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光哥一怔,李员外又道:“跪下!”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李员外毕竟是他的尊长,光哥一咬牙,还是跪了下来:“伯父,到底是为什么……”

“我问你,那马程远可是你介绍给李县令的?”

“……是。”

“为何?”

光哥面上一红,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他、他是慧姐的父亲。”

“混账东西!慧姐作为女户又哪里有什么父亲?就算有,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伯父怎么能这么说?女子三从四德,有父在不从父已是不孝,又哪里能不认父?我既钦慕于她,怎么能……”

他话还没说完,李员外就一巴掌打到他脸上,光哥一怔,半天回不过神,他挨打了?他竟然挨打了?

“我李氏子孙,做人是第一位的,你不懂做人,不敬尊长,不容下人我早有留心,不过念你用功,这才一再容你,哪知你竟如此跋扈,你爹不在,我今日就代你爹教育一二,也让你以后少惹祸端!来啊,把家法请出来!”

第147章

马程远被打这件事不仅教训了马程远,更吊起了人们的胃口。

柳二姐虽没住在集庆街,可也离衙门不远,说起来也算是青茗县中上等人家的住处,那一天事情闹得大,围观了不少人,虽然人们不太知道前因后果,但也能总结出来几点:一,慧姐的爹是个举人,这次是想来认回慧姐的;二,慧姐不愿意;三,那位马举人为了认回慧姐,不惜假造衙门公文,最后还挨了县令的打!

这几点看起来明明白白,可要深思的东西可多了。

柳二姐虽是近几年才搬的家,可也是青茗县的老门老户,认识她的人并不少,更何况女户本就是引人注意的,所以很多人都知道那马举人几十年都没出现,这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良心大发?别开玩笑了!他能考上举人完全是因为柳二姐,人家辛辛苦苦供他出来了,他那边转身就找了个有钱人家的闺女,还要柳二姐做妾,这种人会有什么良心?

何况真是良心大发,规规矩矩来认闺女也就罢了,弄什么假公文?看看要不是人家家有个衙门的亲戚,就险些要被骗了!马举人要认慧姐,一定是有原因的,这原因啊,还大着呢!

人们从来都不缺乏想象力,于是一顿饭的功夫,什么慧姐被某个王爷相中了想娶回去做妃子这样的传闻都出来了,不过很快这传言就被知情人士给压了下来:“什么王爷妃子的?大留朝总共才有几个王爷,都是多大岁数了?孙子都快要能娶媳妇了,还纳妃子呢。什么?你说马举人到底是为了啥?来来来,我告诉你,你看这柳家的慧姐,看着普通,其实本事大着呢!人家的绣活漂亮!切,不是一般的漂亮,人家那是慧绣!慧绣懂吗?不知道?那知道张绣吧?知道吕绣吧?连这都不知道?好吧,那你只需要知道这两家是受了朝廷褒奖,因为刺绣都做了官的!对,就是女人做官!现在咱们青茗也出了慧绣!”

“当然啦,现在慧绣还不能和张绣、吕绣比,可在京城、江南已经大大有名了,连咱们知府大人的夫人都很喜欢。你说哪里能看到慧绣?一品绣房就有,标的价吓死你!”

真有人就到一品绣房去看了,那里就有一个两尺高的小摆件,一面是猫,一面是花丛蝴蝶。那猫绣的娇憨可爱,正挥舞着爪子,仿佛要抓什么东西的样子。蝴蝶扑闪着翅膀,仿佛要从绣屏中飞出来。

这种双面绣并不常见,人们围着观赏了一会儿,就问了价格,顿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两千五百两,那都可以在集庆街买一处三进深的宅子了!

