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哪还用去买,自己家就能烤。”柳氏笑道,“不过你今天还不能吃,等明天吧,娘帮你烤。”

“那先让我闻闻味呗。”

柳氏不忍让她失望,就让小桃红去地窖里拿红薯去烤。待她出去,刘欢欢立刻道:“娘,爹是不是在那个女人哪里?”

第3章

冬日天寒,明明日头灿烂,却冷的厉害,街上人烟稀少,摆摊的,都缩手跺脚,酒楼里招揽生意的小儿也都躲在了里面,走着的几个也都是哈着腰缩着手的快步疾驰,总算有些孩子,跑叫着追逐这才不令街上显得太冷清。章文庆尽量保持住自己读书人的风范不去跺脚哆嗦,心里则想着一会儿回了家定要找出去年新做的的那件狼皮夹袄,前两天还没这么冷的,这两日却冷的这么厉害。

“二叔!”

“二叔!”

他刚到胡同口,就看到三弟家的小三带着小四跑了过来,只见那两个孩子,一个穿了身红色大花的厚棉袄,一个穿了件绿色碎花的厚棉袄。两个小脸都是冻的红扑扑的,正和附近的小孩捏泥人,见了他两人都丢下了手里的半成品就冲了过来,他躲避不及就被他们一手按在袍子上,立刻就是四个手印。

那小三抱着他的腿说:“二叔你过来了。我二姐呢,没一起来吗?”

“嗯,我来看看,你爹呢?”听他提到女儿章文庆心下不快,但见他虎头虎脸的他还是欣喜,摸了摸他戴着虎头帽的脑袋道。

“爹和大伯出车还没回来。”小三擦了把鼻子,“大哥也去出车了,二哥去学堂了,二叔你今天带了什么?”

说着就在他的身上来回摸,小四不出声,但也跟着一起摸,章文庆笑着打开他们的手:“去去去,你二叔来一次就要带一次东西吗?这次什么都没带,你奶在家吗?”

“奶当然是在家的,我刚才还听说奶让哒哒去看二姐呢,二叔,二姐没事吧”

章文庆脸色一沉:“她自然是没事的,外面传的那些都是瞎说。”

小三呆呆的哦了一声,章文庆见他满脸迷惘,叹了口气,从身上摸出几个铜子:“二叔今天什么都没带,你拿这些钱,去买些吃的吧。”

小三欢呼一声,接过钱,撒腿就往回跑,章文庆在后面笑骂了一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刚要动,却发现自己的腿还被抱着呢,他叹了口气:“你还抱着我做什么?你哥拿了钱,指定去买吃的了,你还不赶快跟去?”

“我哥只会买烧饼,我想吃馄饨。”小四抱的他越发紧。他的声音比起小三更细弱些,人也长的弱,不像小三,从小就虎头虎脑让人看了都欢喜,章文庆向来更偏爱小三一点,但此时听他这么说,也只有再摸出几个铜子:“去吧,买馄饨去,别让人哄了。”

小四接了,规规矩矩的道了谢,这才向街口跑去,那边小三正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他呢,一见他也跑来了,立刻迎了上来,然后小哥俩就手拉着手跑远了。章文庆在后面看的眼热,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往里走去。章家的老宅在这条街的正中央,地点是不错的,但不过七八间房子,现在十来口住着就显得逼仄了。家里人大多出来了,院子里没有人,只有老三家的大女儿慧姐在厨房的灶台边择菜,见了他立刻就起身了:“二叔!”

章文庆点点头,慧姐的娘钟氏走了出来:“二哥来了,正好,一会儿一块吃吧。”

“行,你先忙吧,我去看看娘。”章文庆说着就要往上房走,就听东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大家的大女儿兰姐走了出来,只见她穿了件鹅黄色的小花褙子,梳了个垂挂髻,斜扎了几朵红色大花,她的面孔还显得有些稚嫩,但已经显得非常漂亮了:“二叔。”

“是兰姐呀,怎么没出去玩呢?”

