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若不信,不如也过来做?”王氏一窒,她怎么没去过,三年前她见长岛的生意红火的时候就过去了,不仅是她,章淑萍也跟着一起去的,她们也没想过常做,就是想着摸摸底,当然要是工钱真给的高的话,常做也是可以的。谁知道柳氏虽没拒绝,却苦着脸对她们说只剩下刷碗的活了,若是来做,每月就给她们三百文。

她当时好闹了一番,但没有章老太太的支持,她闹也是白闹,后来还被她女儿说了一通:“娘以后能不能不去二房家丢人现眼?你即说不过人家,又不占理,每次过去不过是闹笑话。”

当时她就恼了:“我闹笑话?若不是我闹笑话,有你那么多好衣服穿?现在你身上这料子还是我早年闹出来的呢。”

“又不是我愿意的,都是娘给的,娘若看的扎眼,以后就不要让我穿了。”

……

也不知道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老说话气她的闺女。

后来她也没去做,她那大姑子倒是去做了两天,不仅没赚到钱,还要倒贴钱,她把人家的碗给摔了十一个,要不是章老太太帮着说情,那柳家的大姐都说要去告衙门呢!

因为这么一出,她虽然看二房的生意红火,却也没有办法。后来他们自己又添了一头骡子,她也就彻底熄了心——钟氏每天出去都要出去,这家里的活大半落在了她身上。饭食打扫这些都可以凑合,三头骡子却要照顾好,否则不用别人说,章老大都不会让她好受了。直到今年二房在文光街也开起店。

文光街那是什么地方啊?那里的租金就抵得上他们一个月的生意!

“大嫂若没事,我就先走了,昨天就去晚了呢。”不等王氏再说什么,钟氏已抱着囡囡向上房走去,她刚一出屋子,就看到提了个藏青包袱进来的章淑萍。一看到她,章淑萍就露出笑脸,“妹妹还在家啊,正好,我买了些点心来吃啊。”

“哟,大妹妹买的点心啊。”王氏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这我可要吃吃,稀罕着呢。”

章淑萍脸色一僵,随即笑道:“大嫂一起来吃啊。”

钟氏道:“我就先不吃了,赶着要去上工呢。”

她也没有给章淑萍让礼,径自到了上房,把囡囡往那里一放,给章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出来。王氏道:“娘,你看看她,现在越来越没规矩了,这大妹子来了,她就不能多呆一会儿,晚去那么一刻钟,老二会扣她工钱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是那个陈掌柜管着,上次不就扣了吗?”

“那陈掌柜也是吃的老二的饭,要我说啊,这就是老二作给娘看的,娘这些年越发偏心那边呢。”

章老太太没有出声,老三可给她说了,钟氏赚的钱都放在他那里呢,现在想想,她都有些后悔当时留钟氏在家了,否则也不至于要扣他们那么多,这几年下来都六七两银子了!她是偏心,可她不偏心能行吗?老大老二这日子都过的不错,只有这个老三,她现在还在也就罢了,等她不在了,谁知道怎么分家呢?

老大那可是个极精明的,可不会让着他这个弟弟。有时候她也想不如早点分家,也让老三多得点实惠,可如果离了老大,老三能养活住他下面这四个孩子吗?老二那边,现在也越来越不留情面了呢!

她转向章淑萍:“你又来干什么?”

章淑萍心中发苦,面上却还笑着:“看娘说的,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爹,看看您吗?”

“不是不能,而是大妹子你每次来都是要有事的。”没等她让,王氏就把她拿的点心打开了,“上次来也说是看看咱爹娘,其实也是来借银子的。”

“大嫂,晨哥那次病了,实在拖不得,那二两银子我不是已经还了吗?”

王氏哼了一声,还要再说,章老太太已道:“你还不去把面发上,中午吃什么呢?”

“我炒个青菜也就罢了。”

“一个菜像什么样子?就说我们自己不吃,几个孩子就不吃吗?”