不过更令人们惊叹的是,这摆件只展出了四天,第五天就被人买走了。虽然有人说这是一品绣房的炒作,可还是把慧姐的名声给带了起来,然后最直观的就是,通过各个方面向慧姐提亲的人多了。此时风气,对男子入赘还是非常在意的,过去就算慧姐家条件好了,来提亲的最多也就是一些破落户,而现在,一些好人家的庶子也上来了,甚至有一户姓柴的,把家里的嫡子都拿了出来。那一窝蜂的,不仅柳二姐那里有,柳大姐、柳氏,甚至柳中石那里都有人提了。

当然,这其中的大多数人都还比较规矩,虽然也是冲着慧绣吧,到底遮掩一番,可也有那不要脸的,直接就说什么,也不要别的聘礼,就让慧姐绣副五六尺高的摆件过来就好。

这话传过来,倩姐抱着肚子直笑,慧姐瞪着眼:“你还笑呢,我都快愁死了!”

“这有什么好愁的,这样的话,听着就是个乐呵,难道大姐姐还真能嫁过去不行?”

“不是这个,我娘现在天天在我耳边絮叨,什么张家的这个二郎,李家的那个三孙,听的我头皮就要麻了,今天我也是实在忍不住才过来找你的,说起来那个大件我还差点没绣完呢!”

“这么说二姨妈有人选了?”慧姐哀怨的看着她,倩姐噗嗤一声笑了,“大姐姐是个什么章程?”

“我还能有什么章程?就找个老实的,能同我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别想花招的就好了。”慧姐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奈,倩姐听了很有几分戚戚然,“大姐姐这话就错了,找丈夫,不说要怎么深爱,也要志趣相投,只是老实……若他将来变了呢?”

“除了你同弘毅这样的,又哪里来那么多志趣相投的?”

倩姐哑然,最后道:“反正我不想大姐姐凑合,大姐姐也千万不要往这方面想,你想啊,以后要过几十年,还要同他生儿育女,若没好感,那就是受罪!”

慧姐叹了口气,过了片刻道:“不说这个了,你说的那件事准备的如何了?”

倩姐一笑:“差不多了,待这次乡试之后就可以推出,那时候府城里的人也多,最是合适!”

慧姐点点头:“可这样真好吗?你不是还同王家的那位三公子……”

“三公子是三公子,咱们这是另外一回事,早先可没有说我为他打工就不能做别的了吧,放心,他要真找过来,我自有法子。”

虽说还有些担心,但见她信心满满的样子慧姐也不再多说什么。

很快就到了乡试,这次章家出战的还是三个,不过把曹成换成了章文庆,这师徒齐上场在乡试里也不罕见,有的地方还说是佳话,但对章文庆来说那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据柳氏私下透露,已经连着七八天睡不好了:“我也劝你爹不行就算了,考了这些年也该死心,他却不愿,说要教书育人,怎么也要有个举人的功名。”

“爹不想做官了?”

“我看是不想了,这次就算考上,他估计也是一门心思办学呢。这倒也是好事,他也不适合做官。”

倩姐点点头,前几年章文庆就有这个想法了,不过那时候还比较纠结,这次弘毅等人县试出色令他大大风光了一把,也就彻底下定了决心,这在她看来也是好事,否则以章文庆那隐藏的性格,当了官被人一吹捧一忽悠,不定会怎么样呢:“娘也别劝了,我看这样爹才更有动力,他以前不行说不定就欠缺这点压力呢。”

柳氏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倩姐嘻嘻一笑:“娘要真不放心,就多给爹做些补品,反正也就这几天了,只要吃食跟上去,随便也不会坏了身体的。”

其实现在章文庆的伙食也不差,不说正常饮食,每天还必有一盅红枣枸杞炖银耳,这其实是女子常用的,但现在天干,男子也可以用。其实以章家现在的情况,偶尔吃点燕窝也不是吃不起,但倩姐觉得没必要开这个例,而且现代不是早有说法,银耳同燕窝其实差不多吗?他们家现在还不算大富大贵,何必讲那个排场?有那点钱,多买几块地才是正经的。这次及笄,她给自己的礼就是一块三十亩的上等田,她发现买地这种事真的是有些上瘾的,有了第一块就想有第二块第三块,虽然说田地的出息远远比不上生意,可那些地看着就令人踏实。