“二叔忘了,我都快十一了,怎么好再像过去那样,在外面疯跑?”她的眼睛快速在章文庆身上扫了一遍,见他没拿什么东西,也就失了兴趣,“我还有朵花没绣好,先回屋了。”

章文庆点点头:“兰姐果然是大姑娘了,你先去吧。”

兰姐回了屋,章文庆也就到了上房,他的母亲章老太太正在那里做针线,旁边放着一个睡熟的小娃娃,那是老三家去年新添的小女儿。章老太太看到他连忙起身:“你怎么过来了,我刚让老大家的去你们那里,怎么样,倩姐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她娘想的点子罢了!爹还好吧?”他说着向里面走去。

“还不就那样?”章老太太叹了口气,章文庆见自己的爹躺在炕上,和往常一样表情木讷,神情呆滞,就也和往常一样请了安,就又走了出来。

章老太太已把煮好的一直放在炕上的花生端来,他拿来一个吃了,这才坐下。章老太太叹了口气:“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都是她娘!好好的女儿都被她教成那样,竟然带着人去找马氏理论,被我打了一顿,这又去跳了河,她才不过八岁就能这样,将来还能了得?”

“你也把她宠的太狠了,一个妞,又是教识字呢,又是给她买笔墨,还敞着她吃,上次她来,还拿了什么玫瑰糖,过后小三找他娘要,他娘哪里给她买的起?”

“大哥的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能怎么好?更何况这么一大家子的嚼用,还有你爹,常年要请医吃药的,又能攒下多少钱?你大哥那里还好点,老三跟着你大哥,吃穿是没问题,但他本就分不了几个,孩子又多,能给孩子们添什么零嘴?”

章文庆想了想:“小三也七岁了,是能去学堂的年龄了,老三和弟妹是怎么想的?”

“他们当然是想让他去学堂的,但哪有钱啊?”章老太太又把针线活拿了过来,“当时你爹好好的,全家供你一个这才把你给供出来。现在你爹躺在床上,别说做活了,还要吃药还要人伺候着,更何况二郎已经进了学,这家里怎么还有钱把小三也送进去?你别觉得你大哥的生意好,送一个人去府城就要二十文什么的,这么想的多了,你到西门看看,有多少骡车?生意比早先难做着呢!”

章文庆剥了个花生,咀嚼了好一会儿:“把小三送学堂里吧,费用我来出。”

章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你分家了呢。”

“我分家了也是章家的儿子!送个侄子去上学那是应该的。”

“你是这么觉得,别人不见得会这么想。”章老太太叹了口气,“你别管这么多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我知道娘担心什么,但你放心,家里还是我说了算,更何况,也不见得要告诉她。就是有件事,还要娘出面。”

章老太太没有说话,继续做着自己的活,章文庆等了片刻道:“柳氏那么闹也就罢了,倩姐也跟着一块儿闹总归不好,这还要娘去说说,她总是听你的。”

章老太太看了他一眼,章文庆有点讪讪的,但还是道:“娘,二娘她真是个好的,你当初不也是见过吗?若不是、若不是……我可能早和她成了呢。”

“当初是要把她说给你,但你不是不愿吗?是你自己相中倩姐她娘的,当初为了娶她,几乎给人家跪下,你爹又厚着脸皮去找她爹,暗地里还许下了让你们早早分家。怎么,当初费了那么大力气,现在后悔了?”

“我要早知道她是那样,怎么也不会娶的。娶妻娶贤,你看她,可有一点贤的样子?我和她成亲快十年了,连个儿子都没有,要换到别的家里,早就主动给纳妾了,她这倒好,自己闹腾不说,还撺掇着女儿一起闹,也亏得倩姐还小,要是再过两年,以后嫁人都难!二娘就不一样了,那是真正的温柔婉转,我要早娶了她,现在儿子说不定也多大了!”

“我也没见她给前头那个生了儿子。”

“娘……”

他叫的带了几分哀求,章老太太叹了口气:“你真想好了?”

章文庆连连点头,章老太太又道:“其实她一个小妞儿家,愿不愿意又能怎么样?”

