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纤细,力气却不小,稍微一拉就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在这间没有一丝光线的书房里呆了一个月后,我被这个阿姨接走。

胡阿姨说,为零,这是你的房间。

胡阿姨说,为零,有什么想要的跟阿姨说,阿姨叫人给你去买。

胡阿姨说,为零,说话,你得说话。

我点点头,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医生说是失语症,受惊过度后的一般症状,只能靠时间来治疗。

张律师张怀年到我的新房间来看我。

爸爸还在的时候,总是叫他“张大头”,我也学着叫他“张大头”。

可爸爸那时候又捏我的脸,怪怪的笑,“没大没小的。大头是爸爸叫的。为零要交他叫张叔叔或者张律师,知不知道?”

张律师说了很多,我听不懂,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

他回视我的时候一愣,一时也忘了说话。

很久以后他说,为零,之前的你有一双很纯粹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虚。

我那时候问他,那我现在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他笑,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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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切,都过渡到了胡欣的名下。

爸爸的公司,股票,债券,置产,全部,都不再归我,准确的说,是不归18岁之前的我。

名以上的财产托管。

我那时候不明白,可是等我到了可以明白一切的时候,那一切也早就不属于我,名以上,实际上,都不再属于我。

这个女人,养大我的女人,有一双美丽并着残忍的手,她无声无息,夺走我的一切。

我的新家里还有一个人。

他是胡欣的儿子。

那时的他和我一样,读小二。

胡欣喜欢叫他宝宝。

爸爸有时候也会这么叫我,可是我都会嘟着嘴表示不满。

这个人也是这样,胡欣在饭桌上,把菜夹进他的碗里,“宝宝,吃饭安分点,别老把饭扒得到处都是。”

他嘴巴就嘟起来了。

是个会撒娇的孩子。

可是,他一看到原本低着头吃饭的我悄悄吊起眼睛看他,那嘟起的嘴立刻就紧紧抿住。

那双眼睛,带着不屑和黑沉沉的可恶光芒,与我对视。

我虽从没和他说过话,但我知道他的名字,胡骞予。

因为每天都有人在别墅围栏外叫他。

“胡骞予!快下来!!别忘了带上球拍!”

他们那个学校的体育课教授贵族运动。高尔夫、网球和马术。

学校的入学简章上,大篇幅夸耀自己学校的这三项贵族运动,夸耀自己为了新加坡的未来出资出力。

胡欣把这个学校讨人厌的入学简章拿给我,要我看,说我下学年也要进这所学校读书。

我不喜欢这所学校。

不喜欢高尔夫,不喜欢网球,不喜欢马术。

每次看胡骞予他们练习,我只觉得讨厌。

如果他们是去玩弹子的话,我会想要跟去。

可惜不是。

所以我从不和他们一起玩。

胡欣,胡骞予,林为零,我们是一个奇怪的三口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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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日。

那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过生日。

我砸破了珍藏已久的小猪扑满,这个小猪扑满是我从原来那个家带来的唯一一样东西。

里面的钱足够我买一个生日蛋糕。

9根蜡烛。

我躲在房子后面一个角落里,轻声唱着:“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dear Vivi,happy birthday to you.”

之前的每一个生日,爸爸都是这么唱生日歌给我听的。

我想爸爸。我想他回来。可是这份想念,我不知道要对谁说。因为爸爸是再也听不到的了。

就在我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嘲弄的声音:“原来你不是哑巴。”

身后传来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恶意。

是胡骞予。

他在嘲笑我。

胡骞予身后站着好几个他的同学。他们都背着网球拍,穿着名师设计定制的运动服,姿态不可一世。

尤其是为首的胡骞予,他拿网球拍的右手虚空地指着我,胳膊伸的笔直,另一手插在裤袋内,身体微侧,居高临下看我,眼尾微挑,略有些懒散模样。

这个男孩子拥有一张好看却欠揍的脸。

多年后当我回想起这一幕,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自小拥有领导才能,总有人心甘情愿为他鞍前马后。

他们齐刷刷看着我。

此处是网球场,我在这里过生日,碍着他们了。

我讨厌胡骞予,他背地里总嘲笑我是个哑巴。

我会说话,只是不想和他说。

我吹蜡烛,不理他们。

胡骞予生气了。他一边嘴角扬起来,眼尾眯着,似笑非笑,语音低沉几分:“没听到我在跟你说话?!”

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有人要给他当奴才,他身后一个男孩子突然快步走过来,一只脚踩踏上我的蛋糕。

蛋糕被踩得稀巴烂,白色的奶油被球鞋弄得脏兮兮,巧克力做成的小动物被踩坏。

我还没有尝到这巧克力做的小动物是否真如我想象的那样甜美!

“鞋子都给你弄脏了!”

这只走狗嫌恶地看着自己鞋底的奶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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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我要报仇。为我的蛋糕,要狠狠地教训胡骞予。

他出门的时候会被隐蔽处的弹弓袭击。

他的网球拍线会无缘无故地断掉。

他昂贵的全球限量版玩具会凭空消失。

我的报复,小心谨慎。

可是最后还是让他发现。

胡骞予是他那些同学中的老大,我被他逮住,他自己不用动手,自然有人替他收拾我。

很多人。

十几个,拿着球拍围住我。

我被他们连拖带拽带到之前那间网球场。我被迫站在网前,他们则在发球区内发球,带着凌厉气势的网球纷至沓来,袭击我的额头,颧骨,胸脯,肚子,膝盖,还有小腿。

在学校里,他们的网球教练都是高薪聘请来的国际级别高手,这些徒弟们师从名家,发球异常地快、准、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