“再烧个蛋花汤,早上的窝窝头还有六个,也是够了。”

“现在天凉,你还是先去把面和好吧,晚上老大他们还要吃呢,还有那牲口棚子也要打扫,你别光指望老三家的,你每每晚上给她剩一屋子的碗,她都要刷上半个时辰呢。”

“娘这么说才真让人心寒呢,我每天要做两顿饭,骡子也是我伺候的,她不过刷刷碗您就心疼了,我不是您儿媳妇?没给您生孙子孙女?”王氏吵嚷着又要嚎,章老太太只有连连摆手,让她多拿两块点心给兰姐,王氏也不客气,拿了足有四块,一包的点心被她拿走了大半,章淑萍气的肝都疼了。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还不知道她的样子?”见她脸色不对,章老太太安抚了一句,“说吧,到底又有什么事了。”

“真不知爹娘当时怎么选了她。”

对这一点,章老太太也不知后悔了多少遍了。柳氏好歹能赚钱,钟氏也算顺遂,只有这个王氏让人又咬牙又无奈:“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晨哥还好吧。”

说到这个,章淑萍立刻一脸喜色:“先生天天夸呢,说他下次必定能中呢,现在他才十五,三年后也不过十八,十八岁的秀才,咱们青茗县都没几个呢。”

章老太太点点头:“好好守着他,你下半辈子也好过些。”

“娘说的是,我这次来也是为了他。”

“为了晨哥什么?”

“娘知道,莹姐的亲事是说好了,过了年就能出门,婆家虽不是什么富贵门第吧,好歹不缺吃穿。就是这晨哥还没着落呢,虽然年龄还小,可也是要相看的时候了。”

“你说的也是,可有相中的姑娘了?”

“倒是有个,就看娘乐不乐意了。”

“我?你看上谁了?不会是兰姐吧,那可不行,你大嫂心大着呢,一直想把兰姐往高里嫁,别说是我,就是老大点头她也不愿意的,何况你真要和她做一辈子亲家?”

“她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娘,我不是说大话,我们家晨哥那是要中举做官的,兰姐是好,但可不像是做媳妇的,自小我看她那眼皮子就没往下看过。”

“那你看中谁了?”

“还能是谁?您总共也就四个孙女,能说亲的还有哪个?”

第67章

章老太太怔在了那儿。其实真要说起来,几个孙女里,她过去还是比较偏倩姐的。就像章淑萍说的,兰姐天生长了一双向上看的眼,又是王氏生的,所以这虽然是第一个大孙女,她也不是多么喜欢。老三家的慧姐是不错,但像她娘,闷不出声的,虽天天在身边,也总觉得像没这个人似的。只有倩姐,嘴甜不说,过去这孩子还是心里亲她,有个什么好事都会想着她,这几年虽不能和过去相比,但每次见了她也是奶奶长奶奶短的。

倩姐不是个男孩,她不知遗憾了多少次。此时一听到大姑娘的话,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行。要放在过去吧,这姑表亲还算是门好亲事,李家也算殷实,而且亲姑姑总不会亏待侄女了。但现在,李长流也不是秀才了,李家的日子过的也很不怎么样,亏的莹姐结了门好亲,对方给李长流找了个账房的工作,每月能得二两银,否则生活都是问题,更不要说别的了。

“娘,你听我说啊。”一见章老太太的脸色,章淑萍就知道她娘不是多愿意,正要再说,看了眼坐在旁边吃枣的囡囡,“囡囡你姐姐在家吗?”

囡囡点点头。

“那你去找她玩好不好?”

囡囡看向章老太太,章老太太给她抓了把枣:“去吧,找你姐姐去,你三姐忙的话就找你大姐,别乱跑,听到没有?”

囡囡抱着枣出去了,章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都像足了她们的娘,一天也不知能不能听她们说一句话。我这几个儿媳妇娶的呀……”

“其实都怪娘,早早的就让老二分家出去了,要是二弟妹在,哪会这样?不是我胡说,现在娘说不定已经有丫头伺候着了呢。”

这事章老太太也不知后悔过多少次了:“哪是我让他们分出去的?当初成亲的时候她爹就和你爹说定了要是老二三年不中,他们就分家出来。那时候你爹还好好的,不就让他们分出来了吗?其实哪有父母在还分家的啊。可现在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说那三娘子,就是你二弟,也不见得愿意回来呢。”

“娘多想了,老二总是孝顺你的。”