“娘不知道,她这几天恨我恨的要死,见了我都能当做没看到,打她也没用,我要真就这么把二娘娶进来,不知她能做出什么。何况这样对二娘也不好,她那里还带了个娟姐……总是不好的。”

“说到这个,我倒要问问你,那个娟姐就这么让她带着了?她夫家那里不要,娘家也不要,就这么让她一个人带着?”说着,满脸的不忿加不认同。

章文庆苦笑:“若是她娘家愿意又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面摆摊?不过若不是她在外面摆摊,儿子说不定早死了。娘啊,你就帮帮儿子这一次吧,儿子真的喜欢她,想和她过日子。”

想到儿子被马氏救过,章老太太又多了几分愿意,其实她本来也没什么不愿意的。二儿子是早分家出去的,就算多了个妾,也吃不到他们这里来,而且柳氏对她一直不算恭敬,现在多个马氏也能打消打消她的气焰。

“我就怕你以后日子过的闹腾!”

“娘就放心吧,只要倩姐愿意了,我家那个是闹腾不起来了。倩姐向来爱听您的话,等将来二娘进了门,倩姐见她的行事做派,就算原本有几分不愿意,也会愿意的,到时候自然更闹不起来,现在关键的就是让二娘进门。”章文庆停了停,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得快点。”

章老太太皱眉看他,章文庆讪讪的点了点头。

“你啊你啊……”章老太太拍着腿,章文庆道,“我看二娘那反应,像是个男孩呢。”

话说到这里,章老太太还有什么可说的,她正要起身,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其中大儿媳妇王氏的声音格外响亮:“我说你个死孩子作死吗?不过拿你一块饼,你哭什么!”

“哒哒……呜……哒哒……”

小四呜呜咽咽的哭声穿了进来,章老太太和章文庆对视一眼,来到外面,就见小四在那里扁着嘴哭,小三在旁边拉扯他,把自己的烧饼往他手里塞,他却只是不要。而那边的王氏,却手里拿着一个没被咬过的烧饼,在那里瞪着两个小孩:“你们两个小孩,一个烧饼就足够了,这多出来的一个就让你们大姐出了又怎么样?”

此时钟氏和慧姐也从厨房出来了,钟氏来到两个儿子身边:“小四,别哭了,你和你三哥吃一个烧饼就够了。”

小四揉着眼睛,哭的好不委屈:“那多出来的一个是给三姐吃的。”

钟氏看了眼王氏,王氏道:“有好吃的就记得你们三姐了,你们三姐是你们的姐姐,你们的大姐就不是了?合辙就你们是一家人了?”

章老太太皱了下眉:“老大家的,怎么说话呢!”

王氏早就看到了他们,见章文庆就在旁边,她心里暗暗叫了声糟,但还是挺直了腰:“我说的不是吗?离的老远,我就见他们一人拿一个烧饼,见了我,不说让让,转身就要跑,我好容易逮着一个,还没怎么着他呢,就哭了起来。咱们这大房三房在一起,什么东西都在一个锅里,我倒不知道这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吃得我却吃不得的。”

说完,她瞥了眼钟氏:“还不知道这烧饼是怎么来的呢,娘也别偏心的太过了。”

章老太太沉下了脸:“你这是说我私底下给他们钱了?”

“这我可不知道,我就知道这每天的菜都是娘买的,饭都是老三家的做的,我们也没见吃什么好的,钱却没少花。”

章老太太气的发抖,章文庆已道:“大嫂这说的什么话,小三和小四的钱是我给的,莫不是我给两个侄儿几个铜子花花也是错的?”

“这我可没说。”王氏对他倒不敢太颐指气使了,但还是道,“谁不知二弟你是大户,别说给他们几个买烧饼,就是买金饼银饼也有的是钱。但是他们几个是你的侄子侄女,大郎二郎兰姐也都是你的侄子侄女啊。”

章文庆也怒了,想分辨两句,又觉得和她一个妇道人家纠缠不清太埋汰,当下甩了下袖子:“娘,我先回去了,那事你快点。”

说着就往外走,王氏却还是不依:“二弟你先别走,我刚去看你家闺女了,说起你家闺女真是黑心肝的,我好心好意去看她,她竟咒我们家兰姐要早死,我们家兰姐怎么着她了?哦,好吃的她吃着,好玩的她玩着,每天穿金戴银的,一点不如意,小小年纪就知道去跳河吓唬大人。可怜我们家兰姐什么都没有,还又懂事又乖巧,现在还要被亲堂妹咒,这是哪儿的说法?二弟你要不给我个说法,我今天是不依的!”

