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大笑,放开了手。

韩姣立刻退后一步,最后只能挤出一句:“你不用作弄我。”

他挑眉:“你知道?”

明明一派雍容自若的模样,举动却时不时轻佻,她怎么会察觉不到:“知道。”

“我都忘记了,”襄噙了一丝笑道,“你九岁的时候就是个知事的鬼灵精了。”

韩姣简直不知道怎么接口才好,只好低着头,任他取笑。

襄话锋一转道:“我看你每天吐纳养气练法术一样都没少,五年下来,怎么灵力还只有这么点。”

一箭中的地戳到了韩姣的痛处。她忍了又忍,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能平静地咬牙说道:“我灵根不好,经脉又细,修行总是事倍功半。”

“倒有自知之明,”他调侃了一句,悠然道,“你要再这么循规蹈矩地修炼下去,别说修成正果,就是小成境界也过不了。”

韩姣默然,心里隐约担心的事被他断定了事实。她白着脸,低垂的睫毛颤了颤,良久才道:“小成还离得远呢,先救师兄再说。”

襄笑意一敛,眸光微动,哂道:“真是重情重义的师妹。”

韩姣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心里有些羞恼,口中辩驳道:“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襄“呵”地笑了一声:“我要是今日帮了你,又算什么恩情?”

韩姣略想了想,忽而脸色一正,愣愣地说:“前辈道法高深,有开辟空间之能,我天资不济,道法微薄。若是前辈有用得着的地方,自当献绵薄之力。”

这下轮到襄默然不语。他低头瞥了瞥韩姣,只看到一头乌黑的秀发,头垂得低低的,一丝表情都窥不见。他心里冷笑一声,好个狡猾的丫头。以利益诱她,她只推说时间还早,以恩情说事,她又说能力微薄。还转而一口一个前辈,摆低了姿态,让人不好过分为难她。

他怅然一叹道:“我只是个生魂,有一地存身已经不易,谈何前辈。”

韩姣心底也跟着叹气,知道他不是碧云宗的那些师叔师伯,只要人乖嘴甜就能讨到好处。她也不能真的同他耗下去,这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可是师兄还受伤不醒,要真的延误了治疗的时机,导致修为大损,她以后怎么面对他。

想到这里,她竟觉得手足发凉,心底有一丝难以辨明的苦涩。

“若我能帮到你的地方,自然不会推脱的。”她下定决心道。

襄微睐:“能帮到就是‘你’,不能帮就是‘前辈’?”

韩姣觉得自己相当麻木了,被当面看穿小伎俩既不羞也不恼,只微微抬头道:“虽然能力有限,总也有能尽力的地方。”

襄看了看她,云淡风轻地说道:“放心,也不会叫你做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

韩姣立刻对他乖巧地笑了笑。

他神念一动,伸手就捏了捏她的脸,果然见她笑不下去,脸色一黑。他却笑了起来,本来就已十分俊朗的脸越发神采飞扬。

韩姣在内心催眠自己,他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他大爷的。

“魔主现世已经有五年了,”他开口道,口气舒缓,“你替我好好打听情况。”

韩姣心道这个倒真是不难,二师兄这里就是个现成的渠道,于是满口答应。

“还有就是……”他拖长了音调,片刻才道,“下山试炼时带我去找那个魔主。”

韩姣顿时噎住了。

“怎么?不乐意?”他问。

她面显隐忍,张了张口:“不是不做经天纬地的事么?”

他道:“这算得什么大事。”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颇为自负,显然不拿这当什么正经事,漫不经心的眼神里,显然还有这便宜了你的意思。

韩姣哭笑不得:“我是碧云宗最末等的小弟子,跑去找离恨天的魔主,你觉得……这合适吗?”

襄也不恼,淡然道:“不救师兄了?”

于是韩姣回答:“还是合适的。”

襄扫了她一眼:“这是最主要的事,你日后做到了,我会另给你一份奖励,至少小成境界不是问题。”

一根大棒和一个甜枣,这个道理韩姣懂,忙不迭点头。可转念忍不住想,为什么要去找魔主呢?

公子襄……难道!

这个念头闪电一般从她脑中掠过,随即自己吓了一跳,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呢,公子襄是被苌帝花认可的魔主,那也正好是去天堑时发生的事情,遇到襄也正是那个时候。

她越想越有点后怕,脸色青青白白,不停变换。

“……你听到没有?”他打断她的遐思。

韩姣只听到话尾,茫然问:“啊?什么?”

