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姐瞪着眼:“不记得了,那之后大伯还给我买过什么吗?”

章老大一窒,王氏道:“你个死丫头人不大,心还不小啊!你还想要什么?看看你吃的穿的戴的,哪样不比我们强?凭什么还要我们的东西?”

“大嫂说这就难听了。”此时柳氏也走了过来,“倩姐他爹可没少给大郎二郎买东西吧,那照你这么说,也都是凭什么了?”

王氏想反驳,章老大捏了她一下,她立刻抱着肚子哎哟了起来,一边说疼一边吆喝章家不让她活了,要在她怀着孕的时候要她的命。她喊的声音很大,但章老太太和章文庆都不再进来,母子俩面面相觑了一番,章老太太就想找这个二儿子说话了。章文庆也看出章老太太的意图了,嘴唇动了动,又向屋里看去。这老婆女儿都不在身边,他不免就有些心虚:“娘,大嫂这么喊,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让她喊!喊死才好呢!”

最后一句提高了音量,王氏听了不免一停,刚要继续再接再厉,倩姐道:“娘,我把那事给哒哒说了,哒哒说是假的,不如把五妞阿姨叫过来对质?”

一听这话,王氏也顾不上叫了,抱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张着口想说话,一边看向章老大,章老大看着柳氏:“弟妹,没必要闹成这样吧?你们都已经妥妥分家了,还管其他事做什么?怎么只有老三是你们的亲戚,我这老大就不是了?”

这事柳氏和倩姐商量过,老大老三闹分家,他们要不要管。柳氏是不怎么想管的,她虽然觉得钟氏现在不错,但还真有些怕管事了。但后来还是觉得适当的时候要介入一下:第一,他们要不管,事情不能解决,章老太太一定会找章老二,到时候更麻烦;第二,老大一家太不是东西,他们帮帮老三也能解解气;而第三则是,钟氏显然是能当家做主的,她能关注章老三,间接的也就管住了章老太太,得到这个人情,以后他们会轻松很多。

所以此时柳氏一笑:“大哥说的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这个近那个远的?倩姐一个小孩子,不过听个有趣的事来这里显摆显摆,其实我也不怎么相信,但大嫂即这么说了,那不如就让五妞过来看是不是她给倩姐说的,别坏了孩子的名声!”

这下连王氏也反应了过来,她脸色发白的看了眼兰姐,咬牙切齿:“你们就是想逼死我!”

柳氏拉着倩姐又后退了一步,嘴中则道:“大哥看哪个日子合适,咱们把家里的人都叫过来,一起说道说道?要是大哥觉得我的话不管用,那不如让老二来说,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吧,但五妞一来,他自然也能听到了。”

章老大的脸彻底青了。他知道对那件事章文庆一直很过不去。外室什么都算了,关键是子嗣上的事情,要是真让章文庆知道了,以后他都不要再见这个兄弟了!而看老二家现在的这个架势,以后还能更有钱呢!

想到这里他又看看兰姐倩姐,再看可看王氏柳氏,突然快步的走出去,大喊道:“老三,你给我出来!我给你分家!分!分!分!这骡子给你!房子也给你!以后,你就安生过自己的吧!”

对于把这些东西分给章元宝,章老大那是万般不愿,千般不想,可他要不分,真逼得老二家闹起来,下面的事就收不住了。不过他虽然分了骡子和房,银钱却是一点没有的,牲口棚也要霸占了去——章元宝说了只要自己的房子,那牲口棚就不能给他用,还有厨房、茅厕这些都别想再用了。

不提章元宝了,章老太太都不愿意,说要带着上房和三儿子一起分出去,章老大却不愿,口口声声说老太太这是要逼死他。总之分家虽然定了,却还因为一些细节上的事纠缠不清。而到了这里,柳氏母女就不管了。章老太太跟着谁对他们都没有妨碍,跟着老大他们要出那些东西,跟着老三他们一样要出。而且真说起来,她跟着老大,总不会再找他们补贴老大,跟着老三却不一定了。

章秀才看着他娘为难,还想把他娘接过来,对这点柳氏也不拦着,只是道:“那你可想好了,老太太过来,那几间房怎么办?咱们争还是不争?争吧,伤你们兄弟的情分;不争,那可都归老大了,老太太之所以这个样,还不是想给老三多留一点?”