这几年下来,她手里已经攥了四块地,除了最初买的那一块外,还有一块河滩地、一块山地。她也懒得起名字了,直接标了一二三四。一号地是用来实验庄子的,修了池塘,种了树,经过几年的摸索,已经有些循环的味道了,当然还远远无法和现代农庄相比,她也不急,反正这地已是赚着钱的了,她有时间慢慢来。

河滩地被她用来做水产品,可以说是几块地里最赚钱的。山地买的便宜,专门种了些有药物作用的野草来养羊,根本就卖不到知味,雨前楼全包了,据说反应那是出奇的好。普通的一盅羊排汤卖到五十八、六十八,这卖到五百八十八、六百八十八都有的是人点,还常常供不应求,王掌柜建议倩姐多养些,倩姐虽这么做了,却也没添多少:“王掌柜啊,这东西少了才珍贵,多了又有什么稀奇的?你要对他们说这羊不仅吃中草药,还吃人参燕窝,喝的除了井水、河水还有无根水。”

王掌柜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惊讶变成了梦幻:“无根水?”

“嗯,就是从花瓣上收集的什么露水啊、雪水啊之类的。”

“真喂了羊?”

倩姐点点头:“反正村里别的不多,就是树叶杂草之类的多点,让村人们收集也方便,当然要送到京里让姑娘公子们喝是有些不妥,可羊啊牛啊,也不讲究这些是吧。”

王掌柜用力的点头,他早先嫌倩姐的羊贵——再怎么用中草药喂出来的,三两银子一只也过了些,不过是他们合作愉快,又有种种关系,他不好说什么,可现在一听,这三两银子哪算贵啊,要个十三两都行,当然,他那羊排汤、羊肉也要涨价,就说这羊又不一样了!

喝着茶倩姐也慢慢的笑了,她当然没有说谎,她的羊是吃了人参喝了无根水,不过是正经的吃人参还是吃人参须子、人参沫子这就不好说了,是天天吃还是一个月就吃一次或者一生就吃一次也不一定啊,至于那无根水……那雨水不也是无根的吗?村里人的大缸收集的真有不少。不过这些她也不用对王掌柜细说了。

“不过……”王掌柜又皱起了眉,“就算这么说了,外面人也不见得信啊。”

虽然有雨前楼的招牌在那里放着,但让羊吃这些还是有些过了,难保就不会有人怀疑,何况还有卿元斋在旁边虎视眈眈。早先卿元斋还能紧咬着雨前楼,这两年却愈发拉开距离了。这当然不是卿元斋降低了档次,他们也大老远的从海边拉来了鱼,上个月还从苏杭那里请了个歌舞大家,这些措施都令他们火红一阵,可过了那个新鲜头,照样不行——雨前楼这边的花样实在太多了,还有些是模仿都模仿不来的。当然,这不是说真的学不来,而是人们就认为雨前楼这里的才是最正宗的。

比如那砂锅,经过这几年其中的调料已经被人们破解了,也有很多人跟着学做,还推出了什么鱼肉锅、丸子锅之类的,也不是说完全没生意,可提到砂锅,普通人第一想的还是知味,有钱人第一想的还是雨前楼。哪怕卿元斋也跟着弄了什么滋补砂锅,可在人们固有的观念里,总觉得雨前楼更好些。

这其实不光是心里因素,还有的确是真实感受,当然,这倒不是说雨前楼的大厨就真这么高杆,而是人类的习惯如此。比如大多数人都觉得妈妈做的饭是最好吃的,这自然有心理因素,而更多的,还是在他小时候,吃的大多是他娘做的,他的口舌、消化系统都记住了这个感觉。再说的直白些,就是第一个喜欢的人总是难忘的。

虽说卿元斋已经习惯第二的位置了吧,可过去他们同雨前楼是四六,现在就成了三七,而且眼看有往二八上跌落的架势,这也不由得他们不慌了。从年前,卿元斋就开始有些小动作了,王掌柜虽不怕,却也不想落把柄。

“无妨,王掌柜先这么说,待过一两个月我就搞一次参观,那时候正是吃羊肉的好时候呢!”