章文庆阴沉着脸:“你要什么说法?”

“让你家闺女来给我家兰姐道歉!”

章文庆没有说话,章老太太道:“你消停点吧,老大家的,看看你这一回来,先是吓哭了小三小四,现在又找倩姐的麻烦,要我说……”

“我——的——娘——啊——”她话还没说完,王氏就两手一挥,坐在地上大叫了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全家人都欺负我啊。老三家的连个饼都不让我啊,老二家的还要咒我们啊,我可怜的兰姐啊,都是你娘没本事呀。可怜你爹养活这一家老小啊,就没一个想着我们的啊……”

她一喊三叹,连哭带叫,章老太太气的直跺脚,章文庆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几次,最后一挥袖子大踏步的出了院子。钟氏搂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回了屋,章老太太跺跺脚也回屋了。王氏又叫了一会儿,见没人理她,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土都没拍就回了屋,刚推开门就看到了阴着脸的兰姐,她还没张口,就已听女儿道:“娘这么做也太丢脸了!”

一看见女儿的脸色,王氏就心下一突,不过她向来是浑惯了,也不怎么在意,当下只抓着兰姐的手:“来让娘看看,还是我姑娘俊,老二家的那个,就是个短命鬼,还敢诅咒我姑娘!呸!”

那边的刘欢欢突然打了个喷嚏,柳氏连忙给她添衣服:“看看,又受凉了吧,你现在可真要注意了,王郎中说了,你虚的很。以后你可别再挑食了,娘好好给你补补……”

刘欢欢拉着她的手:“我的娘啊,你就别忙这个了,爹现在到底在哪儿?”

“随便他在哪儿。”

“娘啊,这事怎么能随便啊!”

柳氏拍拍她的手,笑道:“倩姐,娘现在是想开了,以后啊,我就守着你过日子。别管那马氏怎么样,她进来也是个妾,你到底也是老章家二房的大小姐,等到你出嫁……娘会好好的给你添补份嫁妆的。”

看到柳氏那一副“放心吧,我有私房钱”的表情,刘欢欢简直都想去撞墙了!

第4章

刘欢欢是个什么人?

这话要是问她的领导,大概会说:“是个能干的姑娘。”

要是问她的同事,大概会说:“比较泼辣。”

但要是问她的家人,得到的答案就有点说不准了。父母还会说自家闺女不好吗?按照一般的、正常的、普通的规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父母嘴上说我家这个不省心,我家这个脾气不好,我家这个啊,最气人了,那也最多是嘴上说说,而且只能是自己自谦的说,要换成外人,脾气不好的就敢立刻跳起来,就算是那脾气好的,当面无事,心下也绝对会暗恼,把那说自家孩子不好的画上一个大大的黑叉,从此以后都要少了来往。

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刘欢欢的父母就是那个不一般的,不正常的,不普通的。当然,她的父母也不见得就会说她不好,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能为家里,为她的弟弟刘喜玺奉献的基础上。

刘欢欢初中的成绩不错,努努力,考上个重点不是没可能,但她只去上了个中专,因为刘喜玺要上传说中管理严格很出成绩但要价也很贵的私立学校。

刘欢欢工作努力,学习认真,很顺利的拿到了导游证,很快又升了级,和她同样等级的大多都有房有车了,就算她因为时间短还没那么雄厚的基础,也该能拿出个首付,但她依然居住在最一般的老式住宅里,买件三百块钱以上的衣服都要思忖再三,因为刘喜玺要出国,出国后的刘喜玺还要家里资助。

那些年,刘欢欢不知道自己给家里送了多少钱。她只知道在能带海外线时,她每个月的收入都没有低于一万过——虽然她在省城,但那个时候房价还没像后来那么疯魔,她很多同事都是工作一两年就能存够首付的,其实就算后来房价涨上去了,她每个月的收入也依然力压省城大多数上班族。

但她拿着优渥的工资,却过着蚁族的生活。

“你是姐姐,要保护弟弟。”

“弟弟还小,你让让弟弟吧。”

“弟弟不懂事,你不要怪他。”

……

这些话她是从小听到大的。她比刘喜玺大五岁,在她四岁多的时候,她的母亲又一次怀孕了,她很惊奇的看着自己母亲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那时候她的母亲总是很幸福的说她就快要有个弟弟了。

“不能是妹妹么?”她那时候很天真的问,她是真的想要有个妹妹,邻居家有个两三岁的小姑娘,每天头上戴着花,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漂亮的不得了,她总想着,要是有个妹妹,也能像个洋娃娃吧。

但她母亲的脸色立刻变了,那个声音她一直记得:“是弟弟!”