“他心里恼我呢。”说到这里,章老太太看了她一眼。

“娘知道,我那时候也是没办法了,衙门里的人天天来要债,那行李的当时又没个正经营生,我当时,真是死的心都有了。”章淑萍说着眼都红了,“那一天,我本也就是想来找娘说说,不知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看到老二的那件衣服……就动了心思,事后,我也后悔的紧。娘放心,我早晚会还给老二的,等莹姐出了门,我凑够钱就买一件更好的皮袄给老二送去。”

章老太太叹了口气,虽然她当时被这大姑娘缠磨的没少当章文庆的衣服,可那件皮袄她一直没敢动,她知道那是个大宗。若她只拿些褙子、褂子,老二知道了最多向她抱怨几句,说不定还能被她反叨一口,但要动了那件皮袄,就显得她贪老二的钱了,哪知道那天她一个没看好就被那大姑娘拿了去,也就那么凑巧,后来还让老二看到了!

等老二来找她要的时候,她翻箱倒柜也没找到。落在老二眼里,还以为她是不认账呢。

“你要凑到什么时候,那件皮袄,总要值个三十两吧。”

章淑萍态度扭捏:“虽然看着新,但当不了那么多呢。”

章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我说你命里就不带财,现在日子也稳当了,你就好好的给晨哥相个老实媳妇,也别想那么多,你看看我还不知道吗?虽然下面有三个媳妇了,可哪享过什么当婆婆的福啊。”

章淑萍知道这是拒绝了,心中有些不喜,面上去不露,反而一笑:“娘,晨哥现在就是童生了,十五岁的童生,咱们县能有几个?当初老二也是十八才有了童生的资格吧。老二能中个秀才,晨哥最起码也能和老二一样吧。老二当初可没晨哥这样的条件呢。”

“还不知道老二那边是个什么章程呢,我是张不开这个嘴。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老二待我不比往年了。”

“不用娘去说。晨哥和倩姐都还小呢,这事啊,我也不是很急。”

章老太太狐疑的看着她,章淑萍又道:“只要娘将来认了这件事就好。”

“你想做什么?”

虽然知道这屋里就他们两个,章淑萍还是左右看了看:“娘,要是倩姐自愿跟了我们晨哥呢?她总是我侄女,我不能让她没个好名声吧,到时候娘认了,就是名正言顺了。”

章老太太唬了一跳:“你可不能乱来,咱们老章家可没这出格的事!”

“娘想哪里去了?我怎么会乱来,我就是想让他们表兄妹亲近亲近,哎呀,娘就放一百个心吧。”

章老太太一颗心也放不下,但章淑萍总说没事,她只能一再叮嘱她不能胡来,章淑萍自然嘴上应了个实实的。章老太太无奈,也不能真到观前街把这大闺女的打算说出来,最后只有希望她这次是真的靠谱了。

章淑萍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娘是这么看自己的,她提了两包枣回了家,她大姑娘正在那里纳鞋底,看到她放下手中的活:“娘又从姥姥那边拿东西了,何必呢,没得又让舅妈看不起咱们。”

“不拿他们也未必就看得起咱们了。好姑娘,娘的脸面不在这拿不拿东西上,在你和你弟弟身上呢。待你到曹家站住了脚,你弟弟又有了功名,娘就真熬出来了。”

提到曹家,莹姐的脸红了红:“娘又说这个,怪没意思的。”

章淑萍呵呵的笑了两声:“你别怪娘说的多,我做姑娘的时候也脸皮薄,你姥姥又顾不上我,你也看到了,我吃了多少亏?要不是你弟弟功课不错,你又和曹家订了亲,我简直就没活路了。”

一番话,说的莹姐也红了眼,搂着她:“娘,咱们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你给我说的我都记得呢。”

章淑萍点点头,正要开口,突然一阵叫骂声就传了过来。莹姐母女同时皱了下眉,他们没有换院子,但三年前还是把临街的两间屋子租给了一家卖豆腐的。谁知这卖豆腐的天天寅时前后就起来不说,家中还经常吵闹,为此他们两家没少生气。有心把这户人家给赶走吧,偏偏当时签的是一年的约。

而一年后这户人家主动提出了加租五十文。他们这不是什么好门面,屋子又一般,本来要三百就很难了,更不要说三百五。于是就这么一年年凑合了下来,平时,也算是习惯了。

“待你弟弟中了,我说什么也要把他们赶出去!对了,你妹妹呢?”

