧。”奚琲湛朗声道。

“也好。”玉息盛锦附和。原本她也没什么兴致看奚景恒大婚!

在场的将士多是奚景恒部下,见过奚琲湛和玉息盛锦的,只是奚琲湛这样柔和亲昵语气仍旧让他们觉得有些不自在,见奚琲湛这样说,还未等他起身,众将已齐刷刷跪地喊着:恭送圣上。生怕他又后悔不走了。

玉息盛锦看着掩嘴轻笑,果然是不招人待见。

见状,奚琲湛仍厚颜对玉息盛锦道:还想和众卿把酒言欢,既然众卿恭送,朕也只好从善如流,朕带你去个好地方喝酒,几百年陈酿,是刘伶存下的一坛。

胡说八道也没个下限。她倒要看看他造的假酒如何。

两人离去,众将立时像归营卸甲一般活起来,连声音都大起来,酒也换了大碗,大有不灌醉奚景恒不归的架势,可奚景恒半滴也不喝,任他们绕着洞房花烛这个话题说荤段子。

她刚才的眼神他看得清清楚楚,满满的疑问,她想问什么?问他有没有后悔?问他今日大婚是否高兴?问他……

无论是什么,他都只能猜测而不能听她亲口说出。今日他不想喝酒,他怕醉了会想起和苏盛锦的大婚,会想起她那双愤怒而冰冷的眼。

众将闹至半夜散去,奚景恒起身缓步走到洞房门口,里面一丝声响也无,伸手推门的瞬间他在想,不知道新娘子是不是也如苏盛锦一样端端坐在床边,因紧张而将脊背挺得笔直,门缓缓推开,里面还是没什么动静,奚景恒进得门转个方向,只见那大大的桌子边,一身大红喜服的新娘子左手端着碗右手举着筷子,动作停滞了一般看着他。

奚景恒顿觉血液倒冲到头顶,这张脸竟和闵微云有几分相似!

相看片刻,新娘子稳稳放下碗筷,轻盈起身冲着他一福:“王爷,可是要安寝了?”

一开口,语气神态又有几分像苏盛锦。

奚景恒直直看着他的新娘子,内心澎湃不已,奚琲湛你欺人太甚。

第六十九章

而这厢,宫里萤园那近水的楼台上,大红灯笼挂了一圈,红通通的一片,放眼望去,林间水上都有点点荧光飞舞,美极了。玉息盛锦托腮瞧奚琲湛抱儿子似的抱来一个小小酒坛放到桌上,轻轻打开看起来陈旧得不辨颜色的坛子的封口,一股酒香顿时溢出,醇香扑鼻。

玉息盛锦放下手,坐直,看奚琲湛倒满了两个小小琥珀杯,虽然有这艳俗的红灯笼看不大清楚酒的颜色,可那荧荧的一杯看起来垂涎欲滴。奚琲湛递过来一杯,眼巴巴看着玉息盛锦尝了尝,满脸期待。

“什么刘伶留下的,不过是江南女儿红。”玉息盛锦揭穿他。就知道奚琲湛只会故弄玄虚。

“错。”

玉息盛锦挑眉,当她喝过的酒少就不懂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