他目光犀利,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第三件事,打听一下碧云宗内有没有吉祥天的地图。”

韩姣脸色发青:“我……我道法微末,在门中没有什么地位……”

襄欣赏了她的表情一会儿,悠悠然道:“这第三件事你留心就是,至于前两件,是非做不可。”

韩姣只能应承。

襄满意道:“你出不去,无非是因为灵力少,不能同时运用两种法术支撑到底。我教你一种遁术,叫五灵遁。这里草木众多,正好适合用其中木灵遁。运用得当的话,出去不过眨眼之事。”

韩姣听了微微有些激动,一听就知道是高级的术法,她还从未接触过。可马上这种激动的心情转眼就消散了。平日她所修炼的术法口诀只有一段,这个遁法的口诀居然高达七段,修炼之难平生仅见。

襄把口诀念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已经剑眉飞竖,大有不耐烦之兆。韩姣总算将口诀弄明白了,又修炼了几遍。在她修炼过程中,也有做错的动作,襄不言不语,只在她出错的地方轻轻一拍。

韩姣顿时觉得被他拍到的地方像火烧一般痛苦,那种痛穿透了皮肉,直达灵魂。

如此一来,她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练好了这个遁术。

“我可以走了吧?”一修炼好,她疲惫地问。

襄走到她身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弯身把脸凑到她的颈旁,口气温柔道:“很痛?”

韩姣吓得不敢动弹。他的吐息近在耳旁:“要是你心里打着主意出去之后把定魂珠远远扔掉,那就只管试试。”

韩姣脑中“嗡”地一声轰鸣,吓得手脚瘫软,最后那一丝侥幸都被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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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盛会

头脑一阵昏眩,韩姣再次睁眼时又回到了灵草园。

雾色暗沉,寂静无声。时于戎躺在地上,雷闪上流转着金色的淡光,似乎在保护他。

韩姣立刻走过去查看,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即使在黑夜里也如此明显,探他的鼻息,呼吸很弱,幸好还算平稳。

她松了口气。借着那一点微薄的光芒细细地看了他两眼:眉端目正,面皮白净,虽是闭着眼,也透着股机敏伶俐。

韩姣想起他平日想方设法地督促师弟妹练功,有时又会趁师父讲道时偷偷塞两个素茶点来的样子,胸口暖暖的,又夹着一丝酸楚,丝丝扰扰,缠地胸口有些微的疼。

“发什么愣。”襄说道。

韩姣用力拍了两下脸,用力抓住时于戎的肩膀,心里把口诀又从头到尾念了一遍,觉得没有丝毫错漏,这才掐法遁行。这个遁术果然有奇效,灵力所用不多,借助了植物的灵气,只要附近有植物,向一阵风刮过一般借道而行,远远看去,就像叶子摇曳了一下,人已远去。

原本让韩姣担心的雷闪格外认主,金光一遁就消失在时于戎的袖口。

韩姣就放下心来。灵草园多的就是草木,她的感觉异常灵敏,仿佛所有的植物都带给她帮助,雾气腾腾的夜里,她几乎不需要用眼睛看,只需要感觉,就能辨别出哪里有危险,哪里有路。这种感觉新鲜极了,比她平时刻苦修炼的几个法诀都有用的多。

她一路遁出灵草园,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当冲出迷雾见到月光时,她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

可她没能跳起来,身上灵力已经用尽,一直靠她灵力支撑拉着的时于戎砰地一声摔到一旁。韩姣忙去拉他,可没有灵力她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哪里能抗得动他。她就地打坐休息了片刻,又运用木遁术,这一路直到院子门口。

一个圆墩墩的身影在大门口来回走动,韩姣带着人几乎是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后,虚弱地喊了一声:“师弟。”

孟纪回过头,吓了一跳:“小师姐,你去哪里了,你抓着什么这么大个——哎,师兄!”他张大了嘴,“师兄怎么这个鬼样子,头上怎么还插着草……”

韩姣咬紧牙根呵斥:“你鬼叫什么,还不来帮我。”

眼看她手上已经一滑,孟纪赶紧疾行上去接住了时于戎,回头再瞪她,却已经看不到她的人影。他俯首一看,人已经瘫倒在地,气衰力竭了。

孟纪一手抗着时于戎:“师兄。”又转头对地上喊,“小师姐。”两边都没有声,他终于忍不住朝天咆哮:“师父师兄师姐,快来人呀。”

韩姣再次醒来已是两天后,百里宁守在她的房间,见她转醒十分高兴,倒了灵茶给她喝,一边叙道:“你是灵气耗光,经脉枯竭,师父说,只要好好睡一觉,以后对你的经脉修行有好处。姣姣,你这是因祸得福啦。”

韩姣听了也十分高兴,忙问:“那师兄呢,有大碍吗?”