“参观?”

“嗯,就是让他们看看咱们到底是怎么养羊的,放心,绝对会令他们满意!”

虽然不知道这羊有什么好看的,可这几年倩姐的保证都有落实,王掌柜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而在要去赶考的这段时间还出了件事,那就是马程远稳定下伤势后,曾想状告李县令等人,不过没等他把状纸送上去,举人的功名就被革了,更可怕的是,他早先在任上做的一些事也被揪了出来,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同大多数县丞一样有过小贪污、小吞并,可这种事没人说那是没关系,被揪出来那就是个事!

他现在又没了举人功名,翻出来就要下狱,李氏连夜卖了最后的两处庄子这才将他保了下来,可也被判了个流刑三千里,直接就要到琼州了!

第148章

此后倩姐想到这件事,还非常感叹。

第一感叹李氏的痴情,据她所知李氏嫁过去的时候那真是带了一牛车的嫁妆,只是二十倾以上的庄子就有三个,另外还有两个铺子外加金银若干。嫁给马程远后,一半都用来早期给他铺路,后来马程远做了官,倒是不用她再贴了,可也没赚回多少——只是有名的妾就有三个,外面没名的,家中随手拉上床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马程远又爱好风雅,什么石头瓶子的都要玩一玩,就算县丞来钱,也挡不住这么花,他能不再找李氏要就是好的了,何况给了。而后来他又在家丁忧几年,开始还好,不过是自己花销,后来要补官,那银子就是流水,两个铺子全卖了不说,还卖了一块庄子!对古人来说,卖铺子还能说周转,卖庄子那几乎就是动基业了。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李氏还把剩下的两个庄子全部脱了手——要是她不管马程远,虽说少了举人的功名要受点委屈,可照样能吃香的喝辣的,如此一来,那是连仆人都要养不起了。

“这绝逼是真爱啊。”

而第二感叹的则是,这渣男之所以能成为渣男,那也是有门道的。像马程远,在要离开前就给慧姐来了封信,信中先是表示后悔,说自己对不起柳二姐,对不起慧姐,他这几天在牢里回想过去,那真是后悔莫及。又说自己在牢里怎么受苦,怎么受委屈,但他却丝毫没有怨恨,因为这都是他该得的!

他辜负了柳二姐的青春,对慧姐没有表露足够的关怀,一想到她们曾经受到的委屈,他就觉得这身体上的痛苦不算什么了。然后又说今生他是没有机会了,只盼来世能好好补偿她们母女。

在信中,他很是畅想了一下未来的生活。什么他努力耕种,奋发图强,哪怕每天只是一碗饭一个咸菜呢,可三口在一起和和美美也是幸福。到最后,她又劝慧姐好好保重自己,照顾好柳二姐,说他在琼州也会为她们祈福的。

总之这封信写的那叫一个情深意重,要不是他早先的所作所为,还真不是一般的具有忽悠性。可惜现在就连慧姐都不上当了,让倩姐看了信后道:“他要真有心,还不如对李氏和念姐好些,那对母女遇到他也真是倒霉的。”

“念姐也就罢了,我可不觉得李氏有什么,当时可是她哭着喊着要嫁过来的。”谁逼她了?就算早先的李老爷想找个外援,也不是非马程远不可吧,有那么多的嫁妆,非就找个有妻子女儿的?她的真爱是一回事,可人品是另外一回事。

吃得咸鱼抵得渴,当时既然要嫁,现在也别说别的了。

“我也不是同情她,不过……师父对我说,马程远能同光哥联系上,是李氏先找过来的。”

“咦?”

“都姓李嘛,说起来也算是本家了。李氏是过来找关系的,不知怎么就同光哥遇上了,然后光哥又把他们介绍给咱们的大老爷。”

倩姐不知道说啥了,马程远想认慧姐可以理解,这李氏……脑子不抽筋就不该这么想啊!起码不该这么充当急先锋啊。是嫡母就一定能拿捏住慧姐了?慧姐一个绣品两千两,马程远不把她当菩萨供起来,你一个没多少财产在手的老女人又算什么?何况认了慧姐,你那念姐又算什么?这不为自己想,连亲生闺女也不考虑了吗?