章文庆一想,就是这样,也不去多嘴了。

纷纷扰扰过了大半个月,这分家总算是定了下来。章老太太带着两间房跟着章老三,厕所牲口棚和厨房还是公用,章老大每月再给章老太太一百文的赡养,他也光棍,摆出来他就这么多钱,章老太太不愿意,还可以跟着他,他一定会好好赡养什么的,可章老太太自从帮章元宝和他对上,就不打算再跟着他了,后来因为茅厕厨房的事又闹成那样,哪还愿意回去?

最后两边召集好了亲属,又请了公证,又吃了顿饭,总算是把家分了。对这个结果,钟氏已经很满意了,这一天,特地带了自己炸的羊肉丸、牛肉丸、红薯丸来观前街道谢。

牛羊肉丸用的都是纯肉,炸的干干的,咬一口又酥又香。红薯丸则炸的嫩嫩的,吃到嘴里甜滋滋的感觉就从嘴里蔓延开来,倩姐虽然不怎么爱吃油炸的,对这三样却还有点偏好。钟氏和他们打这么久的交道,留心观察,特意按着倩姐的口味做的:“不怕二嫂笑话,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就这么几样吃食我看咱们家的倩姑娘还爱吃,就试着做做,倩儿要喜欢呢,我以后就常做。”

“哪用的着这么客气,她又不缺嘴。”柳氏这么说着,心中则高兴,倒不是在乎这点东西,而是总算见到了回馈,她最初对钟氏不冷不热,也是因为那时候钟氏虽不来恶心她,可也没对收到她的东西有什么回应——当时没分家,章老太太收到的东西必是有他们一份的,钟氏现在的衣服料子还是她早先拿过去的。可她那时候回老宅,钟氏虽会跟她打招呼给她倒茶,却也不怎么亲热,更没有说过感谢。直到她来店里,这才变了样,她也不想计较钟氏到底是什么心思,现在有了她就高兴,这几样吃食用不了多少钱,总是做的用心,“老太太就带过来两间房,这以后……”

“现在能这样都不错了。这里也没外人,二嫂,我也不瞒你,前几天你都不知道我多怕。老大也就罢了,关键是大郎,简直要杀人呢。我就想着,以后这孩子是绝不能留在家里了,万一碰着、磕着的,算谁的啊。等我们将来再存点钱,就换房子,也换个独门独院的,才爽快呢。”

柳氏点点头:“这倒是,你能想得开就好。对了,你们家的涮菜准备什么时候开?过了年吗?”

“本是想着等过了年的,但现在看看还是早点开始吧。”说到这里,钟氏有些不好意思,“我来,也是想请二嫂给看看,我们的摊子立在哪儿比较好。”

知味的加盟,都是有距离要求的,总不能紧挨着的两个店都卖同样的东西。本来长岛是最适合出摊子的,可长岛有知味的老店,钟氏也识趣,直接就放弃了,柳氏也明白这点,想了想,转过头问倩姐:“你觉得西门东街怎么样?”

“那要看三婶的摊子是准备什么时辰摆了,要是出白天呢,西门东街挺好的,要是晚上……还是摆在长岛吧,我们靠东边,你靠西边就好了,找个卖烧饼的,在他们旁边摆摊,生意也是能不错的。”

“那我就白天出!”

钟氏说的肯定,柳氏母女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就在她们说着的时候,一辆骡车从官道驶进了青茗县,帘子拉开一个少妇模样的女子露出头:“大郎,到了吗?”

前面赶车的男子点点头:“到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章家吗?”

男子想了想:“不,我们先到公子说的店里看看。”

第90章

傍晚,一抹残阳,半边天空带点绯红的颜色。一些大店已经挂起了灯笼,街道上的人好像突然的就多了起来。这些人普遍穿的都还不错,虽不能说绫罗绸缎,可也都是好棉布,妇人身上大多会有一两件银饰,打扮的干干净净。骡车、牛车,也在不知不觉间多了,还有一些马车也夹杂在期间。

一个坐在骡车中的青年惊异的看着这些景象。只见他白净脸庞,眼睛狭长,身上带了些富家公子的气息,却又隐隐的透着一股自卑。正是早先和自己妻子说要到章家的那个。

此时,他的妻子也坐在他身边,见到这景象也很是惊讶:“大郎,这是怎么回事?”