那么坚定,那么肯定,甚至带了点狠厉,当然那个时候她并不懂这些,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呆滞的说:“是弟弟。”

“嗯,是弟弟。等弟弟出来,你要好好陪他,照顾他,保护他,知不知道?”

“哦……”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从幼儿园学的孔融让梨到父母的教导,都让她觉得大的照顾小的是天经地义,虽然她更想要个妹妹,但弟弟出来,她也会保护他的,她是姐姐呢!

后来,她果然有了个弟弟。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弟弟时的情景,那么小小的,软软的,闭着眼,握着小拳头躺在母亲的身边,呼吸浅浅的……真的,她真的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弟弟,比喜欢奶奶家的大花猫还喜欢,比喜欢邻居家的小姑娘还喜欢,不用任何人说,她都会照顾弟弟,保护他的!

把饭桌上不多的肉让给弟弟吃,把不多的压岁钱给弟弟买玩具,替弟弟背黑锅,这样的事她从小到大不知做过多少。当然也会有过委屈,也会有过不服,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向父母哭诉,不过都在那一句——“那是弟弟呢”中了结。

所以当父母告诉她,无法供她上大学,她最好去上中专的时候,她顺从了;当她出来工作,父母对她说起家里的艰难后,她自动的把工资拿了出来;当弟弟考不上理想大学,而要出国的时候,她又是全程赞助。她从来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直到两年前,她谈了场迷迷糊糊的恋爱。

之所以说是迷迷糊糊的,是她不知道那算不算场恋爱,说不是吧,他们彼此都有好感,一起吃过饭看过电影唱过歌;说是吧,他们连小手都没有拉过,她的初吻都还保留着。

当然用她后来的眼光来看,那个男人就是个渣,但这个渣男却点醒了她。

“你说你比你弟弟大五岁?”那是他们快分手时在一起吃饭,吃饭的地点很一般,谈话的气氛很轻松,不知不觉就说到了家长里短上面,于是她知道对方有一个妹妹,而对方也知道了她有一个弟弟。

“嗯,五岁零两个月。”她当时还觉得他们真有缘,都不是独生子女,后来想起,她真恨不得拿个锅盖把当时的自己给拍出去。

“那他现在是上高三还是大学?”

“大学,在法国。”

“法国?”对方一愣,“去学艺术?”

“学设计,他虽然很有美术天份,但你知道现在纯艺术不好搞。”

“也是,还是学设计好,他上的哪个大学,竟能得到对方的奖学金?”

“哦,他没有拿到奖学金,是自费去的。”后来她的一个闺蜜点着她的额头说她傻,“人家问是哪个大学,你就说是哪个大学呗,说什么自费不自费的,你这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有个要花钱的弟弟是吧?!”

说实在话,那段时间她也有点难过,因为真的对对方有好感,不过也就是因为有好感,她才不想骗对方,自费是说不上光荣,但也不算丢脸吧,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她当时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那对方也不会那么快的和她分手吧,不,应该是不至于就那么不再联系吧——他们连手还没有拉过的!

“自费?”

“主要他是学设计的,要是学别的,也能免费。”

“那法国的学费很贵吧?”

“也还好,毕竟现在人民币升值了嘛。”当时回答这一句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带了点俏皮,现在想想,她就是傻X啊!

再之后,对方又约了她两次,彻底了解了他们家只是普通的小城市土着,没有拆迁房没有补偿费,父母也就是做个普通的小生意,她弟弟在法国的学费大多是她出力后就消失了,可笑她一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一开始还聊的很好啊,明明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啊,明明上一次还是对方主动联系的啊,明明她没有刺激对方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