“真爱啊!”

慧姐看着她,倩姐点点头,再次重复:“这就是真爱,真爱的脑抽了。”

慧姐噗的一声笑了:“你这张嘴啊,真是谁都不能得罪。”

马程远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对于慧姐母女的影响除了多了些可以参考的人选外,就是要准备换房子了。她们这房子还没换几年,住的也还算舒服,但马程远这一闹就显出弊端了。首先,门户太浅,外面有个什么,直接就闹到了院子里,用战略术语来说就是连个纵深都没有;第二,支援太少。虽然离衙门不远吧,但附近并没有什么亲邻。这一茬的县令又和早先的不同,虽然也让衙役上街巡视,可脑袋长在头顶,直往集庆街这样的地方走了,马程远吵闹的那么厉害,若不是杨继山过来,竟都没有衙役主动过来!这一次也就罢了,下次若再遇到个什么事可要怎生是好?

她们家又连个男人都没有。

所以商议一番后,母女俩就准备也在集庆街附近买处院子,倒也不用太大,三进就好了,关键是离倩姐家近,有个什么事也好互相支援。

当然,这房子的事要慢慢凑,而他们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府城的那次绣展。

这次会展是李先生出手,联合了张绣、吕绣并苏杭的一些名家在府城举办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慧姐,也是为了打响一品绣房的名气。这些年一品绣房不仅在青茗,在新罗县、付家集这些地方也开的有分店,就单单避开了府城。而这一次,她却要在府城开店了,地方已经买好,就是文光街的一处三层小楼,也收拾的极为雅致。

本来是只准备做会展的,听了倩姐的话又做了一些改变。于是这一天,进门的客人就发现,她们走进去,绕过大屏风,首先看到的不是绣品,而是一张长条桌子——那么长那么宽实在没办法说是条几了。桌子上铺着缀有流苏的鹅黄色的棉布,再上面则摆满了吃食。

葡萄干、蜜饯、干果、糕点、当季水果,此外就是一个个窄口美人瓶,旁边还放着白色的瓷杯,那杯子做的也有些古怪,比普通的杯子要长一些,上面是一个大敞口,看着像朵花似的,做工也极为精致,虽不是大家特意烧出来的精品,可也能看出是官窑里挑拣出来的,釉质都散发着一种温和的光晕。

而桌子两边呢,还站着两个身穿绿色敞口百褶裙的少女,这两个少女也说不上如何漂亮,就是身材窈窕,面色喜人,见了人就会行礼问好。

“这是做什么?”当下就有人好奇的开口。

“这呀,是咱们家特意推出来的百里红,最适合女子喝的,又养人又可口。”

“百里红?怎么个养人法?”

“夫人必是知道玫瑰露的,活血化瘀,祛斑美白。我们家的百里红也有同样功效,而且效果更好。”

这次的展会是只限女子,虽不能说只准达官贵人家的女子进门吧,但发了帖子邀请的却都是府里有名望的——有同李先生要好的,还从县里赶了过来。当然,若有女客户临时上门,也是欢迎的。

这些人就算过去没用过玫瑰露,随着知味遍地开花再加上雨前楼隆重推出,也都开始用了。而且一般都是长期服用,这玫瑰露是真有效果,再加上这些人从小就没少听关于玫瑰露的种种神奇,于是别说真有用了,就算没用,心里上也会觉得是很有用的,特别是现在的镜子技术还不那么发达,试想下,当一位夫人捂着自己的脸,问身边的丫头自己肤色是不是更好些的时候,哪个丫头会那么傻的说夫人您没变化呢?还不一个个上赶着去凑趣巴结?