孙长算摇摇头,正要开口,前面那赶车的道:“两位没有来过我们青茗县吧?”

“这位大哥有什么指教的?”因为路不熟,他刚才已经先找了一家客栈定了间上房,同时把车寄放在那里,然后让小二帮他们叫了一辆车。这赶车的看着有些木讷,谁知却是健谈的,当下就道,“是不是咱们本地人这就不说了,一听口音就能分辨出来。但不是我说,来咱们青茗的外地人真不少,特别是府城的。这还是日常,要是有个什么节气啊,咱们的人往府城去赶热闹,府城的人也要往咱们这边来呢。”

县里的往府里去很能理解,因为不管是灯会啊庙会啊,县里的都会有更大的场面,但府里往县里来的却不多,当下孙长算就道:“这是为何?”

“别的不敢说,但在咱们河州府,咱们青茗的长岛集市那都是头一份的!那味道那规模,找遍整个府城都不会再有了。而且咱们夜里是不高宵禁的,这一点也是府城也比不过的。这些人,都是闲来无事来咱们青茗吃夜市的!”

声音里充满了自豪,孙氏夫妻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奇。他们来的时候也打听了一些青茗县的情况,可毕竟只是一个县城,在大留朝的板块上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所以他们所知道的也就是现任县令何游翰林出身,在青茗已经四年了,去年的考绩是一个优,若没意外两年后就是要升的了。

而现任县丞吕敢却是捐官出身,已在青茗八年。

一个是前途远大,一个却基本不会再有升迁的希望,但孙长算却知道他们真正需要讨好的还是这个吕县丞。何游是要高升的,吕敢却可能在这里扎根了。

他们也大概了解了些青茗县的地里情况,虽然不会有什么大用吧,也总涉及到交通。其实他觉得青茗县最好的一点,是离府城不远,普通人一天也能赶个来回。却不知青茗县自身,还有这样的优势。

“大哥你去过这知味吗?觉得如何?”

“你们是听店里人介绍的吧?放心,那店在咱们这儿开几十年了,真正的老字号,不会胡乱骗人的。你别看这知味开店不久,味道却是真不错。你们现在去啊,都不见得有位!”

“那这店里,什么最好吃呢?”

“这真不好说,要看你的口味如何了。不过他们家新推出了个一天都卖小笼包子,还有三狠汤,我觉得是最好吃的!”

听他这么介绍,孙氏夫妇到了店里,就这么点了。因为存了检验的心,孙长算不仅点了这两样,还有什么玫瑰露、羊肉串、涮菜都点了不少,而当他点完,发现整个屋子都坐满了不说,门外也有排队的了。

“大郎,这家生意真的好呢。”他的妻子曹氏满脸欢喜,这生意好就代表三公子的前途好,她丈夫是三公子长随,自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孙长算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只是慢慢的点了下头。来的时候,三公子对他说一切以这边的意见为准,他当时听了,心下却有几分私心。倒不是想对着干,而是在他想来,一个过去听都没怎么听说过的小县城能有什么人才?更何况做什么大生意了!而他呢,自小就是王道安的小厮,也是跟着一起识字,听大掌柜的教导。

虽不能说多么出类拔萃,那大掌柜也说过他是可造之材呢。

当然,大丈夫能屈能伸,三公子派他来,也是个机会。可他本想着是他来大展宏图的,现在这架势……

他正想着,点的东西就上来了。穿着青衣的小二一边把盘子碗筷给他摆好,一边介绍小笼包的吃法,末了还介绍了一遍桌上的调料:“这红色罐子里的是醋,蓝色罐子里的是酱油。另外辣椒蒜瓣都是自取的,客官随意,有什么需要,您再叫我。来喽——”

正说着,那边就有人叫,那小二立刻拉着长腔,一溜小跑的奔了过去。曹氏加了个小笼包放到碟子里:“这里的小二也怪喜庆人的。”

孙长算慢慢的点了下头,按照那小二说的,,把小笼包提起来,果然就像一个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灯笼,他咬上一口,吹了两下散了热气,立刻,一股醇厚的味道就弥漫在整个口舌间。虽然是下人,他也是从小不缺吃喝的,可这个味道,还真的不多,他立刻咬上包子,就觉得馅味鲜美,外皮劲道,两厢融合在一起,绝对当得起一个好!