“师父说,咬他的是灵草园里一种毒物,叫鬼面箭,身上张了鬼面,速度像箭一样快,牙有剧毒,能销蚀灵力,幸好你们回来的早,若是等到天明,师兄一身修为就废了。”百里宁道,“师兄已喝了解毒的汤药,再休息几日就好了。说起来,他中的毒倒是解了,可是身上青青紫紫的有许多瘀伤,是在灵草园被打了吗?”

韩姣听得迷糊,蓦然想起她灵力耗完把他摔倒的事,莫名一惊,随口答道:“不,不知道呀。”

百里宁道:“这次多亏得你。哎,你是怎么把师兄带回来的?那晚是满月吧?”

韩姣早已准备了腹稿,含糊道:“当时只知道情况危急,就一路用提气术和敛息术冲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力。”

“危急关口灵力会增长,也不算少见呢。”百里宁笑叹道,“你和师兄运气真不坏。”

韩姣害羞地笑了笑。

又休息了一日,齐泰文将韩姣唤去,询问了一遍事情经过,听到末了和颜悦色地对韩姣道:“刻苦修炼无可指摘,以后要注意时间,要知凡事张弛有度才有所成。”韩姣称是。齐泰文半晌无语,韩姣抬头去看,只见他满目慈怀,竟是从所未见,心里沉沉浮浮,复杂难言。

齐泰文温柔地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修为神通是很重要,但是品性德操才是为人根本。你做得很好,日后要自己要小心,就是宗门内也有许多险地,不可轻易犯险。”

韩姣呆呆的,怔了半晌才低下头去,哑声应了一声:“弟子知道了。”久久不敢抬头,任由豆大的眼泪滴落脸庞。

修养好的时于戎没有追究身上可怕的瘀伤是怎么来的,转身又投入到训练师弟师妹的艰巨任务中。韩姣修炼灵遁术后,灵力运转和吸收都开始变快,渐渐也跟上了众人修行的速度。

当庭院里的银杏树两度黄叶后,时光迢迢,又是两年过去了。

这一年,韩姣十六岁了。

碧云天也迎来了十年一度的朝圣节。所谓朝圣节,就是碧云天的七大宗门年轻弟子游学讲道的日子,十年一轮,这一次举行的地址正好在碧云宗。南有南山派,西有万剑宗,极北之地有居乐宫,东山有沧琅门,还有研究阵法的古魏阁和经营买卖的珍宝十二楼。除了这七大宗门,海外三岛,中州大山,天堑悬关还会有散仙弟子来参加。是碧云天难得一见的修仙盛会。

百里宁为了这个消息整整兴奋了半年,一手拿着群芳谱,一手抓着韩姣道:“姣姣,我嫁杏有期。”

韩姣一阵晕眩。原以为只有师姐一人会如此投入,很快她就发现,众多师姐们都开始裁制衣裳,定制首饰。甚至还开始流行美容的小法术。

飞星峰素来都是女弟子的天地,最近也开始频繁往来各峰。孟晓曦也几次来到飞云峰请教了韩姣几种养颜的灵果。韩姣忍不住问她:“最近这是怎么了?朝圣会不是讲解道法的吗?”

孟晓曦掩唇笑,她与幼时倒是差别不大,眉眼张开了,明丽标致,如芙蓉花一般。她道:“讲道法就不许婚配了吗?再说要真讲道法,何必派年轻弟子来游学——朝圣是各派联姻的最好时机,你看师叔师伯们有反对的吗?他们都默许啦。”

韩姣又道:“飞星峰还愁嫁么,只要你们一点头,同门师兄弟都要挤破头了。”

孟晓曦伸指戳了戳她的脑袋:“同门师兄弟是有不错的,可到底好不好,要比过才知道,韩姣,你不要坐井观天了。”

韩姣捧腹大笑,孟晓曦作势捶了她两下,带着灵果回峰去了。

第二十九章 簪花

修仙有多难,曾有一个高阶修士统计了碧云天和离恨天三千修士,得出一个结论,二十年小成,百年元婴,两百年大成,可以成为天人,等天人境界修行圆满后就可以录仙藉,飞升吉祥天。