所以一来二去,玫瑰露简直成了富裕人家女子们必备的产品——喝不起雨前楼的,咱总能喝起知味的!现在听说百里红同玫瑰露差不多,就立刻有了兴趣:“怎么会更好,这是用什么做的?”

“也有玫瑰呢,不过具体怎么做的我们可不知,夫人不如尝尝?今日拿着帖子进来的,都可以随便饮用呢。”那少女一边说,一边就拿起美人瓶,倒了一些,粉红色的汁液落在白瓷杯中,说不出的好看,那夫人端起来就闻到一股玫瑰的香气,尝一尝,就觉得有些像自己喝过的葡萄酒,可又多了一些甜。

作为一般的汤水当然不怎么样,可要作为酒的话,却是太好喝了。一个人试了,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也有人觉得一般,不过这时候那绿衣少女又说了:“我们东家说了,闺中最适合饮此酒,特别是看绣品时,如同雪中对饮,别有滋味。”

这话不由得令人浮想联翩。雪中饮酒,先不说这酒好不好喝,也先不说在没有地龙的情况下,这喝酒的人会不会冷,可是这感觉、这意境意境出来了,而那些端着杯子的夫人,对比一下没端的,立刻有一种自家高大上的感觉,于是纷纷点头,夸这酒好。一个这么说,两个这么说,就算有那觉得不好的,也无法开口了,更有的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感觉了。

而那些没有帖子的人呢,则纷纷以羡慕的目光看向拿着酒杯的,有的觉得没趣转身走了,有的则会打听这酒卖不卖,怎么个卖法,这时候就会有人上前解答:“今天我们东家开业,这酒是不卖的,不过但凡在店里买东西的客人,无论贵贱,都会送一壶呢。”

此时的酒,固然有十几二十文一斤的,可也有三四百文甚至更贵的,葡萄酒因属于外来酒,最次的也在八十文以上,一般的怎么也要卖个一二百文。而这店里的东西呢,虽然固然有几百两上千两的,可也有二三百文的小摆件,当下就有人觉得这陪送的力度瞒大,有那本来不准备买的,也会买上一两个小摆件了。所以这一天只是三百文以下的小扇子、小摆件就卖出了一百多件。而这还只是一楼发生的事情,到了二楼、三楼就又不一样了。

第149章

立在文光街的一品绣房面积不大,但收拾的极为利索。此时没有玻璃,绣品又不比别的可以支开窗户。那些不太值钱的小东西或者能放起来的绣件也就罢了,摆在外面的大件若是招了灰尘,清洗麻烦不说,也大大影响价格。所以现在很多绣房采取的都是把门做大,外面也不会摆什么屏风,毕竟这样的地方也是不好点蜡的。

但一品绣房则不一样,它的门脸是不小,却摆了一个大屏风竖在那里,不过里面光线并不灰暗,一是窗户开的多——李先生一接手这个店就开始大改,把其中的大半面墙都改成了窗户,所以虽然没有玻璃,但透过白纸照过来的光线也依然不弱于其他绣房;第二则是颜色,此时店铺装修都喜欢用红的、棕的。而这里则用的大多是米黄、浅粉,而且把看起来粗笨厚重的都摒弃了,所以人们一进来都有种敞亮的感觉。

一楼今天是随便女子出入,但二楼却是只有拿着帖子的人才能上的。自然也有些自忖有身份的不服,不过外地来的一般很少愿意在本地惹事,而本地的在看了几个拿着帖子上去的也都不出声了。

王家的大少奶奶、知府夫人、学政夫人……

当这些夫人奶奶们扶着丫鬟的手走上楼的时候,下面也没了声音,不过再看向一楼的那些绣品时目光就又不一样了,这是能和这些夫人们产生关系的地方啊!