他吃了一个,忍不住就又夹了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一连吃了四个他才停下来,见周边有用醋的,用酸的,用辣椒的,他也跟着试试,果然就又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大郎,这包子真的很好吃呢。”

“的确好吃,来,试试这汤。”他说着,拿起调羹舀了一勺,立刻,他就瞪大了眼。

这汤刚上来的时候,他还没什么感觉,这不就是蛋花汤吗?无非就是里面的东西多点,有豆腐、木耳、黄花菜、肉丝,这三狠汤看来就是起了个新鲜的名字,可喝到嘴里就知道完全不是那回事。

酸、辣、咸,还有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滋味,混合在一起,他就觉得鼻子有点发痒,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再抬起头,觉得脑袋都要轻快了几分。

“三狠、三狠,原来是这么个意思!”他一边想着一边喝,不知不觉就喝了半碗,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这时候他也顾不得想别的了,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就把三狠汤就都喝了。包子毕竟是灌汤的,稍稍的带了点油腻,可用这三狠汤一冲,就只剩下香气了。吃完,他还觉得不过瘾,又把点的羊肉串、涮菜和曹氏分吃了干净,待桌子上的盘子都空了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吃了要比平时多一半的东西。而那边,曹氏还拿着玫瑰露:“大郎,这东西也很好呢,甜甜的香香的,和娘上次带回来的不太一样,可也真好喝呢。”

此时曹氏吃的满脸通红,圆润的脸上带着满足的喜意,孙长算心下不由得就软了:“你喜欢,就再要一瓶。”

曹氏摇摇头:“不了,我已经很撑了,很少吃这么多呢。大郎,这家的东西真的不错。”

孙长算一笑,正要开口,就听邻桌啪的一声碎响,然后就是一个巴掌声:“让你好好吃饭好好吃饭,你就不听,看看,东西碎了没有!”

孙长算回过头,就见一个妇人正在训斥孩子,只见那小孩五六岁的年纪,穿了件水桃红色的大花棉袄,料子还算不错,颜色却已经有些发白了。而那妇人也就手上戴了个银镯子,显然,他们家境并不十分富裕。

“让你在家吃,你不吃,非要来吃这儿的蛋羹,来了又不好好吃!我告诉你……”

“这位娘子,这位娘子!”那妇人正说着,一个小二以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这位娘子消消气,孩子小,不小心弄碎了东西也平常,娘子莫要再骂他了,看看孩子都要哭了。”

那妇人也心疼孩子,可还是忍不住道:“他还有脸哭呢,碎了东西是要赔的……”

“娘子莫担心,这调羹算我们知味的。娘子小心着,莫要被伤了,我这就再给娘子拿个调羹过来。”

随着他的话,就有穿着黄衣的清洁人员过来把碎片都收了,又用扫把把小碎粒细细的扫了。而那小二也真的重新拿了个调羹:“娘子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那娘子有些讪讪的接过了调羹,到底有些不放心:“这真的,不要赔?”

“娘子说的哪里话,在咱们知味吃东西,只要不是故意的,这些小小的损坏,都是不要赔的。”

“哦、哦,那好那好。”那妇人不知道说什么了,把调羹放在碗里对儿子道,“快吃吧。”

这边的动静并不大,但周围的人却还是看在了眼里,当下就有一人道:“这知味的东西是贵了点,可我宁肯多付钱也愿意来,为什么?就是因为这边令人心暖啊!”

“可不是,这里的掌柜小二说的话都令人高兴。”

“还有,你看人家生意这么好,可桌子地上都是干净的,这吃食上,可不就要讲究个干净?”

……一时间众口交赞,竟没有一个人说这知味不好的。一会儿,那妇人母子吃完了东西,起身走时,在桌子上留下了一文钱。这样的馆子,给不给小二赏钱都可以,而这并不富裕的妇人不仅给了,还给了一文……

他沉吟了片刻,又要了两瓶玫瑰露,待那小二不忙的时候把他叫在身边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客人在这里打碎了东西都不要赔,不怕赔钱吗?