“临街的王家叫她,她过去了。”

章淑萍叹了口气:“说起来她也十一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那个倩姐比她小的时候就能帮着家里出摊子了。”

“娘要这么说,那我还比倩姐大呢,不也没那本事呢。”

“那怎么能一样?”章淑萍连忙道,“你自小就是个懂事的,倩姐那,也不算什么呢。”

莹姐一笑:“娘,姥姥同意了吗?”

“虽没全同意,那也八八九九了。”

莹姐担心的看着她。

“你放心,你姥姥心里啊,还是疼我的,我都过到这个份上了你姥姥总不能还去告我的状。而只要你姥姥不去说呢,这事就成了。”

“娘,要不算了吧,我看这倩姐牙尖嘴利,娘有个这媳妇,以后也不见得好过呢。”

“放心吧,她要是过来了,我就是她婆婆,哪有婆婆制不住媳妇的?而且你是不知道,这考秀才哪是那么容易的?你弟弟为何这次没能中?说到底就是没有钱。时策也看不了多少,也不能常出去聚会,好纸好墨都用不了,这都很影响心情呢!无论是你爹还是你二舅,当时都有钱往上堆呢!特别是你二舅,你看在老宅里,那么多年都没考出来!”

莹姐缓慢的但坚定的点了下头:“但弟弟那里……”

“不用给你弟弟说,省的他藏不住事,被你二舅妈给看出什么了。”

“可如果不说,弟弟和倩姐又怎么、怎么……”她毕竟是姑娘家,面对亲娘,后面的话也不好意思说。

章淑萍一笑:“这你就不懂了,若你弟弟是那拿不出手的,我也就不说了。可你看看,这整条街上可有比你弟弟更好的?咱不说才学,就从这相貌上来说,不是那一等一的?”

“但如果弟弟不愿呢?”

“这倒有可能,不过我看那倩姐容貌也算不错,又有钱收拾,也是个不错的,你弟弟若心中没有旁人自然是愿的。到时他只要心中有这个念想,这事就算成了!”

母女俩商定,第二天章淑萍就去给儿子截了两身新料子,找人做了,然后就带着他到了观前街,她是这么给晨哥说的:“你知道这几年你二舅对娘有些误会,这其中呢,也确实有娘做的不对的,你啊,就常到你二舅那里走动走动,就当是帮娘说说话。而你呢,也能向你二舅舅探求点学问,他那里的书啊什么的也都多。”

虽然李长流天天在家骂章文庆,但晨哥对这个二舅舅却没什么恶感。这第一,他记得章文庆过去没少帮他们,不说别的,过去他每次到观前街都能大吃一顿,虽然他们家的日子也不错吧,可她娘并不会敞着让他吃那些点心肉食;第二,就是他对他爹有一种在此时不能说的恨意。他记得他这个爹当时是怎么打他娘的,怎么令那个金氏羞辱他娘的。

所以对到观前街,他没半点抵触。章文庆对他的到来一开始是不怎么欢迎的,但他后来发现这个外甥不仅对他恭敬有礼,而且学问竟真的不错,这一下就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主动提出开馆,柳氏母女都以为他是浪子回头幡然醒悟,不能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吧,更重要的其实是,他发现自己非常喜欢当人家的先生。在教导弘毅的时候,他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满足,特别是当弘毅以那种敬佩赞叹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是最了不起的人。

上一次落选,对他真的是个打击,那时候他真有一种无路可走的感觉。家里,妻女对他已经有了看法,想要纳妾什么的,这路也被堵死了;老宅那边,他娘又偏心的太过,他明明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娘还总是逼他,总是觉得他是个秀才,他欠家里的。他是个秀才不错,但他能挣多少钱啊?没有钱,他去自己亲妹妹家都受冷落!

他本以为自己是一定能中的,他真的用功了,他的感觉也真的很好。考过和别人研讨起来,也都说他那文章做的好,解元什么的是不想了,总能进了榜。

可是,他还是落选了。

怎么办?