而能飞升的这些修士里,女性十者存一,这个结论真是惊人:男女修成正果的比例是九比一。入山门修炼时男女为数都是各半,最后大成却差异如此之大,可见女性修仙确实要比男性修仙难度更大。

而成为一个容光焕发的漂亮女修士就更不容易了。除却修炼所用的时间和精神,还要花时间整理外貌。身在修仙的洞天福地,放眼皆是男的英俊,女的俊俏,想在这其中脱颖而出,除了天生丽质,要花费的功夫绝对不少。

若是再想进一步学点才艺,那更不得了——你看,成为一个才艺双馨,貌美如花,还要道法高强的女修士的难度远胜于上青天。

可是最近碧云宗的女修士大多都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男修士也比平时放纵许多,时不时小聚一起评论一番。

齐泰文为人一向古板固执,近些时候加重了每日的修炼,也延长了论道,把子弟都约束起来,不给他们胡思乱想的时间。其中只有对百里宁一人特别,反而有意放纵她去装扮参与朝圣节的活动。

韩姣一早就察觉出师父的用意,心里十二分的疑窦。一向只讲究道心的师父,对她这样的灵根都不曾放松过训诫,为何只有百里宁一人特别呢。两个师兄见怪不怪,心里似乎也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有她,藏了满肚子的疑问。四月的一天,碧云宗内忽然灵气大盛,花朵不分时节一夜之间纷纷盛开,繁丽如织锦一般覆盖山头。四座山峰绿草如茵,仿佛苍翠的青剑直指苍穹,徒然间生机无限。

第二日各峰弟子齐聚迎客台上,天色如洗,白云如练,山峦迭起,群峰竟翠,再有三千弟子群立,场景之浩大,笔墨实难形容。

韩姣站在飞羽峰迎客台的后首,个子又娇小,抬头往前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看了半晌没有新意,只好仰头看着蓝天白云。她是百无聊赖,身边却站着一位红衣的同峰师姐,最喜欢热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也不见生,随便身边拉个人都能聊起来,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师妹你看什么这么入神啊?”她见韩姣仰着头不动,好奇地问。

“看人。”韩姣随口答。那师姐咯咯笑:“哪里有人啊。”

她话音才落,天空中遥遥出现了许多黑点,密密麻麻地往碧云宗而来。碧云峰上的大钟连响三下,钟声嘹亮,浩荡在天地之间,以示迎客。

所有弟子都抬起头来。黑点转眼都到了眼前,原来是骑着各式各样灵兽的修士。这必定是沧琅门的弟子,韩姣心想,众多门派之中,只有他们以擅养灵兽而出名。眼看他们到来,三位峰主都踩着飞剑迎了上去。

迎客台上的弟子们对师长的寒暄没有半点兴趣,只专心打量那些奇特的灵兽。碧云宗一向御剑飞行,一时见了这么多灵兽,各自称奇。仙鹤,飞狼,无骨蝶……韩姣眼睛一瞥,还看到一个坐着飞天蜈蚣的,顿时打了个寒颤。

“哎呀,”红衣师姐拉了她一把,“师妹看呀,那位师兄。”

韩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位红衣少年坐着银狼,位列众弟子之首,虽然距离地远,但一望之下也显得姿态倨傲,丰神过人。碧云宗有弟子立刻将沧琅门众弟子从迎客峰上接了下去。

天空后方忽然一道暗影移了过来,遮蔽了整个飞云峰。弟子们抬头,只见一只大鹏鸟飞翔空中,双翅展开约有百丈来长,羽毛丰翼,翘首昂姿,双翅轻轻一扇,飞云峰上的弟子都觉得有飓风吹过,衣袍飞举。

这边飞云峰弟子忙着站稳,那边飞星峰上的女弟子们都惊呼出声。原来她们头顶上一片厚厚的云层飞速地下沉,似乎就要往她们头顶上压来,云雾涌腾,依稀显出一座宫殿的影子。

韩姣看的分明,也不由瞪大了眼,惊叹出声。

百里宁站在她的左边,说道:“坐大鹏鸟的是南山派,带着宫殿来的,是居乐宫。”

南山派韩姣倒还有几分了解,是个讲究符法和法器的门派。而居乐宫,近些日子一直如雷贯耳,是一个以阴阳调和,以双修采补而出名的门派。

近了一看,南山派弟子大多朴素,为首是一位女弟子,布衣荆钗也不掩惊人美艳。居乐宫的弟子则十分有趣,都是成双成对出现。最显眼的是领头一对,男的蓝袍金冠,神明爽朗,女的葱倩宫装,身段妖娆。