“哎哟,这位公子夜,您这问的,我早先也嘀咕呢。你说这些盘啊碗啊,虽不是怎么值钱吧,可哪个不要个一两文?一个一两文,十个就是一二十文,天长日久下来,那可不是一笔小数字。但咱们掌柜是怎么说的呢,说客人到了咱们店,就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咱们平时怎么对待爹娘的,就要怎么对待客人。那父母在咱们家里打烂个盘啊碗啊,会找他们要钱吗?显然不会啊,那咱们也不能找客人要。碎的多了怎么办?随便能碎多少?咱们好好的开门做生意,要真有那和咱们过不去的,自然有人收拾他们!”

孙长算听了点点头,摸出一个十文的就要塞给他,哪知那小二却不接:“哎哟,公子,您要是为别的给我赏,那我是要谢您的,可这个,我真不敢接。”

“这又是为何?”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小二不要赏的。

“公子是打听我们店里情况的,您问的呢,正是我们能说的,我说说也无妨,可要是我接了您的,您再问问我不能说的,这可就为难了。公子还有别的吩咐吗?”

旁边的曹氏听了有趣,开口:“那什么是能说的,什么又是不能说的?”

“这个,娘子您这就为难我了,不如您找我们掌柜问问?”正说着,那边又有人叫他,他连忙跑了过来,孙长算看着他的背影,眯了下眼,这知味……真是大出他的意料啊!

曹氏多少能猜到点他的心事,此时不免有些担心:“大郎?”

“无事。”孙长算回过神,“娘子吃好了吗?若是好了,咱们就走吧。”

曹氏应了一声,同他起身站起。这一晚,孙长算虽然满身疲惫,却还是很晚才入睡。他发现他来时的盘算,大半都要推翻了。心下有些难过,更多的却是不服:“我不信,我学了一身本领,就没有用武之地!”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收拾妥当,就带着东西来到了观前街,这些东西,有王道安给的,也有他们小夫妻俩自己添的。王道安给了章文庆一方好墨,给天儿两根正宗狼毫笔。而柳氏母女的则是他的姨娘给添的,柳氏的是一个紫玉镯子,倩姐的是一根坠玛瑙金钗。而他们小夫妻俩给的就是一些京城特产,外带曹氏亲手做的绣品。

知道他们是王道安派来的,连章文庆都临时被从前院拉过来打了个照面。章文庆虽然耳根软没主见,一大堆的毛病,可外形不错。他从小与书本为伍,这几年又天天教书育人,自然就有一种儒雅之气,而说起场面话,这章文庆更是从来不输于人,而孙长算呢,昨天在知味那里已经饱受打击,原本的心思就淡了几分,今天再看到章文庆——如果章文庆只是一个秀才,他并不会怎么在意,他们家大老爷身边,多的是当清客的举人呢,但章文庆还是一个先生,这就令他不自觉地有了几分敬意,而再看他谈吐,这敬意就更多了一些。

所以在面对柳氏母女的时候,他已经丝毫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三公子让我们夫妻俩过来,就是听使唤的。公子说了,有什么不方便做的,尽可以找我们。这是公子给章相公的信,刚才匆忙,忘了给相公了。”

柳氏接过,随手就递给了倩姐,孙长算注意到这一点,眼睛微微一眯。倩姐没有注意到他这个表情,拿到信就收了起来,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信就是给他们母女的,也不好现在就打开看。过后,又说了一些闲话,孙氏夫妻就告辞了。倩姐立刻把信拿出来看了一遍,看完,她就皱起了眉。

“怎么,三公子说了什么?”

柳氏满脸担心,倩姐想了想道:“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三公子说这知味,算是他和咱们合伙的,而不是王府和咱们合伙的。”

柳氏一怔:“那、那那那……那咱们是不是吃亏了?”

在她的感觉里,自然是王府的大腿更粗,这换到三公子个人……

“也不一定。王府人多事杂,别说主子了,就是来个管事的,咱们都不见得吃得住。跟着三公子……其实目前的阶段,三公子这条大腿也够咱们抱的了。”

柳氏想想,这倒也是,随即也就释然了:“还有什么吗?我看这孙管事话说的很好,但他既然是三公子身边的人,还是要以他为主吧?”虽然孙长算并不算是管事,柳氏还是这么叫了。

“这倒也不是,他在信上说了。这曹氏针线上不错,而这位孙管事却能驾车,三公子说正好咱们合用。”

“啊?这、这不妥吧?”柳氏立刻摇头,“这怎么能行?”