在那几天他天天想的都是怎么办。这事要放在过去,他虽然会想,可不会想的那么纠结那么痛苦,考不上就继续考呗,他又不是第一次落,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落,落榜的多了,都能中,人人都成大老爷了?可那时候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家里,妻子温顺女儿贴心;老宅那边,他是兄弟姐妹们的依靠。虽然早先他没马氏也没别人,可也不时的能和朋友逛个楼子喝个花酒,搂着那娇软的身体,摸摸那滑溜的小手,到哪里都是被别人讨好的!

而现在呢,他什么都没了不说,他还落榜了!

他本来都想好中了后怎么大宴宾客,怎么扬眉吐气,怎么、怎么让柳氏也知道他的本事,让倩姐不总那么看他。但是他落了!他落了就什么都没有。在这个家里,他不仅还要找柳氏要钱,还要被女儿小看——将来说不定还会被儿子也小看。

想到那种未来,章秀才恨不得都找根绳挂起来。

那三天他把自己关到屋里,不是不饿,不是不想出来,而是他不知道怎么出来。虽然后来大家都在外面劝他,说的话都很暖心,但他知道他的家庭地位不会有什么变化。

直到他想到了开馆,虽然他也想过坐馆,但想到这里他就不往下想了。真要坐馆了,他怎么再站出去和他那些朋友说话?即使当秀才的坐馆很正常,可那要不是家里极穷困的,要不就是真的没了中举希望的。

而他们家呢,不仅不穷,还算是比较有钱的。至于说中举,虽然他清楚的意识到中举的艰难了,可绝不承认自己真的中不了。所以他打心眼里排斥坐馆。

而不坐馆,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当账房吗?那更没前途。当师爷,他倒是有几分愿意,可没哪个官员愿意收他,而且章文庆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在科举上也许还有几分天份,但在庶务上那真是一般般,这上面章老大都要比他强,若是他中了举,那是必定要请一个好师爷的。

章秀才愁啊,章秀才难啊,在艰难之中他终于想到了可以在家里开馆!

在家中,虽然还是坐馆,可那感觉完全不一样,说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这就像同样是做饭,是去给人家当大厨还是自己当老板,那完全就是两个样子啊。

而且他这个提议,家中还极为支持,不到十天,柳氏就找人给他收拾好了房间,墙壁重新粉了,炕席也烧上了,倩姐还别出心裁,把这炕席放到了讲台前,做的低低的,这样既不占地方,又暖和。倩姐当时还说了一句话:“这样爹站在上面,就不会觉得冷了。”

这几年他当先生,那真是越当越有感觉。开始还担心自己教的不好,后来他发现,自己教的还不错,没看不少学生都从别的地方转过来了吗?今年王天冬还过了童生试,虽然没过秀才有点遗憾,但这不是还小吗?再等三年,说不定就中了。

要问章秀才现在最爱做的是什么,他一定说当先生,那些学生崇拜的目光很令他有成就感。因为这个他也就格外偏爱那功课好有天份的,所以当晨哥一次次来找他请教的时候,他也渐渐放下了那点不快,真的指点起这个外甥来。而晨哥,也来的更勤快了。他的先生是不错,却毕竟年迈,馆中的资料时策也没章文庆这边的多。

而他来的多了,章文庆也不免会留他下来吃饭,这一点晨哥却总是推的,虽然不详细,但他也知道家中为钱和这个舅舅闹过不愉快,他来找舅舅是真的问学问的,不是来贪吃的,虽然他知道舅舅这边的饭食不错。

这次他又过来了,而一进门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左边屋子里朱先生带着正在念书,右边却是王天冬带着在那里摇头晃脑的背书,书房里也没人。

“老爷在后面宅子里呢,晨少爷不如自己过去?”他经常来,门房也都是认识他的。

“可是舅舅病了?”

“好像是染了风寒,自前天就没过来呢。”

这倒要去看看。晨哥上下摸了一遍,只在荷包里发现了几文钱,他想了想道:“我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再去看舅舅。”

晨哥是提着两包豌豆糕进的后宅,他虽然常来找章文庆,但并不常往后边走,好在过年的时候谢妈子也跟着去过老宅,还算认识他,一边引着他往前边走一边道:“老爷不让请郎中,其实这病了哪能不找郎中看呢?表少爷一会儿见了也帮着劝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