这两派来时都场面惊人,后来万剑宗御上古飞剑而来,古魏阁骑着自己造出的木头飞鹤,以及珍宝十二楼用一条色彩绚丽的飞毯,都没有引起碧云宗弟子的轰动。其中古魏阁的弟子个个身形清瘦,长袍素洁,像极了凡间的书生,珍宝十二楼的弟子穿金戴银,一副恨不得把所有富贵的东西都用上,让碧云宗众弟子十分不屑。

最后叫人印象深刻的是万剑宗的首弟子,穿着云白软绸阔袖长衣,今蟒箭袖,腰佩金钩,并悬着一把长剑,真正是芝兰玉树,公子端良。

几大门派的弟子都相互打听几个出众弟子的信息。韩姣忍俊不禁,觉得几人都有些眼熟,原来都在群芳谱里见过小像。右边红衣女弟子却对她寒暄:“师妹,那是万剑宗的季城。刚才红衣的那个是沧琅门的卢德禹。哎呀,我们宗的韩师叔呢,不知道站在哪里。”

韩姣讶道:“哪个韩师叔?”

“韩洙师叔哪,”红衣师姐道,“据说韩师叔容貌俊美,气度过人,又有惊人天资,和沧琅门的卢德禹,万剑宗的季城,并称新起三秀,若让他们站在一起,不知道会是何等场景。”

她音量不低,这一说开,好几个师姐都回过头来,低眉眼笑地凑成了一团。

韩姣心里吃惊着实不小,不知何时哥哥已经有了这么光辉的名头,她看着说得热闹的众女弟子,心情略有些复杂。

“姣姣,走了。”眼看其余六大门派都被安顿下来,迎客已经完成。各峰峰主也下了解散的信号,百里宁立刻拉了拉韩姣,示意走人。她平日也热心于调查各门派的精英弟子,却很少与其他师姐妹们沟通。以至于她容貌绝美,只因不善言辞,人缘远远不及韩姣来的好。

韩姣与其他师姐们打了个招呼。红衣师姐热情邀请她:“这位师妹,我叫红菡,三日后簪花宴见啊。”

韩姣笑着报了姓名,转身随着百里宁回去了。六大门派的到来,为碧云宗带来热闹非凡,每日往迎客峰观看灵兽的弟子就占满了通峰的索道,更别提每日迎来送往,游学讲道。

依照惯例头两日是论道交流,到第三日则是朝圣节的重头戏——簪花宴。

修仙者同凡俗人并无不同,也有攀比之心,但与凡俗又不尽相同,攀比的方式另辟奇径,所以就有了簪花宴的诞生。鲜花与佳人,自远古就相伴——这几乎就是为女修士特设的一场宴会。参加宴会的女修士不能戴金玉,发髻上只能簪花。听着似乎简单,其实并不然。修仙界奇花异草甚多,有几年才开一次的,有转眼即开转眼谢的,女修士要想在簪花宴上出彩,就不得不在花朵上下番功夫。几年花期的需要耐心,开花转瞬凋谢的则需要高超的法力定型。簪花宴,实则考验了女修士美貌,品味,耐性,法术等等。

到了这一日,百里宁早早就叫起了韩姣梳洗打扮。

她俩事先都没有准备花朵,时于戎说一切交给他。

两人坐等了许久,百里宁不时往庭院外张望。舒纥和孟纪也都过来凑了热闹,四人说说讲讲,过了一会儿,时于戎才带着两个木盒姗姗来迟。他仔细打量了两位师妹的装扮,笑道:“这次可算没有挑错。”

几人听了都觉得好奇,于是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两朵形态各异的花。

舒纥道:“怎么是凡花?”原来这位老实的大师兄也知道簪花宴要以奇制胜。

盒子里放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和一支白雪飞点的杏花。

时于戎笑道:“论繁丽多姿,还是凡花更胜一筹,何况其中还有妙用。”他眨了眨眼,笑地别有深意。取了杏花给韩姣,又将牡丹递给了百里宁。

百里宁穿得是石榴红凤仙裙,腰间系着双环佩,将她无一丝瑕疵的脸衬得越发娇媚艳丽。她刚簪上花,微微一笑,那朵含苞的牡丹骤然盛开,本就是柳眉檀口的佳人,与花朵交相辉印,更添秀色。

平时处惯的师兄弟也都泛起惊艳之色。

时于戎侧过脸,轻咳了一声道:“两朵我都施过法,牡丹会因人变幻,杏花会四时变色。”百里宁赶紧催韩姣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