“娘!”倩姐笑了,“三公子特意叮嘱的,就这么办吧,现在唯一要操心的就是给他们夫妻俩安排个住处。您呢,就去打听打听,咱们这条街上还有什么好的合用的房子,就算不能买呢,先租了也行。”

那曹氏也就罢了,但那孙长算真不像会随便服人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本事,早晚给她磨下来!

第91章

孙长算没有打算去雨前楼,所以这个晚上,他们还是在昨天下榻的来福客栈住着。这是个一般的客栈,没有院子,上房在他们眼中也只能还算干净。

他要了壶茶,坐在窗前慢慢的喝着,外面的月色很好。房间里炕席烧的很足,这么去看月色,只有美丽,而没有寒冷。曹氏将东西都收拾好,来到他身边,“早些睡吧,不要再喝茶了,走了觉又要休息不好了。”

“无事。”孙长算拉着她的手坐在椅子上,“你觉得,这章家如何?”

“大郎问的是哪方面?”

“随便哪方面。”

曹氏想了想:“章夫人看起来是很和善的,虽是小县城的,衣服样式跟不上京城,却也不寒酸。章相公我没有见,不过当人先生的……想也是不差吧。”

“那章姑娘呢?”

“章姑娘……没咱们家七姑娘好看呢。”

孙长算一怔:“怎么好好的又提起七姑娘呢?何况满京城又有几家的姑娘能比得上咱们家的七姑娘?”

“不是,早先我觉得这章姑娘一定是非常好看的,要不也当不起公子特意提起,可今日一见,虽然也不差,但却不是我想的那样。”

“你这才是妇人心思呢,三公子又怎么是那为美色所误的?他既然特意提到章姑娘,那必然是因为章姑娘不同于一般的姑娘,心有丘壑……”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抬头含笑的看着曹氏。曹氏本来正温顺的看着他,接触到他的目光,就有些慌乱,“大郎、大郎为何这么看我?”

孙长算笑了:“夫人莫要担心,我虽有些抱负,却是不会坏三公子的事的。公子在家中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别人也许还能换个主子,我却是不能的。”

他娘就是王道安的乳娘,他八九岁的时候就跟着王道安做小厮,后来年龄大了,就是长随。若没意外,以后就是管事,而他的孩子将来也是很有可能跟着王道安的孩子当差的。他跟王道安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不跟他,还能跟谁?

曹氏羞涩的低下头:“我知道大郎是明白的,只是我想,咱们是为公子做事的,不要惹他不开心就好。”

“你放心,我自然是会为公子好好办事的。”但若是章家不行,那就不要怪他了……虽然昨天知味的情况令他震惊,不过他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当然,这些他也就不会对曹氏说了。

柳氏经过两天的打探查看,终于帮孙氏夫妇看中了一小套房子。这房子是个一进的小院,房主是一对老夫妻,身下只有一儿一女。女儿是早就嫁人了,儿子则常年在外经商。今年终于在府城安定住了,就想把这老夫妻接过去,但这对老夫妻一是舍不得嫁在附近的女儿,二是故土难离,三来也是自己生活没什么不适应,也就不是太想走,直到上个月老太太染了风寒,缠绵病榻将近一个月,这才想到儿子身边。这一走,恐怕是不会再回了,就合计着把院子卖了,正巧柳氏来问,也就赶上了。

柳氏见这院子虽小,但也有五间房,收拾的也整齐,院子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坛,种着白菜。若是不讲究,只用把家具再上层漆就可以搬来住了。只是离他们的住处是远了点,可好歹还在一道街上。当下就有些愿意,带着倩姐来看,倩姐也觉得合适,最后就以六十两的价格把这院子买了下来。然后当孙氏夫妻再来的时候,就给他们说了这件事。孙氏夫妻都是一惊,他们来的时候王道安已经有交代,所以他们也就以为是要在章家住下的,虽然这章家也没什么地方了吧,但他们本就是下人,也没什么好讲究的,却不想他们竟是可以在外面单独住的?

“这、这如何是好?”曹氏心下高兴,却还是觉得不妥,“我是来做针线的,又哪有在外面住的道理?这不行,这不行。”

“你做针线又哪里有天天做的道理?我们家总共才几口人?哪里有那么多衣服要穿啊。就算是天天,你白天来了,晚上回去也不耽误事。”柳氏笑道,“而且你和孙管事才成亲不久,这把刚成亲的小夫妻分开,我可做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