有那精明的已经开始打听怎么才能上二楼了,绿衣少女们倒也有礼貌,很耐心的一一解答,除了今天,平时这二楼也不是随便能上去的,要办一张会员卡,这办卡也简单,要不在店中消费了一千两银子,要不就是拿两一百办张银卡或者二百两银子办个金卡,当然,这银子也不是白收的,以后在店里买东西都会有折扣的。拿一百两的给九点二折,拿二百两的给八点五折。绿衣少女们也会说:“夫人看见咱们摆的那个大屏风了没?对,就是放在右边的那个,张绣出品,十个绣工用了三年才绣出来的,送到宫里都够了,咱们家要一万两不多吧?您要先办了卡再买,就这一项就要省上千两银子呢!”

虽然就算王家的大少奶奶也不会去买那个屏风,可大家一算这个帐也还真是。当然,一百两不是个小数目,一般二般的人是出不起的,不过自然有能出得起的。这就像在现代,对有的人来说,一万块是全家三口一年的开销,而对有的人来说,那就是一条系在脖子里的小丝巾。何况就算不买东西,拿着这卡上去也是极有面子的,没见那么多大家夫人都上去了?

能同她们上同一个楼层,那就是身份!

所以这一天,只是办银卡的就有九个,还有三个办了金卡。

二楼同一楼又不一样,没有方桌了,就是一个个小圆桌,那桌子也不大,最多坐四个人,旁边放着小木墩和一个红楠木做的小架子,里面同样摆着各种吃食,当然,成色看起来要比一楼好些。比如一楼放的是瓜子,这里放的就是核桃;一楼放的是双麻火烧、驴打滚,这里放的就是蜜三刀、大金枣,旁边还配了竹签。

而这里的百里红也不一样了,一楼就是一个素白瓶,这里的瓶子更有渲染的红玫瑰,立在旁边等着服侍的,也都是穿着米黄色衣裙的少女,依然不能说多漂亮,可依然打扮的利索干净,而且每人头上都插了根小珍珠钗子,就是这根钗子,到外面就能买下四五个差不多同样年纪的少女了。

这里展示出来的货品更少,可也更精致,随便一根扇子就是黄花梨木做的扇柄,框架也一个比一个考究。夫人姑娘们坐在这里都是细声细气的,当然也有人问百里红,黄衣少女除了楼下那番话,自然还有别的应答:“这是二品的百里红,区别嘛,主要是里面用的东西不一样,不说别的,就是玫瑰也不同。您知道,玫瑰也有白玫瑰有白的有黄的,楼下的,那就是杂色的,而这上面的是只取了红色的,女子用来,效果更好呢!”

到底什么颜色的玫瑰更好大家不太知道,但这么一听却会觉得红玫瑰更高人一等,那买了身份上来的,更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看看,咱们这样身份的,怎么能喝杂色的呢?

不过这里人虽不少,怎么不见知府夫人?学政夫人呢?

面对这样的问题,黄衣少女只是含笑不语,不过却有旁边的人向楼上努了努嘴。

“还要上楼?这再上一层又要办什么卡?”当下就有人问了,不过这次的回答是,“上面是主家招待客人的地方,不是办卡就能上的呢。”

“那要怎么上?”

黄衣少女含笑不语,有的人皱眉,有的人微怒,也有的人就开始思量了,不仅是买卡上来的,就是拿着帖子上来的,也开始有想法了。有那自忖身份够高贵的,当下就翻了脸,站起身就走,不过像这样的毕竟是少数。能上到这第二层的,富、贵两样总是要占了其一的,这些人虽被锦衣玉食的养着,可也是从小被教导着的,就算是做姑娘的也知道也知道有的事不能做到面上来,心中哪怕再有意见呢,也不过是少说两句话。

何况这府城里谁得意、谁当势大家也是知道的,这上去的虽不能说必然都是正当权的,可有那几家不仅是大家不愿得罪的,还是想着要去巴结的。

这个东家能一口气把这几家都请来,这是何等身份何等面子?她们现在转身,得罪的又是什么人?而且,那些夫人都给这东家面子了,她们不给,这是不是也得罪了那些夫人?

下面的人在想,这三楼的人也在想。同在府城,她们其实是经常能碰到的,可无论是在庙里在庵里或者是在哪家的院里,这和今日又有些不同。